拜登上臺已兩年。相對于特朗普時期的喧囂紛擾,這兩年的美國內政總體上還算平靜,甚至略顯乏味。盡管民意基礎不足,民主黨內也存在較大分歧,這個所謂的“任務型總統”還是充分利用了自己豐富的從政經驗,以及民主黨名義上主導國會兩院的有利條件,努力推動一些重要的政策議程落地,為數雖然不多,但影響卻相當深遠。《基礎設施建設與就業法案》《更安全社區法案》《芯片和科學法案》《削減通脹法案》等,就是在政治極化狀態非常嚴重的情況下得到通過的。
拜登政府應對疫情挑戰和通脹壓力也取得了一定成效。對外則是做了從阿富汗撤軍、應對烏克蘭危機、進一步落實“印太戰略”、重振跨大西洋聯盟、推進所謂“大國戰略競爭”等幾件大事。但是,與這些所謂“業績”相比,拜登的民意支持度極不理想,從2021年8月起一直處在較低水平,不滿意度高于滿意度。究其原因,除了選民動員力不足、黨內影響力有限外,大概也是美國政治極化現象不斷加劇的必然表現。
過去兩年,民主、共和兩黨各自進入了一個相對比較平靜的調整期。在民主黨內,傳統民主黨建制派吸納了激進派的一些理念和政策議程,同時推進代際更新,試圖找到新的方向。共和黨顯然在全面吸收前總統特朗普的綱領和主張,但也在與特朗普本人拉開距離。這是一條新的路線,意味著在“特朗普的共和黨”之外還有“沒有特朗普但特朗普化的共和黨”這樣一種選擇。
“文化戰爭”的再度興起是過去兩年美國政治的一個重要現象。在2021年的弗吉尼亞州州長選舉中,共和黨人楊金取得勝利,他在競選中嘗試將宗教色彩比較濃厚的“文化戰爭”元素更多地與當地教育、福利等政策相關聯,將所能吸引的支持者范圍從以往的鐵桿支持者拓展到中間溫和派選民,實現了最大程度的動員。2022年6月,美國聯邦最高法院推翻了歷史上著名的“羅伊訴韋德案”裁決,把衡量墮胎是否違法的權力放回地方州手里,很快刺激到民主黨選民,也明顯影響到很多中間選民的態度。未來兩黨黨爭可能更多圍繞一些常識性的社會權利問題展開,形成對歷史記憶的逆動,從而更加尖銳、撕裂,更加極端。

2022年11月9日,美國中期選舉投票開始后,美國國會眾議院少數黨領袖凱文·麥卡錫在華盛頓發表演講,預測共和黨將贏得眾議院控制權。
中期選舉是2022年美國最重大的國內政治議程,結果基本已經出來,民主黨丟掉了國會眾議院控制權,保持了參議院多數黨地位,只能算“小輸”。共和黨雖然在國會眾議院拿到多數黨地位,但也只增加了不到十個議席,這是自1913年第63屆國會以來通過中選成為多數黨一方的最小增幅。但與此同時,2022年中期選舉也算得上是一次比較典型的選舉。回顧歷史,雖然總統所在黨往往表現不利,但也有1934年“羅斯福新政”背景下、1998年共和黨試圖彈劾克林頓激發選民不滿情況下、2001年9·11事件背景下,總統所在黨增加席位的先例。這樣來看,2022年6月“羅伊訴韋德案”被推翻事件、特朗普高調介入中選等因素對民主黨支持者和中間選民形成了一定的危機或刺激效應,使得共和黨流失了一些關鍵選民,未能如選前預期地那樣取得壓倒性的勝利,說明共和黨保守派利用司法權不斷蠶食20世紀五六十年代民權運動“遺產”的做法正令其付出政治代價。
再看州一級的選舉結果,民主黨還是有一定優勢的,在賓夕法尼亞、密歇根、威斯康星等州表現尚可,說明其還在繼續重建特朗普時代被摧毀的位于中西部的“藍墻”。佐治亞、亞利桑那、內華達等州則是兩黨各有千秋,民主黨雖沒有明顯延續2020年大選在東南、西南部州的高歌猛進,但也能在這些“新區域”與共和黨展開強有力的競爭。除此之外,民主黨候選人在堪薩斯、緬因等由溫和保守派占主導的州蟬聯了州長職位,說明“中間地帶”仍為未來美國政黨政治重組留有空間。
接下來的兩年,美國政治內斗有許多看點,有兩個特別關鍵。一是特朗普可能很快地宣布參選(注:2022年11月16日,特朗普召開記者會正式宣布將參加2024年大選),這就意味著2024年大選周期將提前開啟。對共和黨而言,如何安排、安頓甚至安撫特朗普將是個大問題。特朗普的選民動員力、黨內影響力雖仍強大,但民主黨支持者和許多中間選民對其厭惡更加深重也如本次中選顯示的一樣是客觀事實,特朗普甚至有可能成為共和黨的2024“票房毒藥”,特別是在其可能作為第三方堅持參選的情況下。由此看來,共和黨因特朗普發生分裂的可能性在上升。
二是身份政治問題更加突出。從2022年中期選舉看,新的政黨重組和政治周期變化比較明確的動力有兩個,分別是族裔變動意義上的身份認同,以及體現兩黨價值觀裂痕的基本民權紛爭,前者是“美國是誰的美國”問題,后者是“誰是美國人”問題。這兩個認同現在看都沒有完全固定,還在極大的紛爭當中,將在2024年交匯,導致一次更激烈的大選,推動美國進入新的周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