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花外銷瓷藝術特點及成因——以“麒麟飛鳳藍釉白花菱口大盤”為例*

郭 婷

(景德鎮陶瓷大學 江西 景德鎮 333000)

中國早期的對外貿易始于兩漢,“絲綢之路”的開辟,使商業貿易往來越加頻繁,有“馳命走驛,不絕于時月,商胡販客,日款于塞下”的盛況,并為漢代以后的對外貿易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受限于當時航海和技術水平,陶瓷外銷主要以陸運為主。至唐代,開明的國策與雄厚的財力,使航海業與造船業得以迅速發展,大量的瓷器通過海上航線出口至世界各地;到宋代,瓷器的出口量迅速增加,遍及亞洲各地和非洲東岸部分地區。宋朝時期趙汝適在《諸蕃志》中記錄到中國瓷器出口的國家與地區增至十幾個,轉達至其他國家和地區遠超于此。

海外貿易的發展使元代與各國交流頻繁,元代瓷器在世界各國和各地區的出土量也都遠超于宋代,當時的輸出窯口主要集中在中國東部的沿海地區,多以景德鎮窯生產的青白瓷器與龍泉窯生產的青瓷器為主。據汪大淵在《島夷志略》中提到,元朝時期進口中國瓷器的海外地區已達50多個,從那時起景德鎮窯生產的大量青花瓷器也開始輸往海外。

1 元代青花外銷瓷的藝術特點

外銷瓷的類型大概有3種:①帶有我國傳統裝飾圖案和風格元素的瓷器;②由訂購方統一提供器物造型及裝飾圖案,按其所供圖紙制作;③由訂購方提供所需的裝飾題材和元素,與中國原有的圖案元素、造型等進行整合制作的瓷器,符合訂購者所需要的圖案,還加入一些傳統的中國裝飾圖案,即中西結合的瓷器。所以,元代青花瓷在造型、裝飾等方面,受到蒙古文化、伊斯蘭文化、漢族文化等因素的影響,融入多國的文化信仰及審美情趣。在造型上出現仿伊斯蘭金屬器的“印模”及大量適應貴族宴請的生活器具,其裝飾色彩生動明艷,紋飾圖案也受宗教信仰影響。

元代的“麒麟飛鳳藍釉白花菱口大盤”是元代景德鎮窯燒造的瓷器,現藏于土耳其托普卡帕皇宮,是具有代表性的元代青花外銷瓷之一。菱花式折口的青花灑藍釉盤,通體施以青白釉為覆蓋,裝飾風格為藍底白花紋飾,中間以青花地烘托麒麟、翔鳳各一,青花發色純正,構圖嚴謹。盤中所繪制“威鳳祥麟”的圖案代表著天地祥和。

1.1 造型

陳鶯《元代青花瓷的另類解讀》中將232件青花瓷器分為30種。其中大尺寸的罐、盤、梅瓶、玉壺春瓶的數量遠超其他種類,是元青花瓷器的四大主要類型。這種帶有“印模”屬性的“超級大盤”在當時來說,無論從器型難度和原料制作上都屬于罕見之物。而對比現藏于故宮博物院的元代青花藍釉白龍紋盤來說,無論從尺寸和工藝制作的復雜程度上都遠不及此。

飽滿而厚重的大件器在元代以前很少見,據考古記載,這種不適宜中國傳統飲食的大盤,多為西亞等地區所流行的型式,其原始形狀吸收了許多伊斯蘭文化的元素,特別是伊斯蘭地區生產的金屬、銅和陶瓷盤,其文化痕跡清晰可見。大盤造型飽滿,數量最多,現存世的藏品也均以大盤為主,最大直徑為100 cm左右,符合伊斯蘭地區人民的飲食習慣。

1.2 裝飾紋飾、題材

大盤在裝飾構圖上布局嚴謹,紋飾層次豐富,自然界的萬物都可成為裝飾題材。一般以盤心裝飾為主,邊沿、外壁均施以輔助裝飾層。大盤構圖布局主次分明、疏密有序,給人以協調完滿之感。

在裝飾紋樣方面,元代青花瓷大盤因其獨特的造型,在裝飾風格、題材上與其他年代青花瓷略微有所差異。大盤圖案紋飾多以植物紋、動物紋等最為常見。常以二方連續的形式裝飾大盤的邊沿、外壁,其中鳳紋、麒麟紋是元代青花瓷大盤中常見的裝飾圖案。

植物圖案在唐宋時期開始作為裝飾圖案出現,但元青花瓷器上的植物圖案主要以阿拉伯式裝飾圖案為特征。伊斯蘭教遵循真主的教誨,禁止偶像崇拜,所以通常會選擇許多植物和花卉圖案作為作品的主要題材。因此,元青花中人物題材的一派都只在中原地區使用和生產,受元曲和小說的影響,把傳說中的故事情節運用到瓷器上,出現了大量戲劇故事,以元末明初朱元璋時期的元青花人物場景最為繁榮。

1.3 色彩

在色彩的運用上,元代的青花瓷裝飾有兩種形式:一種是在素坯上直接用青花料來勾勒裝飾;另一種是青花為地,素坯留花,在白色的表面留出花的空白。這種形式的裝飾在元代開始使用,在白色區域有輕微的凸起效果,使藍色和白色的顏色相互補充和映襯。“麒麟飛鳳藍釉白花菱口大盤”的中間部分以青花為地,映襯著白色孔雀穿花圖,藍色青花地襯托白色紋飾,色調上濃淡交替變化,清晰而生動。

傳統瓷器顏色的變化,其根源在于社會審美心理的變化。元朝時,以白為貴,以藍為利,所以將傳統的單色釉改為青白兩色。在草原生活的蒙古族以崇尚自然為信仰,藍色與白色被視作為天空與白云。藍色和白色在薩滿教中也是天堂和善的象征性代表。在中國文化中,藍色和白色代表著優雅和正直,青花瓷中的藍色和白色是基于瓷器的特性,也是對中國傳統水墨畫藝術的傳承與發展。

2 元代青花外銷瓷的藝術特點的成因

2.1 宗教文化信仰——伊斯蘭文化

伊斯蘭文化,是13～14世紀中亞和西亞以伊斯蘭教為主的地區的文化。主要包括意識形態、藝術和習俗,其中藝術形式占主導地位。與宋代瓷器的精致、細膩、典雅的風格相比,元代的青花瓷器變得充滿異國情調和世俗氣息。復雜而密集的裝飾,青白的色彩,飽滿而龐大的器型,不僅是燒制技術的改進和審美意識的改變,也是多種文化的交流和融合,尤其是伊斯蘭教等外來文化的影響。

伊斯蘭教反對偶像崇拜,體現在紋飾特點上,主要的裝飾元素是植物、幾何和阿拉伯書法;器身形狀一般較重,器皿較大,如扁壺、扁瓶等多角形器皿,便于攜帶;對多元文化元素的采納和融合,使游牧民族的蒙古人更容易采用伊斯蘭餐具的風格特征;在色彩方面,藍色是伊斯蘭教的傳統“幸運色”,也是波斯和波斯部落的皇家色彩。西亞和其他國家的元代青花圖案具有特殊的藝術價值,其特點是材料均勻,色彩豐富,厚重的色彩有明顯的“流動感”,線條細而穩定,對后世的研究價值和藝術價值極高。

2.2 飲食文化

伊斯蘭教的習俗是用大碗或大盤子裝食物,人們坐在地上一起飲食,這在14～15世紀的波斯手抄本插圖中得到了詳細說明。

2.3 文化貿易交流

元代政府設立以海上絲綢之路為主的多種貿易線路,尤其重視對外貿易。對外港口多設立“市舶司”,用來管理海外貿易事宜。

元代伊斯蘭風格青花瓷的產生,代表了當時的一種時尚,也是市場需求的反映,尤其是國外市場。此時,為了滿足伊斯蘭地區的審美要求,許多伊斯蘭風格的造型、裝飾和色彩被融入到出口的青花瓷瓶中。

3 工匠制度

元朝時,手工業的重要性得到加強,并建立了工匠登記冊,對工匠戶進行管理,開始建立完善的工匠制度。列入登記冊的工匠被稱為“諸色正匠”,而那些從其他戶籍加入登記冊的工匠則被稱為“改色人匠”。

戰爭的征服不僅帶來了精美的工藝品,也帶來了優秀的回族工匠。異國物品的涌入,促使政府建立了大量生產傳統伊斯蘭文化產品的工場,其裝飾風格受到了公眾的歡迎。

4 結語

元代的青花瓷無論是作為商品還是藝術,都反映了當時審美趣味的變化,反映了民族大融合背景下多種文化的交流與碰撞。青花瓷的各種圖案、形狀和顏色都體現出強烈的伊斯蘭風格,這主要是由于元朝的對外貿易,大量工匠的涌入,在青花圖案中加入伊斯蘭元素,客觀上也是由于戰爭帶來的文化融合的便利。元青花瓷的特點不僅在于其優秀的工藝和裝飾技巧,還在于它能夠吸收和消化外來文化的精華,并將其融入自己,這顯示了開明和寬容的氣氛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