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文 江,魯 祥 宇
(蘭州大學 a.哲學社會學院;b.政策研究室, 蘭州 730000)
黨的二十大部署了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發展道路,并強調實現高質量發展、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其中,農業農村高質量發展是重要任務和重點領域,在解放和發展生產力、實現中國式現代化中具有重要作用,也是實現共同富裕這一社會主義本質要求的題中之意。中國共產黨堅守初心使命,站穩人民立場,始終關心關注“三農”發展。2004年以來,每年中央一號文件均聚焦“三農”,加強鄉村建設,發展農業產業,提升農民福祉。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從中國社會主要矛盾變化的事實出發,提出一系列新思想新觀點,統籌國際國內兩個大局,縱深推進脫貧攻堅戰略,推動扶貧減貧事業取得歷史性成就。在解決絕對貧困和區域性整體貧困問題之后,黨和國家聚焦共同富裕目標接續推進鄉村振興戰略,作為新時代做好“三農”工作的總抓手,系統推動農業農村高質量發展。整體來看,脫貧攻堅是中國貧困治理體系的創新發展,鄉村振興則是鄉村在實現擺脫貧困后向更高層次發展的重大方略[1]。
農業農村高質量發展是系統的、動態的,其中農村貧困治理是先決條件,農業發展模式變革是發展基礎和支撐,城鄉融合發展是重要驅動力。國家對貧困問題的干預和治理,是國家的基本責任。[2]在漫長的人類發展史中,與貧困作斗爭是永恒的話題,無論在哪個社會發展階段,都試圖通過政府干預的方式,有目的、有計劃地改善致貧的自然、社會因素,克服個人、區域力量的局限,降低貧困的發生率和影響。進入到工業社會之后,農業依然有著無法克服的自然束縛,“靠天吃飯”的現象依然存在,同時諸如鄉村治理機制不完善、財政支農政策碎片化、鄉村缺乏內生增長動力等農業農村現代化的短板問題的影響不斷凸顯[3],農民致貧的“閾值”維持在較低水平,因此農民貧困成為當前世界貧困問題的核心一環。解決農民貧困問題,產業發展是關鍵。因而需要轉變農業發展模式,改造傳統農業產業,努力提高農業綜合生產能力,促進糧食穩定增產和農民持續增收,實現農村經濟社會全面發展[4]。我國經歷了改革開放以來的經濟高速發展階段,經濟體量得到極大提升,城鎮化發展水平、發展活力得到充分發展和釋放,但城鄉二元體制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對于“三農”問題的關注,生產要素向城市集聚,產業結構快速變革,城鄉差距不斷擴大,城鄉關系問題成為中國式現代化道路上的關鍵問題,因此,當前應從單向城市化思維向城鄉融合思維轉變,更加注重城鄉之間的聯系與相互依賴性[5]。
面向中國式現代化和共同富裕目標,立足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的實際,從農村貧困治理、農業發展、城鄉關系方面深刻理解農業農村高質量發展的意蘊,思考防返貧和相對貧困治理問題,對于從根本上解決“三農”問題,真正實現農業農村高質量發展,進而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具有重大的理論和實踐意義。
農業農村高質量發展,是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到新階段對農業農村經濟發展提出的更高要求。農業農村高質量發展的實踐進程體現為從絕對貧困治理走向相對貧困治理、從傳統農業走向現代農業、從城鄉二元分割走向城鄉融合發展三個方面。
從絕對貧困治理走向相對貧困治理是農業農村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顯著特征。新中國成立以來,農村貧困治理逐步從非制度化走向制度化。1986年我國開始實施大規模的開發式扶貧,即以政府力量為主導,加強開發式生產建設,協調市場和社會力量共同參與,促進貧困地區經濟社會發展,提升貧困人口收入,從而消減貧困。得益于中國經濟的快速增長和政府主導的大規模反貧困治理,我國的扶貧開發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農村絕對貧困人口大規模減少,農民的生產生活條件得到極大的改善。2015年中共中央、國務院作出《關于打贏脫貧攻堅戰的決定》,聚焦2020年農村人口實現脫貧、解決區域性整體貧困的目標,推進實施精準扶貧、精準脫貧方略,著力解決好“扶持誰、誰來扶、怎么扶”的問題,吹響了打贏脫貧攻堅戰的號角。后續出臺一系列超常規、開創性配套政策舉措,加強扶貧對象精準掌握、扶貧工作精準推進,極大地提升了扶貧資源的配置效率,增強了扶貧工作的針對性、有效性。
近年來,我國農村居民收入持續快速增長,如圖1所示。其中,貧困地區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從2013年的6 079元增長到2020年的12 588元,年均增長11.6%,增速比全國農村高2.3個百分點。2012—2019年,我國年均減貧人數保持在1 000萬以上,貧困人口大幅度下降,如圖2所示。我國脫貧攻堅戰取得了全面勝利,“三農”工作重心歷史性轉入全面推進鄉村振興新階段。

圖1 2012年以來農村居民收入變化

圖2 2012年以來中國貧困人口變化
注:數據來自國家統計局,[https://data.stats.gov.cn/easyquery.htm?cn=C01&zb=A020B&sj=2021]
但脫貧摘帽不是終點,絕對貧困的消失并不意味著中國扶貧工作的終結。貧困是一個相對的概念,地區發展的不平衡和個人發展水平的差距決定了相對貧困人口將長期存在,我國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將決定貧困治理仍然是一個長期工作[6]。2020年1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關于實現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的意見》,指出“從集中資源支持脫貧攻堅轉向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和全面推進鄉村振興”。我國的減貧戰略由集中性減貧治理向常規性減貧治理轉型,由解決絕對貧困向解決相對貧困轉變[7]。鄉村振興是下一階段中國“三農”工作的總抓手,是思考相對貧困治理的基本背景和框架。
注:數據來自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人類減貧的中國實踐》白皮書,[http://www.scio.gov.cn/ztk/dtzt/44689/45216/index.htm]
我國農業從傳統向現代轉型是農業農村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支撐。在工業化進程中一個普遍的現象是,與工業相比,農業呈現出明顯的弱質性[8]。農業現代化問題對于中國的經濟社會發展和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具有重要意義,但農業發展落后問題不是中國特有的問題,而是工業革命以來普遍存在的結構性問題[9]。中國國情導致農業發展問題具有其特殊性,一方面,中國是一個發展中國家,長期以來實施國家工業化戰略以及戶籍等制度的路徑依賴,使得破解農業落后的問題十分復雜而艱難;另一方面,中國是世界上人口第一大國,即便大幅度提升人口的城鎮化率,仍然有龐大數量的人口留在農村,存在農業經營規模不經濟問題[10]。
黨和國家一直重視農業發展問題,農業發展方面取得了長期進步。新中國成立之初,全國糧食總產量為2 000多億斤,2018年全國糧食總產量為13 158億斤,同時農業投入、生產、經營方式發生根本性變革。1952年全國農業機械總動力僅18.4萬千瓦,拖拉機不到2 000臺,聯合收獲機僅284臺(1)數據來自國家統計局,農業生產躍上新臺階 現代農業擘畫新藍圖——新中國成立70周年經濟社會發展成就系列報告之十二,[http://www.stats.gov.cn/ztjc/zthd/sjtjr/d10j/70cj/201909/t20190906_1696321.html]。當前,我國農用機械擁有量大幅提升,2021年農業機械總動力達到107 764.32萬千瓦,如表1所示。近10年,我國農業機械裝備加速提檔升級,農作物耕種收綜合機械化率超過72%,提升了15個百分點(2)數據來自光明網,《全國農作物耕種收綜合機械化率超過72%,近10年提高15個百分點》,[https://m.gmw.cn/baijia/2022-09/02/35997338.html]。2020年我國農業科技進步貢獻率達到60.7%,科技已成為農業農村經濟社會發展最重要的驅動力(3)數據來自央視網,《農業農村部:2020年我國農業科技進步貢獻率達到60.7%》[http://news.cctv.com/2021/11/20/ARTI8ScEnOWk6sptBCL1OKbS211120.shtml]。

表1 我國主要農業機械擁有量
注:數據來自國家統計局,[https://data.stats.gov.cn/easyquery.htm?cn=C01&zb=A0D05&sj=2021]
黨的十九大以來,開啟鄉村全面振興進程,推進鄉村產業、人才、文化、生態、組織“五大振興”,針對性破解工業化進程中農業發展弱質性問題,推動農業現代化發展,促進農業發展實現根本性、格局性、系統性變革。農業農村高質量發展不只是指“物”的高質量發展,更是指“人”的高質量發展。脫貧攻堅的實施加速補齊了農業農村短板,解決了農民的“兩不愁三保障”問題;鄉村振興戰略則指向農業現代化發展的更高目標,提升鄉村社會、農業產業以及農村居民個人的發展,促進農業全面升級。
城鄉關系從分割走向融合是農業農村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引擎。城鄉關系是人類社會發展進程中的基本關系形態,也是長期以來我國發展戰略的一對基本關系。1948年末,我國城市共有58個,2018年末城市數達到672個。2018年末,我國常住人口城鎮化率達到59.58%,比1949年末提高48.94個百分點,年均提高0.71個百分點(4)數據來自國家統計局,《城鎮化水平不斷提升 城市發展闊步前進——新中國成立70周年經濟社會發展成就系列報告之十七》,[http://www.stats.gov.cn/ztjc/zthd/sjtjr/d10j/70cj/201909/t20190906_1696326.html]。同時,城鄉二元結構更加明顯,城鄉居民收入和生活水平存在較大差距,如表2所示。從發展階段來看,我國城鄉關系經歷了從分割逐步走向融合的歷程。新中國成立至改革開放前,城鄉關系呈現出對立、隔離的特征,由于以鄉促城發展重工業導向下的依靠農業剩余支持工業優先發展,鄉村與城市之間流動基本停滯。改革開放以后城鄉關系進入新的階段,該階段為城鄉關系隔離的松動階段,主要是放松了對農村非農產業的限制,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極大地激發了鄉村生產活力,隨著鄉鎮企業快速發展,鄉村剩余勞動力向城市轉移逐步加快[11]。

表2 人民生活相關指標
注:數據來自國家統計局,[https://data.stats.gov.cn/easyquery.htm?cn=C01&zb=A0A01&sj=2021]
新時代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堅持農業農村優先發展,建立健全城鄉融合發展的體制機制和政策體系,加快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為城鄉關系走向深度融合提出了目標、指明了方向。脫貧攻堅是對農村絕對貧困問題的精準施策,是單一方面的,而鄉村振興的本質在于加快城鄉關系的重塑,對城鄉關系不斷優化,實現城鄉融合發展。在產業發展上通過城鄉產業鏈條鏈接、空間融合,推動鄉村農副產品加工業發展,實現城鄉產業互動[12]。在生態關系上對城鄉人口資源和環境配置進行改變,加快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的進程。在文化關系方面,建立城鄉文化互動機制推動城鄉文化融合,建立城鄉文化互動互惠、尊重包容、相互借鑒、和諧共生的耦合形態。在社會關系方面,提高鄉村治理能力,實現為城鄉居民提供大致相同的公共服務產品,逐步補齊鄉村在基礎設施、社會保障、醫療教育等方面的城鄉差距。
馬克思主義是我們立黨立國、興黨興國的根本指導思想。我國農業農村工作始終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在實踐中不斷深化對發展規律的客觀認識,形成與時俱進的中國化時代化理論成果。特別是在新時代,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精準扶貧”的重要思想、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論述,既包括了對馬克思反貧困理論、共同富裕思想和“三農”理論的創新發展,又是中國鄉村建設和扶貧實踐的總結升華,并成為引領、支撐和推動農業農村高質量發展的牽引和重要力量。
馬克思、恩格斯從物質資料的生產方式上研究貧困問題,科學闡釋了資本主義社會無產階級貧困的根源及消除貧困的路徑[13],馬克思主義反貧困理論主要包括消除私有制建立公有制、發展生產力、全面自由發展三個方面[14]。《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深刻揭露無產階級貧困的根本原因是資本主義雇傭勞動下的資本剝削。馬克思主義認為,資本主義私有制是導致無產階級貧困的根源,要通過不斷推進社會變革,調整社會生產關系適應社會生產力的發展,不斷完善上層建筑以適應經濟基礎的發展,“剝奪剝奪者”,實現人類社會的解放和人的自由而全面發展,最終消除貧困問題[15]。
中國充分發揮社會主義制度優勢,取得脫貧減貧偉大成就,但中國的貧困治理不是一個單維度的減貧政策,而是一個以消除貧困為目標的國家主導的系統治理工程。[16]中國扶貧開發經歷了從救濟式扶貧、體制改革推動扶貧到開發式扶貧,從區域性扶貧到瞄準貧困縣、瞄準貧困村,再到精準扶貧,逐步探索形成了具有中國特色的扶貧開發道路[17]。從脫貧攻堅到鄉村振興,從消除絕對貧困到治理相對貧困,也是馬克思主義反貧困理論中國化的過程。中國共產黨根據中國國情和社會主義建設實踐創造性地發展了馬克思主義反貧困理論,形成了中國特色扶貧開發理論。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脫貧攻堅的具體實踐相結合,提出了一系列新理念新思想新戰略,開創了中國特色精準扶貧道路。準確把握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和擺脫絕對貧困的內在統一,深入實施脫貧攻堅戰略,堅持精準扶貧、精準脫貧基本方略,實施“五個一批”“六個精準”“兩不愁三保障”“建檔立卡”等扶貧舉措,以前所未有的力度統籌各方資源,合力扶貧減貧。從體制上,把脫貧攻堅與基層治理體系融合,開啟“以黨建促脫貧”的全新模式,構建了“五級書記抓扶貧”大格局;從機制上,優化“政府、市場與社會”多方聯動的減貧機制,科學配置扶貧資源,提升扶貧效率[18];從扶貧措施上,產業發展脫貧、易地搬遷脫貧、轉移就業脫貧、教育扶貧、健康扶貧、生態扶貧、兜底保障相互補充,因地制宜、分類施策,大力推進實施一批脫貧攻堅工程,提升扶貧工作實效。同時,著眼農村長遠穩定發展,推進精神扶貧、文化扶貧、教育扶貧等多種減貧模式,增強貧困人口內生動力和脫貧致富能力。習近平總書記以精準扶貧、精準脫貧為核心的關于扶貧工作的一系列新理念新思想新戰略,在繼承和發展馬克思主義反貧困理論的基礎上,從當今中國國情實際出發,深刻回答了新時代扶貧脫貧重大理論和現實問題,開創了馬克思主義反貧困理論中國化新境界。
共同富裕是馬克思主義的重要范疇和理論。馬克思主義系統闡述了共同富裕的歷史性、共同富裕與人的全面發展的關系,以及實現共同富裕的制度前提、物質基礎、社會途徑,揭示了共同富裕的發展規律。從一定意義上來說,馬克思主義理論就是關于人類共同富裕的理論[19]。馬克思主義認為,共同富裕是建立在生產力高度發展的基礎上的,科技發展、提高勞動生產率在其中發揮重要作用,同時強調“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這一理論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進程中,尤其是在推動農業農村高質量發展中得以貫徹。
在社會主義建設時期、改革開放時期以及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經歷了三次重大變化。但在每個階段對社會主要矛盾的認識中,都強調生產力對于人民生活水平的限制,飽含了對于提高生產力的迫切愿望。對于社會主要矛盾的認識,框定了一段時期黨和國家的中心任務和基本思路,因此,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是貫穿于黨領導人民進行社會主義建設改革始終的重點任務。2017年黨的十九大指出,我國社會主要矛盾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而不平衡不充分發展的主要方面體現在農業農村。進入新時代,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站在歷史的高度看待我國農業農村的發展,秉承發展的內涵,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繼承弘揚了社會主義共同富裕的價值理念,提出了脫貧攻堅與鄉村振興戰略。“富裕”理念重點從貧困群眾拓展到了全體人民,致力于在解決絕對貧困問題的基礎上,建立治理相對貧困的長效機制。同時,“富裕”理念從物質富裕到農業農村高質量發展的物質和精神富裕,關注農民的全面發展。從脫貧攻堅到鄉村振興,體現了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一直堅持的“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戰略方針,使新時代共同富裕貫穿于農村的產業、人才、生態、治理、組織發展。其目的都是著眼農業農村現代化和農民增收,優化升級農村發展的要素結構、組織結構和布局結構,提升農業和農村發展的質量、效率和競爭力,最終實現共同富裕[20]。
馬克思、恩格斯通過對不同國家農村發展進行的深入研究,對傳統小農經濟發展的局限性、農村發展的方向以及城鄉關系方面進行了系統論述,作出了小農經濟最終將走向滅亡的論斷。馬克思與恩格斯注意到小農的生產方式是落后的,存在自身的局限性,指出小農的生產方式體現出勞動孤立、生產落后、土地分散的特征,其已經不適宜生產力的發展,隨著大生產的到來其必將走向滅亡。進一步地,城鄉關系是馬克思、恩格斯關注農業農村未來發展的重要方面,他們認為“城市本身表明了人口、生產工具、資本、享樂和需求的集中,而在鄉村里所看到的卻是完全相反的情況:孤立和分散”,鄉村在發展中處于劣勢地位。隨著城市的進一步發展,城鄉之間的結構性失衡愈加嚴重,社會分工的不斷細化,將會加重城鄉之間的分隔。因此只有“把農業和工業結合起來,促使城鄉對立逐步消滅”,從而消滅城鄉發展的失衡,推動城鄉融合發展。
中國共產黨把馬克思主義“三農”理論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在實踐中應用、創新和發展馬克思主義“三農”理論。改革開放以來,以鄧小平為核心的第二代領導集體以農民生活水平改善、農村建設為主線對農村發展作出一系列重要的論述。鄧小平提出“小康”的概念,強調農村發展、農民生活改善對于社會安定、經濟發展的重要作用。對于農村發展問題,鄧小平結合我國國情,提出了“兩個飛躍”論。對于城鄉關系,鄧小平指出只要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城鄉之間的發展差異是可以逐步解決的。當前,城鄉發展的不平衡和農業農村發展的不充分成為我國面臨的主要問題,實現鄉村振興需要結構性重大調整,不僅包括鄉村自身內部的調整,更包括城鄉關系和結構的深刻轉型。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加快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堅持城鄉融合發展”和“推進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這一系列關于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論述是馬克思主義“三農”理論中國化的最新成果,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具體體現[21]。
近年來,我國“三農”發展已經取得了重大成就,但農村基礎設施、公共服務、生態環境等方面的短板依然突出。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最艱巨最繁重的任務仍然在農村。”下一個階段必須準確研判經濟社會發展趨勢和農村演變發展態勢,以實踐為出發點,從推動農村包容性增長、加快建設現代化農業產業、推動城鄉融合發展出發,促進農業農村高質量發展。
農村實現高質量發展必須走科學可持續發展的道路。包容性增長是尋求社會和經濟協調發展、可持續發展的增長方式,倡導機會平等的增長,強調更高效率的發展方式、更加綠色的生產生活方式,強調共享發展成果,是加快農村高質量發展的必然選擇。推動包容性增長必須關注相對貧困群體。相對貧困是多維的,緩解相對貧困必須使廣大人民共享經濟發展所帶來的成果,使弱勢群體受到社會的保護。要加強對人的重視關懷,完善社會保障體系,增加對農村地區的基礎教育、基本醫療衛生服務投入,增強相對貧困群體基礎社會保障,加強對弱勢群體的關懷,提高弱勢群體的社會福利水平;要建立群眾互助組織,對于低收入人口通過就業幫扶、產業幫扶等措施不斷提高其收入水平,充分發揮農村產業發展的帶動作用,將低收入群體納入產業發展鏈條中,保障其收入水平,培養、激發其內生動力。
建立包容性增長的發展體系要推動農村充分利用生態資源,實現綠色發展。推動包容性增長要在保護資源的基礎上科學有效地提高資源利用效率,向生態資源要發展。做好生態資源的有效利用,轉變資源利用的觀念和方式是前提條件。農村要秉承“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將自身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聯系起來,統籌保護、管理、利用山水林田湖草沙冰等資源,探索生態資源的多樣性利用途徑。轉變看待生態資源的角度(比如從綠色生產角度看,循環農業、林下經濟是生態資源;從旅游角度看,就變為觀光農業、休閑農業),充分發揮生態資源優勢,實現可持續發展。
完善包容性增長的發展體系要加強制度建設,完善社會主義分配制度,堅持公有制為主體,進行初次分配制度改革,逐步提高勞動在初次報酬分配中的比例,堅決阻止資本利潤對勞動報酬的侵蝕,縮小不同群體間的收入差距。受發展階段、資源稟賦影響,我國不同地區農村發展存在較大差距,為了縮小差距實現共享發展成果,必須加大對落后地區農村轉移支付的力度,補齊落后地區農村配套設施短板,加強農村人居環境整治,建設美麗宜居鄉村。
目前我國農村地區培育發展了一批特色農業產業以及非技術勞動密集型產業,這些產業吸納了大量的農村勞動力,在提高農村人口收入、生活水平方面起到了關鍵作用,但必須承認其存在規模較小、抵抗風險能力較差、品牌溢價能力較低的問題,還不足以支撐農村高質量發展。農村高質量發展要加快現代化生產體系、經營體系的構建,提高產品溢價、產品競爭力和勞動生產率[22]。因此需要在現有農村產業的基礎上加強整體規劃,對于一些競爭力不強的落后產業要逐步淘汰,對于具有比較優勢的特色產業要給予信貸、財政等政策支持,實現產業發展的提質增效。
以規模化、集約化、綠色化為導向,不斷調整農業產業發展方式,鼓勵、依靠新型生產主體,優化生產要素組合,構建現代農業產業體系、生產體系、經營體系。充分挖掘并發揮不同地區的地域特色、資源稟賦、傳統優勢,以縣域或鄉鎮為單位優化農業產業布局,因地制宜發展特色產業,依靠幫扶產業園、合作社等,推進優勢產業集群化、集約化發展,延長產業鏈條,強化競爭優勢。促進現代信息技術與農業生產全面深度融合,建立縣域或鄉鎮的信息收集、監測平臺,一方面及時了解當地特色的產業在全國甚至世界范圍的發展方向、動態、技術,借鑒經驗,升級產業生產經營方式;另一方面及時了解需求端信息,科學安排生產,提升供給側和需求側的匹配度。積極發展農業電子商務,將農產品通過網絡進行銷售,對接更大的消費市場,增強抗風險能力,提升利潤、增加收益。
加強對農村一二三產業深度融合的政策支持。發揮城鎮產業對農村產業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通過創新財稅、產業、區域支持政策,引導農村產業不斷優化空間布局和產業結構,強化分工協作,充分挖掘比較優勢,積極對接市場,發揮市場的要素配置作用;鼓勵優秀企業參與到農村產業融合發展中,注重企業在推進城鄉融合發展中的骨干作用,鼓勵商會、行業協會和產業聯盟充分發揮在農村產業融合中的增強和帶動作用。還要為農村產業融合提供充分的智力保障,完善“引智”機制,暢通外部人才參與鄉村振興的通道,上級政府要繼續給予支持,通過選派機關優秀青年干部、青年黨員等方式加強鄉村與上級政府人員交流,同時完善選拔機制,通過大學生村官、基層工作人員選調生等途徑選拔一批優秀青年人才深入農村,運用新理念、新思想推動農村產業融合升級。
提高農村治理能力是實現城鄉融合發展的重要保障。黨的領導是農村治理能力漸進培育機制構建的關鍵[23],要不斷加強和改進黨對“三農”工作的領導,鞏固五級書記抓鄉村振興的工作機制,不斷強化基層黨組織建設,探索實施“黨支部+基地+農戶”的模式,增強黨支部對農村治理的引領力、統籌力。在黨組織的領導下發揮政府治理和市場機制的雙軌作用是農村治理能力漸進培育機制構建的必然要求[24],政府必須提供發展的上位規劃,加強制度建設,為市場機制的引入和村民自治組織的暢通運行創造良好的制度環境。通過發揮市場對于資源的配置作用,優化農村治理結構,實現生產與市場的匹配。促進村民參與農村治理,暢通村民利益表達機制和完善矛盾化解調處機制,提高農村治理能力,為城鄉融合提供制度保障[25]。
加快城鄉融合發展必須優化城鄉要素流動機制。人才、技術、資源、產品在城鄉之間暢通流動是城鄉融合發展的基礎,因此在鄉村振興階段吸引外部資金、技術、人才,提高農村的競爭力是必然選擇。應充分發揮縣城作為城市和鄉村之間結合點的優勢,積極吸引和承接城市產業轉移,吸引資本和勞動力回流,支持農民就近就業創業,提升縣域整體發展水平,增強縣域內融合發展的基礎。要加大農村基礎設施建設力度,完善交通設施、供水網絡、郵政通信等;加強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提升農村教育、醫療、養老等資源覆蓋水平,為要素流動提供保障。同時,要改變過去城市化理念發展農村的思路,要充分發揮農村的比較優勢,創新鄉村業態,激活鄉村資源,積極發展創意觀光農業、鄉村休閑養老產業、民俗經濟,充分發揮生態資源、文化資源的比較優勢,樹立與城鎮發展的差異化理念,推動城鄉產業融合,形成互補的城鄉發展關系。
加快城鄉融合發展必須完善農村市場、法治、信用體系。農村治理能力的提升和城鄉要素的流動都離不開市場、法治、信用體系的完善。目前我國農村地區市場建設較為滯后,隨著鄉村振興的不斷深化,政府需根據發展特點制定相關政策,完善農村地區產品市場、要素市場的體制機制,健全農村市場功能。我國農村是一個半熟人社會,法治觀念比較薄弱,要建立農村法治工作宣傳站,不斷加大農村法治工作的宣傳,促進基層村民組織依法守法開展工作,保障各類主體的利益。加強農村信用體系建設,建立長效的考評機制與農村信用評級制度,與城鎮信用體系逐步實現聯網管理,降低農村發展金融約束,抑制投機行為,解決城鄉融合發展信用體系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