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一諾
(寶雞文理學院 陜西 寶雞 721016)
《水滸傳》《三國演義》《小舍得》《甄嬛傳》等等,這些廣為人知的影視劇都是由文學作品改編而來的。隨著影視技術的不斷發展,文學作品改編影視劇也逐漸產生了完整的創作體系,涌現出越來越多優秀的改編影視作品。2022 年3 月1 日晚,根據梁曉聲同名小說改編的電視劇《人世間》迎來了大結局。該劇由李路導演,雷佳音、辛柏青、宋佳、殷桃等主演,主創團隊用影視化的表達手法,將文學作品成功搬上了熒幕。據不完全統計,該劇創下了央視綜合頻道黃金檔近5 年來電視劇的最高收視率,掀起了“全民追劇”“隔代討論”等熱潮。電視劇《人世間》能夠引起空前的網絡關注度,離不開原著作者梁曉聲本人極高的文學素養以及其對生活、對歷史的敏感性,更得益于影視主創團隊的精良制作。剪輯作為制作過程中的一個重要環節也發揮了重要作用。該劇在后期剪輯時并未運用復雜繁瑣的技術方法,只通過最普通的剪輯技法,在細節處下足功夫,最終實現了極好的藝術效果。
作為大型人文類電視劇,《人世間》的集數較多且篇幅較長,劇情的時間跨度大,包含的信息量多,因此要完成這樣一部電視劇的剪輯工作并且要完成得足夠好,是一個很大的挑戰。除了要熟練運用基本的視聽元素,剪輯師對于劇情編排的理解能力也面臨著極大挑戰,而劇情發展的一個重要部分就是人物對話。人物對話是一部電視劇的根本,是推動劇情發展的關鍵點,能夠產生強烈的戲劇效果。在《人世間》中,人物對話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該劇采用了連貫剪輯的方法來表現人物對話。
在剪輯時,人物位置的連貫是首要考慮的問題。我們把畫面豎向劃分為三等份,從左到右依次為左區、中區、右區。在拍攝和剪輯時,人物應在上下鏡頭中保持相同位置不變。尤其是在剪輯時,我們要區分正反打鏡頭中的人物位置,不可隨意變換人物在畫面中的位置,這樣才能保證視覺上的流暢和連貫,否則就會造成畫面的跳躍感,影響劇情的敘事效果。在第3 集,水自流和駱士賓找到周秉昆讓他給鄭娟送錢,三個人在廢棄工廠內發生的一段對話中,周秉昆始終是在畫面的右區,水自流、駱士賓始終在畫面的左區,不論鏡頭角度和景別如何變換,人物在畫面中的位置是不變的,這就是我們所說的人物位置的連貫。
景別作為視聽語言中的一個重要因素,自然也是畫面連貫剪輯的一個關鍵點。景別帶來的視覺效果在一定程度上與人們的生理感受是一樣的,近景會讓觀眾感覺距離近,而遠景會讓觀眾感覺距離遠。這種景別變換帶來的生理距離也直接影響著觀眾的心理距離。那么,當對話雙方的景別相同時,觀眾在生理上、心理上對他們的感受都是一致的,這也就實現了一定的連貫效果。因此,在剪輯過程中,我們要保持對話雙方的景別一致,才能使影片在視覺畫面上和內在邏輯上都達到流暢、連貫的效果。在第18 集,郝冬梅與其母在家中因為郝父突發疾病沒能按時去周秉義家拜訪的事情起了爭執,這段對話中雙方的對話量很大且單個句子很長,因此在鏡頭景別切換時較為復雜繁瑣。但導演和剪輯師依舊遵循了連貫剪輯的原則,在上下鏡頭的銜接上,雙方的景別切換始終保持同步,這樣便在視覺上達到了一種自然流暢的連貫效果,也更能推進這段快節奏對話的發展。
在影視劇的制作中,角度決定了畫面的構成,它既影響畫面的整體敘事風格,又決定畫面空間,因此鏡頭角度在視聽語言藝術中是一個綜合性的、全面的藝術元素。在剪輯時,我們更要注意鏡頭角度的運用與銜接,合理運用鏡頭角度能夠增強整部作品的藝術表現力。電視劇《人世間》在后期剪輯時就深入貫徹了這一點,劇中人物對話的鏡頭角度在上下畫面的銜接中保持一致,使得大段的人物對話能夠完整流暢地進行,復雜曲折的情節也能夠順理成章地發展下去。在第23 集周秉昆一家人搬進了新家后,秉昆與周母坐在新家的床上回首過去展望未來,這段對話中雙方的形體關系是一致的,都是坐著的,因此二人的鏡頭角度也相同,都是平拍的角度,即A=B。這樣的鏡頭畫面是相匹配的、相一致的,在視覺上也更連貫、更合理。此外,根據劇中的具體情況和對話雙方的人物位置,在拍攝和剪輯時導演也運用了相匹配的鏡頭角度。在第28集,秉昆和鄭娟因為駱士賓想要回周楠的事吵架,周母聽到后趕來勸架,在這段三人對話中,周母與秉昆站著,鄭娟坐著。鏡頭角度也與之相匹配,對站著的周母和秉昆采取微微仰拍的角度,而對于鄭娟則采取微微俯拍的角度。這樣與對話人物位置相匹配的鏡頭角度也嚴格遵循了連貫剪輯的原則,從而使畫面更流暢,情節推動更自然。
連貫的剪輯原則更符合影像的視覺特征,通過連貫剪輯將小說中描寫的場景具象化。從一定程度上說,導演運用影像化的表現元素為觀眾搭建起了小說里用文字描寫的場景,并在這個場景中發生了一系列故事。這樣的剪輯手法能夠使影視作品的劇情表達比小說的文字敘述更具形象性。
蒙太奇作為視聽語言中的一個重要手法,在影視劇創作尤其是由文學作品改編的影視劇創作中,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導演利用蒙太奇可以創造出多種藝術效果。在《人世間》這部劇中,導演運用交叉蒙太奇的視聽藝術手法制造懸念、強化沖突、激化矛盾,讓敘事更加跌宕起伏,使劇情發展更有趣味性,更能引起觀眾的觀影興趣。
在該劇前15集,一家人一直是分隔四地的狀態,導演和剪輯師采用了交叉蒙太奇的視聽藝術手法進行創作,表現同時異地的一家人各自的生活狀態。而其中的一個聯系點就是他們互相寫的信。通過信件中的內容表現相應的畫面,描述各個主人公在不同地點各自的生活狀態和發生的故事,從而起到推動劇情發展、加快敘事的作用。這樣的敘事方法其實在文學作品中早已出現,小說常用“話分兩頭”的方式來敘述同時發生在不同兩地的事件。
在第38 集,周父忽然發病倒地,同一地點內的不同人物有著不同反應。首先是與周父同在家里的聰聰、鄭娟和周母,他們對于周父發病倒地的驚嚇、慌亂以及第一時間向光字片的哥們兒、姐們兒們的求助;其次是光字片朋友們,國慶、吳倩夫妻二人和德寶、春燕夫婦倆以及趕超、于虹兩口子迅速拉著板車趕來幫忙;最后就是以秉坤為首的一眾人輪流拉著板車將周父送到醫院。在這一情節中,導演利用交叉蒙太奇,在同一空間中以時間差來增強情節的緊張感,讓觀眾的觀影情緒隨著導演所設置的視聽節奏起伏。光字片一眾人送周父去醫院的緊張感與周父病情惡化的絕望,這二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使影片情緒更加強烈,這樣的交叉蒙太奇也起到加快節奏、強化沖突、豐富劇情的作用。
在視覺文化盛行的社會背景下,大眾都傾向于追求圖片、影像等更直觀的方式。文學作品改編影視劇之所以大受歡迎在一定程度上也與這樣的社會背景有關,因此導演抓住了這一點并將其融入影視創作中。實際上,影像在屬性上就比文字更具有視覺吸引力,因此導演將交叉蒙太奇的手法運用到本劇中來。這種交叉蒙太奇的視聽藝術手法不僅能夠推動劇情、加快敘事,使影視劇結構更加緊密,而且能夠將異地發生的故事進行對比,這樣就能夠使劇情內容有所突出,從而引人深思,達到深化主題的效果。
《人世間》是一部人物眾多、時空跨度大、劇情復雜的大型年代劇。要想將不同人物的命運和故事發展線索講述清楚是很難的,尤其是在劇情編排邏輯上和人物劇情支線區分上更需要下功夫,因此不同情節間的轉場就成為本劇一個重要的因素。導演和剪輯師利用一些巧妙的轉場方式使整部劇脈絡清晰,劇情發展流暢,其中有許多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
本劇中較為常見的就是通過臺詞轉場。上面我們說到,對話是這種大型電視劇推進情節發展的一個重要因素,而組成對話的根本就是臺詞。一段好的臺詞應該是環環相扣的,與劇中的情節發展息息相關,對情節起到一定的推進作用;既要留有懸念,又要將事情敘述清楚。
在第39 集,周父去世后周家一眾兒女都趕回老屋,半夜打盹兒時發現周母不在房內,通過周秉義的臺詞——“媽怎么不在屋里?媽呢?”進行轉場。接下來,鏡頭跟隨周秉義開門的動作來到院子里,發現母親已經緊緊地握著父親的手去了……這句臺詞既是劇中人物周秉義向其他人物發出的提問,也是導演和剪輯師向觀眾制造的一個懸念,剪輯師利用這個懸念引導接下來的鏡頭,自然而然地向觀眾揭露劇情。
轉場是剪輯時一個重要的鏡頭組接點,隨著技術的發展和剪輯系統的完善,轉場的方式也變得多種多樣。在本劇中,導演經常會在前后兩個不可順暢連接的鏡頭之間,插入一個不包含人物的鏡頭,也就是空鏡頭,從而達到承上啟下、過渡前后鏡頭時空關系的效果,這便是利用空鏡頭進行轉場。
在第28 集,水自流替駱士賓去吉春找到鄭娟一家,想要回楠楠,但進展并不順利。水自流在吉春和鄭娟一家交談,而駱士賓在深圳等待消息,這本是兩段不同時空的劇情,但在敘事線索上又緊密相連。因此,在鏡頭組接轉場時,剪輯師就利用空鏡頭來進行轉場,這樣便使前后兩個時空關系不相連的鏡頭得以順暢銜接。
除了上面分析的利用影視視聽語言進行轉場,本劇還巧妙利用劇中獨有的道具進行轉場。在劇中獨特的時代背景下,一家人分隔四地,而在當時那個年代,寫信是他們唯一的聯絡方式。因此,一家人來來往往的信件便成了本劇獨有的一個物件細節,它們不僅承載著敘事功能,而且還承載著周家人的濃濃的情與深深的愛。
在第6 集描繪周秉義和冬梅結婚的場景時,雖然畫面是兵團的戰友在布置婚房以及婚禮儀式,但聲音卻是周秉義的獨白,所讀信件的內容也是和畫面相匹配的,他在給周母的信中說道他與冬梅打算在兵團結婚的相關事宜。在第7 集中,周秉昆在給周母讀父親的來信,信中提到父親去貴州大山里探望周蓉的情形,在這里導演運用了相同的處理手法。周秉昆在讀信,而畫面卻緩緩轉到了貴州大山里。這樣的轉場方式巧妙解決了鏡頭組接時空不連貫的情況,并合理利用劇中獨有的道具,既形成了本劇獨特的風格,又能使劇情發展更順暢,敘事更緊密。
電視劇《人世間》可以說是一部非常成功的文學改編影視劇作品,而之所以能取得這樣的成就,除了出色的劇本外,同樣離不開視聽技術手法。本劇導演巧妙運用影像化的表達元素,將一部篇幅長、故事線復雜的長篇小說改編得有聲有色。本劇在剪輯藝術技法上并沒有多么復雜高深,所運用的都是最普通的剪輯技法,將一幀幀畫面組合排列,用最平凡、最質樸的剪輯手法,實現了擲地有聲、扣人心弦的藝術效果,觸碰到了觀眾內心最深處,引起觀眾強烈的情感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