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文藝工作者需要積極發揮歷史主動精神

丁國旗

2021年11月11日，在北京舉行的中國共產黨第十九屆中央委員會第六次全體會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以下簡稱《決議》)兩次提到了“歷史主動精神”這一命題，得到了學界的重視和關注。2021年12月14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文聯十一大、中國作協十大開幕式上的講話》中，進一步提出：“廣大文藝工作者要增強文化自覺、堅定文化自信，以強烈的歷史主動精神，積極投身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為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提供強大的價值引導力、文化凝聚力、精神推動力。”(《在中國文聯十一大、中國作協十大開幕式上的講話》4—5)從而正式將“歷史主動精神”與文藝工作和文藝工作者聯系了起來，使之成為理解和認識我國文藝事業發展的又一重要概念。2022年10月16日，習近平在《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以下簡稱黨的“二十大報告”)中，又再次提到“歷史主動”“主動精神”等概念，并以事實證明“歷史主動”“主動精神”作為寶貴經驗，在中國共產黨百年奮斗歷程中，尤其是進入新時代以來所取得的偉大成就中所發揮的重要價值和作用。本文將結合新時代文藝工作者如何發揮“歷史主動精神”，談談自己的看法和認識。

新時代文藝工作者要有高度的歷史自覺意識

所謂歷史自覺，就是要在對歷史進程、歷史事件、歷史規律完整認識的基礎上，求是客觀地總結歷史成就和歷史教訓，科學理性地判斷未來的發展趨勢，從而掌握社會實踐活動的歷史主動權。從文藝的角度說，就是指廣大文藝工作者，首先應該對我國文學藝術的起源、發展、演變有較為清晰的認知，從而在此基礎上做到以史為鑒、以史鑒今，在對我國文藝傳統的深入把握中，探尋有助于當下文藝創作的經驗智慧。

文藝工作者要學史明史，進而知史用史。從先秦到明清，從散文到賦，再到詩、詞、曲、小說等，每一時代都有經典的代表性文體，也有各門類藝術的輝煌創造，這是我們引以為傲的精神財富，也是中華文化傳統中最為璀璨耀眼的明珠，很多優秀的作家、藝術家，都善于從歷代古典文藝作品中獲取創作的資源和靈感。如，從沈從文作品的湘西敘事中，我們總能窺見“桃花源”的影子，張愛玲的所有作品似乎都與《紅樓夢》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莫言也曾指出，自己的文學創作，最初啟蒙于中國傳統的民間文學，“故鄉的傳說和故事[……]正是民族的獨特氣質和稟賦的搖籃，也是作家個性形成的重要因素”(莫言16)。而當下備受青年人推崇的靈異文、修真文等類型的網絡文學也總能讓我們直觀感受到《山海經》或《聊齋志異》的影子。

當然，需要說明的是，重視傳統文藝資源，并不是說可以將傳統的東西直接拿來使用，更不是不合時宜地將傳統的東西硬用、亂用，而是要做到當用則用，當棄則棄，懂得“揚棄”，這才是對待傳統的正確態度。20世紀初期，在民族危亡時刻，一批留洋、受過國外教育影響的知識分子以“改良者”的姿態，反對文言文，提倡白話文，反對舊文學，提倡新文學，提出了“文學革命”的主張。如，胡適提出了“今日而言文學改良，須從八事入手”，即“須言之有物”“不摹仿古人”“須講求文法”“不作無病之呻吟”“務去爛調套語”“不用典”“不講對仗”“不避俗字俗語”(胡適4)的觀點；陳獨秀把明朝“前后七子”和“八家文派”的歸有光、方苞、劉大魁、姚鼐稱為“十八妖魔”，提出愿為前驅，“拖四十二生的大炮”(陳獨秀290—291)與之戰斗的決心；魯迅則提出了“我以為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國書，多看外國書”(魯迅12)的主張。從表面來看，他們對于古典文學表現出了決絕的否定態度，似乎誓死要與傳統割裂。但是，他們雖然打著反對舊文學的旗號，卻從小就接受了傳統的文學教育，有著深厚傳統文學的功底。他們之所以決絕地排斥傳統文學，其本意并不是一概否定傳統，而是反對其中所包容的封建落后的東西，為了達到除舊布新、改造社會、重塑民族精神的現實目的，所以才選擇了“不破不立”的極端做法。由此來看，充滿文化自信地繼承和用好傳統文學是一種歷史自覺，根據現實情境的需要，暫時性地舍棄傳統文學，開拓新的文學樣式，根據歷史的發展潮流作出符合時代需求的判斷，同樣是一種歷史自覺，胡適等人所取得的文學成就很好地證明了這一點。

另外，對于廣大文藝工作者而言，不僅要通曉文藝領域的知識，把握文藝規律，同時也要盡可能多地去學習和掌握諸如政治的、經濟的、社會的、文化的、宗教的、科技的等其他領域的知識和規律。因為文藝從來不是一個“孤島”事業，對每一個角色人物的細致刻畫，對每一個事件的生動描繪，都牽連著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如果沒有廣博的知識儲備，創作出來的作品一定會是干癟的、缺乏歷史方向和質感的。漢末魏晉時期，知識界流行“通人”這一概念，所謂“通人”，即要“胸中懷百家之言”(王充814)。實際上，我國古代的教育方式基本上就是一種“通人”教育，很多文人不僅精通詩文，琴棋書畫也多不在話下，至于諸如治政之道、兵法武藝等也常常是必備的本領，這樣才出現了許多偉大的集文學家、學問家、政治家于一身的文化巨人和許多流傳后世的優秀作品。如，《紅樓夢》之所以被稱為“中國封建社會的百科全書”，就是因為書中對于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都進行了逼真的寫實還原，小說涉及醫學、心理學、音樂學、地理、建筑、服飾、園林、風俗、烹飪等許多不同領域的豐富內容。文藝事業是一項需要洞悉生命的事業，正如習近平所強調的：“文藝工作者要自覺堅守藝術理想，不斷提高學養、涵養、修養，加強思想積累、知識儲備、文化修養、藝術訓練，努力做到‘籠天地于形內，挫萬物于筆端’。”(《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12)因此，新時代的文藝工作者應該做個“通人”，在“大歷史”上多花些精力，多學習社會知識和歷史知識，順應時代發展歷史潮流。總之，只有樹立高度的歷史自覺，才能創作出經得起時代檢驗、能流傳下去的作品。

新時代文藝工作者要有強烈的歷史擔當意識

強烈的歷史擔當意識是中國共產黨的優秀傳統和實踐品格，具體可體現為高度的使命責任精神、頑強拼搏的戰斗精神和矢志不渝的改革精神。進入新時代，文藝工作者需要進一步強化歷史擔當意識，這是由我國社會進入新發展階段，貫徹新發展理念，構建新發展格局的基本事實和目標任務所決定的。文藝工作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重要組成部分，要積極在傳承中華民族優秀品質、凝聚中華民族向心力、引領一個時代的社會風氣方面發揮重要作用，要主動承擔起為人民、為祖國、為民族繁榮復興的歷史責任。關于文藝工作者的歷史擔當意識，這里重點談兩個方面。

首先，文藝工作者要堅守文藝引領時代風氣的歷史使命。《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中，習近平提出：“文藝是時代前進的號角，最能代表一個時代的風貌，最能引領一個時代的風氣。”(《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5)這一論述不僅是對文藝使命職責的高度總結，也是對新時代文藝工作者提出的希望和要求。如果文藝作品不能描繪和書寫一個生動的時代，不能揭示一段時期人與社會現實、社會發展的內在關系，這樣的作品將注定是單調的、狹隘的、私人化的，最終必然會被歷史所淘汰。好的文藝作品應該為時代畫像、為時代立傳、為時代立心、為時代立德。2022年6月12日，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建院70周年紀念日之際，經典劇目《茶館》通過網絡直播的方式進行公演，當天超過百萬人在北京人藝官方視頻號觀看了《茶館》，點贊300余萬次。很多觀眾在評論區寫下了“致敬經典”“曠世之作”“有生之年系列”等留言。這部作品之所以能獲得如此高的贊譽，一方面與“北京人藝”藝術家們的精湛表演息息相關，同時更為重要的是，作品對于清末、北洋軍閥時期、抗戰勝利后這三個時段近五十年間的社會風貌和人物生存環境的自然展示和逼真刻畫，使作品具有了無可替代的歷史記錄價值和藝術價值。或許很多作家會認為時代是一個宏大的課題，在具體創作上很難把握，甚至認為自己不具備表現宏大主題的素質，但看看《茶館》這部作品就會明白，老舍為時代畫像并沒有什么特別復雜的技巧，一個小小的茶館，來來往往三教九流的人物，一句臺詞，幾個動作，人物的性格和境遇，時代的歡笑和悲苦也就自然地呈現在人們的面前。正如老舍所說：“我不熟悉政治舞臺上的高官大人，沒法子正面描寫他們的促進與促退。我也不十分懂政治。我只認識一些小人物，這些人物是經常下茶館的。那么，我要是把他們集合到一個茶館里，用他們生活上的變遷反映社會的變遷，不就側面地透露出—些政治消息么？這樣，我就決定了去寫‘茶館’。”(老舍93)由此可以看出，文藝書寫時代、引領時代風氣的方式方法，最終不過是對于日常生活的細致觀察和用心刻畫、深刻的體味和理解而已，認識到這一點是十分重要的。

其次，文藝工作者要承擔起文化強國建設的歷史使命。“文化強國”在習近平有關文藝工作的系列重要論述中多次論及。例如，《在中國文聯十一大、中國作協十大開幕式上的講話》中，習近平提出：“文化興則國家興，文化強則民族強。[……]推動社會主義文藝繁榮發展、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廣大文藝工作者義不容辭、重任在肩、大有作為。”(《在中國文聯十一大、中國作協十大開幕式上的講話》4)文藝作為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以其獨特的形象性、情感性、審美性和思想性在文化傳承、文化建設方面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恩格斯之所以評價德國畫家許布納爾的畫作《西里西亞織工》“從宣傳社會主義這個角度來看，這幅畫所起的作用要比一百本小冊子大得多”，就是因為“畫面異常有力地把冷酷的富有和絕望的窮困作了鮮明的對比”(恩格斯589)，讓人們更為直觀形象地感受到了資本主義的罪惡，由此對社會的改變有了更為明確的方向。而在中華民族面臨危亡的歷史時刻，冼星海的一首《黃河大合唱》氣勢磅礴，謳歌了中華民族堅貞不屈、頑強抗爭的英雄氣概，喚醒了千千萬萬中華兒女的愛國情懷；臧克家的詩句“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臧克家100)，也一直影響著無數后來者的人生選擇和精神追求，如此等等。這就是文藝的優勢所在，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習近平指出：“沒有中華文化繁榮興盛，就沒有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5)這就需要廣大文藝工作者在今天要有更高的歷史站位，要走出個人風花雪月的小天地，多創作順應歷史潮流的精品力作，多承擔文藝應肩負的時代使命；要始終把為人民創作放在心上，充分挖掘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審美價值和精神價值，充分發揮文藝培根鑄魂的獨特作用，做到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這些應該成為文藝工作者的自覺追求。

新時代文藝工作者要有積極的歷史創新意識

《決議》指出：“創新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發展進步的不竭動力。越是偉大的事業，越充滿艱難險阻，越需要艱苦奮斗，越需要開拓創新。”(《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99)中國革命的歷史是不斷開拓進取的歷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一征程沒有萬能的公式可以套用，沒有現成的經驗可以借鑒，需要共產黨人不斷開拓創新，才能取得最終的勝利。新時代文藝事業的繁榮發展，同樣需要深刻的“開拓創新”意識。關于文藝工作求變創新的一些命題，許多學者都進行了研究，這里只重點談一下在文藝開拓創新過程中需要重點處理的兩種關系。

首先，要處理好守正與創新的關系。習近平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指出：“我們從事的是前無古人的偉大事業，守正才能不迷失方向、不犯顛覆性錯誤，創新才能把握時代、引領時代。”(《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20)從而為我們正確理解守正與創新的關系指明了方向，同時也為如何認識創新提供了指導。在“中國文聯十大、中國作協九大”開幕式講話中，習近平指出：“創新貴在獨辟蹊徑、不拘一格，但一味標新立異、追求怪誕，不可能成為上品，而很可能流于下品。”(《在中國文聯十大、中國作協九大開幕式上的講話》16)“文藝要創新，但決不能搞光怪陸離、荒腔走板的東西。”(《在中國文聯十一大、中國作協十大開幕式上的講話》15)也就是說，文藝不能為創新而創新，不能嘩眾取寵，必須堅守正根、正向、正念，做到守正基礎上的創新。第一，要堅守中華優秀文化的“正根”，這是守正創新的基礎和前提。劉勰在《文心雕龍》中提出了“通變”這一概念，所謂“文律運周，日新其業。變則其久，通則不乏”(劉勰186)。這里的“通”可以理解為繼承，指向過去，代表文藝的承續性；“變”可以理解為創新，面向當下，指向未來，代表文藝的革新性。創新不能憑空而起，必須以繼承為依托，而繼承的目的，最終是實現創新，達到“我未嘗摹擬古人，而古人且為我役”(葉燮沈德潛23)。習近平指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的精神命脈，是涵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源泉，也是我們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腳跟的堅實根基。”(《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25)因此，新時代文藝工作的創新，也就必須以堅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這一根基為前提，做到對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第二，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擁有馬克思主義科學理論指導是我們黨堅定信仰信念、把握歷史主動的根本所在。”(《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16)因此，要堅守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的正確方向——“正向”，這是守正創新的理論支撐和基本原則。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立足我國文藝發展的現狀和使命，以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觀點和方法為思想指導，準確回答和解決了進入新時代我國文藝工作的一系列重大問題，是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中國化時代化的最新成果，廣大文藝工作者必須堅守且踐行這一成果，“用現實主義精神和浪漫主義情懷觀照現實生活”(20)，“把人民作為文藝表現的主體，把人民作為文藝審美的鑒賞家和評判者”(14)，等等。唯有如此，文藝的創新之路才不會走偏，文藝的繁榮發展才能得以真正實現。第三，要堅守文藝傳播真善美的“正念”，這是實現守正創新的最終目的。創新是文藝的生命，而文藝的創新最終是為了更好地書寫時代，歌頌人民，創造樂觀向上、積極進取、求真向善趨美的社會風尚和個人追求。因此，那些以表現丑陋、歌頌自私作為創新的作品，是不合時宜的，必然會被時代和歷史所淘汰。總之，文藝的創新必須以守正為前提，創新是守正基礎上的創新，守正是有創新的守正，兩者相輔相成、緊密聯系。

其次，要處理好文藝的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的關系。對于兩者的關系，習近平在文藝工作系列重要講話中多有論述。如，《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提出：“一部好的作品，應該是經得起人民評價、專家評價、市場檢驗的作品，應該是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同時也應該是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相統一的作品。”(20)追求社會效益是社會主義文藝的基本原則，沒有社會效益這一根本，就稱不上社會主義文藝。但必須弄清楚的是，強調社會效益并不是要犧牲經濟效益，實際上，沒有經濟效益，社會效益也是難以保障的。當然，文藝經濟效益的最終實現，必須回到文藝的社會效益上來。近年來，河南電視臺憑借《唐宮夜宴》《端午奇妙游》《中秋奇妙游》等優秀節目火爆“出圈”，“高流量”的背后原因，就是其能給人以新的藝術體驗和審美感受，從而獲得了社會和觀眾的多方面認可。由此可見，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是相互成全、相互促進的關系，對于廣大文藝工作者而言，只有不斷開拓創新，著力提高作品質量，才能實現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的雙豐收。

“歷史主動精神”是黨百年革命歷程中奪取勝利的重要法寶，也是新時代中國共產黨進行社會主義建設、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征程中的重要思想武器。正如習近平在黨的二十大報告開篇部分所指出的：“我們黨立志于中華民族千秋偉業，致力于人類和平與發展崇高事業，責任無比重大，使命無上光榮。全黨同志務必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務必謙虛謹慎、艱苦奮斗，務必敢于斗爭、善于斗爭，堅定歷史自信，增強歷史主動，譜寫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更加絢麗的華章。”(《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1—2)新時代廣大文藝工作者一定要積極發揮“歷史主動精神”，以高度的歷史自覺意識、強烈的歷史擔當意識、積極的歷史創新意識，弘揚優秀文化，歌頌時代楷模，傳播中國力量，多出精品力作，以黨的二十大精神為指引，為實現新時代、新征程我國文藝事業的繁榮發展作出應有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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