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劍
(福建青年雜志社有限公司,福建福州,350011)
在數字經濟浪潮下,傳統媒體正加速重塑和融合的進程。一方面,移動互聯網技術和AI、云計算等推動媒體融合朝著深度、廣度進軍,賦予了傳統媒體顛覆性的業態變化。另一方面,隨著受眾的閱讀習慣遷移,屏閱讀、短視頻、直播等逐漸搶占了移動互聯網用戶的注意力,也進一步促成傳統媒體的技術變革,勢必加入全新的技術融合的大趨勢中。作為期刊領域的重要分支,文摘期刊以文本匯編、博采眾長的優勢,曾引領一時風潮,但近年來在輿論場域略顯沉寂。如何在數字時代,克服自身的內容局限性和滯后性,與時代同頻共振,尋求融合的有效創新路徑,無疑是行業亟待破解的共同課題。
第50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2年6月,我國網民規模為10.51億,網民使用手機上網的比例達99.6%。其中,短視頻的用戶增速最快,達9.62億,占了網民整體的九成多;網絡直播用戶規模達7.16億,占了網民整體的近七成。[1]可見,短視頻和網絡直播已漸成網絡主流應用。
目前,移動互聯網的主要使用人群集中在二三十歲,網民年齡結構呈現低齡化特點。這個群體一般被稱為Z世代,指的是1995~2009年出生的一代人,其閱讀習慣,以屏閱讀、短視頻為主,對傳統期刊業無疑造成了巨大沖擊。Z世代也是自媒體內容主要提供者,往往是重要輿論的發起群體,掌握著互聯網場域的話語權。而數字時代信息傳播的高效高頻,以及閱讀碎片化和視頻化的沖擊,讓傳統文摘期刊內容的稀缺性與可讀性被嚴重消解。期刊以往的簡單圖文方式已經很難滿足年輕群體的閱讀需求,他們更期待文本豐富的內容體驗,因此在爭取年輕群體關注方面,必須推出符合其閱讀需求的多樣化內容。
數字化時代,全媒體理念的貫通發展,不少期刊都擁有了兩微一端等平臺,或者通過入駐媒體化平臺,使得刊物也有了數字化內容,受眾獲取其相關信息更加容易。當下,眾多媒體化平臺的App以信息瀑布流方式呈現信息,以先進的推薦算法讓用戶更有沉浸感、獲得感,信息的折疊和打開更有層次感和豐富感,在內容即時性和服務方面比期刊更勝一籌。一些媒體化平臺以先進的算法和推薦,生成用戶感興趣的聚合內容,如今日頭條、ZAKER、紅板報等。
新媒體平臺全面拓展了“人的延伸”。如今,網絡用戶的自由人特性被平臺和算法激活,成為信息的接受者、內容的生產者,以及傳播者和消費者、評判者。這一系列特性讓UGC(用戶生產內容)、Web3.0等平臺崛起,也分流了期刊的閱讀群體。在中國媒體的市場化過程中,“編輯終審權”曾至高無上,不可侵犯,“而今卻在算法分發的大趨勢中毀于無形”。[2]
而文摘期刊的欄目板塊、文章內容的選題策劃、編輯加工理念大多偏于傳統,一旦對內容來源形成路徑依賴,容易讓受眾產生審美疲勞。過往靠剪刀加漿糊的傳統文摘期刊編輯方式,如今明顯落后于時代,亟須一場內容編輯方式上的革命。與此同時,眾多文摘刊物內容定位同質化,在與新媒體和原創內容提供者在多屏閱讀的注意力競爭中,處于不利地位。
進入信息化時代以后,互聯網為傳統媒體插上翅膀,閱讀變分享、讀者變用戶,期刊需要完成“從作品到產品”的觀念轉變。然而,傳統媒體領導層和員工都“存在結構性問題,技術驅動難以成為決策的主流”。[3]結合到實際情況中,大多數傳統媒體特別是期刊社,缺乏技術基因,對新技術和新應用有著一定隔閡,因此很難切換到互聯網的產品思維、用戶思維,對用戶體驗重視也不夠到位。
一些文摘期刊在融合過程中觀念保守,形式至上,未真正接入互聯網思維,不敢邁出技術融合的腳步。在與新媒體的磨合過程中,存在著“合”而不“融”的現象,盡管不少期刊社都設立了新媒體部門,但卻沒有將融合理念貫穿整個內容生產環節。在部門分工時,編輯部與新媒體部雖有人員的重疊,但工作卻相對獨立,新媒體部門也只是簡單地搬運或者加工紙質媒體上的內容,在內容呈現上只是“媒體+”的一種輸出,而非“+媒體”的內容多維呈現,與受眾的多層次、豐富的閱讀需求有著較大落差。同時在短視頻和直播應用領域,也反應遲緩,缺乏相應的組織架構和技術人才支撐,推送的內容不太契合這些平臺的受眾觀看需求,形同主動放棄短視頻和直播應用這塊領地。
在麥克盧漢看來,“任何一種媒介只有在與其他媒介的相互作用中,才能實現自己的意義和存在。”[4]從紙媒變成數媒的過程中,各種媒介互相滲透,相互融合。新媒體與文摘期刊從早期的競爭關系慢慢變成競合的共生關系,前者對后者存在著某種程度的反哺。新媒體對傳統文摘類雜志的這種反哺的路徑主要體現在內容生產、編輯角色、品牌傳播三個方面。[5]新媒體平臺的優質創作內容層出不窮,文摘期刊大多借助新媒體平臺拓寬自己的稿件來源,并通過整合新媒體平臺的UGC內容,重新有機組合,讓內容更具廣度、深度。文摘期刊也充分借鑒新媒體的多樣化的富媒體技術、編輯排版模式等,在選題方面增加策劃性的可讀性內容,強化編輯的產品經理定位,進一步服務讀者的多層次內容需求。在新媒體的反哺作用下,文摘期刊無形之中強化了編輯的客戶經理定位,服務讀者的用戶思維,加大了對內容的二次創作編輯。同時,平臺化媒體通過向文摘期刊反哺技術,提供平臺數據資源,強化了文摘期刊的內容升級和精準傳播。如今的新媒體,正是在借鑒傳統媒體的過程中,不斷拓展自己的載體和形式,產生了裂變效應。充分利用新媒體的反哺,文摘期刊糅雜交匯了新舊資源,優化流程,豐富介質,從而打造優質內容。
版權問題一直是文摘期刊的阿喀琉斯之踵,在全媒體時代,版權的適用范圍越來越廣。以往針對報刊的著作權法定許可制度,不再適用于新媒體和網絡平臺,網絡轉載內容須征得原作者同意授權后才能使用。這也從客觀上促成文摘期刊在媒體融合過程中,必須加強對原創內容的建設投入。媒體融合往深層次發展,一次采集、多平臺分發已成為一些主流媒體經濟有效的操作模式,這對傳統期刊也同樣適用。而版權問題若無法解決,文摘期刊的新媒體建設則將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由此,不少文摘期刊意識到問題所在,于是加大了原創力度,在新媒體平臺上二次創作的內容比重越來越大。一些文摘期刊如《讀者》《意林》等都提前布局,增設了原創版,與此同時,知名文摘期刊在新媒體平臺上也舍得投入,大比例采用原創內容,內容重整,并針對不同平臺的分發特點,把握熱點,在微信公眾號等平臺上主動出擊,贏得了先聲。
傳統媒體在知識付費上的經驗,一般是將生產內容互聯網化,以微信、微博、抖音等為鏈接入口,將受眾轉化為私域流量,成為真正的用戶。在媒體融合過程中,可以發現不少期刊重塑了“媒體+活動”內容,由原來的“二次售賣”,即“發行雜志,售賣廣告”的盈利模式,升級為“三次售賣”“多次售賣”,為用戶提供更多策劃、活動、培訓的內容服務。一些知名文摘期刊經營新媒體多年,通過結合期刊自身資源實際和品牌優勢,提供知識付費服務,對內容增值,從而實現創收。如,《讀者》憑借著品牌優勢,匯聚了作者、名師、編輯資源,打造了“讀者·新語文”中小學閱讀與寫作教育平臺,入選“2020年度數字出版精品項目遴選推薦計劃”,并制作了《日知錄》《讀者日歷2022》和手工書等文創產品;《青年文摘》也整合了作家和教師、編輯的資源,開設了為青少年提供閱讀與寫作指導的“青年文摘·好課”;《意林》則推出意林優選品牌,推出相關作文輔導產品,提供錄播課程、直播課程等增值服務,滿足多元的場景需求。
短視頻已成為新媒體的主流應用之一,也是眼下傳統期刊媒體進行轉型升級和融合發展的關鍵所在。《2021年抖音電商圖書消費報告》顯示,過去一年抖音平臺圖書類話題短視頻播放量超過1485.7億,累計直播觀看人數為80.5億人。
視頻化轉向是大勢所趨,媒體融合過程中“視頻優先、音頻孵化”的戰略路線愈發清晰,大部分文摘期刊也都開通了視頻號、抖音、快手、B站、喜馬拉雅等賬號,涉足全景流量布局,構建了視頻化、音頻化的內容矩陣,并積極投身直播場域的賽道之中。針對平臺特點,目前文摘期刊制作的哲理短語類、知識講解類、人生感悟類、治愈解壓類等的內容比例提升。
然而,相比政務新媒體賬號一些爆款作品頻頻出圈,文摘期刊的短視頻作品少有破圈作品,內容建設之路依然任重道遠。當下,短視頻、直播正成為目前文摘期刊爭奪受眾的一個主戰場,仍在不斷嘗試和創新。如,讀者雜志社通過其官方微信平臺,發起了“在讀者,遇見真人圖書館”線上直播活動,參與人數近10萬人次;《讀者》《意林》在抖音平臺上也常態性地開展圖書直播活動。同時,紙質內容音頻化已被普遍實行,一些文摘刊物也早已將紙質內容音頻化,實現了掃碼即可“聽書”的體驗,如《意林》《青年文摘》《青年博覽》等。
在融媒體時代,傳統期刊轉型成功關鍵在于能否將讀者轉化為用戶。文摘期刊亟須創新內容生產模式,將以作者或編輯為中心的生產模式,轉向“PGC(專業生產內容)+UGC(用戶生產內容)”的共生模式。[6]PGC負責內容深度的挖潛與引導,UGC貢獻用戶的參與度與廣泛度。在新媒體語境下,編輯創設的一個話題,可能帶來大量的用戶。一些UGC內容平臺,如知乎、微博、豆瓣、貼吧的一個話題tag(標簽),很可能就聚合了海量的故事文本,其中編輯可以起到識別、設置、引導話題的作用。對廣大用戶而言,UGC信息巨量化、碎片化,且充滿了噪聲,而遴選有價值的內容則需要極高的成本,這時就凸顯編輯作為內容產品經理的重要性了。編輯匯集用戶創作的內容進行加工整理,從而有效連接期刊與用戶,打造出一種強關系。如,“讀者蜂巢”App構建了一個閉環的粉絲經濟平臺,并通過開設“圈子”等板塊,強化了PGC與UGC為主的內容,[7]為文摘期刊的內容可持續供給提供了一種可復制的借鑒路徑。《青年博覽》則注重通過長期征集熱心讀者參與文本朗讀、新媒體運營、話題互動等,增強了編讀互動性,也拓寬了優質內容來源。
近年來,以Z世代為代表的青年群體逐漸形成了一種新型的文化生態,即圈層文化。Z世代更強調個性,圈層代表包括嘻哈文化、二次元、電競、國風、硬核科技圈等。在為用戶提供歸屬感的過程中,建立專屬的圈層,實現自我身份認同,沉淀用戶,并激活其參與度,是傳統媒體轉型的一大方向。
隨著支付方式的更加便捷,社群經濟也迎來了黃金時代。所謂社群,是一種突破地緣的圈層組合,社群經濟為傳統媒體轉型提供一種全新思路。和傳統媒體相比,社群變現的途徑比較多樣化,目前以廣告、電商、會員費和用戶付費等為主。[8]羅輯思維和樊登讀書會等社群運營的成功,正是準確把握了社群經濟是關系經濟這一本質,通過特殊化圈定群體,以增值服務作為社群打造的重心。
在社群經濟視域下,通過打造垂直細分內容,進行信息傳播、情感互動,并為用戶提供知識付費等服務。基于品牌的這種傳播媒介聚合,以趣緣為牽引,以共情為基石,注重場景營銷,進而依靠社群優勢商業變現。
在媒體融合背景下,推進數字轉型,利用技術賦能或許是傳統媒體彎道超車的一大機會。2022年4月,中宣部印發《關于推動出版深度融合發展的實施意見》的通知,強調出版單位要“充分發揮技術支撐作用,創新驅動出版深度融合發展”。目前元宇宙、NFT(非同質化代幣)等應用,整合了多種數字傳播技術,提供了多場景、深互動的語境,不僅激活了互聯網的想象力,有利于推動媒體的深度融合,也為互聯網經濟開辟了一條全新賽道。隨著元宇宙等應用的慢慢普及,用戶的信息消費更注重沉浸式的傳播體驗,勢必要求傳統媒體加大對AR、VR、MR等技術的運用,持續以技術創新和服務為指導,深耕內容。如新華社客戶端推出的“AI合成主播超市”,可供用戶點選播報新聞;中國首位“數字記者”和全球首位數字航天員“小諍”,在航空場景報道、做科普傳播等。對文摘期刊而言,也亟須跟上新時代的技術趨勢,才能為新媒體發展增強技術話語權。
而今,隨著移動互聯網和大數據應用的縱深進行,數字經濟也迎來了“黃金時代”。媒體融合和出版融合正邁向深度融合階段,傳統媒體必須主動適應數字經濟時代的新趨勢,方能不被時代所淘汰。在這場融合大潮中,文摘期刊呈現出了與新媒體平臺內容上的反哺、更重版權運營、內容整合實現多次售賣、視頻化等融合特點,也亟須從內容、營銷、技術等方面調整自身的創新策略,著力提升自身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