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楠楠,孔令帥
(上海師范大學國際與比較教育研究院,上海 200234)
美國基礎教育一直以來都面臨危機,也在持續進行變革。為了應對21世紀的挑戰,美國教育部于1997年開始制定戰略規劃。其中,基礎教育規劃是一項重點戰略。特朗普政府于2018年2月發布《美國教育部2018—2022年戰略規劃》(U.S.Department of Education Strategic Plan for Fiscal Years 2018—2022,以下簡稱《2018—2022戰略規劃》),在延續前幾份戰略規劃的基礎上,根據社會發展新動態而制定。拜登政府目前已經公布并施行了部分教育主張,預計將于2022年更新戰略規劃,但其基本邏輯和方向并不會發生顛覆性變化。本文以《2018—2022戰略規劃》中基礎教育戰略的主要內容和特征為主,結合基礎教育各個文件和法案,以及最新的教育主張,聚焦美國基礎教育改革的理念和行動,并分析其戰略走向,以期為我國教育規劃提供借鑒和啟示。
美國基礎教育持續變革的動因主要聚焦在國際和國內兩個方面,體現了應對教育競爭的國際趨勢和解決教育難題的本土需求。
知識經濟時代的到來,對高水平勞動力的需求劇增,教育對人力資源發展的作用比以往任何時候更為關鍵。①Daniel Araya,Rethinking US Education Policy:Paradigms of the Knowledge Economy,New York:St.Martin’s Press,2015,p.109.為了培養高質量的勞動力,必須建設高質量的教育。面對各國競爭的壓力,美國致力于確保人才的供給,提升經濟競爭力,為此必須持續變革教育,尤其需要發展基礎教育作為基石。
人才培養的需求增加,人才競爭也在加劇。美國一直以來都具有風險意識,現實情況也確實不容樂觀。尤其是基礎教育領域,美國學生在國際學生評估項目(PISA)、國際數學與科學教育成就趨勢調查(TIMSS)等國際測評和調查中表現不佳。根據2018年PISA結果,美國學生閱讀、數學、科學的排名落后于部分歐洲和亞洲國家,學生的學業表現呈現落后趨勢,而且在教育改革后改善并不明顯。①PISA 2018 Results,載經合組織官網:https://www.oecd.org/pisa/publications/pisa-2018-results.htm,最后登錄日期:2021年10月27日。另外,特定領域,如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STEM)領域的人才供不應求,大量美國人缺乏足夠的語言技能、批判思維、創新技能和全球勝任力,影響了參與當地乃至全球的競爭,亟須從基礎教育階段開始培養學生的興趣和能力。
美國基礎教育變革一直以來追求公平與卓越,然而由于社會不公平等根源性問題,存在性別差異、種族差異和階層差異,始終面臨諸多未解決的難題。
美國認為提供美好的開端,就能通往光明的未來。然而在基礎教育領域,美國公立學校普遍質量不高,而且通過評估發現學生學業成就差距大。大量少數族裔因不能熟練掌握英語,差距愈加顯著。根據美國國家教育發展評估(National Assessment of Educational Progress,縮稱NAEP),30%左右的中小學生在閱讀、數學和科學測驗中未能達標。②The Nation’s Report Card,載美國國家成績單官網:https://www.nationsreportcard.gov/,最后登錄日期:2021年10月27日。而且數據表明,基礎教育學校沒有為學生升學或就業做好應有準備。目前,美國高中畢業率已經超過了80%,但是輟學率仍然很高,尤其在落后的鄉村地區更甚。③Anya Kamenetz,From“Dropout Crisis”to Record High,Dissecting the Graduation Rate,in National Public Radio,載美國國家公共廣播電臺網站:https://www.npr.org/sections/ed/2015/12/15/459821708/u-s-high-school-graduation-rate-hits-new-record-high,最后登錄日期:2021年10月27日。部分學生雖然升學,但仍然需要在大學補修課程。
問題不止于此,隨著社會的發展和需求的增加,各種問題層出不窮。教育問題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如家庭經濟環境、學校教學環境,而美國在提供困難補助、提高師生的社會情感能力、保障校園安全方面仍然存在問題,需要進一步革新。
《2018—2022戰略規劃》的制定是對20世紀末以來運用政策工具促進教育發展策略的延續。基于前幾份戰略規劃的框架,此規劃以教育需求為內容導向,根據社會發展和教育理念的變化設置了四大戰略目標,其中,基礎教育是第一項,也是最重要的一項目標。根據目標框架的內容,結合前幾份戰略規劃,以及發布的教育政策和文件等,我們總結了美國基礎教育戰略的主要特征,如下所示:
《2018—2022戰略規劃》的基礎教育戰略目標第一條,是提供高質量的、滿足教育需求的選擇。優先戰略第一條是提高K—12學生學校選擇的途徑、質量和透明度。具體是通過特許學校計劃(Charter School Program,縮稱CSP)、磁石學校補助計劃(Magnet Schools Assistance Program)等,支持在全國創建新的特許學校,招收有需求的學生入學,大力推動基礎教育階段學生自主擇校,并發展在線教育項目,給予弱勢群體學生優先教育選擇權。此外,教育部將為學生和家長提供更多與擇校相關的、基于證據的教育信息和資源。
提供選擇,有利于學校提供個性化教育,更有利于國家提高教育質量。美國為了解決基礎教育質量不佳的問題,方案之一是為學生和家長提供更多的選擇,以競爭促進發展。克林頓時期就開始大力建設特許學校,增加選擇權,試圖改變公立學校的學區限制。布什和奧巴馬時期,繼續鼓勵自由擇校,建設特許學校。兩位總統在任時發布的戰略規劃也體現了這一思想,發展擇校權,促進學校之間的自由競爭,倒逼公立學校改革和發展,從而提高基礎教育質量。特朗普時期,美國擇校運動(School Choice Movement)進入新時期,“自主擇校”甚至超越“學校問責”成為美國教育政策的核心。④彭正梅,鄧莉:《培養具有全球競爭力的美國人——基于21世紀美國四大教育強國戰略的考察》,《比較教育研究》2018年第7期,第11-19頁。特朗普在競選時提出,由聯邦撥款投入特許學校和教育券項目。他當選之后,任用貝琪·德沃斯為教育部長,共同為學生和家長提供教育選擇的機會,并推動公立學校和其他類型學校競爭。通過自主擇校,讓公立學校參與教育市場競爭,促進其變革,以此改善教育質量,被認為是一劑良方。①Executive Office of the President,National School Choice Week,2019,載聯邦公報官網:https://www.federalregister.gov/documents/2019/01/25/2019-00220/national-school-choice-week-2019,最后登錄日期:2021年10月27日。
《2018—2022戰略規劃》的基礎教育戰略目標第二條,是為所有基礎教育階段學生提供平等地獲得高質量教育的機會。教育問題并非某個部門能夠單獨解決,而是需要教育管理部門、參與部門等多方協作,如此才能真正保障教育公平。
美國聯邦政府始終在基礎教育發展中起引導作用,曾陸續發布了《1965年中小學教育法》(Elementary and Secondary Education Act of 1965,縮稱ESEA)及修正案《不讓一個孩子掉隊法案》(No Child Left Behind,縮稱NCLB)、《每個學生成功法案》(Every Student Success Act,縮稱ESSA)等各項教育法案。各個機構參與計劃和項目的具體實施。聯邦政府中小學教育辦公室、創新與改進辦公室等機構,實施特許學校計劃,以及教育與研究創新計劃等。教育部與美國衛生與公眾服務部等合作,共同致力于服務基礎教育。另外,教育科學研究所、英語語言習得辦公室以及職業、技術和成人教育辦公室,也從各個方面為實現教育戰略目標做出了貢獻。
多方協作的另一層含義是改善教育治理的“集權化”現狀,也就是充分發揮州,以及教育參與者或利益相關者包括社區、學校、教師和家長等的作用,為學生提供教育機會和教育過程的支持。②Susan J Paik,et al.,“School-family-community Partnerships:Supporting Underserved Students in the U.S.”,Aula Abierta,Vol.48,no.1(February2019),pp.43-50.美國憲法規定聯邦政府沒有直接管理各州教育的權力,但是通過教育財政撥款、資源配置、項目實施等方式,間接影響教育的發展。在1998年發布第一份戰略規劃時,克林頓總統發布“美國教育行動呼吁”,強調多方協作,政府、教育工作者、家長和社區作為參與者,努力進行教育改革。克林頓和小布什都采取措施強化聯邦政府的權力。奧巴馬時期給予各州更多的自主權。到了特朗普時期,更強調地方的創造力,推行自下而上的改革,強調基礎教育的“地方化”,由州、學區及家長等為教育負責。特朗普政府致力于減少聯邦政府在教育方面的控制,并“賦予家庭、州和地方決策者和教育工作者滿足學生需求的靈活性”。③U.S.Department of Education,A State’s Guide to the U.S.Department of Education’s Assessment Peer Review Process,載美國教育部官網:https://www2.ed.gov/admins/lead/account/saa/assessmentpeerreview.pdf,最后登錄日期:2021年10月27日。其發布的《國會審查法》(Congressional Review Act)廢除了《每個學生成功法案》中多項問責制規定及師資培養規定的方式。④楊光富:《美國近年來基礎教育政策述評》,《全球教育展望》2019年第9期,第12-23頁。
《2018—2022戰略規劃》的基礎教育戰略目標第三條,是通過支持雙學分課程(dual enrollment)、工作技能發展和高質量的STEM學習,為所有學生成功進入大學和職業生涯做好準備。
在當前的經濟環境下,學生的教育需求和成本在增長,額外花費多,而教育財政預算卻在縮減。要增加教育機會,培養大量有競爭力的勞動力,必須保證教育的可獲得性和可負擔性。因此,既要保障學生和家長能夠獲取足夠的教育相關信息,取得升學、進修的機會,又要保障其能負擔得起上學或培訓的費用。為了使更多學生獲得資助,得到繼續接受教育的機會,應對州和地方的資金、資源所面臨的挑戰,聯邦政府和教育部需要通過財政撥款、資助項目等,保障學生尤其是弱勢群體學生的基礎教育費用,從而增加學生的受教育機會。
一直以來,美國教育文件中對中小學的要求是為升學和就業做準備。《2018—2022戰略規劃》在此基礎上提出,高中畢業不是學習的結束,而是要終身學習,以獲得更好的工作。學生獲得教育機會,成為合格公民,作為回報,要運用技能和知識做出經濟貢獻⑤馮大鳴,趙中建:《“9.11”后美國教育戰略調整的兩個標志——對美國教育部新版戰略規劃及布什政府決定重返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評論》,《教育發展研究》2003年第3期,第71-73頁。,尤其是高質量勞動力對經濟發展愈加重要。增加美國中學后教育畢業率,使未來的勞動力獲得高等教育證書或工作技能,創造或擴展負擔得起的相關職業道路也愈加重要。因此,基礎教育作為高等教育的基礎,必須進一步發展。
《2018—2022戰略規劃》的基礎教育戰略目標第四條,是支持各機構實施基于循證的策略和實踐,以提高學校工作人員和家庭支持學生學習的能力。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教育數據愈發重要,循證策略也發展起來。無論是戰略規劃,還是教育相關法案,都重視研究和統計數據在教育改革中的作用,重視教育循證策略的使用。
教育部主要從提供數據、使用數據兩個方面入手,支持基礎教育改革。在制定教育政策和進行教育改革時,要獲取全面數據,及時提供準確、高質量的數據,更新和維護教育數據。在數據使用時既要確保數據透明,又要確保隱私保護。《2018—2022戰略規劃》提出,要加強數據生命周期管理、治理和質量,提高數據治理、數據管理和支持教育數據的能力,加強教育數據的可靠性和可獲得性,支持教育部、教育界和學區做出明智的教育決策。在《每個學生成功法案》實施的過程中,各州發布相關報告,部分可供公眾下載,使學校、學生家長可以獲得更多教育相關信息。①Data Quality Campaign,Show Me the Data 2021,載美國數據質量運動官網:https://dataqualitycampaign.org/,最后登錄日期:2021年10月27日。隨著法案的實施,一些州開始尋求非政府的外部技術支持,與在循證改進策略方面具有專業知識的政策組織如“美國成果”(Results for America)合作,服務教育決策。
教育部通過投入信息技術的發展,服務數據收集和管理,提高數據隱私保護和透明度。為了提高有關學生隱私的行政、執法和技術援助的效率,要確保《家庭教育權利和隱私法》(The Family Educational Rights and Privacy Act,縮稱FERPA)實施。此外,也要開展對弱勢群體有針對性的援助信息,支持少數族裔和處境不利學生的學習。
根據戰略規劃的內容發展可知,美國教育領域雖然受到兩黨輪替執政的影響,但是整體政策變革不大。拜登政府在競選中和上臺后都公布了多項教育主張,堅持了美國政府21世紀以來奉行的教育理念。結合對教育規劃和教育政策的分析,以及拜登總統上臺后的教育主張,可以大致分析基礎教育發展的戰略走向是“公平而有差異”。
美國有分權傳統,同時將繼續關注高需求人群的發展,延續對基礎教育公平的保障。
(1)延續分權傳統,多方協作促進基礎教育發展
美國教育仍然會延續高度分權和分散管理的方式,支持州的靈活性和減少聯邦監督的總體戰略。雖然分權傳統使得聯邦政府不能直接干涉教育,但是能夠通過政策和資助間接引領教育的發展方向。
教育政策的變化體現了延續分權傳統的做法。與2001年的《不讓一個孩子掉隊法》相比,2015年的《每個學生成功法案》給予各州對學生群體的學校責任和改善策略的控制權,給予州一定的靈活性,重新平衡聯邦和州的關系,將教育的管理權由聯邦轉移到地方。②楊光富:《美國近年來基礎教育政策述評》,《全球教育展望》2019年第9期,第12-23頁。到特朗普時期,改變了《每個學生成功法案》的諸多規定,廢除了部分師資和問責方面的政策。③Emma Brown,Trump Signs Bills Overturning Obama-era Education Regulations,載華盛頓郵報:https://www.chicagotribune.com/nation-world/ct-trump-overturn-education-regulations-20170327-story.html,最后登錄日期:2021年10月27日。政府依賴行政工具促進州的靈活性,支持州在公共教育中的決策等,即進一步降低聯邦政府對教育的干預,由州、學區和家長對教育負責。④Kenneth K Wong,“Education Policy Trump Style:The Administrative Presidency and Deference to States in ESSA Implementation”,The Journal of Federalism,Vol.50,no.3(June 2020),pp.423-445.共和黨秉持“小政府大社會”的理念,因此,特朗普削減聯邦政府對州的控制權,并且政府將會繼續這一理念。拜登政府不支持共同核心國家標準(Common Core National Standards),仍然持續分權傳統。①Joe Biden’s Policies on Education Issues,載網址:https://www.isidewith.com/candidates/joe-biden-2/policies/education,最后登錄日期:2021年10月27日。
美國聯邦政府教育部與學校系統沒有直接的聯系,一般來說,教育部只對學校所在的州政府有一定影響,對地方教育當局和學校沒有行政控制的權力和機制。因此,美國教育部提出的計劃或倡議作為建議,并不意味著社區和學校必須實施。州、社區以及各種公共和私人組織負責建立學校,制定課程,并確定注冊和畢業的要求。而且與其他國家相比,美國的聯邦政府本身影響力相對比較弱,而社會(包括社區、永久性的組織和特別組織)影響力比較強。教育很容易受到社會各種團體和個人的影響,如美國的教師組織等對教育的影響深遠。教育分權和多方協作的傳統與政體息息相關,仍然會延續并發揮作用。
(2)進行基礎教育變革,繼續關注高需求人群
美國一直以來追求教育公平,包括機會公平、過程公平和結果公平,主要以“保障教育機會均等”實施教育領域的規劃和決策。基于教育質量分化的現實,聯邦政府擴充教育公平的內涵,教育政策目標由更關注教育機會公平轉向更關注教育結果公平。②馮國有:《教育公平的政策導向與財政策略——美國聯邦政府的政策實踐與啟示》,《中央財經大學學報》2015年第4期,第20-25頁。
促進教育結果公平主要指縮小學生學業成就結果差距。通過實施《不讓一個孩子掉隊法》,布什和奧巴馬總統關注低收入人群和少數族裔學生群體的成就差距。與奧巴馬時期相比,特朗普時期的教育公平政策體現了一定程度的“種族主義”,倡導廢除“平權法案”,取消對一些少數族裔的入學優惠,反對逆向歧視,倡導基于階層的扶持保障教育公平。然而,拜登政府主張教育的全面公平,主張資助全民學前教育,尤其強調對少數族裔、特殊人群、退伍軍人及貧困家庭學生等弱勢群體權益的保障。③Susan Milligan,Joe Biden:Where He Stands,載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網站,https://www.usnews.com/elections/joe-biden#kedu,最后登錄日期:2021年10月27日。
機會公平和結果公平都是美國基礎教育改革的關注點。拜登延續奧巴馬“重振美國中產階級”的主張,在國會公布的2022財年預算中,加大對教育等方面的投資,為中產階級減稅,讓他們負擔得起教育,從而保障教育機會公平。④劉寶存,商潤澤:《拜登時代美國高等教育將去向何方——新任總統拜登教育政策主張述評》,《比較教育研究》2021年第6期,第3-10頁。另外,為了縮小成就和機會差距,實現結果公平,聯邦政府制定了教育問責制度,包括對學校、教師問責。但是教育公平的愿望與結果之間存在差距,這一差距使問責制受到批評,然而,通過問責間接延續教育結果公平的期待和走向并不會改變。
實現基礎教育公平要允許差異,更要重視差異。⑤顧明遠:《公平而差異:基礎教育的必然選擇》,《教育發展研究》2007年第21期,第7-8頁。美國通過循證策略進行差異化決策,建設教育市場,發展不同的人才。
(1)堅持教育循證,使用數據進行教育決策
隨著信息技術和教育問責的發展,美國大規模數據收集和分析在教育領域愈加普遍,促進了基礎教育循證的不斷發展。
教育循證基于數據挖掘技術和學習分析技術,促進教育領域關于學生行為和背景的信息收集、存儲、分析和利用,通過相關數據或研究作為證據進行科學的評估,制定和實施教育決策。⑥Michael Brown,et al.,“Whose Data?Which Rights?Whose Power?A Policy Discourse Analysis of Student Privacy Policy Documents”,The Journal of Higher Education,Vol.91,no.7(June 2020),pp.1149-1178.近20年以來,循證策略越來越為西方發達國家所推崇,強調將科學研究與實踐密切結合,整個政策制定、執行、評估和改進的生命周期都應建立在嚴謹可靠的證據鏈基礎上,以幫助教育管理者對政策、計劃和項目做出明智的決策。⑦Christiane Spiel,et al.,“Evidence-based Practice and Policy:When Researchers,Policy Makers,and Practitioners Learn How to Work Together”,European Journal of Developmental Psychology,Vol.9,no.1(January 2012),pp.150-162.如教育戰略規劃、《每一個學生成功法案》等文件都明確指出,科學研究要在教育計劃、政策和實踐決策中發揮作用,而且這種新的政策制定理念也在實踐中體現了優勢。①Neil Selwyn,“What’s the Problem with Learning Analytics?”,Journal of Learning Analytics,Vol.6,no.3(June 2019),pp.11-19.美國新近興起的循證教育改革運動,將基礎教育變革的著眼點聚焦學校與課堂層面,有利于差異化教學的發展。②時晨晨:《美國基礎教育項目效果評估經驗何在?——基于25項高質量評估研究的主題文本分析》,《華東師范大學學報(教育科學版)》2022年第1期,第43-59頁。
美國是較早將循證作為教育政策制定和實施路徑的國家,在教育政策循證研究方面積累了豐富的經驗。為了解決教育循證面臨的問題,尤其是數據管理的風險和責任,在聯邦政府的信息技術援助之外,越來越多的州尋求非政府組織支持下的外部專業合作。然而,目前循證教育自上而下的管理取向,低估了教育的社會背景和學生生活的復雜性,給出的學生信息不準確或存在偏見,加劇了教育決策的歧視性,另外還存在隱私泄露等問題。③ElizabethFarley-Ripple,et al.,“Rethinking Connections Between Research and Practice in Education:A Conceptual Framework”,Educational Researcher,Vol.47,no.4(May 2018),pp.235-245.因此,美國聯邦政府和各教育機構一直以來花費重金進行教育數據系統建設,利用數據追蹤教育發展,進行科學和差異化決策的做法必然會延續。
(2)建設教育市場,服務經濟發展和全球競爭
市場存在競爭,競爭造成差異。教育競爭是全球的競爭,教育市場化體現了兩黨的基本共識。教育成為市場的一部分才能靈活地回應經濟發展的需求,通過競爭提升教育,才能使勞動力獲得參與國內和國際競爭的能力。大眾教育不排斥精英人才培養。基礎教育的一個任務就是發現人才,培養具有創新思維的人才,同時培養其對科學文化的興趣。
受新自由主義的影響,美國教育市場化的取向不會改變。競爭和市場機制被引入教育實踐,投入教育是為了達到經濟目標,教育是“為了升學和就業”,學生被視為人力資本。④Laura Holden,et al.,“The Introduction of Human Capital Theory into Education Policy in the United States”,History of Political Economy,Vol.49,no.4(December 2017),pp.537-574.從20世紀80年代,里根政府時期就開始推崇新自由主義。奧巴馬政府也采取了一系列相關政策,如“力爭上游”(Race to the Top)計劃,正如其字面意義,該計劃將教育視為競爭,將教育置于市場之中。到了特朗普時期,為了達到“讓美國再次強大”的競選口號,特朗普提倡“自由競爭”教育理念,主張培養具有全球競爭力的美國人。并通過教育券促進家長自由擇校,大力發展私立學校。盡管一些學者和民眾反對把市場競爭引入教育領域,認為不能任由市場經濟的邏輯主導取代教育自身的規律。而且在過去的20年里,教育學者發表了大量批評新自由主義政策的文獻。但是新自由主義符合美國個人主義和實用主義的觀念,以及追求效率和結果的傳統,并且符合教育利益和需求,因而短時間內不會改變。
其實,新自由主義的合法性在民主黨和共和黨內也存在分歧,其原則在布什和奧巴馬時期獲得了顯著的兩黨支持,但有研究者分析了特朗普總統和教育部長的政策話語,認為特朗普政府的教育政策體現了右翼民粹主義和新自由主義結合形成的“極端反動的新自由主義”。⑤Michael Ian Cohen,“Education Populism?A Corpus-driven Analysis of Betsy DeVos’s Education Policy Discourse”,Education Policy Analysis Archives,Vol.29,no.16(February 2021),pp.1-30.拜登政府希望恢復奧巴馬政府的部分計劃,增加學校多樣性,主張支持特許學校,但是不以公立學校的發展為代價,重點還在改善公立學校。⑥Susan Milligan,Joe Biden:Where He Stands,載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網站,https://www.usnews.com/elections/joe-biden#kedu,最后登錄日期:2021年10月27日。然而,美國教育整體走向教育市場、服務經濟發展和全球競爭、教育市場化形成差異化的趨向,基本不會改變。
教育發展是美國經濟發展和全球競爭力提升的一大動力。除了聯邦教育部制定的幾份戰略規劃隨著時代不斷更新,各個州也據此各自制定了更加詳細的規劃,為教育發展繪制藍圖,指引方向。最新的《2018—2022戰略規劃》實施效果還有待評估,拜登總統已然上臺,將會迎來新的戰略規劃文件。同時,新冠疫情流行導致了全球教育危機,美國教育系統的財政困難亦使其面臨的教育問題更為嚴峻。為了應對疫情,美國頒布了《冠狀病毒援助、救援和經濟安全法案》(Corona-virus Aid,Relief,and Economic Security Act,縮 稱CARES Act)。最新的《重建更好法案》(Build Back Better Act)則為教育、家庭計劃等分配了大量資金。①Lisa Hagen,House Democrats Pass Biden’s $1.75 Trillion Social Spending Plan After Delays,載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網站,https://www.usnews.com/news/politics/articles/2021-11-19/house-democrats-pass-bidens-1-75-trillion-social-spending-plan-after-delays,最后登錄日期:2021年11月19日。目前疫情影響仍然未消,拜登政府和民主黨主導的國會通過撥款為低收入家庭的學生增加學習機會,保護教育工作者和其他學校員工免受裁員,并且升級了貧困社區的學校建筑。②Andrew Ujifusa,The Political Spotlight on Schools’COVID Relief Money Isn’t Going Away,載美國教育周刊:https://www.edweek.org/policy-politics/the-political-spotlight-on-schools-covid-relief-money-isnt-going-away/2021/11,最后登錄日期:2021年11月19日。可見,美國追求公平而有差異的基礎教育理念、行動和走向,對我國具有一定的啟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