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正念訓練在軍隊的應用

張一凡 陳玲麗

軍人心理訓練是我軍軍事訓練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提高部隊官兵心理素質的有效途徑。隨著軍人心理訓練實踐的不斷發展，軍人心理訓練的形式愈加豐富。正念訓練因其訓練方式靈活、應用廣泛，作為一種新的軍人心理訓練模式已成為我軍心理訓練研究領域的一大熱點[1]。本文綜述了正念訓練的內容、原則及在軍事中的應用現狀，旨在為我軍進一步推廣正念訓練提供借鑒和思考。

1 正念訓練的理論依據及練習原則

正念通常指不作評判地對當下有意識地去覺察接納和感受[2]，它最初源于東方佛教禪法，是佛教八正道之一，最早由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分子生物學博士、馬薩諸塞州醫學院榮譽醫學博士卡巴金(J.Kabat-Zinn)教授將其引入到臨床研究，在美國開發正念減壓療法(mindfulness-based stress reduction，MBSR)并進一步推廣到各種心理疾病的治療之中。隨著正念的蓬勃發展，以正念訓練為核心的技術得到發展，人們先后開發出正念認知療法(mindfulness-based cognitive therapy，MBCT)、辯證行為療法(dialectical behaviour therapy，DBT)和接納與承諾療法(acceptance and commitment therapy，ACT)，有的學者將慈愛正念也看做正念訓練的一支。雖然不同課程側重點各異、訓練方式和訓練目標不盡相同，但其核心仍然是正念訓練。練習的內容不僅包括身體掃描、靜坐、正念活動、三分鐘呼吸空間等正式練習，也包括致力于將正念融入生活的非正式練習，如正念穿衣、正念行走、正念刷牙等。兩種練習方式相輔相成，通過訓練對當下活動的覺察，培養對身心感受的接納和非評判，提高人的自我認識，促進心靈成長。

正念訓練的練習原則是指導進行正念訓練的核心，練習者一般需要在練習前熟知練習原則并在訓練中遵循，才能達到練習的目的。常見練習的原則一般包括：①純粹的覺察——不做價值判斷。訓練者會隨著練習發現自己在不斷的進行評價，練習中要求訓練者暫時擱置評價情緒、想法乃至于病痛，只是純粹的去感受它原來的樣子。②對當下的各種身心狀況保持耐心，耐心地與它們和平共處。訓練中可能會體會到心智的游離，或執著于過去或迷失在對未來的暢想，練習中要保持耐心，不要著急地從對此刻的觀察趕到另一個“更好”的時刻。③常保“初學者之心”，愿意以赤子之心面對每一個身、心事件。以開放的心態和初識的態度來對待每一刻，不做預期、保持接納。④不努力強求想要的目的，只是無為地覺察當下發生的一切身心現象。⑤接納現狀，愿意如實地觀照當下自己的身、心現象。⑥放下種種好、惡，只是分分秒秒地覺察當下發生的身、心事件。

2 正念訓練的軍事應用現狀

自80年代正念興起以來，人們對于正念的研究不斷的深入，正念的應用領域不斷拓寬。以正念訓練為基礎的研究和實踐在各個領域產生著影響，從醫學領域蔓延至心理學、神經科學、教育學和運動領域[3-5]。近年來，各國也逐漸將正念引入軍隊并進行了相關研究。

2.1 在美軍的應用 為預防軍事任務可能帶來的官兵心理創傷，美軍常對待部署的官兵采取壓力接種訓練，模擬戰場環境，以期官兵提前適應戰場環境、改善行為表現。但美軍研究發現，壓力接種訓練不能使官兵在壓力過后恢復到基線水平且容易導致人員心理上的分離癥狀[6]。為舒緩官兵心理壓力，美軍于2008年開始引入正念并開發出正念心理健康訓練(mindfulness-based mind fitness training，MMFT)。MMFT包含8周24 h的課程，由壓力接種訓練、正念訓練、軍事應用三部分組成，可以有效地促進軍人心理彈性、情緒調節能力、集中注意力和適應不良應對行為，驗證了正念訓練應用于高壓人群(軍隊)的有效性[7]。

在MMFT研究基礎上，美國國防部分別在陸軍、海軍、海軍軍校資助了三項針對現役軍人的大規模后續研究，以比較MMFT與其他心理訓練的優劣以及探索最優不同課時和課程內容構成的MMFT變種[8]。其中，Douglas C等人[9]的研究結果表明，健康個體在應激暴露前，應激恢復的相關機制可以通過正念訓練進行修改，正念訓練可以有效改變個體緊張訓練后的心率和呼吸速率恢復、整合內部生理狀態信息和身體對壓力的反應。Jha等人[10]探討了不同內容設計的短期MMFT變體對軍人注意力的保護作用，發現雖然訓練效果有顯著差異，但不同的MMFT版本均能讓士兵保持“注意力集中”。

除此之外，正念訓練在美軍的其他相關應用研究也在持續進行，現已證明正念可有效應用于軍人慢性疼痛[11]、PTSD的治療與恢復[12]、提高軍官韌性和領導力[13]以及促進退伍軍人的心理健康等[14]，正念對官兵的認知、情緒、應激反應等不同層次均有正向影響[15]，其訓練方式也發生了較大變化，從傳統的線下訓練拓展到線上訓練。

2.2 在我軍的應用 盡管正念訓練在地方發展如火如荼，但在我軍部隊應用起步較晚。在知網中以“正念訓練”“正念減壓”為關鍵詞搜索與部隊相關的文章發現相關文獻較少。部隊最早關于正念訓練的研究可以追溯到王麗杰等[16]對坑道作業人員“接納—正念”訓練效果的研究。在此之后，不同學者分別研究了不同時長的正念訓練對官兵睡眠質量的影響，證明正念訓練可以有效改變官兵睡眠質量[17-19]。也有學者探討了正念訓練對于官兵心理健康方面的作用，如徐松等[20]研究發現正念訓練對于康復期精神分裂癥軍人有著較好的緩解作用，可以有效提高其注意控制能力、改善情緒；于永菊等[21]通過對水面艦艇部隊進行正念訓練后發現“把注意力放在對當下的體驗”是正念改善情緒的重要途徑，正念訓練能夠提升個體的注意集中和注意轉移能力；彭李等[22]通過在火箭軍新兵集訓期間開展正念訓練，證明了正念可以增加積極認知和情緒控制能力，維護官兵心理健康。也有不少學者對正念訓練在我軍的本土化應用進行了積極探索，如陳華亮等[23]綜述了正念訓練在外軍慢性疼痛人群中的應用，提出了在我軍針對慢性疼痛人群也可以采取將正念訓練整合加入新兵訓練傷疼痛康復計劃、開發我軍正念減壓計劃、線上線下結合開展訓練的建議；許新華等[24]在新兵軍事體能訓練中加入正念干預，證明了正念訓練在改善新兵知覺壓力、焦慮和抑郁情緒的作用；孫昊等[25]基于正念理念自主創設“健心環形小路”，用于提高海勤官兵心理健康水平，為探索本土化的正念訓練方式提供了借鑒和思考。

對比外軍，我軍的研究主要存在以下不足：一是相關研究還相對較少，正念訓練能否如團體心理訓練一般在部隊有較好的適用性尚未可知。研究者往往針對某一特定對象展開訓練，采取的正念療法和實施方法、干預時長沒有統一的規范，研究之間無法進行對比。二是缺乏系統的、長期的研究。研究者往往只對訓練期的官兵進行數據采集，未采取追蹤研究，研究之間也缺乏連貫性，正念訓練的長期效果如何不得而知。三是與軍事訓練、軍事技能的提高結合不緊密。已有的外軍研究顯示，正念訓練可以有效幫助習練者控制注意力，專注于當前任務，提高身體覺知、緩解負面情緒、提高作業績效，而我軍現有的研究多從心理健康或心理狀態的調適展開，與軍事績效相關的研究還處于一種相對空白的狀態。

3 正念訓練在部隊的應用前景

盡管正念訓練在我軍已經開始引入并實施研究，但相較于外軍，我軍的研究仍然處于起步和探索階段。外軍正念訓練的應用領域十分廣泛，從維護官兵的心理健康、改善情緒、保護記憶、塑造心理韌性等心理層面應用到提高注意力和控制力、改善睡眠質量、增強運動表現等行為層面應用，正念訓練在我軍的發展仍有很大的潛力和空間亟待我們去發掘。

3.1 探索適合我軍的正念訓練方案 如何將心理訓練和軍事訓練有效結合一直是我軍訓練探索研究的熱點和重點，而正念訓練或可成為使之實現的有效途徑。一是針對部隊需求開發大型演訓任務的正念訓練方案。大型演訓任務時間緊、任務重、標準嚴、要求高，官兵的心理壓力和情緒反應較為明顯，也最接近部隊實戰化要求。可借鑒美軍的相關做法，結合我軍的年度大型演習或重大任務開展、特種部隊訓練等時機，針對任務活動特點開展正念訓練試點研究。通過正念訓練教會官兵識別負性思維、與不良情緒共存、探索身體反應，以此為基礎，教授官兵與戰場壓力共存的相關策略，在實兵實訓演習中推動正念的情境化應用，使官兵習得正確行為反應，最終提高部隊的作戰能力。二是針對正念訓練特點開展單科目的試點研究，將正念訓練融入到官兵日常的軍事訓練之中。正念強調對自身處境及內部狀態不加判斷和評價的注意，有利于官兵從內部心理狀態和思維中抽離出來，把注意力集中于當下的任務，從而更有效地提升運動表現。據此，應開展正念結合軍事訓練的單科目試點研究，如正念射擊、正念游泳、正念跨越障礙等，同時也要對不同訓練科目的特點進行分析，結合不同訓練科目的特點和心理規律選擇不同的正念訓練方法。

3.2 普及線上正念訓練 一是普及線上正念訓練可以有效緩解現階段部隊心理服務力量不足現狀。盡管近年來部隊心理服務工作取得了長足的進展，但現階段基層心理服務建設仍不能滿足官兵心理服務需求。服務群體大，專業人才少，對部隊心理服務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對于官兵的一般心理問題，選擇一種健康積極的自我調適方式——正念，不僅可以幫助官兵舒緩心理問題，預防官兵心理危機的產生，同時也可有效緩解現階段部隊心理服務力量不足的現狀。同時，線上自助的正念訓練方式能夠避免部分官兵對心理咨詢的顧慮和擔憂，保護官兵隱私，調動官兵參與心理訓練的積極性，也為保障官兵心理健康提供了一種切實可行的方法。二是積極將線上正念訓練融入部隊心理健康教育。正念訓練在個體自我管理、情緒認知等方面有著積極的成效，通過網絡教授正念知識的同時提供訓練指導錄音，以心理知識的普及和正念訓練為基礎，指導官兵在不同情境中正確直面與接納生活中的心理體驗與感受，培養官兵健全人格，促進官兵心靈成長，提高官兵心理素質。

3.3 培育正念訓練專業人才 現階段部隊正念訓練人才較為缺乏，要推進正念在部隊的應用研究離不開人才的培養。部隊軍事訓練對訓練教員基本要求是首先要成為一名優秀的戰斗人員，對正念訓練指導者來說亦是如此。正念訓練領導者不僅應精通基本知識，更要像軍事訓練教員一樣精通實操技巧，有著豐富的經驗并能通過指導練習讓學員獲得關鍵能力的提升，這是成為正念訓練指導者的基本要求。一方面，應注重利用社會資源，選準骨干到權威機構參加學習和師資培訓，打造專業隊伍，培養一批可以勝任課程教學、指導正念實踐的正念專家。另一方面也可通過院校、醫院、療養院等有條件的機構組織官兵參與體驗正念訓練，在普及正念訓練的基礎上有意識的篩選和培訓專業人員，促進正念訓練在我軍的推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