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暉
摘要:2005年《公司法》中首次引入法人人格否認制度,而在實際判決中卻不常被法官援引適用。現行《民法典》和《公司法》雖然都對法人人格否認制度作出了規定,但實踐中既存在標準把握不嚴而濫用這一制度的現象,同時也存在因法律規定較為原則、抽象,適用難度大,而不善于適用、不敢于適用的現象。 為解決這一問題,最高人民法院頒布了《全國法院民商事審判工作會議紀要》,對法人人格否認制度的適用情形進行了解釋與細化。而人格混同作為一種常見的法人人格否認制度的情形,也在《全國法院民商事審判工作會議紀要》中得到了細致的解釋,對于人格混同的適用應綜合考慮六種情形,通過考察公司與股東財產是否混同進行判定。
關鍵詞:法人人格否認;人格混同;財產混同;《九民紀要》
2019年11月最高人民法院頒布《全國法院民商事審判工作會議紀要》(以下簡稱《九民紀要》),主要是為了強化法官對相關法條的理解與認識,幫助法官在民商事案件審判過程中能夠正確、合理地適用法律。《九民紀要》的內容與《民法典》《公司法》《證券法》《破產法》等法律息息相關,內容貼近實務,聚焦現代企業制度和監管動態,使得既有法條更加具有確定性和指向性。根據最高人民法院的通知,《九民紀要》并非司法解釋,不能被當作法條援引,而只能在分析說理部分補充適用,但是在對其進行應用的過程中也應考慮其與相關法律法規和相關學科之間的銜接,從而將《九民紀要》更好地運用于民商事審判之中。
法人人格否認制度是涉及民商事法律制度的重要制度之一,該制度規定了出資人(或股東)濫用出資人權利所需要承擔的責任,是股東有限責任的例外。法人人格否認制度被規定在《民法典》第83條和《公司法》第20條,但其條文相對抽象籠統,只規定了原則性表述,而沒有對行為判定的具體描述,因此法官在判案的過程中很難正確適用法人人格否認制度。為了解決這一問題,使法人人格否認制度更好地服務于市場經濟秩序,《九民紀要》第二部分(四)第10條至第13條通過列舉一系列情形,對法人人格否認制度作出了詳細的規定,它將對法人人格否認的判定分為了三種情形,分別是人格混同、過度支配與控制和資本顯著不足。在對三種情形進行論述的過程中均運用到了一些與財務管理、金融學、會計學等學科相關的術語,比如“財務記載”“公司賬簿”“控制”“資本”等,對于這些專業術語,相關會計準則、審計準則的表述相對更為詳盡、準確,因而在司法審判中對于相關表述的把握可以適度參考相關法律法規和行業標準,把法律與會計相結合,從而把握《九民紀要》的精神與內涵,同時在個案中應做到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以保護其他出資人和債權人的合法權利。
一、《民法典》和《公司法》對法人人格否認制度的規定
我國《民法典》第83條和《公司法》第20條均對法人人格否認制度作出了規定,且規定的內容大致相同。法人人格否認制度的主體是營利法人,即《公司法》所規范的公司,一方面在法人內部,營利法人的出資人若因濫用出資人權利造成法人自身或其他出資人損失的應依法承擔民事責任;另一方面在法人外部,營利法人的出資人若濫用法人獨立地位和出資人有限責任,逃避債務,嚴重損害法人債權人利益的,應當對法人債務承擔連帶責任。其中濫用出資人權利是指出資人為自己或第三人的利益,利用自己作為出資人的權利、優勢,損害法人或其他出資人利益的行為。法人享有獨立人格,法人財產獨立于出資人個人財產,法人自身承擔獨立于其成員、出資人個人的責任,出資人有限責任和法人無限責任猶如出資人的保護傘,然而這樣的保護也有例外,出資人不能濫用出資人有限責任的保護傘,如果出現有悖于法人存在目的的情況時則需要讓實際造成損害的出資人對公司的全部債務承擔無限連帶責任。法人人格否認制度一般包含三個要件:主體要件、行為要件和結果要件。
法人人格否認制度使用的前提是存在針對其他出資人、法人或債權人的損害事實,且出資人濫用法人獨立地位的行為與損害結果之間存在因果關系。在法人人格否認的案件中法人人格否認制度具有雙重效果,既剝奪了股東的有限責任特權,又同時否認了股東所在公司的法人資格。這樣的否認并非完全、永久地否認其法人人格,而只是在個別案件中根據具體的案件事實對法人人格進行否認,該判決不具有溯及力,不適用于其他相同主體的案件,亦不影響法人資格的存續。
關于法人人格否認制度的適用,最高人民法院認為應該持謹慎態度,在擬否認公司的獨立人格時,只有具有明確的人格混同的事實,并且嚴重損害債權人利益,已經窮盡其他救濟途徑時,才能否認公司的獨立人格。
二、《九民紀要》中的人格混同
人格混同的情況在實務出現得較為頻繁,根據《九民紀要》精神,判定人格混同的主要標準是否具有獨立意思和獨立財產,尤其是財產方面是否混同。人格混同可以表現為橫向人格混同(即關聯公司之間的人格混同)和縱向人格混同(即股東個人與公司之間的人格混同)。在《九民紀要》發布之前,有學者認為人格混同是以財務混同為主,兼有業務混同和人員混同,也有學者認為判斷是否是財產混同可以看公司資產和債務是否嚴重混同,或者說公司之間的資產和債務的區分成本是否過高。《九民紀要》發布之后明確了人格混同的標志是財產混同,同時可以用業務混同、人員混同、公司住所混同等其他混同補充強化證明財產混同,單獨具有其他混同情形的一般不認為是人格混同。
(一)股東無償使用公司資金或財產而不做財務記載
因素之一股東無償使用公司資金或財產而不做財務記載,其既不符合法律規定,也不符合會計規定。在對其進行理解與適用的過程中需要對每個詞的語義進行辨析。
首先,對“不做財務記載”的理解。財務記載是對企業日常經營活動客觀真實的記錄,也是發揮會計監督職能的方式,而公司的某項經營活動“不做財務記載”,不論其目的是否合理,其行為本身既違反了《民法典》所規定的誠信原則和營利法人的社會責任,又違反了《公司法》《會計法》等法律法規以及企業會計準則和公司內控制度,是不合規也不合法的行為,所以“不做財務記載”的行為應當受到譴責,必要時應追究其法律責任。但是并不是說進行了財務記載的商業行為都是合理合法的,對于股東無償使用公司資金或財產且進行了財務記載的行為存在兩種可能性,一種是股東無償使用的資金或財產,公司可將其消耗計入期間費用或營業外支出,另一種是公司財務人員通過虛構收入或往來款項進行虛假記載,雖然這兩種情況能夠做到賬實相符,但不影響其對其他股東或債權人造成損害的可能性,仍可能會造成公司資產流失,損害他人利益。
另一個需要討論的問題是進行財務記載的主體是股東還是公司。單從條文來看本句中“無償使用”和“不做財務記載”兩個行為的主體都應該是股東,股東為自然人時不需要考慮財務記載的問題,股東為法人時本條文中的“不做財務記載”才具有意義。在會計上,法人股東與其公司發生的商業行為雙方都需要進行會計處理。所以在運用本條文時將法人股東的財務記載作為直接證據,同時運用公司的財務記載加以佐證判斷是否屬于因素之一。
其次,對“公司資金或財產”的理解。“公司資金或財產”在會計上主要表現為企業的資產。資產有多種分類,在本文的語境下最為合適的分類是貨幣資產和非貨幣資產。本條文中的“資金”對應“貨幣資產”,主要包括現金、銀行存款、應收款項和其他貨幣資金等,“財產”對應“非貨幣資產”,主要包括存貨、固定資產、無形資產、金融資產等。股東無償使用公司貨幣資金必然包含了對貨幣資金的占有,至于其是否具有歸還的意思不影響潛在損害結果發生。對于非貨幣資產又可以將其細分為“消耗物”和“非消耗物”,其區分標準是非貨幣資產的使用價值是否能夠一次用盡或是否需要進行折舊、攤銷或重新估值。“消耗物”主要是指存貨類資產,股東在使用后無法歸還或無法恢復其原始狀態,對于生產受限或有其他特殊情況的公司,其股東使用消耗物會對公司造成無法彌補的損失。“非消耗物”是指機器設備、知識產權、交易性金融資產等不會被一次用盡、需要定期重新估值的非貨幣資產,對非消耗物的使用時間只要不與損害發生時間重合,就不會對他人造成影響,換言之只要股東在損害結果發生前將非消耗物歸還公司或恢復原狀,足以避免損害后果的發生,就無須適用法人人格否認制度。
再次,對“使用”的理解,“使用”一詞應將其理解為字面意思,即不應將其擴展于所有權中的其他權能,因為根據《九民紀要》關于人格混同應當考慮的因素之五的條文區分了“占有”和“使用”。但股東無償占有、收益、處分公司資金或財產且不做財務記載,都有可能對其他股東或債權人造成損害,例如股東私自利用應收債權利益進行保理獲取收益,破壞了應收債權的流動性,從而可能損害其他股東或債權人的利益;又如對公司賬戶享有控制權的股東以不利的市場價格私自處分公司賬戶內的交易性金融資產,可能會損害其他股東或債權人的利益。《九民紀要》規定了兜底條款,所以可以將上述情形和其他條文沒有窮盡的情形歸入“人格混同的其他情形”。
最后,對于“無償”的理解,“無償”是指占用資金、取得商品不支付合理對價或取得服務不支付合理報酬。在此需要區分福利性質的“無償”與惡意的“無償”。實踐中一些工業企業會將自己生產出的工業產品當做股利發放給股東,這樣股東就可以無償使用本公司財產。這種福利性質的“無償”一方面屬于利潤分配,所以這類財產就喪失了其原本的資產屬性;另一方面,發放實物代替現金作為股利應該經過董事會或股東會決議,應當符合《公司法》和公司章程所規定的程序。除此之外,福利性質的“無償”一般會進行財務記載。所以福利性質的“無償”無論在實體上還是在程序上都是具有合理性的。而惡意的“無償”則是以占有為目的無償使用公司資金或財產,情節嚴重的還可能構成犯罪。
(二)股東用公司的資金償還股東的債務,或者將公司的資金供關聯公司無償使用,不作財務記載的
因素之二所描述的情形是對股東使用資金行為的重構,其中提到了兩種使用資金的方式,分別是為自己所用和提供給關聯公司所使用,同時股東未做財務記載。
股東用公司的資金償還自己債務,其實是股東將公司資金當作自己的資金進行使用,應當屬于因素之一所討論的情況。股東與公司分別是兩個獨立的民事行為主體,無論股東是自然人還是法人,都要在財產和債務上與公司加以區分,都應該獨立承擔責任。公司之間股份收購以及合并財務報表等行為,并不否定股東與公司之間的相互獨立性,因此形成了“會計上合并,法律上獨立”的局面,所以股東在任何情況下都要自負盈虧,自擔風險,而不能利用會計上的便利將股東與公司的財產和債務混為一談。此處“公司的資金”應當包括公司自有的貨幣資金、舉債借入的貨幣資金和通過股權融資籌集的資金。
股東將公司的資金提供給關聯公司無償使用,在此需要討論這樣的行為與關聯交易的關系。關聯交易是一種十分常見的商業現象,根據《企業會計準則第36號——關聯方披露》,關聯交易是在關聯方之間進行的商業行為,主要是指資產負債、權利義務的轉移,同時會計準則的條文強調關聯方之間的交易行為“不論是否收取價款”,因此無償的資產劃轉、非貨幣性資產交易在關聯交易中是得到允許的。而對于“關聯方”一詞,會計準則的解釋是一方對另一方施加會計上的控制,這種控制包括母公司對子公司的控制、合營企業對被投資方所實施的共同控制,以及聯營企業共同對被投資方所施加的重大影響。根據《公司法》第21條,公司的控股股東、實際控制人、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不得利用其關聯關系損害公司利益。違反前款規定,給公司造成損失的,應當承擔賠償責任。從條文和上述定義可以看出本條文所描述的考慮因素不僅包括關聯交易,也包括向非控制方無償提供資金供其使用,即與小股東的資金往來,而且本條文與《九民紀要》在“過度支配與控制”中的情形一所描述的情況也存在一定重合。一般情況下,關聯交易成本低廉、形式自由、高效快捷,但是也較為容易幫助企業逃避監管,成為欺詐、舞弊行為的重災區。因此商事立法中針對關聯交易制定了嚴格的信息披露制度,要求公司對符合要求的關聯交易行為進行及時準確地披露,以確保市場公開透明,從而可以有效保護投資者、其他股東、公司和債權人的利益。在鑒別一項關聯交易是否屬于本條文所考慮的因素時,應重點考慮往來款項是否合法合規、是否有借款合同等證據證明,若沒有合同約定、信息披露和財務記載,則很難證明該關聯交易合法合規,因此如果被告以關聯交易為由進行抗辯,應審查提供資金行為的合理性,并結合信息披露和財務記載的情況對該行為進行分析。
(三)公司賬簿與股東賬簿不分,致使公司財產與股東財產無法區分的
公司賬簿與股東賬簿不分,即公司與股東使用同一賬簿,在同一賬簿進行財務記載。《公司法》第八章對賬簿進行了粗略的規定。賬簿主要是指會計賬簿,其詳細地記錄了公司發生的每一筆經濟業務和商業行為。公司可以根據會計賬簿制作財務會計報表和報告。賬簿不分的行為應當區別于合并財務報表的行為。股東與公司合并財務報表,是指雙方在具有控制關系的情況下母公司將子公司的經濟業務納入自己財務報表的行為,雖然合并財務報表后,合表報表層面母子公司之間的往來款項會有抵消,但是母子公司依然會分別編制自己的財務報表,公司報表與股東報表依然獨立,不能認為合并財務報表必然會導致公司和股東賬簿不分。
根據條文,賬簿不分主要指的是主體混淆,在賬簿不分的情況下無法區分一個商業行為到底是股東的商業行為還是公司的商業行為,資金和財產的初始取得和后續處理因記載在同一賬簿上而對其所有權的歸屬無法甄別,這就會造成公司財產與股東財產無法區分,從而發生財產混同,這樣就便于股東侵占或轉移公司財產,損害他人利益。因此法官在辦案過程中對于公司的會計賬簿,要審查其是否僅記載了本公司的經濟業務,對于主體不明確或來往混亂的經濟業務應讓公司作出解釋,或提供相關憑證證明經濟業務的歸屬。
除了賬簿不分,還有其他的情況可以導致公司財產與股東財產無法區分。以賬戶為例,賬戶是公司在金融機構開立的存貸款賬戶或往來賬戶,包括銀行賬戶、資金賬戶、證券賬戶等。公司賬戶與股東賬戶不加區分,可以表現為股東將自己的資金存入公司賬戶、股東動用公司賬戶的資金、控制公司證券賬戶的股東用公司賬戶按照自己的意志進行證券交易等情形,這些情形都會使公司財產與股東財產無法區分。隨著監管規則的細化與完善,銀保監會和證監會對法人開立、使用、注銷各類賬戶的要求不斷提高,且需要適用身份識別、受益人穿透、隔離墻制度等多項反洗錢和合規措施,其目的就是為了區分公司財產與股東財產,防范財產混同和洗錢行為。
(四)股東自身收益與公司盈利不加區分,致使雙方利益不清的
因素之四是從利潤的角度對財產混同進行判斷。首先,“股東收益”并非“股東權益”,股東權益是指股東對公司所享有的股權利益,主要體現在股東對公司的持股比例(表決權)上,會計上體現為所有者權益。這里對于“股東自身收益”的范圍的理解也應大于會計上的“股東收益”,會計上的“股東收益”是指公司分配給股東的股息,是由公司凈利潤計算得出。而“股東自身收益”應理解為股東從各種渠道獲取的情形。若股東自身收益與公司盈利不加區分則會導致雙方利益不清,則會出現財產混同。
(五)公司的財產記載于股東名下,由股東占有、使用的
公司財產記載于股東名下,是指公司不動產登記在股東名下或公司資產清冊將資產的所有權人登記為股東的行為。由股東占有、使用,意思是由股東實際控制,這樣就會造成公司與股東的財產混同。
公司財產的取得方式可以分為外購、自造(包括自建固定資產、自己生產存貨、自行研發無形資產等)和投資者投入。外購和自造其行為主體都是公司,取得后其所有權一般是記載在公司名下,然而其所有權卻記載在股東名下,可以推斷是在取得財產之后所有權才發生轉移。因此在判斷時應考慮財產轉移的行為是否有償、是否善意、是否有記載等問題。投資者投入的財產記載于股東名下,應區別是投入前沒有辦理物權轉移手續,還是投入后又將該財產轉出,結合《公司法》及相關司法解釋的規定,前者為出資瑕疵,后者為抽逃出資。這說明法人人格否認與抽逃出資、出資瑕疵之間存在法條競合關系,且兩者所規定的責任并不相同,公司法人人格被否認,相關股東應對公司債務承擔連帶責任,而對于抽逃出資和出資瑕疵,股東僅需要在抽逃出資或未出資的本息范圍內承擔補充賠償責任。因此在審判過程中應關注案件的事實與原告的訴求,從而正確地適用法律、劃分責任。
(六)其他混同
其他混同并非“人格混同的其他情形”,而是在出現人格混同的情況下,同時出現的其他混同的情形,包括業務混同、員工混同、公司住所混同等,這些混同并非人格混同的必備要件,只是在認定人格混同時通過其他混同增強人格混同的說服力,起到補充強化的作用。實踐中經常會有“一個企業多塊牌子”的現象,尤其是大規模的集團公司,因此其他混同獨立適用時很難具有說服力,因此也往往成為當事人抗辯的切入點。
業務混同是指公司與股東之間在經營范圍、經營行為、交易方式、價格等方面相近或混同,判定業務混同可以參考公司營業執照上的經營范圍,也可以通過查閱審計報告、分析營業收入、詢問管理人員等方式了解公司業務。實踐中在同一行業內多數公司的經營范圍都會有所重合,母子公司之間也會存在大量業務重合的現象,所以這里所考慮的業務更傾向于微觀層面的業務,即某項業務具有相同的客戶、供應商、定價等因素,或被相同的控制者所控制,或有其他共通之處。單純的業務混同并不必然導致財產混同。
員工混同是指公司與股東運用同一套員工,這在實踐中也十分常見。一般來說母子公司之間法定代表人、股東、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和普通員工常會有人員重合或交叉重合,再者,一個公司想要對另一個公司施加控制,那么這種控制就體現在向被投資方的董事會委派董事從而參與到被投資方的經營活動當中,所以員工混同尤其是高層的混同在公司與股東之間是在所難免的。同時條文中尤其強調了財務人員的混同,足以證明財務人員在公司中的重要程度。財務人員負責公司中所有與錢相關業務,是企業合法合規經營的第一道防線。在公司內部,財務人員往往具備充分的專業知識,其權力相對較大,對經濟業務和商業行為具有較強的控制力。一旦財務人員出現混同,公司和股東的財務信息和財務權力都掌握在一個人的手中,容易造成舞弊或違法行為,從而對公司產生極大危害。
住所混同是指公司與股東在同一住所辦公,在實踐中經常出現公司與股東在同一棟建筑物內辦公的情況,可能整棟建筑物都為公司所有,也可能是公司出于節約成本等原因而選擇在同一座建筑物內租用兩個獨立的區域分開進行辦公,所以住所混同并不能說明人格混同。在考慮住所混同的問題時應考慮名義住所地與實際辦公地的差別,在判定是否為住所混同時應以實際辦公地為準。
三、結語
本文對《九民紀要》中法人人格否認制度的人格混同的情形進行了分析,對于條文的措辭進行了辨析。從《九民紀要》在認定公司與股東是否構成人格混同時所提出的六點考慮因素來看,因素之間可能出現重合,而人格混同與法人人格否認的其他情形也可能會發生重合,因此在判斷是否構成人格混同時,應重點關注相關證據,如財務數據、會計賬簿、審計底稿、內控制度等證據,從而判斷公司財產與股東財產是否混同,損害他人利益。
根據《公司法》第二十條的規定,適用公司法人人格否認制度,除須具備股東與公司人格混同這一條件外,還需證明股東存在濫用公司人格,逃避債務,嚴重損害公司債權人利益的行為。單純的人格混同并不能夠否認法人人格,只有在人格混同行為具有惡意且造成了債權人實際損害的情況下才可適用法人人格否認制度。
參考文獻:
[1]王新新.論公司人格混同的治理——兼論《公司法》第20條第3款的修改[J].福建江夏學院學報,2020,10(05):62-69.
[2]梁彥紅.關聯公司人格混同法律規則的完善[J].河北法學,2019,37(08):113-120.
[3]王欣新.《全國法院破產審判工作會議紀要》要點解讀[J].法治研究,2019(05):122-137.
[4]高旭軍.論“公司人格否認制度”中之“法人人格否認”[J].比較法研究,2012(06):34-42.
[5]姜婉瑩.公司法人格否認之人格混同情形司法適用研究[J].商事法論集,2009,16(01):276-338.
[6]陳秋蘭.“揭開公司面紗”——法人人格否認制度與實務研討會紀實[J].中國律師,2008(04):35-38.
(作者單位:天津大學法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