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社區文化共同體： 構建形式、風險研判與優化路徑

摘要：互聯網的迅速發展讓網絡社區成為人們生活中的重要場所，需要我們以文化共同體的總體架構來推動網絡社區的繁榮穩定。網絡社區以社區成員的文化生產與數字勞動為實踐基礎，以社區成員共同認同的價值理念為核心，以社區集體共同遵循的運行規范維系而成。網絡技術內在資本邏輯的流量主導、“信息繭房”帶來的極化效應和虛擬轉換導致的自我迷失可能帶來文化共同體解體的風險。為此，共同體成員、平臺與政府部門必須協同構建規范的社區平臺生產關系，創建共建共享的文化價值體系，并創新主流文化和社區融合機制。

關鍵詞：文化共同體；文化治理；網絡社區

網絡空間是與陸地、海洋、天空、太空同等重要的人類活動領域，也是人類數字化生存的 “精神凈土”。人們在互聯網中以興趣為向標聚集，形成了一個又一個豐富多彩的網絡社區。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要健全網絡綜合治理體系，推動形成良好網絡生態。[1]保持社區空間和諧，實現社區成員價值的融洽是網絡社區必然的使命，呼喚我們加強對網絡社區治理的重視。和現實社區一樣，地域性與情感性的雙重特征賦予了網絡社區 “人類虛擬家園”的重要意義，以 “文化共同體”這一社區形態出場。本文分析網絡時代構建網絡社區文化共同體的具體形式及可能存在的問題，并探討建構文化共同體的具體實踐路徑。

一、網絡社區文化共同體的構建形式

網絡社區中的文化共同體是人在網絡空間中的文化勞動與生產基礎上形成的擁有共同價值觀念的穩定社會組織，具有社區特有的價值觀念及凝聚成員文化認同的范式，通過社區的文化規范制度維持組織穩定，并與其他文化共同體在網絡空間中共存。

（一）文化生產與消費的共同體

文化生產與消費的數字勞動是網絡社區的實踐活動。“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2]文化共同體來自社會生產與勞動活動，平臺為用戶提供了可以進行文化內容和消費的 “房屋”，用戶可以瀏覽、分享、創造與自己興趣有關的內容，并在平臺中免費、自愿地創造在線信息。產銷合一的 “玩勞動”實現了用戶與平臺的深度綁定，成員在平臺共享數字勞動生產過程，不斷生產出共有的產品、符號、語言與社會關系。

（二）文化價值觀念的共同體

文化價值觀念的一致是文化共同體的核心，是在文化實踐上所產生的共同的價值文化觀念集合。在固定空間中穩定地進行生產勞動與實踐，這種共同生活形成了群體共同的行動目標，也凝結成為群體的集體記憶。集體記憶塑造群體的價值觀念與文化范式，潛移默化地影響每一名群體成員，創造群體自己的文化。數據化時代的智能發展態勢下，用戶尋找甚至創立同質性社區的成本將會越發降低，文化價值觀念的趨同性將帶來社區文化價值的進一步凝練。

（三）文化規范與制度的共同體

文化規范與制度的共同體負責維護文化共同體價值觀穩定，支撐文化共同體生存與發展。制度的本質是人類交往行為與社會關系的規范化與秩序化，通過預防、協調、懲罰、矯正成員行為，引導成員接受群體所設定的觀念，實現群體內部交往的有序。與其他社會群體一樣，網絡社區文化共同體也存在一套文化制度與規范。一是文化內容審查制度。它負責分析與鑒別文化共同體內部的信息與內容，確保用戶上傳的數據符合社區規定，剔除違反社區制度或社區特征的內容。網絡社區采用機器審核與人工審核互補的內容審查機制，由AI進行初次審核后，人工再審核與處理AI無法識別的內容。二是負責約束社區成員交往行為的文化行為規范制度。通過平臺投訴功能，成員可以舉報他認為具有冒犯性的評論與內容。三是文化成員準入制度。它負責區隔異質性群體，維護群體內部特征和價值觀念同質性。區分 “其他人”的邊界設置是集體儀式參與的重要保證，關乎儀式中個體認同是否能順利形成。[3]網絡社區會在用戶注冊與群體參與時設定一定的等級要求、考試要求或身份認證等準入門檻，用于審核主體能否接受和容納共同體的價值觀念。準入門檻的條件本質是社區習俗與規范文本化，接受準入制度本身就意味著個體對社區文化的承認。

二、網絡社區文化共同體構建的風險研判

人工智能時代的網絡技術為網絡社區文化共同體的鑄造提供了土壤與養分，為群體價值與文化認同提供了技術性的條件支撐。同時，資本導向的流量邏輯、算法推薦的 “信息繭房”、虛擬轉換的自我失衡等問題也為網絡社區文化共同體構建注入了潛在風險。

（一）流量為王：資本邏輯帶來主客體的異化

網絡社區是人在網絡空間中積聚形成的兼具地域性與情感性的產物。[4]它應當服務于人的網絡生活，成為承載群體情感、利益和信念的場域。網絡社區創造出自由的生活空間后，資本也隨之滲透到空間生產的過程中，并試圖將所有人變成其獲利的 “數字勞工”。數據主宰了社區文化發展的趨勢，顛倒了人與物的主客體性，文化共同體的成員淪為流量的 “持存物”。產銷性數字勞動與 “娛樂”深度綁定，勞動者愿意在網絡空間的生產與消費中不求回報地付出時間與腦力成本。社會關系反過來促使成員將更多的空閑時間投入社區生產與消費中。用戶創造的數據保存在平臺中，為用戶帶來收益的同時也成為社區的流量貨幣，給平臺帶來盈利。要獲得更多的流量，平臺就需要刺激人在數據勞動中花費更多的時間，生產出更多的信息。信息的具體內容是無關緊要的，誰發出信息是無關緊要的，誰接受信息是無關緊要的，要不要做出回應也是無關緊要的。只需要向流量儲蓄池中投入新的信息并促進數據的再循環，就能獲得流量的收益轉化，信息內容的優劣、能否推動文化共同體的發展都是次要的。流量導向的邏輯下，會導致文化共同體形成 “流量至上”的價值理念，文化內容生產質量下降，“帶節奏”“標題黨”“蹭熱度”“假新聞”等劣質圖像呈現在文化共同體成員面前，帶來社區負面情緒的泛濫。

（二）“信息繭房”：群體極化帶來文化共同體環境的惡化

網絡社區中的文化共同體是邊界明晰的自組織圈子，是 “一切關系在其中同時存在而又互相依存的社會機體”，具有斥異性與邊際性的特征。它在孕育共同體情感和價值的過程中也帶來群體 “信息繭房”的產生。社區平臺利用算法推薦的文化內容滿足了用戶興趣與偏好，也將用戶固定在熟悉領域中。人們對不喜歡的內容選擇 “不感興趣”，算法推薦機制記錄立刻冷卻同標簽推薦，停止分發相關內容。在向算法的多次反饋下，用戶自調配出符合自己興趣觀念的系統，信息同質性包裹起個體信息 “回音室”，排斥與自己思維定式與價值觀念不符的觀點，加劇價值觀念的固化，形成群體的 “信息孤島”。文化內容迎合用戶需求，信息廣度逐步收窄，不同社區間信息割據加劇，最終形成文化共同體的 “信息繭房”。處理群體利益矛盾時，不同的文化共同體堅守價值理念 “繭房”，拒斥其他群體的理念，在網絡空間以固有的刻板印象和偏見對待他群，在情緒化宣泄氛圍中加劇群體間非理性交互，群體的矛盾逐漸升級為沖突罵戰。激烈的感性爭辯后群體間無法達成群體和諧，成員又回到 “共同體繭房”中尋求情感的認可，最終讓群體走向極端化發展。

（三）虛實相生：多重身份下成員自我同一性的失衡

文化共同體中的每個人是現實身份與虛擬身份復合疊加，包括文化共同體的成員身份、社區職務身份以及現實中公民身份、民族身份及家庭身份等。共同體成員塑造多樣性自我的同時，“個體頻繁地穿梭于不同特性的虛實空間，陷入各種虛實分身之中，可能導致自我認同的障礙和人格分裂的危機”。網絡世界是對現實世界的臨摹，也是一種主觀再創造的過程。根據現實的鏡像比對創設出的虛擬時空形象既可能是現實自我的復制，也可能含有主體自主的修正，更可能是對現實自我形象的背反。一旦 “文化共同體中的我”與 “現實我”產生價值沖突，個體就無法實現對自我本質的把握，導致 “虛擬我”與 “現實我”的平衡被打破。個體無法統籌以往的現實身份、網絡中的虛擬身份以及 “以后的我”以何種樣態存在的未來身份三者的關系，導致 “過去—現在—未來”連續性的斷裂，無法形成一個健全而穩定的自我角色并產生自我認同，從而出現同一性危機。人的時間精力的有限性意味著虛擬生活與現實生活的對立，一方的擴張必然帶來另一種生活的壓縮甚至是被侵蝕。文化共同體生活的強情感歸屬與文化向心力為成員帶來精神的愉悅與快樂，一旦與現實生活直接產生強烈對比，成員沉迷在虛擬生活的時間就會愈加增多，擠壓現實生活。

三、網絡社區文化共同體構建的優化路徑

文化共同體是人類本質意志的選擇，是人們對與其他成員 “共同領會”意志和群體和諧關系的追尋，它給現代生活中的無根之人帶來歸屬與守護。我們需要創造文化共同體出場的 “因”，等待家園般的文化共同體的到來。

（一）規范社區平臺文化生產關系

哈貝馬斯指出：“工具理性是交往理性的一個不可替代的環節，但要讓它回到其合法范圍內—用以處理任何自然的關系，用以提高社會行動的效率。”制度是一種規范化的行為方式與關系結構規則體系，規約實踐活動的界限與方向，是保障實踐活動有序運行的重要力量。改變網絡社區發展亂象的關鍵，是必須將資本約束在制度的籠子中，使其服務于社區資源調配和社區文化培養，矯正智能技術使用的指向。首先，要強化資本規制，規范社區文化生產行為與平臺盈利模式。明確用戶數據的使用標準、文化生產內容的版權歸屬以及行業技術的使用場景，加大對侵犯文化共同體成員權利行為的查處與懲罰力度，達成對資本僭越的威懾。其次，要培育共同體成員主體意識，引導健康文化內容需求。積極開展優秀文化傳播與展覽活動，宣傳社區優秀文化內容，激發成員參與社區實踐活動的熱情，為社區價值培育注入新活力。最后，要建立平臺的文化創造激勵體制，精準鎖定社區內優質內容生產成員，鼓勵其創作熱情，為社區提供更多有質量、有情懷、有價值的內容；培養有內容生產能力的新成員，通過技術幫扶與宣發推介等多種社區營銷模式，在幫助成員增進認同與歸屬的同時繁榮社區文化氛圍。

（二）創建共建共享的文化價值體系

增強社區互動性，提升共同體成員價值認同感，是文化共同體建設的重中之重。提升虛實互融情景中情感與身份的歸屬，需要多種要素協同發展，創建共建共享的文化價值體系。一是重塑歷史記憶場景空間，喚醒成員的集體記憶。通過復現社區重大事件的場景與歷程，借助 “講故事”的渲染方式將文化共同體與情感關聯起來。歷史記憶場景中的價值、情感與記憶的三方融合，為個體建構對社區價值的系統性了解以及對自我身份的歷史性傳承提供了強大動力，有助于形成成員對社區身份的深刻認同。二是挖掘平臺優質文化資源。網絡社區的文化內容紛繁復雜，傳達情感與價值的能力也各不相同。社區要更加主動地剖析社區文化內容的價值深度、知識寬度與表達力度，盡力發掘含有多樣技術手段、多元價值融合、多種敘述手法、多方共同參與、能代表社區特質的文化內容。三是推動文化共同體內群體文化多元互融。文化共同體場域中存在垂直分類的若干小共同體，他們的交互交流直接影響整體共同體價值文化以及社區環境的發展。“和而不同，美美與共”，文化共同體要主動破除不同群體間的 “信息繭房”，倡導友好互助的群體交流理念；懲罰社區中挑起群體對立、破壞團結的非理性發言，引導不同成員了解其他共同體的行為習慣；及時介入社區爭端，搭建群體責任人溝通協商機制，以和平方式解決成員內部矛盾。

（三）創新主流文化和社區融合機制

網絡社區文化共同體的核心應當隸屬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與社會主流文化的要求相適應。首先，要在維持社群價值內核的基礎上，遵循社區文化的傳播邏輯，創新主流文化和社區融合機制，實現主流文化和社區的平等對話。要建立主流文化與社區文化理念與表達機制的雙向嵌合，借助社區話語領袖的創作力，提升主流文化在各類文化社區中的號召力與認同度，提升正能量文化的陶冶作用。其次，社區需要提升文化共同體價值向外破圈進程，提高外部環境對社區的理解程度。文化共同體需要把握社區文化獨特特質與大眾認可能力間的平衡點，展現社區中通俗易懂的文化產品，提升文化在社會的整體傳播范圍，訴諸外部承認來提升社區合法性與認同度。最后，要營造 “天朗氣清”的網絡空間環境。管理機構與主體部門要加強對網絡暴力、虛假信息等各類違法犯罪行為的懲處力度，讓每一名網絡成員都能在 “天朗氣清”的網絡空間中滿足自己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四、結束語

推進網絡社區文化共同體構建的意義在于實現社區內成員的高度認同與和諧穩定，以默認一致的文化理念與行為規范推動社區的存續與發展，這與文化治理的目標相吻合。相比于現實社區，網絡空間文化共同體面臨的困境與數字時代的癥結深度糾纏。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國家政策法規的完善以及成員自我而全面的發展，網絡社區文化共同體將會成為人類網絡生活的 “精神港灣”。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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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社群的形成[J].山西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2， 45（04）：65-82.

作者簡介： 周建全，男，漢族，四川綿陽人，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網絡思想政治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