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婷婷
(江西師范大學教育學院,江西南昌,330022)
家長參與是各國教育研究和改革的重要主題,也是未來教育發展的歷史趨勢。[1]美國聯邦政府頒布的《初等中等教育法案》將家長參與學校教育作為提高處境不利兒童學業成績的重要方法,并逐漸形成了體系化的家長參與政策。[2]英國在《1988年改革教育法》中賦予家長擇校權,在1997年頒布的《追求卓越的學校教育》中將家長參與學校教育作為提升學生學業成績的重要舉措。[3]2008年,澳大利亞頒布并實施了《家校合作框架》,于2011年在《澳大利亞教師專業標準》中對親師互動做出了規定,于2012年在《國家質量標準》中對家校社合作伙伴關系發展提出了具體建議。[4]2020年,我國教育部發布《中華人民共和國學前教育法草案(征求意見稿)》并于2023年討論通過,其中強調幼兒園應設立家長委員會,參與幼兒園重大事項決策、日常管理與監督。[5]2021年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明確提出,幼兒園要將家庭教育指導服務納入工作計劃,促進家園共育活動。[6]這再次掀起家園合作的熱潮。
家長參與和兒童發展的相關研究表明,家長參與是各年齡階段兒童在校表現良好的重要因素。[7]具體到幼兒園階段,家長參與有利于促進幼兒多方面的發展,如顯著提高幼兒的識字量和閱讀能力、顯著預測幼兒的數學和閱讀成就、顯著提高幼兒的科學素養。[8-10]一項對237個自閉癥兒童的調查發現,在幼兒園向小學過渡過程中,家長參與有助于促進自閉癥兒童的心理適應和親社會行為的發展。[11]還有研究發現,家長參與對發育障礙和行為問題兒童在幼兒園的入學適應和行為表現也有積極影響,是學習障礙兒童取得學業成就的關鍵因素。[12-13]一項對中美韓三國八年級學生的大型調查發現,父母參與幼兒園活動的次數與幼兒日后的閱讀成績和留級率顯著相關。[14]另有研究發現,家長參與對幼兒日后的學業成就會產生持續的影響。[15]此外,鼓勵家長積極參與學校教育可以緩解不利因素對幼兒的影響。[16]
家長參與對家長、教師和幼兒園具有重要的影響作用。對家長而言,家長參與可以提高家長的教育水平和角色意識,能讓家長懂得欣賞和接受幼兒的個體差異。[17-18]對教師而言,家長參與可以提高教師的自我效能感和專業知識與技能,還能提高親師互動的頻率,促進親師間的經驗共享。[19]對幼兒園而言,家長參與不僅能充分挖掘和利用家庭教育資源,拓寬幼兒的學習空間、豐富幼兒學習經驗,而且能為教師和幼兒園提供幫助,有助于學校挖掘和利用家長資源促進校本課程的開發。[20-22]
大量研究已經揭示了家長參與的重要性及其作用,但是當前國內對家長參與的研究多集中在中小學階段,對家長參與幼兒園教育的關注相對較少。鑒于此,本研究旨在了解中部地區P市家長參與幼兒園教育的現狀,分析影響家長參與的因素,探討促進家長參與幼兒園教育的方向和對策。
本研究采用量化研究范式,參考借鑒李璐編制的“家園共育中家長參與幼兒園教育調查問卷”[22],并結合研究主題修訂完善這一調查問卷。修訂后問卷整體信度系數值為0.96,家長參與的認識維度、內容維度、評價維度的信度分別為0.93、0.94、0.92,說明問卷信度好。問卷KMO值為0.945,說明問卷維度劃分較好,且Bartlett球形檢驗的顯著性p值小于0.001,說明問卷效度好。
本研究采取方便抽樣法,以P市3—6歲幼兒家長為研究對象,抽取市區和鄉村各2所幼兒園共161名幼兒家長進行問卷調查。剔除連續勾選、有規律地交替勾選、填寫時間少于1分鐘的問卷后,有效問卷為148份,問卷有效率為91.93%。研究對象的基本信息如表1所示。

表1 研究對象基本情況
在處理問卷結果時采用李克特5點計分法,將回答從“非常符合”到“非常不符合”依次賦分5—1分,并采用SPSS 21.0軟件進行數據分析。
調查數據顯示,家長參與形式由高到低分別為家長會(33.5%)、親子活動(28.5%)、家長開放日(16.7%)、家長講座(6.8%)、家長委員會(6.1%)、其他(5.1%)、家長義工(2.1%)和家長助教(1.2%)。由此可見,幼兒園教育中,家長會和親子活動是家長參與較多的形式,家長助教和家長義工則較少。
描述性分析結果顯示,家長參與幼兒園教育的平均值為3.32,說明該樣本中家長參與幼兒園教育的總體水平一般;各參與維度得分從高到低依次為評價維度(M=3.84)、認識維度(M=3.32)、內容維度(M=2.69),說明該樣本中家長參與評價維度得分較高,認識維度得分一般,內容維度得分較差。
現以家長學歷、職業、收入、年齡、家庭結構為自變量,以家長參與的三個維度為因變量,采用單因素方差分析和獨立樣本t檢驗分析家長參與在人口學變量上是否存在顯著差異。
1.學歷差異
不同學歷的家長參與在總體、認識維度和內容維度存在顯著差異,評價維度不存在顯著差異。事后多重比較分析發現,本科及以上學歷的家長參與在總體和各維度上的得分高于其他學歷的家長,初中及以下學歷的家長參與在總體和各維度上的得分低于其他學歷的家長。具體如表2所示。

表2 學歷差異(M±SD)
2.職業差異
不同職業的家長參與在總體和各維度得分上存在顯著差異。事后多重比較分析發現,職業為管理人員和專業人員的家長參與在總體、認識維度和內容維度上的得分高于其他職業的家長。具體如表3所示。

表3 職業差異(M±SD)
3.收入差異
不同家庭月收入的家長參與在總體和內容維度得分上存在顯著差異,在認識維度和評價維度得分上不存在顯著差異。事后多重比較分析發現,家庭月收入高于2萬元的家長參與在總體和各維度上的得分高于家庭月收入低于2萬元的家長。具體如表4所示。

表4 收入差異(M±SD)
4.年齡差異
不同年齡的家長參與在總體和認識維度得分上存在顯著差異,其他維度的得分不存在差異。事后多重比較分析發現,家長參與在總體、認識維度和內容維度上的得分隨著家長年齡的上升而下降。具體如表5所示。

表5 年齡差異(M±SD)
5.家庭結構差異
不同家庭結構的家長參與在總體和各維度上的得分存在顯著差異。事后多重比較分析發現,核心家庭和主干家庭的家長參與在總體和各維度上的得分高于其他家庭結構。具體如表6所示。

表6 家庭結構差異(M±SD)
6.地域差異
不同園所地域的家長參與在總體、認識維度與內容維度上的得分存在顯著差異,在評價維度上的得分不存在顯著差異。具體而言,城區的家長參與在總體、認識維度和內容維度上的得分顯著高于鄉村家長。具體如表7所示。

表7 地域差異(M±SD)
有學者在研究中小學家長和教師合作關系時,將家長參與分為三個層次:一是低層次參與,如家長會;二是中層次參與,如當家長志愿者;三是高層次參與,如參加園務會議。[23]分析上述結果可知,在實踐層面,家長參與更多表現為參加家長會、親子活動,或者為幼兒園提供物質資源等中低層次參與,而高層次的家長參與,如成為家長助教參與幼兒的教學活動,作為家委會參與幼兒園的決策和管理,則極少涉及。這跟家長觀念和家園地位密切相關。一方面,由于幼兒園教師的專業屬性,家長對自己主體地位的身份認識不足,普遍認為應聽從和配合幼兒園的安排。另一方面,幼兒園在家園共育活動中占主導地位,是一個主動且權威性的角色,家長則是一個被動的參加者和配合者的角色,家長難以充分參與幼兒日常活動的組織安排、幼兒園課程設置、家園共育活動的組織等深層次活動。
在受教育水平上,家長參與水平隨教育程度的提升而提升,且在認知維度和內容維度上,本科及以上學歷家長顯著高于本科及以下學歷家長。這與一些學者的研究結果相似:家長參與水平和他們受教育程度呈正相關。[24-25]
不同職業和收入水平的家長也表現出類似的特點,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的家長的參與水平高于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的家長。家長的受教育水平、職業和收入是家庭社會經濟地位的表現,對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的家長來說,由于經濟收入、文化水平和社會地位等方面的優勢,他們能接觸到更多的科學育兒知識,因此能自信地與幼兒園打交道,主動參與幼兒園教育活動,為幼兒園提供豐富的教育資源。對于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的家長來說,由于生活壓力較大,他們能接觸到的科學育兒知識較少,缺少與教師的非正式交往,因此對教師和幼兒園的安排表現出更多的聽從,減少了參與幼兒園教育的時間和頻率。[26]
35歲以下的家長參與總體水平、認識維度和評價維度均高于35歲以上的家長。這可能與相對年輕的家長更樂于接受新事物有關,因此在幼兒園教育活動中參與度較高。45歲以上的家長總體水平和各維度得分都較低。這可能是因為這部分家長主要為幼兒園的(外)祖父母,受年齡較大、受教育水平較低的雙重影響,所以在幼兒園教育活動中的參與度較低。
總體而言,核心家庭和主干家庭的家長參與水平顯著高于隔代家庭和單親家庭。在核心家庭和主干家庭中,年輕的家長會更積極地參與家園共育活動,與幼兒園的溝通和聯系也更加密切;在單親家庭和隔代家庭中,家長參與常出現“雙親缺位”現象,祖輩受自身認知、身體狀況等因素的影響,參與幼兒園教育的程度和水平都較低。
在地域方面,鄉村地區的家長參與水平顯著低于城區家長。目前,農村幼兒園家園共育存在教育理念不一致、家長與教師缺乏溝通、幼兒園家園活動難以開展等問題。從家長層面看,鄉村地區的家長更重視幼兒的知識教學,在幼兒園以游戲為基本活動方面,家長和教師的教育理念存在沖突;鄉村地區的家長參與意識薄弱,家長將幼兒的教育職責交予幼兒園,很少參與幼兒園教育活動;鄉村地區的家長參與活動以祖輩為主要參與者,形式、內容和質量均受到限制。從幼兒園方面看,鄉村幼兒園師資力量相對欠缺,有些幼兒園甚至難以保障每個班“兩教一保”的基礎人員配備,家長參與活動只能以集體參與為主;鄉村幼兒教師缺乏教育培訓、專家來園指導、外出參觀學習等機會,家長參與活動形式傳統且單一,以家長會等低層次活動為主。
一方面,幼兒園應充分肯定家長參與權、承認家長決策權,豐富家長參與的形式和內容。家長參與的活動不應局限于親子活動、家長開放日等,幼兒園各種活動的組織、日常事務的管理、重大事項的決策等深層次活動也需要家長參與。因此,幼兒園應讓家長全面深入地了解幼兒園教育活動,提升家長參與的信心和自我效能感。另一方面,幼兒園需要營造良好的對話氛圍,為家長提供溝通、提問和協商的機會,拓寬溝通渠道,促進家長深度參與。這有助于建立平等合作的家園關系,保持家園教育的一致性,提高家長參與的積極性。
影響家長參與的因素眾多,幼兒園不應為家長參與提供標準化、模式化的參與路徑,而應根據不同家長所處的具體情境,提供差異化、有針對性的參與措施,重視弱勢家長群體參與不足的狀況,提升這類家長的參與能力。例如,幼兒園應為弱勢家長群體參與幼兒園教育賦權賦能,主動向這類家長傳達幼兒園活動信息和幼兒的在園情況,讓不便參與幼兒園活動的家長有參與感,進而提高其參與的積極性、主動性和自我效能感。另外,政府應出臺傾斜性政策,進一步完善農村地區幼兒園的基礎設施建設和農村幼兒教師的福利保障,為農村幼兒教師提供更多的學習和培訓的機會。例如,上級教育部門可以邀請專家入園指導,讓農村幼兒教師接觸到更多前沿的教育理念,幫助他們學習開展深層次家長參與活動的方法。
總而言之,本研究關注到家長參與幼兒園教育活動的現狀,并分析影響家長參與的因素,對提升家園共育水平具有重要作用。未來要加強家長參與幼兒園教育的實踐模式研究,構建本土化家長參與幼兒園教育的實踐模式,促進幼兒的全面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