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長征

石仲泉

(中共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北京 100017)

我首先祝賀《長征學刊》創刊暨弘揚長征精神理論研討會熱烈召開!并借此機會向四川長征干部學院和《長征學刊》取得的佳績一并祝賀!

四川長征干部學院掛牌成立和《長征學刊》創刊以來,他們一直有一位同志與我保持著密切聯系。他們的熱情關照和傳遞信息使我甚為感動。在此也表示謝意!或許是這位同志受學院和編輯部委派,告訴召開這次會議,望我赴會講話;若不能與會,務必致辭寄語。在她代表院方和編輯部一再盛情的邀請下,我難以推卻,答應講點隨想之語。

隨想之一,四川掛牌長征干部學院,理由充分。

自疫情暴發以來,我閉門未出京城,外界的各種活動婉謝了。這樣比較平安度過了老年人的危局。但這也帶來一個問題,信息隔絕,資訊塞聽。比如,全國成立有多少個長征干部學院?是否只有四川一家?概不清楚。目前各地爭搶紅色資源很踴躍,就是全國有多家長征干部學院,也很好。但即使只有四川一家,也不是不可以。我是湖北佬,沒有對四川的偏心,只是客觀地擺長征的龍門陣。從2003年“走走黨史”考察長征路以來,我就一直認為,長征的歷史節點很多,所經過的一些省份都有自己的“打卡”熱點。但四川的長征路有其獨特性:一者,它是三支主力紅軍都經過的省份;二者,它是三支主力紅軍,至少是中央紅軍和紅四方面軍所走長征路里程最長、時間最久的省份;三者,它是三支主力紅軍走長征路最為艱難困苦的省份。因為不僅要過大雪山,更要過方圓達1.5萬多平方公里的高原沼澤草地。按照張聞天夫人劉英的描述,那是茫茫澤國“地獄行”,生死臨界一星期。據我所掌握的材料,三支主力紅軍在兩年間有的數次過雪山草地,非戰斗減員在萬人以上。這為世所罕見。所以,將長征干部學院掛牌四川也算理由充分。有同志也許會說,你知道內情。說老實話,我一丁點兒也不知道有關方面為什么將長征干部學院掛牌四川的考量,上述三條只是我個人的想法,其他人怎么看,我不清楚。這也算為你們當拉拉隊員吧!這是隨想之一。

隨想之二,宣講好長征歷史,辦好《長征學刊》,為長征教育常態化、長征研究提升化作出應有貢獻。

既然要道賀,就講點寄語之言吧。這里,首先提點“形而下”的具體寄語。我是學哲學的,三句話不離本行,“形而下”是哲學術語,后面要講“形而上”的較為抽象層面的問題,故這里先講具體層面問題。

我以為,對學院教學來說,宣講好長征歷史,將長征教育常態化,應視為一門主課。我曾講過:為了使長征教育更能發揮正能量的巨大作用,若能創造條件走走長征路,能全走的可走全,不能走全的走一段也行。喜聞貴院掛牌成立后,結合長征國家文化公園四川段建設,打造了四渡赤水、彝海結盟、飛渡天塹、小金(懋功)會師、雪山草地等多條精品教學線路。這種流動性的現場教學方式很好,希望能堅持下去,而且要有歷史對比。因為80多年過去,現場變化很大,雪山的雪少多了,草地可以跑汽車了,很難再找到當年茫茫澤國“地獄行”的感覺,這就需要在現場講當年過雪山草地的艱難歷程。還有,四川長征路的一個重要內容,就是不斷與張國燾的反對中央分裂黨的罪惡行徑作斗爭,應創造條件增加若干會議內容的教學線路,如兩河口會議、蘆花會議、沙窩會議、毛兒蓋會議、巴西會議等。這都有一定現實意義。貴院應努力為實現長征教育常態化,不斷豐富其內容和形式進行積極探索,作出應有貢獻。

對于辦好《長征學刊》,也給兩句寄語。我也曾說過:長征是一門世界級學問。在人類歷史上,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紅軍長征,歷時兩年多,行程共計6.5萬多里,創造了人類歷史上驚天地、泣鬼神的偉大奇跡。這些年來,長征一直受到國內外廣泛關注,是學術研究的重要熱點和文學創作的豐富素材。關于長征的親歷回憶、口述日記、學術專著、文學作品琳瑯滿目。貴院《長征學刊》的創辦,為這一門世界級的學問搭建了一個難得的學術平臺。希望《長征學刊》高起點、高站位、高境界,薈萃長征研究各家之長,辦出特色,打造精品,成為有巨大影響力的刊物。

隨想之三,長征,既有歷史之路的長征,更有理想層面的長征。弘揚長征精神,要不斷為實現中國共產黨人的長征夢想——共產主義最終理想而持續接力奮斗。

這是具有宏觀性的,更具根本性的,屬于“形而上”層面的寄語。我一直認為,中國共產黨人有兩大夢想:一是作為中國人,首先要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二是作為共產黨人,要實現黨的終極目標共產主義之夢。前一個夢想,既包含共產主義最高理想,更多的是實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共同理想的奮斗目標。后一個夢想,則是在實現前一個夢想后繼續奮斗,去沖擊終極目標。毛澤東講,中國革命的勝利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過去,我們長期以為,這是文學語言。其實,非也!毛澤東他老人家是以實現共產主義作為黨的終極目標這個參照系來講的,是高屋建瓴之語。相對于實現共產主義終極理想而言,中國共產黨人要為實現它而奮斗,就是新長征路。基于此,中國革命的勝利,就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應當說,毛澤東正是在這個意義和這個層面上講的,它不是文學夸張的“虛詞”,而是立足于人類社會發展客觀規律、高瞻遠矚而講的實語。既然如此,這“第一步”以后的“步數”怎么算?不能只有第一步,沒有第二、第三、第四步。我以為,黨的第三個歷史決議為解決這個問題提供了重要思路。黨的第三個歷史決議將黨的百年歷史分為四個時期。按照毛澤東的邏輯,完全可以說,這四個時期就是中國共產黨人為實現共產主義而奮斗的萬里長征的漫長之路上的四大步。前三步就是前三個時期,我們已經畫上了圓滿句號。從新時代開始,我們黨已邁出第四步。按照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的規劃,這一步將走到21世紀中葉新中國成立100周年之際,把我們國家建成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以后的“步數”將由未來的共產黨人來規劃計算了。

鄧小平說過:我們搞社會主義才幾十年,還處在初級階段。鞏固和發展社會主義制度,還需要一個很長的歷史階段,需要我們幾代人、十幾代人甚至幾十代人堅持不懈地努力奮斗,決不能掉以輕心。有不少人認為,鄧小平的這個論斷過時了。我不這么看。在我看來,這些話并沒有過時。他是站在歷史的高度,也是從人類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來作的論斷。我們現在這些年,總的說是比較順利的,治國理政沒有犯顛覆性錯誤;在國際斗爭中,爭取了數十年的和平環境。因此,國家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但誰能保證目前這樣一個沒折騰、沒戰爭的大好環境能延續多久?我們千萬不能為目前的順利發展頭腦膨脹,忘乎所以,否則會吃大虧的。這方面的歷史教訓太刻骨銘心了。所以,習近平總書記一直強調,我們要應對前進道路上將會具有的許多新的歷史特點的偉大斗爭,要應對各種我們很難預料的,比目前會復雜得多的風險挑戰。在這方面一定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與其把未來的發展想得順利一些,不如想得更加困難和復雜一些,這就是底線思維。歷史的發展不可能永遠是平坦大道,總體上是彎彎曲曲的,甚至會有“S”線。有了這個底線思維及其各種應對準備,就可以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船。鄧小平講的社會主義歷史階段的長期性,肯定要分若干階段,也會有若干個時期,為實現中國共產黨人的最高理想之夢,就還會經歷若干“步數”。

為什么要特別強調這個長期性呢?我們都學過《共產黨宣言》,大家都熟悉“兩個徹底決裂”,即共產主義革命要實行兩個最徹底的決裂,一是同傳統的所有制關系實行最徹底的決裂;二是同傳統的觀念實行最徹底的決裂。盡管學界對這“兩個徹底決裂”的翻譯有不同看法,我們姑且不去管它。按照比較多的同志認可的觀念,我們可以將前者簡單地概括為消滅私有制,后者也可說是消滅私有觀念。前者是國家行為;后者對于共產黨員來說,既有組織約束,更重要的是個人修養問題。從我國的歷史實踐看,對于前者,我們走了一段彎路。一個時期曾經消滅過生產資料私有制,這脫離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實際。改革開放以來,非公有制經濟又得到迅猛發展,在國家經濟發展總量中目前已占大半壁江山。這符合目前國家發展進步的需要。只有到了社會主義高級階段才能考慮以怎樣的方式來解決它的去留問題。目前它還是我國基本經濟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需要繼續鞏固和發展。如果現在提出它的去留問題,則完全脫離了我國現階段的實際,是值得警惕的一種錯誤傾向。至于私有觀念和其他傳統觀念,在現階段凡沒有違背憲法黨章要求的,都是允許的。隨著歷史的發展,目前認為具有某種“合理合法”的私有觀念和其他傳統觀念,可能也會相應地有所變化,那是將來好多年的后話。由于思想觀念、社會意識具有滯后性,它的存在會更為長期。這是歷史唯物論的ABC,也不去論它。

但是,對于共產黨員來說,有一個要與私有觀念怎么決裂的問題,怎么堅守合理合法界線,堅守黨章界限,絕不能越過紅線的問題。為什么會產生人人喊打的腐敗?私有觀念惡性膨脹到忘乎所以是滋生腐敗的一個重要原因。最近網傳與我們黨史界有關的、也走過長征路并發表了不少研究長征著述的一位大企業家兼文化名人,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在接受審查。這位“仁兄”很有才、很能干,很會活動,退休了,活躍于文藝各界,神通廣大,沒想到“落馬”了。這說明什么問題呢?他缺什么,應當說高官厚祿都得到了,在物質方面不缺什么。他缺的就是沒有與違背黨紀國法的私有觀念徹底決裂的黨性。這種人口頭上也會講得很好聽,一套一套的,但骨子里如毛澤東所說,“是組織上入了黨而思想上還沒有入黨”。違背黨紀國法的私有觀念發展到極點,那就是“根本沒有入黨”。就此而言,要與私有觀念徹底決裂比與私有制徹底決裂困難得多,時間會漫長許多。

前面說了,中國共產黨人有兩大夢想,最終夢想是實現黨的終極目標——共產主義社會。那么怎樣來實現它呢?這就要靠具有共產主義思想覺悟的共產黨人帶領廣大人民群眾進行新的長征來持續接力,一代又一代人的接力,像愚公移山那樣,子子孫孫奮斗不息。這就要在將來消滅私有制之后還要與私有觀念徹底決裂,才能實現這個目標。也就是說,需要有千千萬萬具有共產主義思想覺悟的新人進行共產主義革命才能實現共產主義。這個共產主義革命最核心的就是與傳統的私有觀念實行最徹底的決裂。如果說什么物質極大豐富之類是建設共產主義社會的硬件,那么這個徹底決裂就是實現它的最重要的軟件。如果千千萬萬的人與私有觀念徹底決裂不了,就休談共產主義!何時決裂,何時才能拿到進入共產主義社會的入場券!

由此可見,走歷史的長征路不困難,走共產主義的長征路卻要困難得多,要脫胎換骨!洗私有觀念之腦,換共產主義觀念之心。這個共產主義觀念之心是什么?一點也不神秘,也并非高不可及。這就是毛澤東講的做一個毫無自私自利之心的人,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于人民的人。做到了這些,就有了共產主義觀念之心。說得再具體一點,對于普通黨員就是雷鋒精神,對于廣大干部就是焦裕祿精神,對于高級干部和黨的領導人就是周恩來精神。有了這些精神,像他們那樣做人干事,就有了共產主義觀念之心。我們長征干部學院,就應當要求學員不僅要走歷史的長征路,要進行共產主義長征路的教育,更要進行具有雷鋒精神、焦裕祿精神和周恩來精神的共產主義觀念教育。這也就是大長征精神的教育!

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說,長征永遠在路上。我們要有永遠的長征這種精神狀態!弘揚長征精神,賡續紅色血脈,就是要為實現中國共產黨人追求的共產主義之夢而進行永遠的長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