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軍長征在云南擴紅人數考略

朱 劍 高曉波

(1.貴州師范大學,貴陽 550025;2.上海電力大學,上海 201306)

“擴紅”又稱擴大紅軍運動,是中國共產黨依靠人民群眾來壯大革命隊伍的重要途徑。學界關注紅軍長征擴紅人數考證的研究成果較少,如劉慧娟在《紅軍長征擴紅人數考》一文中考證了紅軍長征期間擴紅約4.8萬人[1]。蘇躍林、高曉波在《紅軍長征在貴州擴紅人數考》一文中考證了紅軍在貴州擴紅16790余人[2]。陽伶在《中央紅軍長征中白石渡“擴紅”人數考》一文中考證了紅軍在白石渡擴紅八九百人[3]。由于檔案史料有關紅軍長征期間擴紅的記載甚少,考證大多采用爬梳史料的不完全歸納法,因而得出的擴紅人數尚且存疑。只有準確地考證紅軍長征途經各省的擴紅人數,才能估算出長征途中擴紅的總人數。因而,系統考證紅軍長征途經云南擴紅人數十分必要。中央紅軍長征先后兩次進出云南,在云南境內活動28天。紅二、六軍團長征四進四出云南,在云南境內活動67天。紅軍長征途經云南,沿途積極宣傳黨的“反蔣抗日”主張,大力開展擴紅運動,補充兵員,壯大革命隊伍,最終擺脫了敵人的圍追堵截,取得了戰略轉移的決定性勝利。擴紅作為中央紅軍和紅二、六軍團在云南長征時重要的政治運動,在中央檔案文獻選編、地方史料集、個人回憶錄等諸多文獻中都有相關記載,學界關于紅軍長征在云南擴紅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擴紅的方式、宣傳、歷史意義等方面(1)代表性成果梳理,主要有:鄭天驕《長征時期中國共產黨擴紅動員的社會心理學分析》,《長征學刊》,2023年第3期;李步前:《紅軍長征在云南期間的革命實踐》,《黨的文獻》2020年第5期;葉力:《紅軍長征過云南開展群眾工作的經驗及啟示》,《毛澤東思想研究》2014年第5期;王洪《紅軍長征會澤擴紅的歷史意義及影響》,《毛澤東思想研究》2016年第1期;朱波《云南各族人民對紅軍長征的貢獻》,《西南林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2017年第5期;何道勛:《宣威人民積極支持和幫助紅軍》,《社會主義論壇》2016年第10期;王惠《會澤——紅軍長征中擴紅最多的地方》,《云南檔案》2005年第3期,等等。,但對擴紅人數鮮有提及,更未有全面系統的考證。僅有劉慧娟在《紅軍長征擴紅人數考》中提到了紅軍長征期間紅一方面軍和紅二、六方面軍途經云南時在宣威、會澤、東川等地的擴紅人數,但未單獨對紅軍長征過云南期間擴紅總人數進行考證[4]。本著竭力窮盡現存史料的原則,本研究在現有的各類史料基礎上,對中央紅軍和紅二、六軍團在云南的擴紅人數進行全面系統考證,以期明確紅軍長征路過云南的擴紅總人數,進一步推進紅軍長征相關問題研究。

一、中央紅軍途經云南擴紅人數考

1935年1月,中共中央在貴州遵義召開了具有偉大轉折意義的遵義會議,結束了“左”傾教條主義在中央的統治,初步確立了毛澤東在黨和紅軍的領導地位。2月初,中央紅軍一渡赤水后進入川南地區,由于被敵所阻,改變原定從川南北渡長江之計劃,于2月4日進入云南,在云南扎西地區(今威信)集結。1935年5月1日至9日,中央紅軍全部渡過金沙江,進入四川。其間兩次進出云南,共活動28天,取得了擴紅人數5988人的好成績,具體考證如下:

(一)中央紅軍首次進入云南在扎西擴紅人數考

1935年2月4日中央紅軍首次進入云南扎西,至2月14日離開扎西,在扎西短暫停留11天,取得了近4000人的擴紅成績。根據相關史料考證,中央紅軍長征初次進入云南扎西集結期間,擴紅人數3927人。具體統計見表1。

紅軍在扎西期間通過召開群眾大會的方式積極開展擴紅工作。比如,在扎西鎮禹王宮召開的群眾大會上,紅軍廣泛開展宣傳工作,深得民心,威信水田、三口塘、縣城一帶的群眾見紅軍說話和氣,不惹老百姓,明白了紅軍是工農自己的軍隊,都積極為紅軍帶路,紛紛報名參加紅軍。根據戴鏡元的回憶:“在扎西一帶,我們又擴充了紅軍3000多人。這里參加紅軍的氣氛非常熱烈,他們不是三個、五個參加,而是成批成批地幾十個幾百個地參加。”[6]關于紅軍在扎西的擴紅人數,戴鏡元的回憶只給了一個大概的數字,后經扎西紀念館及威信縣當地黨史相關工作人員考證,獲得了較為準確的數據。中央紅軍在扎西擴紅期間,當地青年報名參加紅軍有名有姓的就多達3927人,且將這些人的姓名都刻在扎西紀念館威信籍紅軍墻上。“扎西整編時,根據軍委整編命令上規定的數字計算,整編后的中央紅軍應為11個團,但后來實際整編的結果是16個團,外加軍委干部團,共為17個團。出現這個變化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在這里的‘擴紅’成績很大,參加紅軍有名有姓的就達3927人。”[7]因此,中央紅軍在扎西集結期間擴紅(不含川滇黔游擊縱隊后來在威信境內發展壯大的游擊隊伍)人數3927人是比較可靠的。

(二)紅九軍團第二次進云南單獨行動期間擴紅人數考

中央紅軍于1935年4月23日第二次進入云南后,兵分三路,其中一路是留在烏江北岸牽制敵人的紅九軍團,其主要任務是迂回牽制敵人,掩護主力部隊。紅九軍團完成任務后攻占宣威、會澤、東川,從樹桔渡口渡過金沙江,在云南單獨行動期間取得了擴紅1948人的歷史成績。具體統計見表2。

表2 中央紅軍九軍團途經云南擴紅人數一覽表

紅軍主力挺進滇中,紅九軍團在烏江北岸打敗了敵人5個團的圍追之后,于1935年4月23日進入云南平彝(今富源)。為進一步迷惑敵人,掩護主力,紅九軍團于1935年4月28日占領宣威縣城。根據時任紅九軍團供給部部長趙镕的《長征日記》記載:紅九軍團進入距離宣威縣城45里的板橋高級小學,校長徐文烈同志是我黨地下黨員,有學生200多人。我軍到達后,由徐文烈帶頭,當晚就有100多名學生報名參加紅軍。在十五、六歲以上,身體比較強健的學生中挑選出67名編入政治部宣傳隊隨軍行動,未被接收的要他們繼續在校讀書,學好本領,將來為國造福,為民除害[8]。進入宣威縣城后,4月30日軍團首長(即羅炳輝軍團長——引者注)指示:敵人四天以后方能到達宣威,我們要在此充分利用時間擴大紅軍。于是,各單位積極宣傳,進行擁軍工作。自昨天(即4月29日——引者注)召開群眾大會以來,到今天已有300多人陸續前來報名參軍,我供給部發給每人云南鎳幣10元,新服裝一套。在擴大紅軍工作中,由于板橋參軍的學生宣傳隊很活躍,起到了很大的作用[9]。按照趙镕的日記來看,紅九軍團在宣威境內擴紅人數是368人以上,包括67名板橋小學的學生和1名老師、300多群眾。此外,根據軍事科學院歷史科學研究所編著的《中央紅軍征戰記》描述:紅九軍團進占宣威后(宣威縣城),迅速展開群眾工作,把繳獲的大量馳名中外的宣威火腿和谷米分發給廣大貧苦群眾,被群眾稱贊為“紅軍是勞苦大眾的救命恩人”,受到廣大人民群眾的衷心擁護和愛戴。在廣大人民群眾的積極支持下,紅九軍團迅速籌款3萬余元,擴大紅軍約400人[10]。黨史研究專家何道勛認為紅軍長征途經宣威期間,在紅軍的宣傳發動和中共地下黨員宣威中學教師徐文烈、板橋兩等小學教師何正坤等人帶領下,兩所學校76名青年學生參加了紅軍,編成了一個宣傳隊。宣傳隊成立后,立即在縣城發動群眾,鼓勵青年積極參軍,短短兩三天,就有近400名(即總人數,含在板橋鎮加入紅軍的學生和老師——引者注)宣威青年參加了紅軍[11]。而根據《宣威市志》記載:紅九軍團在攻占宣威期間,廣泛發動群眾參加紅軍,“宣威早期共產黨員徐文烈、何正坤及板橋、榕城等進步青年徐文禮、樊同功等300余人參加了紅軍。”[12]根據以上文獻資料,紅九軍團在宣威境內擴紅人數為368人以上較為可靠。

1935年5月1日,羅炳輝率紅九軍團離開宣威,渡過牛欄江、經者海(今屬于會澤轄內者海鎮,民國年間為會澤縣者海分縣)進入東川(今會澤縣城)。紅軍途經者海休息時,當地就有80多人加入紅軍。據長征期間擔任過中央軍委第一縱隊政治部主任,隨紅九軍團北上的王首道回憶:“當我們進攻東川,在離東川城(今會澤縣城——引者注)三十里的者海休息的時候,便在散發積谷的號召之下,不到一點鐘就擴大八十多個紅軍。”[13]紅九軍團于5月2日上午包圍了會澤縣城,施以強大的軍事壓力和政治攻勢,迫令敵人開城投降。翌日在城內召開萬人大會,紅軍的所作所為,深受貧苦大眾擁護,僅一天時間就擴充紅軍1500余人。根據中共云南早期地下黨員徐文烈回憶:紅九軍團光是在會澤縣城擴紅1400—1500人。還單獨成立了新兵營,抽調了會云南方言的云南宣威籍紅軍、作戰科科長劉雄武當新兵營營長,便于好帶領新兵[14]。根據會澤縣委黨史辦公室提供的史料證明,紅軍在東川擴紅1400—1500人,這是紅九軍團在“擴紅”史上空前的一次[15]。學者王洪認為,紅軍在會澤期間1500名會澤兒女積極報名參加紅軍[16]。他這里指的是在會澤縣城的擴紅人數,并沒有加上在者海鎮休整時參加紅軍的80余人。根據云南省黨史研究室的權威資料可以證明會澤縣城擴紅1500余人。2016年在紀念紅軍長征80周年之際,中共云南省委黨史研究室授權云南日報獨家發布《紅軍長征過云南大事記》指出:紅九軍團攻占會澤縣城,擴紅1500余人[17]。綜上所述,紅九軍團途經會澤擴紅人數很大可能是1580人,是紅九軍團擴紅史上最好的成績。

(三)中央紅軍(不含紅九軍團)第二次進入云南擴紅人數考

中央紅軍主力另外兩路分別是:一路經富源、曲靖、馬龍、嵩明直逼昆明,再攻占祿勸、武定、元謀等縣;另外一路于4月22日起先后進入云南平彝(今富源)縣境,經沾益、曲靖、馬龍、尋甸、祿勸搶占皎平渡。中央紅軍主力二進云南期間共計擴紅人數為113人以上。具體統計見表3。

表3 中央紅軍主力(不含紅九軍團)第二次進入云南擴紅人數一覽表

根據蕭鋒《長征日記》記載:1935年4月26日,紅三軍團先頭部隊經富村進入云南富源縣黃泥河,過抉擇河,到三灣底宿營,沿途擴紅30多人,其中五連通訊員關巨福一人就擴紅4名[18]。1935年4月29日,紅一方面軍途經嵩明縣城時,嵩明縣城的楊文舉、小福源、尖山村的張開新等10余名農民參加紅軍[19]。1935年4月30日,中央軍委縱隊經可郎河進入柯渡區丹桂村(今昆明尋甸縣境內)宿營。柯渡是回族聚居區,朱德同志親自接見了當地回民首領,講解黨的民族政策。回族群眾深受感動,當即有10余名回族青年報名參加紅軍,后來將其單獨編為回民班。經過調查,在尋甸柯渡加入紅軍的回族青年實際人數是12人。根據2019年中國青年報記者調查走訪得知:紅軍要走了,許多人主動給紅軍帶路,回族青年紛紛要求加入紅軍,有12個青年被紅軍收下,后來編成一個回民班參加長征[20]。1935年5月2日,紅一軍團先頭部隊攻占武定縣城。根據《武定縣志》記載:縣內李新民、李吉生、周大才、張治中(張致忠)等青年踴躍參加了紅軍(周、張次年參加了紅軍)[21]。其中,李吉生、周大才、張治中(張致忠)是1936年紅二、六軍團途經武定時才成功加入紅軍的。周大才回憶:他的家鄉是武定縣橋頭廠村,他是在1936年陰歷三月二十日在背鹽巴去昆明的途中,在進昆明富民縣白鎮附近遇到了二、六軍團的龍班長,正是龍班長帶他參加了紅軍[22]。張致忠回憶:他是在紅二、六軍團在羅次縣境(今祿豐縣)元永井擴紅時加入的紅軍[23]。李吉生實際上也是1936年紅二、六軍團在元永井擴紅時才成功加入紅軍的[24]。因此為了避免重復統計,本文將張致忠、周大才、李吉生3人納入二、六軍團的擴紅人數中,因此紅一方面軍攻占武定時只有李新民加入紅軍。而根據祿勸、武定黨史工作人員的調查材料記載:紅軍攻占武定縣城后,砸開監獄,解放了被關押的100多個勞苦百姓;經過訪問調查,沒收了10家地主的財物分給窮人。紅軍向群眾宣傳“紅軍是工農的隊伍”“反蔣抗日”等革命道理,寫了很多標語。在紅軍的影響下,不少窮苦人參加了紅軍[25]。根據以上說法,“不少”一詞至少可以判斷紅軍攻占武定縣城時參加紅軍的人數在10人以上,其中就包括上述所說的李新民在內。

1935年5月4日,紅一軍團先頭部隊攻克祿勸縣城,釋放200多名被關押的無辜群眾。根據祿勸黨史研究室工作人員統計,1935年在祿勸縣境內參加紅軍的有名有姓的人員就有41人[26]。

1935年5月3日至9日,中國工農紅軍紅一方面軍紅一軍團和三軍團一部長征經過云南元謀,并在龍街渡口誘敵佯渡金沙江,掩護中央紅軍主力從下游祿勸的皎平渡順利渡過了天險金沙江,當地就有10多名青年參加了紅軍[27]。

綜上所述,中央紅軍途經云南共計擴紅人數分別為:中央紅軍首次進入云南在扎西擴紅3927人;紅九軍團在云南境內單獨行動期間擴紅1948人;中央紅軍主力(不含紅九軍團)第二次進入云南零散擴紅113人,總計5988人。根據陳云的日記記載:“以后(指進入云南以后——引者注),紅軍曾以羅炳輝的九軍團在畢節、宣威、東川一帶活動。漢回苗民之加入紅軍者五六千人,震動全滇”[28]。陳云所描述的正是對中央紅軍途經云南擴紅取得5988人驚人成績的一個估算,這也是從一個方面證明中央紅軍在云南擴紅5988這個數據是可靠的。

二、紅二、六軍團在云南的擴紅人數

1936年2月至3月,紅二、六軍團取得烏蒙山回旋戰勝利后,于3月6日、7日,分頭由貴州進入云南省境內。1936年5月14日,紅二、六軍團全部離開云南。其間,紅二、六軍團長征在云南境內活動67天,途經彝良、鎮雄、宣威、曲靖、祿勸、昆明(今昆明官渡區、西山區)、祿豐、鹽興(今歸屬祿豐縣)、楚雄、麗江等28個縣。沿途與敵人周旋的同時,取得了擴紅5686人的成績。具體統計見表4。

表4 紅二、六軍團在云南的擴紅人數一覽表

1936年3月6日至17日,紅二、六軍團在貴州、云南交界的烏蒙山區與敵人開展迂回戰。根據學者張家德研究考證,在烏蒙回旋戰期間,僅奎香、寸田壩一帶地區,參加紅軍的人數約三千人,這是紅二、六軍團經過云南地區取得的一項很突出的成績[29]。其中,在奎香,就有張清明、周廷英、曹云金等人參加紅軍,隨軍前行[30]。這為紅軍進入高寒的鎮雄山區回旋,作了兵力上的準備。

根據鎮雄縣文史工作人員不完全統計,紅二、六軍團在烏蒙回旋戰期間,經過鎮雄境內,就有30多人參加了紅軍[31]。

1936年3月20日至28日,紅二、六軍團長征途經宣威得祿、龍潭、倘塘、來賓、龍場、格宜、寶山、東山、田壩、海岱、羊場。紅二、六軍團在宜威境內,沿途有江洪州、葉小峰、沈應周等200余人參加紅軍[32]。

1936年3月30日,紅二、六軍團再次接到紅軍總部要求渡過金沙江北上的指示。紅二、六軍團途經平彝(今富源)、沾益、曲靖、馬龍,沿途又有張紹清、葉琳(林)(小腳婦女)等60余人參加紅軍[33]。張紹清屬于歷經兩次長征的老紅軍[34]。葉琳(林),8歲時就做了別人家的童養媳,并“纏足”,屬于曲靖地區參加紅軍的唯一女戰士[35]。

1936年4月6日,紅六軍團在尋甸縣境內余家屯一帶休整,并開展打富濟貧及宣傳活動,擴紅近100人;當天,曾派出小股部隊進入嵩明縣以監視縣城之敵人動向,并在尖山,普渡、大莊、大營、龍院、新村邑、接界村等地(這一帶原屬尋甸)打富濟貧,宣傳發動群眾劉友順等9人當即參加紅軍[36]。

1936年4月12日,紅二、六軍團由富民進入羅次縣境內(今祿豐縣);紅六軍團到達羅次縣城(今祿豐碧城鎮)附近,未占羅次縣城。4月14日,紅六軍團經草溪井(中心井)到元永井及其附近村寨,消滅元永井保井隊、緝私隊以及地霸武裝,俘敵30余名,獲槍30余支。紅軍向群眾宣傳革命道理,號召工農兄弟參加紅軍。300多鹽工報名參加紅軍,附近村寨的許多窮苦青年亦紛紛要求參軍。在元永井及其附近村寨參加紅軍的共達500余人[37]。連同紅軍在中心井、阿井、鹽興城(黑井)參加紅軍的人數約700人[38]。紅六軍團將沿途參加紅軍的青年組建為1000余人的新兵補充團。

1936年4月15日,中國工農紅軍紅六軍團到達鹽興縣(今天的祿豐黑井鎮),16日紅軍從鹽興縣進入牟定縣境,經過周家莊大沙地、冷水清、大板橋、李家灣、王家村、楊茨科、香樟樹、金馬坊等村到達牟定縣城。紅軍所到之處向群眾宣傳革命道理,沒收財主豪紳財物分給窮人,并在墻壁上書寫“打倒帝國主義”“打倒封建主義”等標語,并號召青年參加紅軍。在紅軍革命精神的鼓舞下,牟定縣境內有劉光卓、王應元等22個村的60余名青年加入紅軍隊伍[39]。

1936年4月15日紅軍進入楚雄城后,打開糧倉,將糧食和沒收地主的財物分給窮苦群眾。紅軍砸開監獄,釋放了被關押的群眾330人。紅軍在楚雄街頭宣傳紅軍主張,傳播革命思想,樊思保(現名趙林)等數十名青年報名參加了紅軍[40]。

1936年4月16日紅二軍團五師攻占鎮南(今南華)縣城,救出100余名被關押的群眾,數十名青年參加紅軍[41],其中就有貧苦農民段開智、楊興和等[42]。

4月17日紅六軍團向姚安縣前進,縣長棄城出逃,當地百姓打開城門,歡迎紅軍進城,100多名青年參加了紅軍[43]。4月17日六軍團進入姚安縣境內,紅軍在姚安城及其附近村莊開展群眾工作,號召青年參軍,86名青年參加了紅軍[44]。

1936年4月18日,紅二、六軍團在攻占祥云期間擴紅人數多達1000余人。云南省軍區黨史資料征集辦公室主編的《紅二、六軍團長征過云南》記載:紅二、六軍團在祥云的擴紅人數為1000余人[45]。此處可以用當事人的回憶錄加以佐證。根據當時擔任紅二軍團第六師十八團政委的楊秀山回憶,1936年4月19日夜間,紅二軍團第六師十八團奔襲祥云。4月19日拂曉,紅軍攻占祥云縣城以后,有的干部帶著宣傳隊在祥云街頭向老百姓宣傳革命的道理和紅軍的政策并動員工農子弟參加紅軍;有的動員經商的老百姓開門營業;有的把縣城里的糧倉打開,號召農民來背糧,并宣布不要錢;還有的調查城內的土豪劣紳,并把沒收土豪劣紳的財物分給貧苦的百姓。紅軍的這些舉動,祥云的老百姓看在眼里、記在心上,他們都認為紅軍是好人,是好隊伍,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正是這些原因,不少貧苦農民、市民踴躍參加了紅軍,光十八團在19日這一天就擴充了80多名新兵。除了上述活動以外,負責搜索殘敵的分隊把他們抓到的保安隊的士兵和民團陸陸續續地送到東門的團部,全團共俘獲1000多人。師部進城以后,楊秀山等人把這1000多人讓團政治處交給了師政治部。而師政治部又把他們編成新兵團,經過教育和審查,爭取他們參加了紅軍[46]。由此可見,祥云擴紅人數1000余人是可信的。

1936年4月20日紅二、六軍團同時向賓川縣前進,紅二軍團四師經過激戰,攻占賓川縣城州城,270余名群眾加入紅軍[47]。1936年4月21日,由賀龍、關向應率領的紅二軍團,由任弼時、肖克、王震帶領的六軍團在賓川會合,進入“鄧川縣姜寅區”(2)鄧川在紅軍長征時期屬一個獨立建制縣,1985年改為鄧川鎮,現在隸屬于洱源縣。。在團樹村擊斃民團隊長占崇發,在北衙地區民團聞風喪膽,棄城而逃散,鄧川縣境內就有10余名青年參加紅軍[48]。

1936年4月24日,紅二、六軍團領導人在鶴慶縣城召開軍事會議,研究部署搶渡金沙江的戰略行動。根據鶴慶縣委黨史研究室原主任楊重金介紹,2019年以來,鶴慶縣相關部門通過查驗史料、現場問詢等方式,挖掘考證了長征過鶴慶的史實。當時,紅軍因忙于部署搶渡金沙江,沒有在鶴慶“擴紅”,但仍有27位青年主動加入紅軍隊伍[49],其中就有21歲的白族青年田麟勛,未及成婚就加入紅軍。1936年紅二、六軍團長征過鶴慶,打富濟貧,宣傳抗日主張,使他看到了中國的希望,與鶴慶其他26個青年踴躍參加了紅軍[50],臨別前堅定地對未婚妻說:“跟著紅軍才有活路!”

1936年4月24日,麗江官員逃離麗江縣城,當地開明士紳和各族群眾200余人到城郊歡迎紅軍進城。4月25日紅二、六軍團總指揮部在麗江縣城召開師以上干部會議,進行政治動員,要求全力以赴實現渡江北上計劃,并于4月28日全部渡過金沙江西岸,擺脫了尾追的敵人。據麗江歷史研究機構統計,紅軍在麗江期間,有14名麗江青壯年參加了紅軍[51]。

綜上所述,紅二、六軍團途經云南期間共計擴紅5686人以上。其中在烏蒙回旋戰役中在彝良縣和鎮雄共計擴紅3030人。任弼時同志在1936年7月所作的《紅二、六軍團從湘鄂邊到康東北長途遠征經過報告大綱》中指出,“紅二、六軍團從黔、大、畢退出時兩軍團共比桑植時出發增加三千余員(即從黔、大、畢退出時兩軍團共有2萬余人——引者注),盤縣時尚保持桑植時數目”[52](即紅二、六軍團到達盤縣時共計17000余人——引者注),也就是說紅二、六軍團完成烏蒙回旋戰全部集結在盤縣,準備執行紅軍總部北渡金沙江的命令時紅二、六軍團共計17000余人,紅二、六軍團在烏蒙回旋戰中損失為3000余人,但是在這期間擴紅3030余人,從而紅二、六軍團人數仍然保持17000余人。由此可以證明紅二、六軍團在烏蒙回旋戰期間(即在彝良和鎮雄境內)擴紅人數3030人是可靠的。紅二、六軍團完成烏蒙回旋戰由盤縣進入云南到渡過金沙江期間,擴紅人數約為2656(即5686減去3030等于2656),再根據紅二軍團在云南境內傷亡人數為1131人[53],用2656減去1131等于1525人,由于紅二、六軍團在烏蒙回旋戰期間損失人數和擴紅相近,維持動態平衡,因此可以將1131人看成是紅二、六軍團完成烏蒙回旋戰由盤縣進入云南到渡過金沙江期間的損失人數,1525人是紅二、六軍團在這期間的實際增加人數。也就說紅二、六軍團在麗江渡江北上時人數大約為18525人,這和相關史料記載的渡過金沙江時是18000余人是基本吻合的,也從一個側面證明了紅二、六軍團在云南擴紅5686人以上是可靠的。

三、余 論

綜上所述,中央紅軍和紅二、六軍團長征途經云南共計擴紅分別為5988人和5686人,共計11674人。此外,著名學者張家德也認為,紅軍長征路過云南期間,云南參加紅軍的各族群眾,以威信、奎香、寸田壩、板橋、宣威、尋甸、者海、會澤、祿勸、鹽興、楚雄、姚安、祥云、賓川、麗江等地有數可查的資料來看,達到萬余人,補充和壯大了紅軍隊伍[54]。特別要說明的是,一方面,由于史料散佚、錯訛,搜羅難度大,而現有“回憶錄”中回憶者又憑主觀判斷估算人數;另一方面,客觀上存在著擴紅后,卻未有文字記載的現象。因此,長征擴紅人數考證無法做到精確無誤。但并不是說,考證毫無意義。通過搜集大量史料,走訪調查等方式,考證長征擴紅人數,可以用史實批判“長征無擴紅”的歷史虛無主義論述和判斷,有力證明黨依靠人民群眾革命斗爭策略的正確性。紅軍長征中經過15個省(市、區),途經每個省(市、區)都進行了擴紅,但每個省的擴紅人數有待學者發掘史料予以考證。

另外,紅軍長征進入云南雖活動時間不長,但擴紅成績斐然。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中國共產黨從認知、情感、態度三個層面逐步實現了群眾從“好男不當兵”的消極態度向“當兵就要當紅軍”的積極態度轉變[55],以及根據云南當地的特殊情況嚴格貫徹落實黨的群眾路線和民族政策,最后才贏得了云南各族群眾的支持和幫助,才有擴紅超過上萬人的成績。紅軍總政治部早在1934年11月19日就下發的《總政治部關于少數民族工作的報告》提出:“野戰軍今后的機動和戰斗密切關聯著爭取少數民族的問題。這個問題之解決,對于我們的戰略任務有決定的意義。”[56]紅軍長征兩次過云南,每到一個少數民族地區,領導干部都要向戰士作報告,講明三點:一是介紹當地少數民族情況;二是要求紅軍克服大漢族主義,尊重少數民族風俗習慣,遵守紀律;三是布置民族工作和行動方向。如在尋甸柯渡鄉,紅軍總司令朱德曾親至清真寺與回民首領談話,感情十分融洽;在中甸,賀龍與歸化寺喇嘛交往甚好,得到了他們的大力支持。由于堅決執行了黨的民族政策,紅軍得到了廣大少數民族群眾和民族上層的擁護和支持。1935年1月頒布的《中國工農紅軍總政治部布告》強調:“對于苗瑤等少數民族,主張民族自決、民族平等、與漢族工農同等待遇,反對漢族的地主財富佬的壓迫。”[57]紅軍離開貴州后,總政治部為此專門頒發了《關于爭取少數民族工作的指示》,指出:“努力爭取少數民族加入紅軍,在最初的時期,即使個別的亦是可寶貴的。”“絕對的遵從少數民族群眾的宗教的風俗的習慣……嚴厲的反對輕視、鄙視少數民族的大漢族主義的愚蠢的偏見……動員全體戰士向少數民族廣大群眾宣傳紅軍的主張,特別是民族自主和民族平等。”[58]這說明紅軍既尊重少數民族習慣,又歡迎他們加入紅軍,使群眾深刻了解了“紅軍是為老百姓打仗”的道理,因而吸引了各族青年紛紛參軍。大批云南地方漢族、少數民族青年加入了軍隊,為紅軍擺脫敵人“圍剿”,確保長征最后勝利作出了巨大的犧牲和重要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