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煒晴
(陜西師范大學 文學院,陜西 西安 710119)
古代文論家對古代文體的辨析往往同時使用兩種方式——“辨體”和“歸類”。正如郭英德先生在分析歷代文選類總集時指出:“任何一種文體,不僅在與其他文體的‘辨異’中獲得自身的個體存在價值,更重要的是在與其他文體‘求同’中獲得自身的群體存在價值。”[1]150古代文體分類不僅注重“辨異”“區分”,也注重“求同”“類聚”。對于“類聚”“并類”“以類相從”現象在古代文體分類中的普遍性和重要性,前人之述,已經備矣。
用典或聲律,有一項運用巧妙,便能為詩文增色,前述《謝靈運傳論》所云曹植、王粲等“非傍詩史”,蓋能以音律取勝,反之,當聲律有瑕疵,詩史典故運用巧妙,也不失為佳作。如其最為人稱道的《別范安城》,從形式上看,當為新體詩,然按永明聲律論,不少地方卻未能避免聲病:
昭明太子蕭統的《文選序》,就出現了這種“類聚”的現象:“又詔誥教令之流,表奏箋記之別,書誓符檄之品,吊祭悲哀之作,答客指事之制,三言八字之文,篇辭引序,碑碣志狀,眾制鋒起,源流間出。”[2]其中,詔、誥、教、令,均是君王諸侯給臣屬的下行公牘文;表、奏、箋、記,均有言事于王的上行公牘文之用;吊文、祭文、悲、哀,均因哀悼懷念死者所作;這些文體以類相從的標準,是一目了然的。然而,“書誓符檄之品”一句,卻讓人摸不著頭腦:《文選序》究竟是按照什么標準,將這四種文體歸為一類的?馬朝陽先生的《〈文選〉與〈文心雕龍〉關聯研究》一文中解釋此段,“如帝王、朝廷發布的公文為‘詔告教令之流’,為官上奏,下屬給上級的呈文或信件為‘表奏箋記’之列;記功、盟誓、聲討為‘書誓符檄之品’;吊唁逝者為‘吊祭悲哀之作’”[3]。這就出現一個問題:為什么其他文體的類從標準均能一言蔽之,而“書誓符檄之品”卻有了記功、盟誓、聲討三種不同的特征?
首先亟待解決的問題是,“符”指代的是何種文體?盡管《文選序》談到了“符”這一文體,但《文選》的選文中卻僅有“符命”類而無“符”類。傅剛先生的《〈昭明文選〉研究》中論述《文選序》包含的文體與《文章緣起》談及的文體相符合時,提出一種可能,蕭統是以“符”代指“符命”一類,“因為序文是用駢體寫的,為了偶對而簡稱‘符’也是可能的”[4]。然而,若持此論,也難以解釋用以贊述帝王功績的“符命”類,如何會與誓、檄、書三者以類相從。
自核磁共振現象發現以來,核磁共振已成為測定物質結構的強有力工具,不但能夠實現被檢測植物樣品內部結構和代謝產物的可視化,還可以分析被測活體植物體內的重要生理過程,因此這一技術被廣泛應用于植物生理和發育、生物多樣性、基因功能以及代謝作用等的眾多研究領域[3]。但近年來,關于核磁共振技術相關的綜述性報道多限于土壤和水體,對在植物研究中的報道尚不多見。鑒于此,本文將從核磁共振磷譜、氫譜、碳譜3個方面分別論述其在植物研究中的應用,旨在為相關學者了解核磁共振技術在植物科學中的應用提供科學素材。
其次需要明辨的問題是,“書”指代的是何種文體。假使“書”是指朋舊往來書信類的書牘文體,那么同誓、檄兩種均用于軍旅征伐的文體從為一類,也是很牽強的。而假使“書”是指政務往來、言事于王的公牘文體,則應該放在“表奏箋記”之中。郭英德先生就持第二種假設。在論及《文選》類總集體類排序時,他將“書誓符檄之品”拆開,把“書”并入“表奏箋記”:“(《文選序》的排序方式)大概言之,先之以詔、誥、教、令,為上示下之文;次之以表、奏、箋、記、書,為下呈上之文;而殿之以誓、符、檄,為地方同級之間的約信征召之文。”[1]167依此看來,似乎是蕭統為了駢文句式的整齊,將“書”與“表奏箋記”分割開來了。然而,為什么蕭統不能為了句式的整齊,將“書”隱而不談,卻偏偏將“書”歸入誓、符、檄的同類呢?
無獨有偶,劉勰《文心雕龍·定勢》中也出現了與“書誓符檄”相似的“類聚”現象:“是以括囊雜體,功在銓別,宮商朱紫,隨勢各配。章表奏議,則準的乎典雅;賦頌歌詩,則羽儀乎清麗;符檄書移,則楷式于明斷;史論序注,則師范于核要;箴銘碑誄,則體制于弘深;連珠七辭,則從事于巧艷?!盵5]1124-1125正如“賦頌歌詩”均是抒情言志的韻文,“章表奏議”皆為言事于王的上行公牘文,“符檄書移”也必然有著共同的文體特征。由此可見,將“書”與“符”“檄”從為一類并非蕭統一人的孤例,更不可能是蕭統一時興起,或者為了句式整齊而強行作為一句。因此,“書誓符檄”或“符檄書移”的類從標準是什么,這問題是很值得深入探索的。
盡管《文選序》對“書誓符檄之品”一筆帶過,缺少足夠的直接信息;但從《文心雕龍》相似的類從——“符檄書移”入手,則能辨偽存真,發現這四種文體的具體指向。
對于《定勢》篇的“符檄書移,則楷式于明斷”一句,中華書局2012年版的《文心雕龍》,將“符”解釋為“符命,歌頌帝王的文章”[6],這個注解有待商榷。其一,“符命”類是《文選》中的分類,《文選》“符命”類的選文如司馬相如《封禪文》、揚雄《劇秦美新》和班固《典引》,則被劉勰收入《封禪》一篇,稱這類文體為封禪文?!段男牡颀垺凡⑽匆浴胺敝Q呼過此類文體。因此,劉勰更不會以“符”指代《封禪》篇中歌頌帝王的文章。其二,對于封禪文這種歌頌帝王的文體的風格,劉勰的看法顯然不是“楷式于明斷”。在《文心雕龍·封禪》中,劉勰稱贊司馬相如和張純的封禪文“乃鴻筆耳”;稱揚雄班固“《典引》所敘,雅有懿采”;并認為封禪文的寫作原則是“選言于宏富之路,使意古而不晦于深,文今而不墜于淺”,希望后世作者“日新其采”[5]803-817,在文采方面推陳出新。很明顯,《封禪文》的語體,更接近于“準的乎典雅”,而絕非要求簡扼明白的“楷式于明斷”。
承前所論,“符檄書移”中的“符”并非是記述歌頌帝王功業的符命或封禪文,那么,“符”又是什么文體呢?詹锳先生義證“符檄書移”,則引《文心雕龍·書記》篇的“符者,孚也。征召防偽,事資中孚。三代玉瑞,漢世金竹。末代從省,易以書翰矣”。不能忽略的是,《文心雕龍·書記》中提到了一種用以“朝市征信”的名為“符”的應用文體。“中孚”出自《易·雜卦傳》:“中孚,信也。”可見“符”這一文體,用以征召時防偽,強調作為信用憑證的征信功能?!墩f文》解釋“符”為:“符,信也。漢制以竹,長六寸,分而相合。”黃叔琳引《周禮·春官·典瑞》的內容注曰,“‘典瑞掌玉瑞玉器之藏也?!?符信也”[5]942-955。聯系這兩處記載可知,玉瑞、金竹分成兩半,每一半各刻文書,雙方各執一半以作信物,這個刻有文書的信物就叫作“符”。現今博物館收藏的各朝虎符足以為證:秦陽陵虎符左右頸背各刻相同的“甲兵之符,右在皇帝,左在陽陵”;戰國錯金杜虎符(存左半符)刻有錯金篆書“兵甲之符,右才君,左才杜。凡興兵被甲,用兵五十人以上,必會君符,乃敢行之。燔燧之事,雖母會符,行殹”①。后來,這些文字轉移到書翰上去,《文心雕龍札記》案曰南朝時符已用紙來代替,稱為“票”,信物之“符”徹底成為文本之“符”,這也就為文體的形成提供了前提??梢?“符”這一文體,是用作憑證的約信之文,是由從玉瑞、金竹上的刻文發展到書翰上的征信文本形成的。
當然,作為約信之文的“符”,其用途在于“征召”。這一點常常表現在軍旅征伐、召集軍隊之時。后世的文章總集和文體學專論可為佐證。徐師曾《文體明辨》收“符”類有《討晉安王子勛符》《討陳寶應符》《討沈攸之符》,均為征召將領討伐敵人。吳曾祺《文體芻言》指出,“符,剖竹為之,各藏其一,以為信驗。漢世有竹使符、龍虎符之稱,與檄俱于軍中用之,故符檄并稱”[7]。吳曾祺解釋“符檄并稱”的現象,認為其原因在于俱用之軍旅,確乎有理。然而吳曾祺還忽略了“符檄”另一種共同特征,即同為“約信之文”,這一點,本文將在述及檄文時細論,此暫不贅述。
而將《書記》篇中的“符”,返歸到“符檄書移,則楷式于明斷”中去,顯然符合“明斷”之勢的條件。劉勰在《書記》篇中指出,包含“符”在內的二十四種應用文體,其寫作原則是“隨事立體,貴乎精要。意少一字則義闕,句長一言則辭妨。并有司之實務,而浮藻之所忽也”[5]969。由此可見,用于“征召防偽”的“符”的語體要求,是切合《定勢》篇“明斷”的標準的。
綜上所述,“符檄書移”中,與檄、書歸為一類的“符”,是一種強調征信功能、用以征召防偽、常用于軍事的應用文體。同理推知,《文選序》中相似的“類聚”——“書誓符檄”中出現的“符”,既然同樣與檄、書以類相從,很有可能就是這種具有約信征召功能的應用文體。這一點,明代周應治《廣廣文選》持見相同。為輯補《文選》之不足,彌合《文選序》與《文選》實際選文的差距,《廣廣文選》特地增補了“誓”“符”等《文選序》有言但《文選》選文不見其目的文體。《廣廣文選》的“符”類包括江淹《尚書符》《尚書下符》《討謝晦下荊州符》。《尚書符》指斥沈攸之“無北面之禮”,召集陳承叔、彭文之、呂安國等將帥按文中指揮,排兵布陣共擊之,并許下了“因罪立績,賞不示私”“唯功是與”的信諾。以此足見,“符”是征召將帥、約信為憑的一種征信軍事類文體,在明代已是常識?!渡袝返膬热萃瑯涌梢宰C明檄文和“符”的相類:“信如白水,皦然無二”[8],與劉勰“檄,皦也”[5]766的判語呈現了驚人的巧合??梢哉f,“符檄”并稱,亦因明白無二的相同風格。
書契的這種征信功能起源很早。《易·系辭下》中記載,“上古結繩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書契,百官以治,萬民以察”[10],鄭康成注曰:“書契,書之于木,刻其側為契,各持其一,后以相考合?!盵11]可見,書契取代了上古結繩記約誓之事,當事雙方刻文于木,各執其一,作為契約的信用憑證,這與最初作為信物憑證的“符”一分為二、雙方各執的使用方式如出一轍。早在先秦時期,擁有這種征信功能的文書,就已經在政事、生活中廣泛應用了,有傅別、質劑、書契等多種?!吨芏Y·天官·小宰》中記錄治理邦國的八種文書,“以官府之八成經邦治。……四曰聽稱責以傅別,……六曰聽取予以書契,七曰聽賣買以質劑”[9]167。傅別考察債務虛實,質劑證明買賣誠信;而書契記錄支出收入,擔任簿冊、賬本之職責,用以征驗官員、商旅的信用。
大數據分析平臺利用其分布式存儲能力,通過對綠通治理相關業務數據進行采集、清洗,存儲海量數據;同時,利用其并發計算能力,對海量歷史數據進行分析計算,對離散的數據進行實時的在線分析計算,并將計算結果同步至系統的各子平臺中。大數據分析平臺采用分布式主從節點架構、集群橫向可擴展和多數據副本冗余存儲,確保平臺穩定工作、數據安全不丟失;節點與節點之間使用RPC通信,經任務調度器實現任務資源的統一分配和統一管理。結合運維平臺,更加人性化、簡潔化地對整個大數據分析平臺進行監控、管理,可針對分析任務的實際情況進行調優,提升大數據平臺的分析效率。
沿著“符”這一文體的線索繼續出發,就能發現《文心雕龍·書記》中與其類從的另外三種文體:契、券、疏?!稌洝菲姓f“朝市征信,則有符契券疏”,將符、契、券、疏四種應用文體以功能從為一類??梢?這四者均是具有征信功能、用作諸事憑證的約信之文了。其中,劉勰對“疏”這一文體的解釋是:“疏者,布也。布置物類,撮題近意。故小券短書,號為疏也?!盵5]942,954“疏”這一文體是由“小券短書”分化而來,這說明在《文心雕龍·書記》中,“券”“書”這兩種文體毫無疑問也有著征信功能。
《周禮·地官·質人》的記載證實了“書”作為書契時的征信功能?!胺操u價者質劑焉:大市以質,小市以劑。掌稽市之書契,同其度量,壹其淳制,巡而考之,犯禁者舉而罰之?!编嵭ⅰ百|劑”:“大市,人民馬牛之屬,用長券;小市,兵器珍異之物,用短券。”“質劑”就是買賣的契約、券書,官員憑借“質劑”考察誠信、裁斷獄訟,例如“(司市)以質劑結信而止訟”。而鄭玄又注“書契”:“書契,取予市物之券也。其券之象,書兩札刻其側?!盵9]1077,1057,1078由此可知,在古代的勞動政治實踐中,書契同“券”“質劑”一樣,皆是用于市場買賣、證信求實的。
一言以蔽之,與“檄”并稱的“符”,絕無可能是贊述帝王的符命類,勢必是這種用于軍事征召防偽的應用文體。因此,五臣張銑注《文選序》的“符”,全引《文心雕龍·書記》中關于“符”“征召防偽”之定義,當為不謬。
當言說行為的文辭樣式發展成文體后,社會行為特征——即其應用場合、功能用途特征最終會成為它的本質特征,甚至演化成形態特征。以前文所論的“誓”體為例,由于“誓”用于誓戒軍隊,就大致固定約定賞罰信誓的結構形態,與多用鏗鏘有力的短句的語言形態。既然文體功能能夠制約文體內容的結構形態和語言形態,那么文體功能是否也會制約文體語體的藝術表現呢?
1)提高泵站壓力。將泵站壓力由31.4 MPa提高至37.0 MPa,保證支架具有足夠初撐力,可以抑制頂板早期下沉。
按用途功能分類是古代文體分類方式中極為主要的一種,是為學界所公認的。由前文所論可知,《文選序》的“書誓符檄”,《文心雕龍》的“符檄書移”以及“符契券疏”,能夠以類相從,皆是以征信功能為標準的。而諸如《文選序》中“詔誥教令”,用于君王示下;“表奏箋記”,用于言事于上;“吊祭悲哀”,用于喪紀悼念;由此可見,古代的文論家們將文體歸納類從的過程中,用途功能也是極為主要的標準。以文體功能為類從標準,這種現象產生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在國際工程項目建設過程中,承包商可能因為某種原因將部分工程分包給當地企業。當項目所在國政府保護地方施工企業要求當地分包某些工作或者某些項目時,在一些比較落后的國家當地施工企業可能技術無法滿足要求,從而會造成整個項目出現進度落后或者質量不合格等問題,對施工單位造成影響。
康復鍛煉:出院后囑患者堅持患肢康復訓練:(1)加強膝關節周圍肌肉力量鍛煉,特別是增強維持膝關節穩定性的小肌肉群的靜性鍛煉,可以保護膝關節;(2)加強下肢平衡能力,增強關節穩定性;(3)提高下肢肌肉柔韌性,降低關節壓力。
施工項目成本控制的根本目的在于通過成本管理的各項手段,不斷降低施工項目成本,以達到實現最低目標成本的目的.在實行成本控制時,應注意降低成本的可能性和合理的成本最低化:一方面挖掘各種降低成本的能力,使其可能變為現實;另一方面要從實際出發,制定通過主觀努力可能達到合理的最低成本水平,即最優化原則.
《文心雕龍·檄移》清楚地論述了誓、檄、移三種文體的關系?!拔粲杏菔冀溆趪?夏后初誓于軍,殷誓軍門之外,周將交刃而誓之。故知帝王戒兵,三王誓師,宣訓我眾,未及敵人也。至周穆西征,祭公謀父稱:‘古有威讓之令,有文吿之辭?!聪驹匆?。”[5]760-762劉勰認為,誓用于戒訓本軍,從戒訓本軍發展到責讓敵人,就有了檄這一文體。檄是由誓拓展應用對象后發展而來,這一點,在《四庫全書總目》之《六藝流別》提要中得到驗證:“誓之流則有盟、檄、移、露布、讓、責、券、約”[12]1746。而劉勰認為檄、移兩種文體基本相同,“意同小異,而體義大同”,只在用途上略有區分,“逆黨用檄,順命資移”[5]789,討伐叛逆黨徒用檄,招降欲歸順者則用移。
檄、移用于軍旅,但也有著約信之文的性質。其一,檄移是“本乎國信”的文體?!段男牡颀垺は啤氛J為:“(檄)雖本國信,實參兵詐?!狈催^來說,檄這一文體首先要本于國家的信譽。因此,即使強調“實參兵詐”的劉勰,也會譴責陳琳《檄豫州》的“誣過其虐”。其二,劉勰釋“檄”的得名與信誓相關?!段男牡颀垺は啤?“檄者,皦也。皎然明白也?!盵5]780,774,766《詩經·王風·大車》:“謂予不信,有如皦日!”鄭玄注曰:“我言之信,如白日也?!笨追f達疏曰:“言其明而可信也?!盵13]在《詩經》中,“皦”的清楚明白的含義,用于立誓表明自己所言的可信。以宗經為旨的劉勰,很可能是引經據典來釋名章義,以“皦”釋“檄”,暗指檄“本乎國信”的性質。其三,劉勰指出,檄、移的用處都在于“洗濯民心,堅同符契”。檄移要使民心與官方立下如同符契般堅實的信約,可見,檄、移既是譴責敵人、招撫順民的軍書,又是具有約信性質的文體。其四,歷史上,檄、移往往用于征召軍隊、傳報軍情:“邊城苦鳴鏑,羽檄飛京都”[14],“若挾天子保許昌,杖大威以羽檄征四方兵,孰敢不從”[15]2329。這使得檄、移作為征集軍隊、傳遞戰事的文書憑證,天然需要代表著天子與各地官府的信譽。作為征兵的重要文書,檄、移既不可偽造,又要匯報真實的軍情。成為文體的檄、移,固然可以出于藝術渲染的效果“譎詭以馳旨,煒燁以騰說”[5]780,但其根本,卻仍舊是用以征信的約信之文。
1.4統計學方法均采用SPSS17.0軟件進行統計分析,兩個樣本率的比較用X2檢驗,兩樣本均數比較用t檢驗,P<0.05為有統計學意義。
誓是《尚書》六體之一,《文心雕龍·詔策》說“誓以訓戎”[5]726,誓用于軍隊出征前的宣戒,起到以許諾獎賞激勵士兵、靠警告懲罰肅正紀律、憑天命所向申明正義的效果?!吨芏Y》中誓應用的場合更廣一些,不僅能用于軍事演習、檢閱車駕和田獵當中:“(大司馬)中冬,教大閱。前期,群吏戒眾庶,修戰法?!豪袈犑挠陉惽?斬牲以左右徇陳,曰:‘不用命者,斬之’”;也能用于祭祀當中:“(大司寇)若禋祀五帝,則戒之日。蒞誓百官,戒于百族”[9]2328-2333。由此觀之,誓似乎更注重宣戒警告。
需要注意的是,誓這一言辭樣式的應用往往與紀律賞罰的信諾有關。于雪棠先生總結“誓”這一文體的結構程式時說:“某人將出師,誓于某地,警戒語,出師正義性,宣布賞罰。”[17]以《尚書》中的軍旅戒誓之辭為例,《尚書·夏書·甘誓》:“用命,賞于祖;弗用命,戮于社。”王對軍士許下諾言:聽從命令就賞賜,不聽從命令就懲罰。而賞罰都會在祖先或社神的神位面前完成,這一行為顯然是憑借神明見證的強制力強調許諾的信用?!渡袝ど虝摹?“爾尚輔予一人,致天之罰,予其大賚汝。爾無不信,朕不食言。爾不從誓言,予則孥戮汝,罔有攸赦?!盵18]王對軍隊許下承諾,如果輔佐自己替天行道,就能夠得到賞賜,而自己絕不會食言;如果軍隊不遵守許下的誓言,王就會給予懲處,絕不寬恕。這兩則記載都強調了王自己絕對遵守誓言的信用,申明了士兵違背誓言、不守信諾的懲罰。可見,“誓”本身具有信諾屬性。總結而言,從“誓”這一文體的言辭樣式與應用功能兩種層面來看,“誓”都具有約信之文的功能和性質。
除了用于軍旅的戒誓之誓辭外,古代還有盟誓之誓辭。這種誓辭是盟文的前身,且同樣有著約信之文的性質。吳承學先生指出,“盟誓是從原始的詛誓咒語分化出來而獨立的,……為了互相取信,唯一可行的方式是對神靈做出遵守諾言的保證?!盵19]5《禮記·曲禮下》:“諸侯使大夫問于諸侯,曰聘,約信,曰誓,涖牲,曰盟。”諸侯之間需要殺牲畜來定約的是盟禮,僅憑言語定約的是誓禮。孔穎達疏曰:“約信曰誓者,亦諸侯事也。約信以其不能自和好,故用言辭共相約束,以為信也。若用言相約束以相見,則用誓禮。故曰誓也。”[20]《周禮·春官·詛?!分杏涊d,詛祝這一職官,司掌著盟誓中用以結約定信的誓辭:“作盟詛之載辭,以敘國之信用,以質邦國之劑信?!辟Z公彥疏曰:“為要誓之辭?!盵9]2061諸侯之間通過誓禮定下約束、質證信用的這種誓辭,也正是一種約信之文。
膳食纖維,目前已被列為繼蛋白質、脂肪、水、礦物質、維生素、碳水化合物之后的“第七類營養素” [1],其中的可溶性膳食纖維(SDF)具有預防心血管疾病,降低血脂、血糖、膽固醇,減少糖尿病和腫瘤發生等功效[2,3],被廣泛應用于烘焙食品、飲料、湯料、調味品及果凍制品生產中[4,5],應用前景較好。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這種盟誓的誓辭與用于戒誓的“誓”應當分屬于兩種文體,這種誓辭更接近于盟文這一文體。至少直到東漢,盟誓之“誓”與戒誓之“誓”還是不區分的。鄭玄注“約信曰誓”,指出《尚書》中可見六篇,但《尚書》中顯然是戒誓之“誓”。而到后世,《晉書·郗鑒傳》中依然出現了盟誓之誓、戒誓之誓混用的情況。郗鑒“大誓三軍曰”,理應是軍旅戒誓,但誓辭中又出現了“既盟之后,戮力一心,……有渝此盟,明神殛之”[15]1799之類很明顯屬于盟誓的文辭。古人何時徹底區分軍旅之誓和盟誓之誓尚待論述,但無論是軍旅的戒誓、還是盟誓的誓辭,都有著約信之文的性質,這是確鑿無疑的。《四庫全書總目》之《六藝流別》提要中將“誓”定為征信文體“券”“約”的源頭,是有據可依的。因此,《文選序》所談的“書誓符檄之品”中的“誓”,無論是用于軍旅戒誓的文體,還是盟誓時所用的誓辭,都一定是用以征信的文體(《文選序》既然談到“檄”,那么“誓”也應當是指軍旅戒誓之文,只是不排除是盟誓誓辭的可能)。郭英德先生將誓、符、檄歸為“約信征召之文”[1]167,此是正論無疑。
承前所論,“符”“書”“誓”“檄”“移”,均是有著征信功能的文體。綜上所述,《文選序》中“書誓符檄”與《文心雕龍》中“符檄書移”的類從標準,是這些文體共同的征信功能。
從文體流變的層面上說,既然檄、移本乎國信,那么,檄移的起源——誓應當也有著約信之文的性質。從釋義的層面上說,“誓”的釋義也與“信”“約”的意思相近?!夺屆方忉尅靶拧?“信,申也,言以相申束,使不相違也”;解釋“約”:“約,約束之也。”“信”“約”都與約束的動作相關。而《釋名》解釋“誓”:“誓,制也,以拘制之也”[16]224、447、276,同樣強調了約束控制的動作??梢?“誓”在字義上,本就與“信”“約”同出一脈。
那么,將這種記其取予、證其約信的書契是否契合《文心雕龍·定勢》“楷式于明斷”之勢呢?答案是肯定的?!段男牡颀垺洝穼懙綇V大“書記”類文體的起源是“取象于《夬》,貴在明決”;《文心雕龍·征圣》中更有“書契斷決以象《夬》,文章昭晰以效《離》,此明理以立體也”[5]918,42之語。書契的寫作原則是決斷、明理、明決——也就是“明斷”。因此,《定勢》篇“符檄書移”這一分類中的“書”,很可能并非強調其作為私人書信或是政務公牘的性質,而是強調其作為征信書契的內涵。
中國古代文體的生成離不開古代的社會生活實踐。郭英德先生指出“中國古代文體的生成大都基于與特定場合相關的‘言說’這種行為方式”,應用于不同場合、發揮不同功能的言說行為派生出不同的特定文辭樣式,這些特定文辭樣式經過時間的演化,成為約定俗成的特定文體。自然而然,言說行為方式的區分也就成了文體區分的重要方式。換言之,應用場合、功能用途的特征,也就成為文體的本質特征之一。對此,郭英德先生有深刻地論述:“由行為方式向文本方式變遷的結果,是特定的社會行為方式的特征最終積淀到某一文體形態之中,成為這一文體形態的本質屬性,而不能從其文本方式中剝離出來了。”[1]29,43此時,文體功能“用”的差異和文體形態“體”的差異,也就是分離不開、一般無二的了。古代文論家依據文體的異同進行“區分”和“類聚”,其實也就是根據文體功能的異同進行區分和類從?!绑w用不二”,這就是以文體功能作為類從標準的原因。
當然,“書誓符檄”“符檄書移”“符契券疏”能夠以類相從,并不意味著它們的功能全然一致,只是這些文體在征信功能這一方面有所重合。正如“檄”用于責讓聲討,“移”用以招順曉諭,征信功能只是這些文體的功能之一。但古代文論家并不因“辨異”的重要性而忽視“求同”,恰恰相反,他們擅長運用“異中求同”的思維方式,將文體進行歸納類從。檄文、移文、露布雖在用處上各有側重,但因為同是軍旅所用,故而《文心雕龍》放在同一篇中論述;應用于戶籍管理、醫藥占卜、律令兵法、征信獄訟的二十四種用途不同文體,也因為同為“政事之先務”的共同功能[5]942,一并收入《書記》篇中;這兩個例子均能很好地說明古人在歸納類從文體時“異中求同”的普遍。因而,即使“書誓符檄”“符檄書移”“符契券疏”的功能并不完全重疊,但其共同的征信功能,已足夠使得古人將它們從為一類了。
由于“體用不二”,所以征信功能亦是文體的本質特征;由于“異中求同”,所以用途各有側重的文體之間可以通過征信功能的相近從為一類。“體用不二”和“異中求同”,這就是“書誓符檄”“符檄書移”“符契券疏”能夠以征信功能為標準以類相從的原因。
前文所論,無論是用作買賣信用憑證的書契、用以取代結繩記錄約誓的書契,還是用作記錄支出收入的書契,都說明“書”的征信功能并非是《文心雕龍》的一己之見,而是古代生活實踐的真實反映。那么,和劉勰同出一個時代的蕭統,便不可能不知道“書”這一文體具有約信之文的性質。這就為《文選序》“書誓符檄”中的“書”具有征信功能,提供了可能性。
在論述檄文這一文體的寫作原則時,劉勰說:“露板以宣眾,不可使義隱。必事昭而理辨”,因為檄文用于宣示眾人,用以彰明國家的信譽、聲討敵人的罪惡,因此內容不可曲折隱晦,風格必須事情昭明、條理清晰。而在《書記》篇,因為是“有司之實務”,所以書記所統屬的、包括符在內的二十四種應用文體的風格是“貴乎精要;意少一字則義闕,句長一言則辭妨,而浮藻之所忽也”[5]782-783。辦理政務的文體需要精要的語體,而不必使用夸飾的浮藻。以上兩個例子表明,由文體功能的需求到語體,存在著一條清晰的邏輯鏈。
劉勰對這一點有著自覺的意識,因此在《定勢》篇,他自己將這條邏輯鏈點明:“文變殊術,莫不因情立體,即體成勢也?!盵5]1113作者因情志、情境、內容的需要來確立文體,而確立了文體也就形成了風格。而上一節已論過“體用不二”,文體的應用場合、功能用途,是決定文體的本質特征。因為“即體成勢”而同時又“體用不二”,那么“即體成勢”也就可以換成“即‘用’成勢”。易言之,文體的功能用途勢必會對文體的風格——語體特征產生制約,甚至產生決定性的影響。
(4)對于CFRP布加固簡支下表面裂紋DF梁,裂紋處轉角跳躍值隨載荷增加而增大,隨著CFRP布加固含量H2的增加,CFRP布加固裂紋梁的撓度減小,且裂紋效應逐漸減弱,最后幾乎完全消失.
由此推知,《文選序》中“書誓符檄”類從中的“書”,應該也具備約信之文的性質。綜上所述,由于“符”“書”兩種文體共同的征信功能特征,我們便可以大膽推測,“書誓符檄”“符檄書移”這一文體歸類的類從標準,很有可能是征信功能。
將文體功能制約語體特征這一結論遷移到“符檄書移,則楷式于明斷”中去,就是因“征信”而“明斷”。作為信用憑證的文書,必然需要明白清楚,勢必會要求讓契約的雙方都能對約誓的內容一目了然,讓大眾對約信的內容都能理解準確,讓第三方能據此決斷爭訟、裁明正義,這就是其功能制約了語體特征。用于征召防偽的“符”,必然要寫清征召之人事;用作買賣信用憑證的書契,必然要記明買賣的財物出入;用以約誓的書契,當然要明晰誓言的內容;用在聲討與曉諭的檄文、移文,常常要明確己方的信譽正義與敵人的不信罪愆??梢酝浦?符、檄、書、移四種文體由于征信功能的重合,使得它們在語體特征上顯現出“明斷”的一致性。劉勰依照這種由功能制約的共同風格,將它們歸納類從,也就毫不奇怪了。
另外,由于符、書、檄、移的功能并不完全重疊,這也就決定了它們的語體在“明斷”的基礎上各有不同的側重要求。比如檄文因用于聲討要辭氣激烈,“務在剛健”“不可使辭緩”[5]782;比如“符”等應用文體因政務須簡明扼要,字字精當。但如上一節所論,劉勰等古代文學批評學者長于“異中求同”,這些文體的語體固然有所差異,但并不妨礙劉勰因“明斷”的共同特征將它們從為一類。
總括前文,本文論及的具有征信功能之文體的“類聚”現象有三:《文選序》中的“書誓符檄”,《文心雕龍·定勢》中的“符檄書移”,以及《文心雕龍·書記》中的“符契券疏”;所涉及的征信文體有8種。檄文、移文,用以征召防偽的憑信文書“符”,強調作為書契使用的“書”,契約性質文書的“契”,判斷情偽的雙方約信憑據“券”,“小券短書”的“疏”,以及君主誓戒軍隊的“誓”體。在論述君主誓戒軍隊的誓辭時,本文又注意到另外一種以“誓”為名的誓辭——也就是盟誓之誓辭。這就引出了另外兩種以神明見證為信約的征信文體:《文心雕龍·祝盟》所論的盟文和祝文。
盟文來自春秋時期盛行的盟誓制度的文本需求。國與國之間相結盟,殺牲歃血或奉上玉帛以告神祇,以神祇來監督雙方對信約諾言的遵守,不守信用的一方將遭受上天的懲罰。如《左傳·哀公十二年》中記載:“盟,所以周信也,故心以制之,玉帛以奉之,言以結之,明神以要之?!盵21]雙方結盟也就是要心中忠信,結言為約,供奉玉帛以請神明見證。再如《周禮·秋官·司盟》:“司盟掌盟載之法。凡邦國有疑會同,則掌其盟約之載及其禮儀,北面詔明神。既盟而貳之。盟萬民之犯命者,詛其不信者,亦如之?!彼久诉@一職官掌管盟誓的制度禮儀、文字盟約的副本以及咒詛不守信約者。《周禮·春官·詛?!返挠涊d則明確了盟文源于結盟定約時保證雙方誠信的盟詛之文辭:“作盟詛之載辭,以敘國之信用,以質邦國之劑信?!盵9]2852-2856盟文以信用為本,這一點,劉勰在《祝盟》篇中寫得十分直白:“信不由衷,盟無益矣?!薄爸倚趴梢?無恃神焉?!盵5]382-384毋庸置疑,盟文也是具有征信功能的文體。
如果說盟文是人與人定約時請神明來見證信用的文體,那么祝文就是向神明祝禱以展示自己的誠信的文體。劉勰對這一文體的來源解釋說:“祝史陳信,資乎文辭?!庇糜谄矶\的祝辭,劉勰反復強調“誠”的重要性:“凡群言務華,而降神務實,修辭立誠,在于無愧。祈禱之式,必誠以敬。”祝文不必使用華麗的言辭,而務求樸實,內心真誠無愧,莊敬嚴肅:“立誠在肅,修辭必甘?!裰畞砀?所貴無慚?!盵5]355-375可以說,祝文是人向神真誠祈求,內心無愧無欺,以約定風調雨順、多福無疆的約信之文。
在小學語文教材中,其語文課文主要有略讀文以及精讀文,其中精讀文與略讀文相比,其主題相對深刻,內容也相對比較豐富?;诖?,在進行小學語文主題教學時,可以以精讀文為主、略讀文為輔開展教學。語文教師要加以引導,通過對精讀文的閱讀讓學生感受到其課文思想,并深入理解其精讀文內涵。而對于略讀文,教師不需要過于注重對略讀文的教學,僅僅要求學生能夠理解課文主題,對文中字詞以及重點句子進行學習即可。
既然盟文、祝文也有征信功能,兩者也被劉勰在一篇中相類從,那么就出現了一個問題:為何《文心雕龍》中,沒有將“祝盟”與“符檄書移”“符契券疏”相類從的例子?
要回答這個問題,就需要探討《文心雕龍》的類從方式。《文心雕龍》將文體并類為“有韻之文”“無韻之筆”兩大類,是學界的共識。顯然,《文心雕龍》以類相從的類從原則中,按“文筆”類從原則的優先度是第一位的,高于按功能或形態特征類從的原則。數種文體,倘若可以因功能的部分重合、形態的部分相近歸在一類中進行論述,必然有一前提是共同屬于“文”或共同屬于“筆”。例如《頌贊》篇將頌、賦、銘等文體聚放在一起辨析:“頌惟典懿,辭必清鑠,敷寫似賦,而不入華侈之區;敬慎如銘,而異乎規戒之域。”[5]334頌、賦兩種文體在敷寫上形式相似;頌、銘在敬慎上要求相近;這種比較異同的歸類是建立在頌、賦、銘同屬于有韻之文這一大歸類上的。然而,倘若兩種文體分別是有韻之文、無韻之筆,即使它們功能重合、形態相近,也不會被劉勰以類相從。例如盟文,即便它有著鮮明的用以定約固信的征信功能,因為它是有韻之文,也就不會與符、券等同樣作為信誓之憑的征信文體從為一類。也就是說,文體能否類從,還要先觀“文筆”之分而后看功能形態特征。
為解決填埋場內滲瀝液的四處擴散,需對垃圾堆體四周進行垂直阻隔,從而阻斷滲瀝液與地下水的直接聯系,然而,滲瀝液具有腐蝕性,傳統剛性垂直防滲墻極易受到腐蝕,在效果上很難達到 10-7cm/s的水平[6]。
唯一打破“先‘文筆’之分而后功能形態”這一優先度原則的例外,是在《文心雕龍·宗經》中:“故論、說、辭、序,則《易》統其首;詔、策、章、奏,則《書》發其源;賦、頌、歌、贊,則《詩》立其本;銘、誄、箴、祝,則《禮》總其端;紀、傳、盟、檄,則《春秋》為根?!盵5]78-79在這一段論述中,盡管“論、說、辭、序”,“詔、策、章、奏”均是無韻之筆;“賦、頌、歌、贊”,“銘、誄、箴、?!苯允怯许嵵?但本屬一篇的盟文和祝文卻被分隔開來,盟文作為“有韻之文”,與“無韻之筆”的紀、傳、檄三種文體從為一類了。為什么會出現這種例外?
首先需要注意到,這段論述中的文體并類,是為了論證各個文體的起源與儒家五經之間的重要關系的。換言之,準確論證五經與文體之源,是這段論述的第一目標,因此,文筆之分或功能形態的相近在“宗經”這個宏偉目標下,優先級變為了次要。劉勰要論述五經是文體之源,勢必要考證儒家五經中出現的文體與現行文體的關聯。而祝文這一文體所來源的言說之辭,確實可見于《禮》經,《周禮·春官·大祝》:“大祝掌六祝之辭,以事鬼神示,祈福祥,求永貞。一曰順祝,二曰年祝,三曰吉祝,四曰化祝,五曰瑞祝,六曰筴祝?!盵9]1985盟文源于諸侯盟誓,而《春秋》中記載了大量諸侯的盟誓行為。吳承學先生對此有統計:“‘盟’字在《左傳》出現640次,在《公羊傳》中出現162次,在《榖梁傳》出現172次?!盵19]6可見,劉勰把盟文歸為“《春秋》為根”,是有客觀事實為依據的。總而言之,在宗經這一目標的指向下,劉勰遵從了各個文體與儒家五經客觀事實上的聯系,以文體與五經的關系為標準將其歸類,而暫時將文筆之別次之,才有了盟與紀、傳、檄文以類相從的例外。
總的來說,《文心雕龍》將文體進行歸類的標準,一般是“先‘文筆’之分而后功能形態”的。有韻之文和無韻之筆的類從標準是第一優先級,然后在此標準下,才能對有相似功能形態特征的文體進行類從。但是以“宗經”為目標的歸類則以文體與五經的客觀聯系為第一優先的類從準則,極少數情況下可以打破“‘文筆’之分”的類從標準。
《文選序》中“書誓符檄之品”與《文心雕龍》中“符檄書移”,這相似的兩者,究竟是出于何種標準將這些文體以類相從?本文否定了“符”是符命類文體的說法,論證了“符”是用以征召防偽的征信軍事應用文體;論述了“書”這一文體作為征信書契的作用;分析了“誓”“檄”“移”三種文體共同的約信性質;最終得出了以上文體均具有征信功能的結論,給出了《文選序》中“書誓符檄”與《文心雕龍》中“符檄書移”的類從標準是其共同的征信功能的答案。
在這一結論基礎上,本文分析了“書誓符檄”“符檄書移”“符契券疏”能夠以征信功能為標準從為一類的原因,是古代學者“體用不二”“異中見同”的文體歸納類從方式;同時,本文從“體用不二”“即體成勢”出發,進而揭示了“即‘用’成勢”——文體功能對語體特征的制約;最后,本文論述了《文心雕龍》在將文體歸類時,類從標準的優先度是以“文筆”之別為第一,功能形態次之;唯一的例外是以“宗經”為目標的歸類,則以文體與五經的客觀聯系的類從標準為第一優先。
【注釋】
①以上參見陜西歷史博物館展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