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實交融、協同共生：社會深度媒介化后的人與媒體融合發展

黃曉朦

（青島日報社，山東 青島 266000）

當今社會，無論我們身處何地，從事何種社會勞動，我們的每一個動作、表情和訴求都在媒介的包圍之中。媒介作為連接萬事萬物的載體和中介，其作用已經從信息內容的搭載者逐步演化為新興社會形態的建構者與傳播者。隨著數字媒介技術的發展以及媒介影響范圍的日趨擴大，社會各行各業的發展都受其影響發生著應激性變化與創新。

1.社會深度媒介化后，個體力量的釋放與價值彰顯

1.1 從線下實體到“云上”虛擬

“深度媒介化”是不同于 “媒介化”的新理論范式：以互聯網與智能算法為代表的數字媒介作為一種新的結構社會的力量，其作用于社會的方式與以往任何一種“舊” 媒介不同，它下沉為整個社會的“操作系統”。[1]與傳統的分布相對零散的傳統媒介而言，“深度媒介化”強調的是數字媒介作為一種更高層級的媒介，正在根本性地重塑著各種社會關系和社會形態，這也在不斷促使整個社會以新的傳播機制和傳播法則來進行自身業態的重組與迭代。正是洞察到數字媒介的特性，安德烈亞斯· 赫普（Andreas Hepp）主張發展一個新的名詞以便反映目前所面對的最新的媒介化現象，他用“深度媒介化”來概括媒介化在數字時代的新特征。[2]

在數字媒介技術的浪潮下，媒介形態開始變得越來越“虛”，它可以單獨以某一種形式進行獨立傳播，也能夠將多種媒介形式整合到一起進行共同傳播。多元化傳播方式的不斷涌現，讓數字媒介的連接能力越來越強、 越來越廣泛，社會各領域之間的界限，因為數字媒介連接能力的不斷發展，而變得越來越模糊。此時，媒介形式開始由線下實體逐步向“云上”虛擬轉變。

1.2 社會各要素被重新激活，“以人為本”理念得以彰顯

深度媒介化的互聯網時代，人與人、人與物、物與物之間的連接層次在不斷地進行深化和演進，行業界限和時空維度不斷被打破，萬事萬物間的連接顆粒度也在不斷精細化，現代社會的結構從過去的上行下效、上傳下達的固態化科層運作機制轉而發展為具有高度流動性的微粒化社會。

人是媒介發展的根本推動力，媒介領域的任何創新都將有助于人的社會性功能的延伸與擴展。在深度媒介化的社會里面，社會個體開始“嶄露頭角”，他們的行動軌跡被記錄、需求愛好被洞察、言語權限被釋放。所有散落在人身上的閑置資源、閑置時間與閑置價值都被數字媒介技術有效地發掘和利用起來。數字技術對信息內容的再匹配與再聚合過程就是人類現有社會資源以嶄新的排列方式進行高效共享與協同發展的過程，推動全社會向以人的主觀能動發展為主線，以人、媒混融發展為目標的更高層級的文明形態演進。

1.2.1 主流媒體與用戶互通聯動

深度媒介化后的人類社會發展將著眼于人作為行為主體在社會生活與實踐過程之中。因為連接需要與周圍環境相互作用而產生的各種場景構建與重塑，這是一個全要素、立體化、多層面的社會現有資源的重新激活與賦能。深度媒介化的社會中，新聞傳播場域的運作規則也在不斷更迭與創新。面對新的價值與傳播邏輯，我國主流媒體也在不斷應用先進數字技術和平臺大數據積累反哺內容生產與傳播環節，重構主流媒體的公信力與影響力。在2023 年的兩會報道中，社會各界媒體都在嘗試使用新技術進行生產與輸出，其中央視新聞聯合百度推出《開局之年，“hui”藍圖》系列，以AI 主播央小新代替傳統主持人角色，進行新聞播報，講述農業、科技等兩會熱門話題，贏得網友一片好評。同時，央視新聞還推出融媒體互動節目《兩會你我他——總臺幫你問》，邀請廣大網友就兩會熱點話題進行提問，問題被后臺采納后會在節目中進行回答，這種大屏聯動小屏的互動方式，將媒體關注社會的職能在新媒體平臺上得到了更深層次的延伸與發展，在提升用戶參與感與滿意度的同時，“以人為本”的新媒體傳播理念得到進一步彰顯。

1.2.2 新媒體平臺注重用戶體驗

新媒體技術平臺正成為傳媒業的關鍵行動者，不僅帶來了產業邊界和力量格局的改變，更重要的是其強調關系聯結的網絡化邏輯升級迭代了傳統大眾媒介所依循的信息生產的單向邏輯。[3]根據第51 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2 年12月，我國網絡新聞用戶規模達7.83 億，占網民整體的73.4%。2022 年，網絡新聞行業圍繞重點新聞事件開展宣傳報道，提升人民群眾對國際國內重大事件的理解認知。與此同時，新聞信息獲取渠道更加多元，短視頻、生活平臺已成為網民在“兩微一端”之外獲取新聞信息的重要渠道。可見，新媒體平臺的先后涌現已經成為我國新聞傳播事業持續向好發展的重要力量。在這些平臺上，用戶在互聯網技術的賦能下，每個人都成為了新聞的生產者、傳播者和接收者，用戶群體在新媒體平臺上集生產能力、創造能力和消費能力于一體。對社會深度媒介化進程的逐步推進，新媒體平臺并不是一個單一的內容生產與傳播平臺，而是以用戶信息需求為接入口，在鼓勵用戶內容創作、交流共鑒、轉發點贊的互動行為之上，滿足更多用戶在購物、出行、消費等方面的社會性需求，并在此基礎之上，探索更多與用戶建立聯系方式與途徑。新媒體平臺上，媒介服務社會的屬性得到進一步增強，在這個過程中，用戶的地位得到高度重視，用戶的價值得以不斷彰顯，用戶所具備的潛在社交和消費力也在不斷釋放。

2.連接新范式的產生與人的價值和情感共鳴

2.1 以智能算法為基底的隱性連接新范式

深度媒介化的社會，已經由以組織為單位的形態裂變為以個體為單位的微粒化分布結構，這種嶄新的連接和組合模式的出現，改變了社會和個體的舊有組織和交往方式，加劇了社會的離散化與扁平化趨勢，壟斷式的輿論氛圍日漸式微，去中心化的網絡格局逐步形成。傳統社會建立在血緣和親友基礎之上的強連接固態化組織架構被瓦解。智能算法為人們構建起一種以趣緣為基礎的隱性連接。[4]隨著數字媒介技術對現實環境復刻力的持續增強，虛擬場景對客觀世界社會勞動的滲透性與影響力不斷加深，虛擬世界與現實世界的邊界變得越來越模糊不清，社會制度和傳播場景也在不斷地進行著應激性調試與顛覆性創新，進而導致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方式、認知模式、發展路徑等方面發生重大變革。

智能算法技術作為各類媒介技術效能提升和發展的基礎性媒介手段，其發展在持續拓展和更新著人與社會的共在空間，以高效、混融、互聯互通的技術特質持續滲透和改造當下社會的方方面面。數字媒介以智能算法為基底，綜合興趣愛好、身份屬地、性格特點等元素將散落在各個角落中具有某種共同特點的個體聚集到一起。網絡群體的集聚速度驚人，每個社會個體可能會同時身處多個互聯網群體和部落之中，同一個體在不同身份屬性的“共同體”中游走。這種“游走”極具流動性和離散性，當個體對所屬群體和部落產生厭倦或者不滿時可以隨時退群，也可以因為新趣緣的產生與建立而即刻加入。

數字媒介已經不再單純是一種純粹的技術范式與架構，而是能夠與周遭現實環境密切相關的具有高度混融性的嵌入式媒介產物以及具有持續不斷地生產與進化特質的能夠快速更新與成長的新興媒介形式。數字媒介能夠通過技術化的方式滿足用戶在現實世界無法被滿足的社交和審美需求，對人的生存和實踐場景進行重新形塑與搭建，在最大化滿足人類對美好未來想象的前提和基礎之下完成人類生活構成的新的發展。智能算法視域下的媒介數字互動技術能夠更好地跨越地緣阻隔，實現趣緣與愛好的連接、精神與靈魂的匹配以及現實與虛擬的交相輝映。由于可以在深度媒介化社會中建立起更符合自我認知、更貼近理想生活的基于個體意志與人格的更加簡單直白的交往關系，數字媒介開始嘗試利用媒介傳播過程中特有的邏輯和方式讓用戶在虛擬世界里重新建立情感與信任。沒有線下社交禮儀和社交場景的牽絆，個體在“云上”虛擬交往中的自主性和多變性特征得到凸顯。深度媒介化的社會產生了大量以弱連接為基礎的隱性人際關系連接網絡，這些網絡錯綜復雜、相互疊加，最終形成了開放、流動、平等、多元的虛擬與現實共存互融的多維度空間社會。

2.2 數字媒介場景下的情感與價值共鳴

數字媒介創建個體或者群落關系的前提與依據是了解和熟識。在深度媒介化的虛擬社會中，相同的志趣愛好、共通的情感訴求、相似的認知理念是數字媒介技術在不同種群之間建立聯系、產生交流的重要基礎與前提。深度媒介化的社會，以元宇宙等為代表的智能算法，已經成為影響我國傳媒行業發展的一股重要力量，也預示著互聯網的發展已經進入下半場。在這個階段，數據的功能開始凸顯，用戶的自由權開始得到釋放，互聯網的連接方式變得更加豐富，其連接的場景也更加廣泛，媒介的發展正朝著數據化和智能化的方向在轉變。[5]通過智能算法技術和大數據技術的引入，可以充分調動主流媒體所積累下的內容與社會資源，不僅能夠實現多場景、多形式、多渠道的內容生產與分發，還能滿足用戶群體的個性化、小眾化信息需求，將內容與需求進行高效精準匹配。在這個過程中，用戶的網絡自由度得到極大提升，工作效率和生活體驗得到極大的提升。

當前的輿論生態下，大眾的情感參與度和價值理念在新聞訊息的接收和解讀過程中所占有的“權重”不斷增加。用戶在尊重新聞真實和客觀理性的基礎之上，更加注重內容的獲取、分享與互動過程中資訊本身為用戶網絡形象打造、社群關系構建以及圈層文化建設所應貢獻出的應有之力。用戶的情感和價值偏好會通過“收藏”““在看”“分享”等數字媒介時代所獨有的表述符號展現出來，這種即時性、情感性和主觀性融為一體的個體表達方式一定程度上會反作用于主流媒體的議程設置和新聞生產。這種傳受主體力量與位置的相互“碰撞”與影響昭示著人作為兼具思想和情感屬性的能動性主體、群眾訴求作為社會輿論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我國主流媒體轉型發展進程中發揮著重要而深刻的作用。

3.元宇宙視域下的人、媒共融進程

3.1 沉浸式感官體驗與重新部落化后的生存場景

元宇宙是人類社會的深度“媒介化”，目前傳播媒介正在經歷從物理介質到關系介質、再到算法介質的深刻改變。[6]元宇宙是多種高維場景的全要素、立體化融合，通過內容資源的整合、服務平臺的搭建以及體驗場景的逐步完善，不斷深化媒體與用戶的鏈接深度、不斷提升虛擬場景服務現實生活的能力以及不斷促進線下客體世界與“云上”虛擬現實的快速融合。

3.1.1 真正感官意義上沉浸與互動

元宇宙使現實個體進入到了一個超現實世界，個體的視覺、聽覺、觸覺與味覺不再是現實世界中相互割裂的獨立狀態而是一種通過數字媒介方式重新激活并高度通融的全新狀態，真正實現了從未知生活場景中的旁觀者變為真實生活場景中的親歷者、體驗者，真正實現了從客觀理性認知到主觀感性享有的質性跨越。元宇宙時空中，技術可供性和媒介延展性實現了人與場景的生理、心理、時空等層級的多維度鏈接，將人的身體進行深度媒介“加工”后成為全社會媒介化進程中的重要符號表述形式與創新力量。元宇宙社交空間的出現會彌補移動社交搭建的空間下感覺空間的缺失，形成全方位的具身空間。[7]

3.1.2 去中心后的重新部落化

數字媒介依附數字孿生、擴展現實等技術的迭代正在逐步以真實可感的形式將虛擬與現實世界中人的感官系統進行重新整合與打通，創造出無縫對接、雙向融合的交互式感官體驗，這種虛實共生的人類感知與數字哲學將不再是時間和順序意義上的相繼發生，而是同時存在、互相嵌入后的彼此影響。元宇宙場景中的重新部落化并不是想象和意識形態中的“虛化”存在，而是源于外在世界的實在性想象，元宇宙場景的搭建強調意識與身體的關聯、身體與環境的互動，其所打造的沉浸式傳播體驗同外在現實世界保持高度緊密聯系的同時又有著自身的全然獨立性與邏輯特殊性。當元宇宙場景中的人、媒關系逐步演化為互利互惠、相互補充、相互促進的共生關系時，媒介與社會之間的關系開始逐漸由先前的組織化、體制化向去組織化、重新部落化景觀轉變。原有的“粗放型”社會結構開始呈現出數字化、精細化、顆粒化趨勢，媒介不再只是社會發展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一項技術或者一個行業而是將成為整個社會運轉的底層邏輯與推動力量。

3.2 傳媒業以“人”為軸心的新聞體驗場景再造

3.2.1 邊界消融與服務理念的更深層延伸

梅羅維茨曾說：“社會場景形成了我們語言表達及行為方式框架神秘的基礎，每一個特定的場景都有具體的規則和角色。”[8]元宇宙不僅是人類進行信息傳播和社會交流的全新場景，而且是人類未來生活交往的全新空間，它正構成未來人類的生存境況。[9]在這個階段，媒介的功能發生了變化，其不再被單一、固化地理解為主流媒體機構用于傳播信息的載體，而是成為能夠包含和容納一切人類社會活動的全新空間，凸顯了媒介在人類可持續發展進程中的基礎設施屬性。

從整體來看，傳媒業的邊界與未來發展圖景因為元宇宙等數字技術的迭代而不斷拓寬。未來的媒介將具備更強的模塑力（molding force），媒介與當代通信系統的物質基礎深度捆綁，通過高度語境化、個性化的中介方式讓個體的傳播體驗變得更為具象化。[10]主流媒體在完成新聞媒介對社會公眾日常生活重構的基礎上，正在致力于新聞事件臨場感和卷入度等感官互動和沉浸式體驗的技術開發與應用。無論是早先已經發展并得以有效應用的H5、新聞游戲、短視頻，還是現當下需要一定技術力量支撐的以虛擬現實技術和增強現實技術為核心的沉浸式新聞，其本質都是主流媒體利用技術手段不斷拉近其與用戶群體的接近性和關聯度，真正將我國新聞行業所秉持的“服務理念”在以用戶體驗為核心的新聞場景再造過程中進行貫徹實施和有效彰顯。

3.2.2 注重營造感知器官協同并用的感官融合體驗

元宇宙作為未來媒介，突破了人類社會實踐現實空間的“亙古不變”的限制，實現了人類在虛擬世界中感官的全方位連接。[11]在元宇宙所打造的虛擬空間能夠提供更逼真的體驗場景、更豐富的新聞細節、更真實的人物反饋以及更多超越人的固有認知的想象空間。因此，在元宇宙技術的助力下，人在其中的情緒反應變得更具真實性與個性化，能夠實現新聞場景與人的真情實感的連接。因此，當人的身體實現了與元宇宙技術的連接，人的行為多樣性和感知豐富度得到了極大的提升，甚至能夠完全進入一種沉浸式的理想狀態。

在這個階段的元宇宙中，媒介與技術的不斷融合與發展更進一步地激活人的感官，無論是感知體驗和情感體驗都在這個過程中得到延伸和增強，人在社會深度媒介化的過程中，已經切身感受到其中所發生的一切，并能夠將自己的所見、所感、所得用來進一步拓展人的認知廣度與思考深度，幫助人進行更加全面而深刻的發展。與此同時，新聞體驗場景的技術化再造，有助于人的共鳴和共情情緒的產生，這種情緒對人本身的影響力要大于之前的任何傳播手段，能夠實現場景中的內容與人的情感的高度連接。由此，我們可以看到，媒介融合過程中，雖然將人的器官進行暫時性“割裂”，始終無法實現人的各個感知器官的協同并用，但社會深度媒介化的演進進程從未放棄對人的身體完整性“進化”的追求，終于，在元宇宙所打造的新聞體驗場景中，身體感覺器官重新彌合到了一起。可見，無論是技術發展還是媒體轉型，以“人”為軸心的理念一直是二者所秉持的核心理念。

結語

隨著時代的發展，媒介不僅改變著現實世界的生活方式與生活實踐，也在改變著社會的形態、運轉邏輯和發展模式。了解社會深度媒介化趨勢，把握傳播規律的發展，剖析社會各行業媒介化轉向的內在動因，對未來的社會發展和進步有著重要的理論和實踐意義。未來社會的深度媒介化趨勢已是大勢所趨，探索元宇宙視域下媒介社會中的個體與個體、個體與群體以及個體與社會之間的關系，有助于更快速高效地調整社會各要素之間的整合與媒介化進程，使之與社會發展更好地融通與互動，幫助整個社會更好地適應虛擬化浪潮的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