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賦能鄉村振興的價值意蘊、發展態勢與實踐路向

胡 奇

斯蒂芬森（Neal Stephenson）在1992年所著的科幻小說《雪崩》中構想出了一個與真實物質世界所平行的虛擬空間，與當下元宇宙（meta-verse）的概念不謀而合。[1]人們在數字化抽象中通過高度的沉浸感，獲得賽博化生存感知與虛擬體驗。[2]當下，在USN（泛在傳感器網絡）、AICG（人工智能自動生產）等智媒技術同向增勢下，元宇宙逐漸由理論轉向實踐。這種全新的構想也為推動鄉村振興、實現數字鄉村高質量發展提供了新的錨點，使其在全新的異質空間內破土重生。[3]因此，本文將從元宇宙技術的視角切入，探尋數字鄉村的價值意蘊與發展態勢，同時考量在元宇宙技術加持下數字化鄉村構建的現實狀況，探究未來存在的現實障礙并基于此找尋未來的實踐路向。

一、元宇宙視域下數字鄉村建設的價值意蘊

2022年初國務院正式推出《“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國家網信辦同期頒布《數字鄉村發展行動計劃（2022—2025年）》。為了強化鄉村農業科技和裝備支撐的轉型升級，健全農民政治、經濟利益的有效保障機制，推動農村線上+線下文旅發展培育全新產品形態，盤活鄉村數字化治理效能，必須抓住科技的紅利、完成數字化鄉村建設的通塹。而此時元宇宙所帶來的新業態與新模式正是當下的“破局點”。在全新的科技動能與思維指引下，作為“第二曲線”，①元宇宙彰顯全新的價值意蘊。

（一）賽道變換：旅游創收與數字文化發展的轉向

根據《2022年中國旅游市場分析報告》的數據顯示，2022年全國文旅行業總體收入2.04萬億元，同比下降約30%。不少鄉村目前仍是以旅游產品與服務、旅游資源供應等形式創收。作為強有力的新型數字構想和實際技術的載體，元宇宙技術在賦能鄉村文旅的過程中，不僅能夠將社會財富想象力激活，也能夠喚醒鄉村數字文化構想能力。

費孝通曾將中國鄉村的本質概括為“鄉土性”，當鄉村傳統在脫離了物質基礎后仍扮演著一種精神資源的角色。[4]鄉村文旅產業可以借助元宇宙技術調適產業結構，發掘數字動能，將鄉村的自然文化遺產基礎設施、環境和虛擬空間技術相結合，利用群聚效應（Critical Mass）推動元宇宙鄉村游覽路線的構建，借助VR設備等讓游客足不出戶就可以完成數字游覽，在高沉浸度的模擬性實體參觀下享受視覺上的饕餮盛宴。例如，浙江省桐鄉市烏鎮推出的“烏鎮元宇宙城市體驗館”，在相當大范圍內完成了文化資源的聚合與重組，通過元宇宙技術再現中國傳統鄉土的穹幕世界，讓游客感受到鄉土氣息，喚醒沉睡的文化內涵。此外，四川省汶川縣映秀鎮也借機推出NFT票務平臺，拓展了文化產業鏈，借助元宇宙技術創新構建起一套有序的全新文化商業模式。這既是對不同村落別具一格的文化遺產的數字化挖掘與傳承，也意味著數字鄉村建設文化目標領域的結構手段、發展模式和狀態應適時發生全新的質變。

（二）技術溢出：元宇宙重構鄉村經濟產業鏈

元宇宙的運用場景頗廣，主要分為2B、2C兩類。2B端場景主要集中于社會生產建設方面，而2C則應用于虛擬現實游戲、虛擬產品構建、直播與社交等。在元宇宙的契機之下，能借此推動鄉村數字化轉型。例如，肯尼亞早期啟動的DVPs(Digital Village Project）項目，以可持續的方式向農村社區提供數字化技術資源，增加農村地區的數字化程度，并重構數字鄉村產業鏈。

對于現代村民而言，元宇宙+直播的形式將為農產品銷售拓寬渠道，通過真人+虛擬AI主播的帶貨形式增加村民的業務營收，同時也能夠讓客戶獲取傳統電商直播所缺少的體驗感，形成一批以體驗需求滿足為主的高黏度客戶群體。在元宇宙技術的加持之下，我們可以打造一套全新的交互式、去中心化的數字化農業管理系統，在數字孿生的元宇宙空間內模擬真實的農業生產，降低實際種植過程中的風險，同時能夠在擬真性數據分析中洞悉市場行情避免虧損。例如日本Yosano村的e-kakashi技術就能通過自主收集作物信息建立數據模型完成反饋。

處于生活快節奏壓力下的現代都市人群，渴望通過“元村莊+元村民”的形式緩解鄉愁重返寧靜鄉村。例如，韓國農業部推出的Wook-Craft，就能讓人們在元宇宙世界內暢游農場與各類政府設施，獲取高交互性的農業體驗。

元宇宙的數字孿生和身份賦予能夠提高數字鄉村產業的附加價值。如內蒙古阿爾山市西口村的元宇宙項目，在2022年推出融云游覽、共創共榮、數字典藏等內容于一體的“西口村數字鄉民”計劃。為了獲得鄉村數字化世界的歸屬感，個人也會選擇通過購入數字資產的形式獲得身份認同。“云村民”身份會帶動鄉村文旅發展的新一波浪潮。

（三）平臺搭建：鄉村政務搶灘元宇宙“賽道”

在數字鄉村的構建過程中，元宇宙技術將賦予村民一種平等、去中心化的角色和身份認同，通過服務空間的延展與高效便捷的手段推動政務服務的質量升級、多模塊創新、助力智能基層治理建設。這一形式將推動全新的智能化鄉村治理生態構建。如廣州南沙打造的“元宇宙政務大廳”，就能讓居民在無接觸式虛擬政務場景中完成業務辦理，獲取政務信息。

鄉村政務部門在數字化對話過程中能夠完成“元數據管理”，及時精確地了解村民需求。通過對此類原數據的對比、分析和挖掘，能厘清數據內關聯標識脈絡，推動科技與鄉村政務發展的深度融合，基層政務建設實現無界交融，這也標志著鄉村振興過程中政府數字化轉型邁入新階段。

黨建服務和宣傳工作也能適配元宇宙的技術底座。例如，福建省2022年的“網龍元宇宙黨建”項目，通過“數字黨建”“VR黨建”“紅色場館數字游覽”等措施，搭建黨建與黨員活動數字化平臺，保障黨建工作的標準化、自動化，讓鄉村黨政服務走出新的路線，提升村民的政治參與感。

二、元宇宙視域下數字鄉村建設的發展態勢

在元宇宙技術的技術動能注入下，虛實互嵌的經濟發展機制協同高度民主化的政治參與平臺不僅使鄉村經濟發展提質增效，更在一定程度上延展了鄉村發展的數字路徑、創造了全新的數字鄉村生態。數字鄉村未來將是一個持續推進、不斷破局的過程，其發展態勢也將呈現出多元主體共創、虛實經濟互聯與智能化布局的新特點。

（一）多元共創：優勢互補協同創新共塑合力

元宇宙技術在聯動與輻射效應下，鏈接相關主體和產業，有助于推動整個鄉村地域的協同發展。[5]在鄉村建設的過程中，要通過多元利益的互動與協調，從而搭建起具有行動共識的一致性網絡。要凝聚多元主體共識，在集聚效應下吸納各方技術、運營、資金實力，在多方共創中激活元宇宙的技術效能，真正創造可持續、可復用的元宇宙鄉村發展路徑。如蒼穹元宇宙可信生態聯盟日前啟動的“MZ-穹宇世界”計劃希望于2023年建立100個元宇宙鄉村，旨在借助虛擬現實技術賦能鄉村振興、探究鄉村數字發展的新路徑。其背后是國家新聞出版署科技與標準綜合重點實驗室、新華文軒出版傳媒、阿里數字資產、數中鏈等多家國企與傳媒企業的共同助力。在數字鄉村的指揮棒下，元宇宙成為多元主體交織共聯的全新場域，通過眾包、開源等方式實現多元主體的創造性參與，在行政、企業與傳媒互信的合作機制下，開展多元主體間的交流與合作，實現優勢互補協同創新，為鄉村數字文旅、電商直播、文化傳承辟出高質量發展道路，一同迎接鄉村振興的新時代到來。[6]

（二）跨界融合：多產業交織互嵌尋求虛擬經濟新路向

不同于鄉村發展早期的單向度農產品行業+互聯網的捆綁經濟模式，元宇宙憑借其“功能性聚合”將虛擬世界與現實世界有機結合，將實現更大范圍的產業聚合。元宇宙不僅將帶動配套的硬件設施產業落地，也會突破鄉村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的隔閡，在雙線并行中擴散增值產業。元宇宙技術在鄉村領域中營造出虛擬經濟生態，通過虛實互嵌的多領域產業交織，謀劃數字鄉村經濟發展的新路向。

在鄉村的IP塑造方面，元宇宙技術打破時空限制和資源約束，在乘數效應與溢出效應下，將實現不同產業的跨領域互生發展對鄉村的經濟發揮綜合性帶動作用，為數字鄉村“換道行駛”提供跨越式機遇。[7]在政策護航下，共生性元宇宙產業孵化平臺通過項目優待與虛擬宣介場域的劃分吸引投資者入駐，同時幫助創業者進行商業模式設計、市場營銷等方面的指導，同時還提供投融資、法律咨詢等全方位的支持，能夠使鄉村創業者實現數字化創新和產業升級。在基本的產業結構形成規模后順勢塑造鄉村IP，拓展虛實產業鏈，挖掘全新的經濟增量空間。一方面，通過開發共享農業、數字孿生下的鄉村文旅產業，構筑基礎產業，開發物質性經濟要素。另一方面，提煉鄉村文化價值，將鄉村商品數字化，并以NFT藝術藏品形式出售，擴大非物質性要素的鄉村商品銷售范圍，擴寬鄉村虛擬經濟的營收渠道。此外，也可通過元宇宙的AI直播，打造具有代表性的鄉村IP虛擬主播（知識產權），推動鄉村的品牌建設與推廣，增加用戶的粘性和參與度。這將重新定義鄉村經濟、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之間的關系，推動鄉村經濟體系的轉型，使鄉村振興邁向新的高度。

（三）結構調適：建設與規劃機制的數字化變遷

當下，隨著元宇宙、虛擬現實等數字技術的嵌入，鄉村的建設與規劃將會迎來全新的數字化變革。以元宇宙技術為核心的技術平臺也將重塑鄉村公共秩序，破除治理“碎片化”“單向”等問題，釋放鄉村規劃與治理的最大化效能。[8]在這一過程中，元宇宙平臺不僅將提高鄉村發展的效率和質量，還為鄉村轉型升級提供了全新的思路和可能性。元宇宙治理平臺的背后是基于區塊鏈技術、大數據等底層技術邏輯的信用體系，可以讓鄉村治理更加公正、透明、可信，反應更迅速。例如，通過將鄉村居民的信用記錄上鏈，以此評定個人信用等級，并在社會福利、金融貸款等方面給予差異化待遇，就可激發農民養成良好行為，形成共建共享的鄉村治理共同體。

元宇宙技術還可以為鄉村社會治理創新的數字化變革提供支持。利用元宇宙的數字孿生技術與可視化的數據呈現返貧監測、常住人口生活狀況反饋、日常訴求提交的多功能聚合，為行政干部發掘、聚焦鄉村社會問題搭建一體式智能平臺，也可以為政策制定和實施提供參考。在“數字孿生鄉村”中，可以將鄉村社會數據進行采集、整合并在虛擬空間內復制，通過自然語言處理技術分析居民投訴、意見反饋等信息，識別出熱點問題和突出矛盾，并通過虛擬演練為政策的實際效用進行數據評估調適指導。如浙江德清縣就在虛擬現實、大數據等技術的加持下積極探索“一圖全面感知”的鄉村智治模式，著力構建數字化治理框架體系，構建起“全域化”鄉村建設規劃體系。

三、元宇宙視域下數字鄉村建設的實踐路向

元宇宙技術為數字鄉村的建設提供了許多有益的嘗試路徑和全新的思考方式，其潛能尚待挖掘。要洞察現狀、提前部署，尋找有益于數字鄉村長遠發展的破局之道，更好推動其可持續性發展。

（一）合理規劃利益，喚醒村民主體意識

拉扎斯菲爾德和莫頓（Lazarsfeld&Merton）認為情感與互動假設推導為同質互動（Homophily），即社會網絡存在同質性關系其根據地緣、興趣等形成，而處于鄉土中的農民思想趨向同質化。[9]如今，雖然數字化鄉村這一愿景十分明確，元宇宙作為“第二曲線”關鍵破局點的價值已然明朗，但作為主體的村民對于技術和政策的解讀能力較弱。必須合理規劃分配總體利益，喚醒村民的主體性意識。

元宇宙技術的介入能夠吸引城鄉人群的雙向流動，推動農村數字化基礎建設，讓鄉村擁有和城市一樣的生活品質。[10]要利用好技術優勢，拓寬農產品銷售渠道，通過元宇宙加直播的形式給予個體豐厚經濟紅利。對于種植大戶來說，通過元宇宙數字孿生能夠歸納種植經驗、預測產量，同時能夠預防農業病蟲害的威脅，在農業園區管理生態和加工定制方面滿足不同農戶的需求。而在政治環境上，可通過元宇宙技術給予農民平等性去中心的政治參與感，也可以通過設立村級激勵機制，通過直觀、可見的形式賦予村民更大程度上的主體意識，在全民激勵與動員過程中實現利益的最大化呈現，讓村民真正在使用過程中體會到元宇宙技術本身強大的動能，在擁有激勵措施與良好的體驗感后完成自覺性宣介。

（二）推動語態變革，實現情感動員

村民是元宇宙技術下數字鄉村建設的共同設計者和利益相關者。政府部門作為關鍵的行動者主體，在元宇宙相關政策的日常傳遞過程中，需要形成平等式、去中心化的征召模式，實現情感動員。可通過座談會等形式與村民培養良好的信任關系，在交流和溝通過程中收集有利信息。可以通過拼貼畫、建模、紙上草圖等通俗易懂的方式開展“頭腦風暴”，引導村民加入元宇宙與鄉村的長期發展規劃過程，[11]包括文化資源的挖掘、具體的賠償與福利形式等。

要拓寬村民反饋渠道，將反饋媒介網絡進一步延伸至每戶家庭，打造一個共同的反饋交流平臺，搭建全民參與的“脫域”空間，促進政務人員與村民之間的信息交流、互動溝通更為便捷與暢通。如湖北數字鄉村試點秭歸屈原鎮就利用大數據、元宇宙等技術構建“數智大腦”，直接建立村民與村干部或上級領導的聯系，建立良好的信任關系和互動機制。將解決異議的問題重新拉回鄉村內部，“以鄉村作為方法”，通過內部的平等協商和互相溝通，讓民眾感受到溫度。[12]政府可以通過多種渠道主動傾聽村民的聲音，充分發揮村民的主觀能動性，讓政府和村民共同探索解決問題的途徑。這些舉措都將有助于構建共建共享、互利共贏的新型鄉村治理網絡，為元宇宙推動鄉村振興提供堅實基礎。

（三）多元要素協同，推動產業數字化

元宇宙作為提振鄉村發展的數字運作形式，需要通過多元要素和行動主體的推動才能真正落地。要積極優化鄉村的元宇宙企業營商環境，提高服務水平和效率，減少企業和投資者的制度性交易成本。通過簡化審批流程、優化服務配套設施、建立政企溝通機制等方式，吸引企業和投資者進入鄉村市場，快速推動實體產業落地生根，賦能鄉村振興，有效激發鄉村創新創業的動力。

近年，元宇宙技術與鄉村的結合產生了積極成效，鄉村產業加快聚集，將廣袤的農業空間與賽博世界完美結合的新模式、新業態被不斷探索創造。媒體、企業、村民等主體以元宇宙為落腳點，賦能共同體意識的塑造，為數字鄉村建設樹立了綜合應用的標桿。

以元宇宙溢出效應耦合鄉村多產業生態，推動鄉村數字化轉型和多元產業的發展，是實現鄉村信息普惠、推動鄉村現代化建設的有力途徑。未來元宇宙技術將成為一種結構性力量，在蓄勢賦能中推動鄉村建設展現全新現代化圖景。

注釋：

①查爾斯·漢斯認為，每一領域都存在著兩條曲線。第一條曲線通常象征著傳統現實的發展態勢，即個體內部已然掌握目標領域的發展方式、手段和目標。但這條“S型”曲線的創新性發展到達極值點時，將步入瓶頸期動能不足導致發展速度緩步下降。因此，需要第二條曲線來進行破局。見：查爾斯·漢迪.第二曲線——跨越“S曲線”的二次增長[M].北京:機械工業出版社,2017.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