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補先生”重返白宮

馮璐

杰弗里·齊恩茨

對杰弗里·齊恩茨（下文稱齊恩茨）來說，搞政治和做生意似乎并無多大差異，“跨界”很輕松。

22歲時，他從“常春藤盟校”之一的杜克大學政治學系畢業，一頭扎進了商海。36歲那年，他登上了《福布斯》“40歲以下富豪榜”。那時，《財富》估計他的身家為1.49億美元（約合10.06億元人民幣）。43歲，他跳進政治圈子，得到了奧巴馬的重用。57歲，他當上拜登的第二任白宮辦公廳主任。

當地時間1月27日，拜登正式宣布羅恩·克萊因（下文稱克萊因）辭去白宮辦公廳主任一職，由齊恩茨接任。《紐約時報》稱，克萊因可能在2月7日拜登發表國情咨文后離職，拜登也表示，過渡工作將很快展開。

這是拜登上臺以來首次內閣人事變動，外界紛紛猜測換人背后的原因，以及齊恩茨上位的理由。

“我比過去9位白宮辦公廳主任中的8人任期都要長，已為這個職務貢獻全部，現在是時候由其他人接任了。”在辭職信中，克萊因這樣寫。

白宮辦公廳主任是“總統辦事機構”的最高級官員，統管白宮的日常運作，安排總統的日程，負責與政府官員聯絡等，雖然在內閣班子里排在最末，卻被視為最有實權的角色之一。有人稱其為“白宮總管”“守門人”“第二總統”。在過去兩年里，當美國國會議員、政治游說者甚至外國盟友被問及在白宮找誰聯系時，他們往往脫口而出“克萊因”。

2013年，時任美國總統奧巴馬和當時擔任管理和預算辦公室首席績效官的齊恩茨（左）一起出席會議。

拜登曾稱克萊因是自己“同一戰壕”的人，說兩人“在過去36年里，一起打過‘真正的戰役’”。克萊因在白宮有深厚的人脈根基，又與拜登有長期緊密的關系，拜登2021年1月一上任就任命他為辦公廳主任，當了兩年多，已經算穩定的。拜登的前任特朗普4年任命了4個主任，首任辦公廳主任普里伯斯只干了192天。

克萊因離職，原因之一可能是“累了”。他曾公開抱怨這一職位的辛苦——需要在任何時間給下屬發電子郵件，甚至在半夜查看汽油價格。“從長遠來看，這種工作節奏是不可持續的。”

選舉失利也可能是一個原因。《紐約時報》稱，去年11月美國中期選舉，民主黨丟失了眾議院控制權，選后克萊因就一直向同事透露離任的想法。此時，齊恩茨回到白宮，幫助協調中期選舉后的人員變動。克萊因的去意也更加明確。

中國人民大學美國研究中心副主任刁大明告訴《環球人物》記者：“美國總統在中期選舉后調整人事結構很常見。而且，過去白宮辦公廳主任換人其實是非常頻繁的，因為這個崗位要求很高，人選不一定要有很高的專業性，但一定要跟總統有良好的互動，圍繞總統關心的政策，去扮演一個協調者的角色。”

對拜登來說，齊恩茨是個讓他放心的“白宮管家”。2021年，拜登任命齊恩茨為白宮新冠肺炎疫情應對協調員，讓他負責遏制疫情，推動大規模接種疫苗，修復受損的經濟。2022年4月，齊恩茨離職。拜登夸贊他的“專業管理和服務精神令人懷念”。說到這次的任命，拜登稱“重要的是要讓一個了解領導團隊的意義并專注于完成任務的人來接替克萊因。”他說，自己見過齊恩茨處理一些最棘手的問題，相信他會“展示精明、穩定的領導力”。

齊恩茨是猶太人，生于華盛頓，在馬里蘭州的肯辛頓長大。1988年大學畢業后，他在貝恩公司從事了8年管理咨詢工作，隨后被一家醫療咨詢公司聘為CEO。

2009年，奧巴馬出任美國總統。通過向奧巴馬的競選活動捐款，齊恩茨得以結識“貴人”，最終成為美國管理和預算辦公室的第一位首席績效官。奧巴馬給他的任務是“讓政府運作更高效，成本更低”。不過，3年后的2012年，齊恩茨在一篇專欄文章中感嘆：“我們很少看到政府部門或機構被精簡，更不用說被淘汰了”。

但這并不影響他當官。在奧巴馬執政時期，齊恩茨的頭銜幾經變化，但《華爾街日報》稱，他的真正角色始終是奧巴馬的“商界大使”。有一次，在一場有很多商界領袖參會的政府會議上，私募股權大亨魯賓斯坦問他，當商人想要就經濟政策進行游說時，是否應該親自與他接觸。齊恩茨笑著引述自己的商界經驗說，當咨詢公司員工試圖開發一種新產品時，總會去問客戶想要什么。“就經濟增長而言，你們就是客戶。”言下之意，涉及經濟政策的事情盡管找他談。

說到從政成績，齊恩茨常被提到一個外號“修補先生”。奧巴馬執政時推動醫改，啟動了“健康護理”網站。這個關鍵的平臺，2013年上線后故障頻頻。齊恩茨牽頭修復了這個網站，挽回了總統的面子。他當年的老同事斯拉維特回憶：“為修復相關程序，我們每兩個小時就要聊一次工作，哪怕是在半夜也照談不誤。”齊恩茨由此獲得“修補先生”之名。

之后，他出任奧巴馬政府的國家經濟委員會主席，被視為“強大而有能力的技術官僚”，成了奧巴馬的重要經濟顧問。

特朗普上臺后，齊恩茨回到商界，出任一家投資公司的CEO，后又在臉書公司董事會任職兩年。與此同時，他還投資了華盛頓一家猶太熟食店，并擔任一家百吉餅店的“顧問和導師”。據美媒報道，拜登把他招入白宮后，他每星期都有一天會帶著百吉餅到辦公室與同事們分享，算是惠而不費的“內部公關”。

齊恩茨出任白宮辦公廳主任，意味著拜登內閣增加了一名富有的成員。此前的財務披露顯示，齊恩茨身家至少為8930萬美元（約合6.06億元人民幣）。

如今，拜登已成“跛腳”總統。就在克萊因離職的消息傳出之際，拜登的支持率跌至40%，接近歷史最低水平。共和黨人掌控國會眾議院后，白宮要應對共和黨推動的一系列國會調查，就債務上限進行談判。拜登的舊辦公室和特拉華州家中發現的機密材料，正受到越來越多的審查。共和黨人還試圖調查拜登之子亨特·拜登的財務狀況，企圖挖出更多“黑料”來攻擊拜登。

2021年6月，時任白宮辦公廳主任克萊因參加由拜登召集的會議。

“齊恩茨曾經在奧巴馬任內扮演‘救火隊員’的角色，此時一心求穩的拜登，正需要這樣一個能協調白宮跟國會關系的老熟人，在維護已有政績的同時，避免陷入新的執政泥潭。”刁大明告訴《環球人物》記者。

美國知名總統演說撰稿人法夫羅認為，未來一年拜登面臨關鍵時刻，齊恩茨在奧巴馬、拜登兩屆政府積累的經驗和聲譽，可能會助拜登一臂之力。“他的職權是負責確定誰與總統會面，哪些政策選項值得討論。這意味著他必須過濾掉那些不值得總統花時間的人和事，要有自己強有力的政治判斷。”

美媒分析，白宮辦公廳主任此時換人，顯示拜登政府的施政重心將由立法轉為執行——克萊因任職期間，曾主導白宮與國會閉門磋商，推動《通脹削減法案》《基礎設施投資和就業法》等多項法案通過。拜登日前表示：“現在面臨的重大任務是高效、公平地執行前兩年已經通過的法律”。他選擇齊恩茨，與后者的執行力較強不無關系。

美國泰和泰華盛頓律師事務所主任程紹銘受訪時說：“在美國政治領域里有很多交易，齊恩茨在談判方面非常有經驗，這可能也是拜登選他接任的原因之一。在2024年的美國總統選舉中，拜登希望能夠獲得民主黨內部的支持。

這些都需要有說服力的人出面斡旋。齊恩茨的商業經驗在這方面會有所幫助。”

不過，擺在拜登面前的外交內政眾多難題，齊恩茨不見得能“修補”好。內政上，經濟衰退在即，通脹、失業潮、槍支暴力等問題激化，黨爭加劇，外交上則受制于軍工復合體，不斷為俄烏沖突火上澆油。這些僅僅是要“修補”的一部分問題。

刁大明認為，更換白宮辦公廳主任意味著拜登執政進入新時段——未來拜登在內政上作為空間有限，可能會將更多精力轉向受到國會制約相對較小的外交領域，比如在即將于2023年舉行的舊金山APEC會議方面發力，在會議上推動所謂“印太經濟框架”順利落地。與此同時，他也要為2024年的連任競選重新布局白宮團隊。

還有業內人士預判，“白宮總管”換人將引發更廣泛的工作人員變動——一些人將離開白宮，圍繞2024年拜登的連任競選展開工作。拜登或將依靠齊恩茨來幫助管理政府，而包括克萊因在內的其他親信則專注于幫助拜登贏得選戰。刁大明說：“如果拜登正式宣布參選，克萊因很有可能轉入拜登的競選團隊，為2024年的總統選舉造勢，負責一些動員工作。”

1966年生于華盛頓，1988年畢業于杜克大學政治學系，曾就職于貝恩公司等咨詢企業，后在奧巴馬政府任管理和預算辦公室首席績效官、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等職。2021年任白宮新冠肺炎疫情應對協調員。2023年任白宮辦公廳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