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白通江唱和的交互

楊懿璇

(湖南科技大學人文學院 湖南湘潭 411201)

安史之亂后唐朝穩(wěn)定統(tǒng)一的局面被打破，藩鎮(zhèn)制度的持續(xù)導致中唐一度動亂，久居北方的世家大族為躲避戰(zhàn)亂舉家遷至南方，又抱有回到北方的期望。正是在這樣背景下，中唐文學出現(xiàn)了許多具有“尋路”氣質(zhì)的作品。中唐的兩位文化名人白居易和元稹的生平極具動蕩色彩，他們的作品也集中表現(xiàn)了中唐的“尋路”氣質(zhì)。元白遭貶時間的重合以及報負的相似使二人互為知己，并產(chǎn)生了大量唱和之作。在兩位詩人的通江時期，其唱和詩的“尋路”氣質(zhì)尤為顯著。

考察通江時期二人唱和之作，可見元白二人詩中存在一個三角地區(qū)，三個角分別為京城、通州和江州。奇特的是，在這個三角區(qū)中，產(chǎn)生了江州和通州重疊交互的現(xiàn)象。京城既是二人共同的故鄉(xiāng)，是祖輩親緣上的血脈聯(lián)系，又是仕途遭貶的不幸之源，更是他們期盼的夢想之地。詩中的京城令詩人倍感親切同時又威嚴、遙遠。江州、通州是二人的貶謫之地，兩地相距萬里，在詩中卻通過相似景觀的選取和感情上的互相惦念使二地呈現(xiàn)了交互重疊的空間特征。在通江時期(元和十年至元和十四年)，元白二人的唱和詩共有79首，其中白居易詩42首(不包含白氏于元和十年和元氏首唱于元和五年的《放言五首》)，元稹詩37首[1]。筆者擬根據(jù)凱文·林奇《城市意象》中提出的城市五要素之間的關(guān)系解析元白二人筆下的通、江二地是如何實現(xiàn)重疊的。

一、標志物的選取：京城積淀的獨立與通、江野蠻自然的重合

標志物一般為簡單有型的物體，具有地域性，往往只能在有限的范圍、特定的道路上才能夠看見[2]。中唐城市的標志物與現(xiàn)代城市的建筑標志物有所不同。除了京城中部分建筑和一些名勝古跡符合現(xiàn)代城市的標志物屬性外，元白詩中地點的標志物往往是具有代表性的文化景觀，而非建筑類的標志物。在元白通江時期的79首唱和詩中，包含對標志物的描寫的詩作共有41首，其中涉及了99種不同的標志物。

作為詩人情感所系的故里，長安在元白二人筆下兼具市井氣息的親切和集權(quán)氣勢的威嚴。在對長安的標志物選取方面，詩人選取得更多的是長安的人文景觀，而以自然景物作為長安的標志物的非常少。在24處描繪長安的標志物中，僅有3處為自然景觀，分別是元稹《和樂天過秘書省舊廳》中“蕓長陳根識舊栽”[3]的“蕓”、白居易《東南行一百韻寄元九》中“炰鱉那勝羜”[4]的“羜”以及在白居易和元稹的唱和組詩《重到城七絕句》中提及的“劉家花”[5]。“蕓”是元和十年元稹出貶剛到通州時回憶在長安的工作日常，“羜”是元和十二年白居易與元稹都已遠離長安兩年時回憶京城的飲食日常。兩首詩作里都包含了兩位詩人對京城生活的熟悉和懷念，也是兩位詩人都市記憶的一隅展現(xiàn)。都市生活記憶中的空間是由不同類型的空間組成的，包括與人交往集會的公共空間和屬于自己的私人空間，這些也在元白二人的唱和詩中有所體現(xiàn)。諸如元稹所居住的“靜安里”、在詩人及其友人之間小范圍公開的“王侍御池亭”、公共集會的“彰敬寺”等共11處，這些空間均來自于人的筑造。海德格爾在《筑·居·思》一文中提到空間筑造將天、地、神、人結(jié)構(gòu)于一體，為人的棲居提供空間的庇護，同時人也產(chǎn)生空間的意義[6]。“靜安里”代表的是元白二人在京城中的家庭所在地。唐長安城的布局采取坊市制度，其中“坊”是居住區(qū)，坊內(nèi)還有家庭的院落[7]，相對封閉的居住環(huán)境構(gòu)成的不僅僅是居所，更是由自己自由支配的棲居之地。“王侍御池亭”則是一種隱喻。段義孚在《戀地情結(jié)》一書中曾提出中國古代建筑將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引入家庭建筑布局[8]。“王侍御池亭”所代表的花園，一方面占據(jù)著家庭建筑群中打破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的位置，一方面也是家庭成員向外交流的通道，是兩人交往之處。“彰敬寺”本是紀念章敬皇后所建，《唐會要·公主》中記載太和公主出降回紇的送嫁儀式曾于此舉辦，“及發(fā)，上(穆宗)以半仗御通化門送之，敕常參官于章敬寺前立班，儀衛(wèi)甚盛”，證明此地為一個大型集會場所[9]。從私人空間到集會場所的多維度描寫顯示了詩人對于都市文化的認同。都城的文化是城市文化又有別于普通的城市文化，一座都城的建造具有政治或是經(jīng)濟或是宗教的代表性[10]。在元白二人的唱和詩中體現(xiàn)為對皇權(quán)象征的描繪，包括“金鑾殿”“承明”“青蒲”在內(nèi)的9處標志物刻畫，都蘊含著元白二人對于“貨與帝王家”的儒家思想的認同。京城于元白二人而言不僅是生活之地、交友之地，更是能夠得到天子垂青賞識的夢想之地。“棲居之際根據(jù)他們在物和位置哪里的逗留而經(jīng)受著諸空間”[11]，空間之于人的關(guān)系要在人們從事的社會生活中進行構(gòu)建。元稹、白居易、劉禹錫三人曾就“春深”進行唱和，“春深”唱和中對長安的市井生活描繪得更加細膩，卻有霧里看花的距離感。通江時期元白二人對于長安的回憶，雖然僅有了了幾句，卻更加貼近詩人的生活，更有不分你我的交互感。

《舊唐書·列傳第一百一十六》載元白二人“稹聰警絕人，年少有才名，與太原白居易友善。工為詩，善狀詠風態(tài)物色，當時言詩者，稱元、白焉。……既以俊爽不容于朝，流放荊蠻者僅十年。俄而白居易亦貶江州司馬，稹量移通州司馬。”即是元和十年，元白二人分別遭貶至通、江二地。通、江二地遠離京城，于被貶謫的元白二人而言，既是仕途的受挫，也有訪友的困難。人際交往的缺失使詩人能夠更加投入于對地方的感知。在二人的唱和詩中出現(xiàn)的江南蠻荒之地的標志物遠多于京城，有各異的標志物共75種。與長安相比，江南雖在安史之亂后得到了一定的開發(fā)，但并未形成密集如長安一般的人文景觀。在75種標志物中，人文景觀僅有不到三分之一。其中寫到南方特有的文化習俗共有16項，包括蜀地特有的建筑模式“閣欄”、長江流域別具一格的“舳艫”、吳越之地的樂曲表演“越伎”“吳覦”。元白兩位詩人雖然一在通州，一在江州，兩地風俗雖有差別，兩位詩人卻能在不同中得出類同的“夷音”與“蠻態(tài)”感受。表現(xiàn)出對南方文化的陌生，甚至把以京城為代表的北方作為文明教化的象征，而與北方相異的南方則是野蠻的化身。在歷史景觀標志物的選取上，元稹以“天上參與商，地上胡與越”暗示與友人的別離之苦，白居易則用“林對東西寺，山分大小姑”將友人的別離上升為王朝紛亂；元稹反復提及“庾公樓”，以庾亮登樓時主客相得反襯自己登樓時友人不在、世事紛雜的悵望。雖兩地標志物不同，兩人卻有同樣的抱負與不得志的抑郁。

江南人文景觀的描繪是二位詩人對友人思念之情的寄托。唱和詩中自然景觀的描繪則更趨向于對邊緣焦慮的抒發(fā)。元稹家族世代居于北方，成年后卻輾轉(zhuǎn)于江南州郡十余年，元和五年被貶江陵后，元稹返京，本以為是起復有望，卻再被貶往通州，《舊唐書》載：“(元和)四年，奉使東蜀，……貶為江臨府士曹參軍，……俄而白居易亦貶江州司馬，稹量移通州司馬。”元稹四月被貶，出貶路上恰逢與北方區(qū)別最大的江南氣候現(xiàn)象——梅雨。白居易幼時曾隨兄暫居江西浮梁，此時身不在江南，但又能與元稹感同身受。在四月至白居易出貶的八月之間白氏創(chuàng)作的9首詩之中，就有三次提及“梅雨”。在《雨夜憶元九》中“一種雨中君最苦，偏梁閣道向通州”盡述元稹貶往通州途中恰逢梅雨時節(jié)的困苦[12]。在被貶的三年中，二人對于江南的氣候體驗都以都城作為參照。元稹于《酬樂天嘆窮見寄》中寫到：“三冬有電連春雨，九月無霜盡火云。并與巴南終歲熱，四時誰道各平分。”[13]白居易也常提及江南炎熱，二人試圖從江南的氣候中尋找與京城的相似之處并最終失敗，一方面是氣候本身使然，另一方面是兩位詩人對于都城文化認同的投射。二人都認為江南的各方面都應以都城為基準。與氣候相關(guān)性最大的是農(nóng)事，中唐變租庸調(diào)制為兩稅法導致谷賤傷農(nóng)，《唐大詔令集·卷六九》載：“輕重不均，流亡轉(zhuǎn)甚。”元白二人求變之心表現(xiàn)在唱和詩中則是對江南農(nóng)事的焦慮。與京城附近相比，江南可用于耕作的平地少，元稹在《酬樂天得微之書因成四首》中提及江南“平地才應一頃余”[14]。通、江二地的耕作工具也落后于關(guān)中地區(qū)，在關(guān)中地區(qū)已經(jīng)使用工具的情況下，通、江二地依然實行刀耕火種的原始耕作方式，拉大了兩地與京城之間的差距，元白二人的邊緣焦慮也由此可見。在個體感受方面，兩位詩人提及“瘴”(或作“瘴瘧”)的頻率遠高于其他，達到13次。吳偉斌《元稹白居易通江唱和真相縱述》一文考證元稹本人也在元和十年六月到達通州后因“瘴瘧”感染大病，直至元和十二年春夏之際才得以病愈[15]。據(jù)唐《外臺密鑰·山瘴瘧方十九首》：“瘴與瘧分作兩名，其實一致，或先寒后熱，或先熱后寒，嶺南率稱為瘴，江北總號為瘧，此由方言不同，非是別有疫病。”瘴病也是一系列疾病的總稱，小部分具有南方特色，而大部分能通過蚊蟲傳播，元白兩位詩人對于“瘴”的大量反復提及并非是對南方特殊疾病的記錄，而是南北交流碰撞的一種特殊景觀。“瘧”與“瘴”的病名相異，本質(zhì)是通、江二地與中原隔絕情況下詩人的逐影自憐。與前人詩歌相異之處也在于對江南景觀的塑造，“荒野”這一環(huán)境在中國詩歌中的感情傾向完全發(fā)生了改變，在王維筆下“新晴原野曠，極目無氛垢”的閑適氛圍消失殆盡，“荒野”從隱居之地擴大到貶謫之地，這類地方較之“終南別業(yè)”遠離北方政治中心，比起“野”之趣更強調(diào)“荒”的性質(zhì)。元白二人的唱和詩借尋找長安和貶謫之地的相異之處來表達自己的孤立困頓。

在陌生地區(qū)尋找自己熟悉的事物從而獲得歸屬感的心理，使元稹白居易唱和詩中通、江二地的形象有所重合，最終指向了兩位詩人對京城生活的懷念。

二、邊界的模糊：手法的相應和邊界對象的相同

邊界是一種線性要素，它是兩個部分的邊界線，在城市當中它可能是連續(xù)過程中的線性中斷，也可能是兩個地區(qū)互相連接的接縫，具有鮮明的連續(xù)性和可見性，兩個地區(qū)的邊界具有著相互側(cè)面參照的作用，其具有分隔作用的同時也具有縫合性，兩個地區(qū)被邊界分割開的同時，也用邊界填補兩者之間的空隙[16]。但在古代城市中有些特別，我國古代城市的邊界一般為城墻或是護城河，如元稹在《酬樂天赴江州路上見寄三首》中提到的“襄陽大堤”[17]，在本詩中真正的邊界襄陽大堤并未起到詩人感情上的邊界作用，僅僅是作為一個普通的標志物出現(xiàn)。真正能夠起到詩人情感邊界作用的往往是一個能夠承載特殊地理文化的地名。

寫作上的“借名示意”是元稹、白居易兩位詩人最常用的界限手法，以地名代替邊界的手法在元白唱和詩中出現(xiàn)頻率非常高。基于自然的現(xiàn)實，兩位詩人在為通、江二地選擇邊界時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山嶺和河流作為邊界，并由此形成了一個現(xiàn)象：這些邊界并未帶給人通、江二地的隔離之感，反而因其邊界的相似使兩座城市形象發(fā)生重疊。

既然邊界隔離的對象并非是通州和江州，那么用邊界加以區(qū)分的對象又是哪里？從詩人的感情指向來看，應是京城長安。與通、江二地邊界的單一不同，京城的邊界更加豐富且具有一定的連續(xù)性。在17次對長安邊界的描繪中，9次是以帝里、長安這樣相似名稱代替，而剩下8次則是具有連續(xù)性的，城西—城門—灃西、蒲池—藍橋驛—韓公堆(驛)這些散見于不同詩中的地名，大致能夠勾勒出長安西南、東南兩個方向的邊界。出于京城和通、江二地的非連接性，長安的邊界在詩中還有更遠的延伸。白居易作于元和十年八月的《藍橋驛見元九詩》中“藍橋春雪君歸日，秦嶺秋風我去時”一句，“秦嶺”在句中并不是作為詩人前往江州路途中的風景被記錄，而是作為一個向都城道別的終點，也應該被認定為邊界，這一定程度上是白居易對于京城留戀之情的放大。

三、道路的一致：識別性的交融與方向性的交織

道路是認識一座現(xiàn)代城市的重要介質(zhì)，人們總是通過道路來認識位于道路兩側(cè)的城市建筑，并以道路為中心，結(jié)構(gòu)道路的兩側(cè)和兩個盡頭，身在道路中行進的人則具有方向性[18]。根據(jù)道路的盡頭和兩位詩人的身處方向，共有通州到江州、江州到通州、通州到京城、京城到通州、江州到京城、京城到江州六種不同方向的道路，而就詩人在描繪道路時的情感而言，實際上只有感慨通、江二地之間遠隔天涯，在通、江二地之人靈魂相依，通、江二地與京城相隔千里這三種情感。

通州與江州之間的距離是現(xiàn)實存在的，元稹身染瘴病與白居易失去聯(lián)系幾近兩年加重了距離感，白居易在提及江州向通州道路的12首詩中，提及通、江二地常以“隔”“斷”“萬里”“迢遞”形容，次數(shù)高達11次，元稹也以“塞”“絕”“千山”“千里”等字眼描述兩地之間的距離。兩地在現(xiàn)實中遠隔千里并不能離間兩位詩人深厚的友情。

元稹從憶往昔“榮路昔同趨”又回到當下的“謫居今共遠”“兩地知春日歷同”[19]，白居易則現(xiàn)實地指出二人境遇之相似，“各閉一籠中”“兩地飄零氣味同”[20]，以二人相同的困頓模糊兩地的距離之遠。同時二人還互訴夢境，白居易《夢微之》中提及“昨日三回夢見君”[21]，元稹也在《和樂天夢亡友劉太白同游》中寫到“萬里知君一夢劉”[22]，兩句雖然語言樸實，但夢境中的相見相知卻形成了如同莊周夢蝶一般似幻非幻他我一體的神奇效果。在通、江二地的距離上，也產(chǎn)生了雖隔云端，卻猶在眼前的效果。于是通、江二地之間的道路就形成了類似于海德格爾所謂“橋”的效果，海德格爾認為：“橋以其方式把天、地、神、人聚集于自身。……橋首先和本來純?nèi)恢皇且蛔鶚蚨选！瓨蜻€可能表達出某些東西。進而，作為這樣一種表達，橋才成為象征，才成為說明我們前面所指出的所有東西的例子。”[23]通、江之間的道路首先存在，其次才被詩人所感知到，成為聯(lián)結(jié)兩位詩人的紐帶，便超越了自身的空間阻隔性和封閉性。不論是劉禹錫、白居易之間的唱和，或是后世皮日休、陸龜蒙之間的唱和，都缺少這樣的現(xiàn)實條件，因而缺乏由“橋”帶來的交融為一體的效果。通、江之間的“橋”的存在最終導向了融合，因此也缺少了對于相對“位置”的探討，這部分則體現(xiàn)在描繪都城道路的詩句中。

元白一體的效果不僅在詩中提及夢境的部分出現(xiàn)，在兩位詩人從京城分別去往通、江二地的詩句中亦有出現(xiàn)。白居易以代言元稹的方式描述京城通往通州的道路，諸如《雨夜憶元九》中“一種雨中君最苦，偏梁閣道向通州”和《東南行一百韻寄元九》中“南去經(jīng)三楚”[24]，元稹也回以“我病方吟越，君行已過湖”[25]的詩句。更有白居易《寄微之三首》中“通州君初到，郁郁愁如結(jié)。江州我方去，迢迢行未歇”[26]對偶兩句，模糊了京城到通、江二地的方向，統(tǒng)一了元白二人對于貶謫失意的痛苦。

通、江二地與都城相對位置不同，但元白二位詩人對都城的思念卻是相同的。元稹以“杜鵑(催歸)聲”喻向北方求歸，以“思婦錦”暗示求皇帝賞識；白居易寫“夜夢歸長安”也表示了自己的求歸心切。京城通向通、江二地或二地通向京城的道路同樣具有“橋”的性質(zhì)，在兩位詩人的意義指向上，兩座“橋”合二為一，并在“橋”的方向性上產(chǎn)生了“位置”問題。“說到底橋并非首先站到這個位置上，而是從橋本身而來才首先產(chǎn)生了這樣的位置。”[27]合二為一的兩座橋被設置出了社會文化關(guān)系，即確定了長安與通、江二地在兩位詩人的眼中的歸屬關(guān)系，通、江二地附屬于長安卻遠離長安，元稹、白居易二人受中央管轄卻處在邊緣地區(qū)。以空間表達不得志常出現(xiàn)在邊塞詩中，但元白唱和詩則特殊在能代對方言自己。元白二人共同的志向、境遇與互相掛念的情誼，使通、江二地通往京城的道路隱隱有重疊之象，京城通往通、江二地的不同道路的識別性也消失了，逐漸歸一。

四、結(jié)語

元白唱和詩的空間特征表現(xiàn)在通州、江州以及京城之間的關(guān)系上，并未涉及對江州、通州兩座城市內(nèi)部功能分區(qū)的細致描寫，中唐也尚未出現(xiàn)具有現(xiàn)代意義的城市功能分區(qū)，加之通、江二地在當時遠離唐朝政治文化中心長安，具體城市形態(tài)已無據(jù)可考，因此在分析通江唱和詩作時，并不涉及對節(jié)點和區(qū)域的具體分析。

元稹、白居易二位詩人身處通、江兩端而唱和不斷，他們的唱和詩分開看語言質(zhì)樸隨意，對照看卻有地理繪圖的重合之感。元白二人的唱和詩不如劉禹錫、白居易二人唱和詩世情之全面，亦不如皮日休、陸龜蒙唱和之閑逸，卻有“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的奇幻效果。他們選取標志物之相似、邊界之模糊、道路之重復，都為通江唱和的詩作增加了重合交互的獨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