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類“浙”里競自由

方問禹

7只中華秋沙鴨在浙江省衢州市衢江區湖南鎮烏溪江水域振翅起飛

被稱為“植物活化石”的百山祖冷杉，近幾年在浙江麗水的群山之間持續萌發幼苗，讓植物學家們興奮不已。

“七山一水二分田”的浙江，山、水、林、田、湖等自然形態兼具，地理環境、獨特氣候孕育了眾多特有和珍稀物種，造就了豐富多彩的生物世界。

雞形目最大科——雉科中，黃腹角雉在民間有“呆雞”之稱：爪不尖、喙不利、翅不善飛，遇見險情只是把頭埋進草叢，不顧身子暴露。

這是我國獨有珍禽，因雄雉腹部淡黃、頭上兩支淡藍色肉質角求偶時會豎起而得名。憨憨的黃腹角雉，在野生條件下生存艱難，較易被很多肉食動物捕食。

據浙江省烏巖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中心介紹，黃腹角雉曾被認為已絕跡，20世紀80年代在浙江溫州市泰順縣的烏巖嶺被國內專家再次發現。

早在1987 年，百山祖冷杉就被世界自然保護聯盟物種生存委員會列為世界最瀕危的12 種植物之一。而近幾年，麗水培育出百山祖冷杉幼苗5000余株，其中上千株試種成功。

幾代人對物種、水源接力保護，烏巖嶺越來越熱鬧：黃腹角雉從40多只增加到數百只，“蝶中皇后”金斑喙鳳蝶、白頸長尾雉、云豹等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在此棲居。

2021年初，臺州學院生命科學學院師生在黃巖溪進行水生生物多樣性調查時，發現了3條中國瘰螈，此系臺州首次。

中國瘰螈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生活、繁殖對水環境要求高，被稱為“水質監測員”。上世紀末，全國多地溪流受到不同程度污染，瘰螈種群數量急劇減少，野外已非常罕見。

地處浙南山區的泰順縣，有“生物基因庫”和“綠色生態博物館”之稱，是浙江省生物多樣性最豐富的縣之一。

近幾年，泰順境內不斷發現新生物：植物新種浙南木犀、泰順皿果草、浙閩龍頭草、極度瀕危物種中華穿山甲現身烏巖嶺保護區內，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小靈貓蹤跡被首次發現……

泰順到底有多少野生動植物？2020年7月起，泰順縣與生態環境部南京環境科學研究所合作，在浙江全省率先開展全域范圍生物多樣性系統調查，并且還在烏巖嶺保護區開啟三年綜合科學考察。

麗水市是浙江省陸域面積最大的地級市，境內90%以上是山地，海拔千米以上山峰有3573座。2022年11月，麗水市政府在推進生物多樣性保護工作新聞發布會上正式發布百山祖老傘、小老傘、斑環狹搖蚊、百山祖狹搖蚊、甌江小鰾鮈5個新物種。

有“華東生物王國”之稱的麗水，是全國陸地生物多樣性保護優先區域之一。位于麗水的百山祖國家公園，生物多樣性極為豐富，珍稀瀕危物種集聚度極高。

百山祖冷杉是國家一級保護野生植物，是中國特有種，自然分布于麗水市慶元縣境內百山祖南坡海拔1700米左右的狹小避風谷地，現僅存野生植株3株。

早在1987年，百山祖冷杉就被世界自然保護聯盟物種生存委員會列為世界最瀕危的12種植物之一。而近幾年，麗水培育出百山祖冷杉幼苗5000余株，其中上千株試種成功。

生物多樣性究竟是什么？與人類有何關聯？保護的意義在哪里？受哪些因素影響？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這些問題。

從學術上說，生物多樣性是生物（動物、植物、微生物）與環境形成的生態復合體，以及與此相關的各種生態過程的總和，包括生態系統、物種和基因三個層次。

無論細菌、蠕蟲、螨、蜥蜴，或者小型哺乳動物，各物種都在維持生態系統的平衡中扮演角色，其為人類提供食物、凈化空氣、調節氣候、抑制疾病等，作用難以被其他物種所替代。

在業內人士看來，生物多樣性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標志性內涵，是生態環境保護“皇冠上的明珠”。

這些認知是基于大量的事實。

馬鈴薯傳入歐洲時，愛爾蘭人發現其非常適合當地自然條件種植，且經濟效益遠大于本國的其他作物，于是迅速擴種，令其他作物種植面積銳減。1845—1846年馬鈴薯晚疫病大面積暴發時，當地3/4的馬鈴薯被迅速摧毀，直接導致大饑荒，上百萬人餓死，釀成史無前例的多樣性受損災難。

一個看似與人類關系不大的物種，為什么要去保護？浙江天目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教授級高級工程師楊淑貞表示，從生物多樣性來講，一個物種的滅亡會導致相鄰的20個物種的滅亡。

在人類活動影響不斷加劇情況下，當今物種滅絕速度遠遠超出了自然滅絕的速度。據測算，人類活動引起的物種人為滅絕，是非人為滅絕速度的100—1000倍。

安吉小鯢護衛隊在龍王山仔細尋找著安吉小鯢卵袋的蹤影（圖片源自安吉縣人民政府官網）

浙江錢江源國家公園體制試點區，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穿山甲

黃腹角雉（雌性）棲息在浙江省泰順縣烏巖嶺自然保護區（賈尚志/ 攝）

百山祖冷杉

對生物多樣性保護的關注持續提升，表明生態文明建設正在步入更高級的階段。

2021年10月，聯合國《生物多樣性公約》第十五次締約方大會（COP15）在云南昆明舉辦，這對展示我國生物多樣性保護成效，宣傳我國生態文明建設成就具有重要意義。

浙江省生態環境廳生態處處長陳云娟表示，保護珍稀野生動植物是生物多樣性保護的一部分，是公眾最常見的部分，但保護生物多樣性不僅是保護珍稀野生動植物，更包括保護生態系統、物種、遺傳資源這三個層次獨自的多樣化程度，及其相互之間復雜聯系的各種生態過程。

據了解，浙江生物多樣性豐富，全省陸生野生脊椎動物分布有790種，約占全國總數的27%；高等植物約有6100余種，約占全國總數的17%，在我國東南植物區系中占有重要地位。

2021年2月《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名錄》調整，浙江分布的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增加到54種，國家二級保護野生動物增加到138種。

2022年12月7日至19日，《生物多樣性公約》第十五次締約方大會（COP15）第二階段會議在加拿大蒙特利爾舉行。會議期間，大會會場布設“中國角”，開展了26場邊會活動。

COP15主席、中國生態環境部部長黃潤秋說，中國生物多樣性保護取得了顯著成效，有效保護了90%的陸地生態系統類型和74%的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植物種群，新增森林面積居世界首位，300多種珍稀瀕危野生動植物野外種群得到了很好的恢復。

浙江省生態環境廳廳長郎文榮表示，這些年浙江走出了一條在人口稠密、經濟發達地區，保護生物多樣性、實踐“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的新路子，生態優勢正源源不斷轉化為經濟社會發展優勢，公眾的獲得感、幸福感不斷增強。

近年來，浙江以制度為保障，多措并舉推進生物多樣性保護，打造生物繁衍生息的樂園。

2021年10月，浙江省出臺《浙江省八大水系和近岸海域生態修復與生物多樣性保護行動方案（2021—2025年）》。

浙江省生態環境廳介紹，浙江將保障八大水系水生態健康作為“十四五”生態文明建設的重點任務部署推進，要求健全生態修復和保護機制，把生態保護修復和生物多樣性保護作為浙江生態文明先行示范的標志性成果。

浙江省完善森林、野生動植物、濕地、自然保護區等相關的法規規章，編制實施生物多樣性保護戰略行動計劃；開展生物多樣性本底調查和年度評估；推進珍稀瀕危物種資源保護和可持續利用。

2022年7月，浙江高規格召開全省建設新時代美麗浙江推進大會暨生物多樣性保護大會，明確美麗浙江建設和生物多樣性保護重點任務。

這是浙江首次在全省范圍內召開生物多樣性保護大會。始于2018年的深化“千萬工程”、2019年的高水平推進“五水共治”，到2021年的推進中央生態環境保護督察整改工作，美麗浙江推進大會正是部署每個階段新發展任務的重要抓手。

2022年12月，浙江省檢察院發布10件生物多樣性保護典型案例，包括刑事案件5件、公益訴訟案件5件，保護對象涉及金雕、海龜、貓頭鷹、中華秋沙鴨、古銀杏、春蘭等國家保護的陸生、水生野生動植物，展現了浙江省檢察機關對生物多樣性整體系統的司法保護模式。

浙江省生態環境廳廳長郎文榮表示，這些年浙江走出了一條在人口稠密、經濟發達地區，保護生物多樣性、實踐“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的新路子。

位于杭州市臨安區的浙江清涼峰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千頃塘保護站，巡護員章叔巖自上世紀80年代第一次邂逅華南梅花鹿后，就做起了影像記錄監測與保護工作。

他將數十年拍攝到的野生動物影像資料制作成視頻作品，通過互聯網向公眾進行科普宣傳。越來越多的網友受其影響，參與到物種保護的自發宣傳中來。

“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生物多樣性使我們的家園充滿生機，也是人類生存和發展的基礎。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與自然和諧共生，離不開每一個人的努力。

2021年4月—8月，為做好對云南省西雙版納自然保護區15頭亞洲象的護送，我國各方面出動人員2.5萬人次。象群成功南返且人象平安，向全世界彰顯了大國溫情，也讓數以億計的人們接受了一堂生動的物種保護課。

在浙江，加強生物多樣性保護，除了以制度干預，更長遠有效的工作是引導所有人參與其中。

寧波市海曙區龍觀鄉是全國首個“生物多樣性友好鄉鎮”，這里鼓勵村民主動擔當代言人、守護者，為生物多樣性保護發聲；引導青少年參與其中，讓保護生物多樣性的理念在孩子們心中生根發芽。

2021年底，龍觀鄉與生態環境部宣教中心簽訂戰略合作框架協議，建設“生物多樣性友好鄉鎮”項目，有5萬余人次參與相關活動，項目獲評2022年全國十佳公眾參與案例。

在浙江，生物多樣性體驗地和博物館已經密集展開建設。

麗水市慶元坑里生物多樣性體驗館落成在蔡段村坑里自然村，距離縣城15分鐘車程。生態環境部南京環境科學研究所助理研究員張文文是該館的設計者之一，她說，山區生物多樣性豐富，但缺乏生物多樣性知識體驗的場所，把體驗地建在小山村里，能夠為山區青少年和兒童提供優質的公共文化服務。

戴上懸掛于墻上的耳機，斑姬啄木鳥、環頸雉、短腳鵯、白鹡鸰等鳥類動人的叫聲逐一響起，仿佛置身于森林。

這是臺州市仙居生物多樣性博物館設置的“聆聽自然”單元。2800平方米的博物館通過地質景觀、動植物多樣性等5個主要展廳，詳細展示仙居的生物多樣性風貌及科研成果。

據介紹，仙居國家公園自然保護區內設置了200多個紅外相機，觀察動物蹤跡、記錄植物生長，目的就是以生動的素材喚醒大家保護生物多樣性的意識。

為保護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世界野生動物極危物種、中國特有物種——安吉小鯢的自然生境，由湖州民間愛好人士組成的安吉小鯢護衛隊，長年生活在海拔1000米的深山，使得該物種人工保育幼體的野外存活率從20多年前的5%提高到現在的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