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花果，一道養生的“開心果”

◎趙 暢

最早見到并嘗到無花果，是20 世紀60 年代的事了。因為外祖父家種有無花果樹，只要到了果子成熟的季節，準會裝滿一小籃而專程送往我們家。

第一次看到無花果時，說實話，于我心底可謂波瀾不興。畢竟，它太過普通。除了稍稍小于乒乓球，裹著青紫色帶紋路的皮殼，加上頂端綻出幾道裂縫這些特點，表明它與其他水果的區別外，我確實很難從它身上找到有視覺沖擊力的地方，哪怕是其中的一個小小的細節也好。

“別小覷這貌不驚人的無花果，可好吃著哩……”外祖父似乎看出了我滿臉不屑的樣子，他一邊說，一邊將無花果送到了我鼻底下，讓我抵近無花果綻裂的豁口聞了聞。一聞，便聞到了從中流溢而出的一股甜蜜的芳香，雖不是很濃烈，但卻縷縷不絕。待外祖父將其掰成兩半，但見呈淡紅的果肉里絲絲點點、蜷縮成團。而當我從外祖父手中接過無花果品嘗，便有了一種柔軟香甜且入口即化的滋味。“你曾患低血糖癥，多吃點無花果，是個不錯的選擇。新鮮無花果的含糖量非常高，在16%～20%，比芒果、葡萄、甜瓜等含糖量都高，但熱量不算太高，不用擔心體重驟增……”被外祖父如此“廣告宣傳”，天生喜歡吃甜食的我，從此對無花果由“不屑一顧”而為“高看一眼”。

或許是因為平日忽略了無花果樹的存在，我幾乎想不起外祖父家那棵無花果樹的模樣，更遑論其結果時的情形了。為此，次年春夏之交的一天，我專門乘船去外祖父家觀賞。推開那黑漆的大門，外祖父徑直將我引至無花果樹前，“喏，這就是無花果樹，正長著青果哩。”“哦，這就是無花果樹呀！”我竭力尋找記憶碎片，但已然模糊不清，只好無功而返。

眼前的這一棵呈灰褐色樹皮的無花果樹，樹葉闊碩，葉面粗糙，不算太高，但枝枝杈杈相間早已形成了深綠而茂密的樹冠。經過融融春光的滋養，枝與葉柄之間分明長出了青色的小果點，眼下正被裹擁在枝繁葉茂間，享受著被哺育催生的幸福。“我隔三岔五加以觀察，往往是過幾天就有變化，真可謂‘不見其長日有所長’。再有幾天，它身上的青色就會被時間的畫筆層層涂抹紫色，直至大紫大紅，而一旦到了頂端綻裂之時，也就意味著它的成熟。”曾為劉海粟大師的學生，一所老家完中的退休美術教師，外祖父竟如數家珍、娓娓道來，從而完成了一次現場的授課。

外祖父、外祖母去世以后，因為各自忙于工作，花園中的一些水果樹長年失管，那棵無花果樹最終也難逃遭受衰敗的厄運。母親聞之，不免痛惜。然而，每年無花果上市的季節，母親照樣會囑咐父親上街買菜時順便買回一些，既為紀念，也為解饞。改革開放以后，隨著全國商貿業的大發展，我們還試著從新疆購買無花果干果。干果，誠然有著一年四季可藏、嚼勁十足、風味獨特的優勢，但與鮮果相比，還是有著明顯的差異。但無論如何，干果的登場，也多少彌補了過去只有上市季才能品嘗到無花果的遺憾。

如果說，此后無花果無論鮮果還是干果已然成為我們全家零食首選的話，那么，從中也還有著基于養生的考量。無花果中的鈣、鉀和硒元素含量比較高，尤其硒是一種具有很強抗氧化性的營養素，能提高人體的抗氧化、抗衰老能力，并能幫助保護心肌功能。此外，無花果中含有大量無花果多糖以及黃酮類植物化學物，前者具有一定的抗腫瘤、提高免疫力的效果，而后者則能提高身體細胞對抗氧化和衰老的能力，降低身體發生炎癥反應的風險。這無疑轉換成我們心儀無花果的核心動力。

蕓齋主人曰：“植物之華而不實者，蓋居十之七。而有花又能結果實者，不過十之三，人類實賴以存活。至于無花果，則植物之特異者耳，故只為植物學者重，并略被觀賞焉。”盡管無花果樹其觀賞性不強，但作為“植物之特異者”，它的質樸著實讓人感嘆。不是嗎？它并不嬌貴，只需選擇3 月抑或11月栽種，勿需多少繁復的培植看護，即可存活。從孕果到成熟，它也只管自個踏踏實實地生長、一心一意地成熟，并毫不猶豫地選擇低頭垂掛。即便是內里綿甜濃稠得綻裂了口子，也只是為了向人們傳遞可以采摘的信息。更讓人驚異的是，名曰“無花果”，其實它也是有花的，它所謂的“特異”其實只是“特異”在我們看不見而已。原來，囊狀肥大的總花托將雄花、雌花等藏在里面，而這樣做它只是為了盡可能地省下有限的營養，去孕育新的生命。于是想及，“沒果的花是朝天開的，有果的是朝下的，好比人的眼光，年輕時都是朝上看的，有了孩子就朝下了。”哲人斯言，仿佛就是為這無花果定制的，可謂生動、形象。如果說，無花果的花語是植物的道德品性的話，那么，無花果將花和果融為一體，含蓄、內斂、默默奉獻，自有著專屬于自己的美麗和意義。難怪身為教師的父親說：“無花果無愧于生命的象征，飽蘸在無花果中的營養，既有物質的元素，也有精神的養料。”

十多年前，為改善住房條件，并方便照顧年邁的父母，我們與妹妹家商量后，三家一齊落戶在了同一個小區。鑒于一樓門前有一個50 多平方米的園地，母親提議在園地里種植一棵無花果樹。很快，妹妹從朋友果園里移栽了一棵比成人稍高的無花果樹。爾后，經過施肥、整枝，第二年竟果實累累。盡管無花果低調得可以，然而，一恃進入成熟期，鳥兒們開始覬覦并輪番上陣享用。或許，在它們看來，自然界是它們生活的場所，也是它們的家園，大地上盛產的果子天生就是它們的食物。難怪，當妹妹、妹夫采摘時，鳥們總是發出憤怒的鳴叫，意在表達它們的抗議。每每見此情形，拄著拐杖隔窗相望的母親會情不自禁地說道：“成熟的果子不必摘盡，也得給它們留一點。否則，它們吃什么呢？”

自從父母家種植了無花果樹，日常打理得最積極主動的，則要數父親了。原來，父親的老年性便秘頑固得很。有一天，他從養生雜志上讀到，無花果“膳食纖維含量高，能緩解便秘。無花果的膳食纖維含量達到了驚人的3 克/100 克，不僅比‘名有虛傳’的通便神器香蕉（1.2 克/100克）高很多，甚至比貨真價實的高纖維水果——火龍果（1.6 克/100 克）、獼猴桃（2.6 克/100 克）的膳食纖維含量都要高”。而尤其是吃了鮮果抑或干果，他便秘的老毛病竟然得到了極大的改善。有一次他一連幾天大便出血，可把他嚇壞了，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患上了腸癌。后經醫生診斷為內痔糜爛性出血。我的一位中醫朋友向我建議：不妨用無花果樹的樹根煎湯服用。果然，連喝3 天，立馬見效，且此后從無復發，可謂神奇。自此以后，父親對這棵無花果樹更是鐘愛有加——當樹上發現有蟲害時，他定然會向隔壁的老何師傅請教，并及時噴藥；冬季時，怕它凍了，就用換下來的舊棉襖將它緊緊包裹起來；掛果季，若聞臺風來襲，他還會施展自己的絕活，用繩子將掛果的枝條織網般地垂綁于主干上，以免在大風中枝折果落，其用情至切、用心至深，可見一斑。

今年的無花果掛果率大大高于往年，按父親的說法，就是前期施肥足，整枝到位，加之天氣炎熱，光照率高，因而幾乎每天都可以采摘一些成熟的無花果，而且捏在手里明顯感覺要結實不少，因而更可口。每當看到父母饕餮果子“大快朵頤”的可愛吃相，我不免感嘆：無花果，一道養生的“開心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