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的暗夜與黎明

□顧劍

近百年的戰亂使整個歐洲文明倒退數百年，從此進入漫長的中世紀早期黑暗時代。在這個時代里，高度發達的城市公共設施被毀棄，絕大多數知識被遺忘，所幸有那些圖書館，在文明的漫漫長夜中，為人類保存下智識的微光。

中世紀的大學圖書館

11世紀至13世紀，歐洲文化逐漸昌明，開始有了大學。在歐洲最古老的幾所大學中，牛津大學和葡萄牙科因布拉大學的圖書館，都是在這個時期創建的，最早只有幾十本到一兩百本藏書。這些中世紀的大學培養了一批批為宮廷和貴族階層服務的世俗知識分子，尤其是醫生和律師。

牛津大學圖書館最早的一批藏書，是英王亨利五世的弟弟格洛斯特公爵漢弗萊捐獻的281卷私人藏書。15世紀80年代，牛津大學神學院講堂的樓上一層改建為圖書館，叫作漢弗萊公爵圖書館，這是牛津大學波德里安圖書館的前身。

有這樣一個傳說：建館幾十年的時候趕上了英國內戰，國王查理一世跟國會軍打仗，路過牛津駐扎在此，想從圖書館借兩本書，牛津的圖書館員竟然拒絕了國王！所以，在古老的圖書館中，你會看到一排排木制的書桌，桌上的大開本古書上拴著鐵鏈，防人偷書。

全世界大學里最漂亮的古典圖書館，應該是葡萄牙科因布拉大學圖書館。科因布拉大學在世界上最古老大學的排名榜上位列第七。主圖書館建于18世紀，按照當時流行的巴洛克風格設計，成就了這座歐洲最美麗的大學圖書館：館內四周都是漆成深色的橡木書架，肉眼看上去的色調比照片上要暗沉一些。書架高近天花板，書架上方和天花板都有鍍金裝飾，天花板上還繪有壁畫。圖書館藏書20萬卷，都是18世紀以前的圖書，很珍貴。葡萄牙的夏天很熱，所以這座圖書館的墻特別厚，室內空間很高，天花板做成拱形，就像山洞一樣可以達到恒溫效果。

知識的禁錮與普及

到了文藝復興時期，知識界兩大潮流發生了激烈爭斗。這些爭斗，一方面，讓知識在歐洲的部分國家普及到平民階層；另一方面，皇家圖書館壟斷了知識，成了禁錮知識的堡壘。

也許有人會說：普通市民在那個時代都是文盲，看不懂啊！不要緊，馬丁·路德有朋友——畫家克拉納赫等人幫他做版畫，版畫可以大量印刷，市民可以看著版畫聽講解。

15世紀，一些歐洲國家的王室留下了不少裝飾華美的圖書館，比如西班牙馬德里西北群山環抱中的埃斯科里亞爾王宮圖書館。

整座宮殿建筑里面至少有3座圖書館，而游客參觀的是最精美的王宮圖書館。該建筑連接起王宮和修道院，長54米，書架只有地面一層，靠墻擺放，是沉穩的栗色，墻面上半部和高拱頂呈明亮的黃色，在高拱頂上有好幾幅壁畫。這些壁畫分別象征著幾種知識門類，比如天文、地理、算術、幾何、修辭學等，你可以拿著圖書館的說明文字，一幅一幅地對照著辨認。這座大廳里大約有4萬卷書，排列順序也有講究：靠近王宮的一頭放的是入世的學問，比如歷史、地理、動植物學這些，而越靠近教堂和修道院那個方向，科目就越發“形而上”，比如語法、數學等書籍。

開明專制時代的圖書館

18世紀，歐洲主要國家的平民教育越來越普及，啟蒙時代來臨。藝術上，這是巴洛克晚期和洛可可的時代，這個時代的圖書館裝飾得越來越明亮，也不再堅持禁錮知識，反而從事知識的普及。

這個時代最漂亮的圖書館有3座：德國烏爾姆的韋布林根修道院圖書館，奧地利的圣弗洛里安修道院圖書館和埃德蒙特修道院圖書館。

韋布林根修道院圖書館盡顯洛可可風格的復雜和華麗，而且色調極為明亮。圖書館分為兩層，二樓的欄桿呈波浪形，支撐二樓走道的那些柱子是紅藍兩色大理石，柱頭鍍金。館內的地板是大理石拼鑲的。一樓擺放很多白色大理石女神雕塑，姿態嫵媚，配飾都鍍金。

藏在奧地利深山中的埃德蒙特鎮擁有歐洲最大的修道院圖書館，3個大廳總共放置了7萬卷書，其中最珍貴的是1400卷古代手抄本，其中500卷是1500年印刷術普及之前的古書，最早的一本制作于公元700多年。這座圖書館的采光非常好，有60扇窗戶。墻是有弧度的，因為3間大廳都呈橢圓形，所以書架也做成有弧度的，并非方方正正。在這里的書架是金白兩色，映襯著陽光，滿室燦然，完美闡釋了典型的洛可可審美趣味。

說到歐洲18世紀開明專制時代圖書館的集大成者，莫過于維也納皇宮的哈布斯堡皇家圖書館，也就是今天奧地利的國家圖書館。

這座圖書館給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氣派”二字：它長達80米，比梵蒂岡教皇宮地圖畫廊之外其他任何古典圖書館都更長，但卻讓人感覺不到整個圖書館是狹長形狀的，這是因為圖書館中央大廳的體量極大。從長廊一端進門的人，視線會直接被引向正中間的橢圓大廳。

另一個讓人感覺不到走廊長度的原因是它的屋頂非常高，空間廣闊。這里的二樓擁有和一樓一樣的高度，在二樓書架之上還有更多的空間進行了壁畫裝飾。正中大廳挑高到20米，大穹頂內部有壁畫。穹頂基座周圍一圈是8扇天窗，投入的光線讓中庭顯得很明亮。

古羅馬皇家圖書館除了雕塑壁畫這些必定會有的裝飾以外，還用大理石和大量鍍金飾件跟周圍書架的顏色相映襯，色調顯得和諧優雅，而且圖書館有自己的書籍擺放順序：從入口開始，面對中軸線，左手邊全都是有關戰爭的書籍，右手邊全都是有關和平的書籍。

在宮廷圖書館里，除了看圖書館的裝潢以外，沿走道兩側擺放的玻璃展柜里，有很多皇家的書，使用了絲絨、羊皮等高檔材料，上面還裝飾著大量的黃金珠寶。光是看看這些“皇帝之書”，就已經夠賞心悅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