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畫里的城市

□千子鶴

有人說，世界上有許多美麗的景色，只是缺少了一雙發現它們的眼睛。從古至今，許多畫家或在繁華的城鎮中細心觀察，或翻山越嶺到人跡罕至之處，用自己的眼睛發現生活中的美景，并將這些美景用畫筆記錄下來，流傳于世。

龐貝古城的末日重現

1594年，人們在意大利的薩爾諾河畔修建飲水渠時，發現了一塊刻有“龐貝”字樣的石頭。1707年，人們在維蘇威火山腳下的一座花園里打井時，挖掘出3尊衣飾華麗的女性雕像。直到1748年，被火山灰包裹著的人體遺骸被挖出時，人們這才意識到：公元79年，維蘇威火山的爆發掩埋了一座城市。于是，被掩埋千年的龐貝古城重見天日。

1827年，一位年輕的俄國畫家來到龐貝，歷時6年完成了畫作《龐貝的末日》。通過這幅畫作的流傳，龐貝古城也被更多的世人所知，成為聞名于世的歷史遺跡。這位俄國畫家就是新古典主義學院派代表卡爾·巴甫洛維奇·布留洛夫。

卡爾·巴甫洛維奇·布留洛夫1799年出生于圣彼得堡，10歲的時候開始學習繪畫。1819年，他的處女作《凝望水中的納克索斯》廣受好評，他也在一眾畫家中脫穎而出。

跟隨考古隊到龐貝古城去考察，應該算是布留洛夫最重要的決定之一。那時候，龐貝古城已經被挖掘了將近80年，出土的文物和很多考古成果讓他驚嘆不已。憑借著優越的臨海位置，龐貝古城很快成為興旺的貿易港口，商賈云集，各種貨物琳瑯滿目。公元前89年，龐貝古城被羅馬人占領，成為羅馬共和國的屬地，而龐貝古城依托于強大的羅馬，變得更加興盛。神廟、劇場、住宅等建筑紛紛拔地而起。繁華的市場也讓龐貝古城逐漸成為富人們的樂園、著名的酒色之都。直到公元79年的一天，龐貝人縱情享樂的生活被一聲巨響徹底掐斷——維蘇威火山爆發了。滾燙的熔巖噴涌而出，滾滾的黑煙夾雜著大量的火山灰向四周無情地蔓延，而山腳下的龐貝古城則首當其沖成了被吞噬的對象，巨大的震動和將近6米厚的熔巖灰塵將龐貝埋葬，這座城市從此在地球上消失了。

龐貝古城過往的興盛和瞬間被吞噬的悲壯深深打動了布留洛夫，而博物館內的各種文物更是讓他驚嘆不已。根據遺跡推測，龐貝古城壯觀的城墻上一共設有7個城門、14座塔樓，縱橫交錯的主干道上鋪著巨大又厚重的石板，高高的神廟中供奉著朱庇特與阿波羅的神像。在許多別墅的遺跡中，除了寬敞的居室，很多富裕家庭還有自己的花園。

在所有文物中，最打動布留洛夫的，是龐貝古城的人體化石。當時維蘇威火山突然噴發，剎那間，無數生命在毒氣與火山灰的夾擊中終結：與孩子玩樂的父親，即將臨盆的女人，叫賣的商販……而很快，火山灰包裹住他們的軀體，凝固了他們最后的姿勢，也將在這場災難中喪生的龐貝人臨終時的所有細節都記錄了下來：這些人死的時候大多和他們的財產在一起，有些死者則手握神像向神靈求救，有的人蹲在角落里瑟瑟發抖，也有人相互幫助，希望能逃過此劫。時間仿佛在一瞬間凝固了，而這些人在臨死前的狀態，也讓布留洛夫動容。于是，他決定將龐貝城毀滅的瞬間畫下來，重新向世界展示這座城市和這段歷史。

為了這幅畫作，布留洛夫光草圖就畫了3年。在對所有資料和信息做了詳盡的考證后，布留洛夫又用3年時間完成了巨作《龐貝的末日》。

畫作選擇龐貝古城的石槨街作為場景，采用古典主義藝術的手法和體態，讓畫中的建筑和人物顯得非常逼真。畫中所有人物的造型——保護著女兒的母親、從馬車上摔下來的婦女、抱著孩子滿臉驚恐的年輕夫婦等，都是按照考古學家挖掘出來的人體化石的姿勢描繪的，人物的表情動作栩栩如生。

《龐貝的末日》一經面世就獲得了極高的贊譽，俄國著名詩人普希金將其比作“俄國畫壇的初日”。很多人在欣賞完這幅畫作之后，進而去了解這座曾經輝煌但瞬間遭受滅頂之災的城市，龐貝也從意大利走向了全世界。

《神奈川沖浪里》將神奈川帶往歐洲

1905年，法國作曲家德彪西發表了交響詩《大海》。在創作期間，德彪西在給朋友的信中表示：我的海景更多可歸之于畫室中的風景。其靈感的主要來源，就是日本最著名的畫作之一《神奈川沖浪里》。這幅畫流傳到歐洲后，也讓剛剛與歐洲接觸的日本受到了歐洲社會的普遍關注，神奈川成為當時在歐洲知名度最高的日本地區之一。

葛飾北齋出生于1760年，在年輕的時候就是江戶時代知名的浮世繪畫師，在浮世繪、插畫、版畫、漫畫等繪畫技法上都有很高的造詣。《神奈川沖浪里》就是葛飾北齋的集大成之作。遠處富士山的靜與巨浪的動相互結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有很強的視覺沖擊力，而小船在驚濤駭浪中若隱若現，又擁有強烈的戲劇效果。雖然用了許多西洋的繪畫技法，但是《神奈川沖浪里》卻蘊含著典型的東方美學。畫面整體色彩以藍、白、棕為主，色彩鮮活，畫中像鷹爪一樣的巨浪非常富有特色。畫面的構圖也是不對稱的，很低的視點加重了緊張的氛圍，讓人不禁為畫中的水手擔心。然而，如果將這幅畫放大，則可以看出葛飾北齋并沒有給船上的漁民繪制出驚恐的表情，漁民的表情非常平靜，有一種見怪不怪又順應天意的模樣，而漁民的“靜”又與遠處巍峨的富士山相呼應。在這幅作品中，葛飾北齋將人放進最原始的自然狀態中，畫的意境不再狹隘，而是充滿悲天憫人的情懷，自然能在西方世界引起強烈的共鳴。

如今的神奈川縣是日本的一級行政區，是東京都市圈的組成部分，但是在江戶時代，界線并沒有那么清晰。在1858年《日美通商條約》簽署后，神奈川原本貧寒的漁村橫濱一下子成為日本與外國進行交往的門戶。《神奈川沖浪里》在西方的流行，讓神奈川成為除東京之外西方人最熟悉的地方，而眾多西方商人和游客又讓神奈川的湘南海灘成為最早被開發的觀光療養地。

直到現在，依然有許多以《神奈川沖浪里》為主題的廣告或者藝術創作，或輕松搞笑，或抽象高深。不管這些作品是為了藝術創作還是為了產品宣傳，至少，《神奈川沖浪里》這幅著名的畫作打破了時間的界限，讓一代又一代人知道了它，也知道了在富士山附近有個叫神奈川的地方，這里的海浪很大，也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