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秀娟,靳紅燕,嚴曉紅
(河北以嶺醫院脾胃病科,河北 石家莊 050090)
腸易激綜合征是一種影響胃腸功能的疾病,其發病特點為持續、反復、慢性,腹瀉、腹痛、腹脹、便質異常等是其臨床主要特征,該病已影響全球約1/10的人口,對全球衛生系統產生較大負擔[1-2]。研究顯示,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與精神、心理狀態也有相關,患者常因為該病反復發作和難以根治的特點而產生焦慮、抑郁等不良情緒,這些不良的情緒又會導致患者的胃腸道癥狀進一步加重[3-4]。當前,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的西醫治療方法主要為針對腹瀉、腹痛等癥狀給予解痙止痛、止瀉、抗炎及調節腸道菌群等處理,雖能暫時緩解患者不適癥狀,但缺乏個體化治療方案,且長期使用可能會產生多種不良反應,停藥后臨床復發率也較高[5-6]。而中醫治療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能夠通過辨證施治方式發揮獨特的效果,針灸作為中醫學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操作容易、安全性高及效果確切等優勢,在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的治療中有著廣闊的前景[7]。研究顯示,約59%的腸易激綜合征患者選擇使用針灸療法緩解臨床癥狀,且眾多研究也證實了針灸對腸易激綜合征患者的機體功能有著積極的影響[8-9]。既往研究表明,健脾調神針刺法具有健脾疏肝、調養腦神之功,能夠有效緩解腸易激綜合征患者的腹脹、腹痛、大便頻率異常、大便性狀異常等癥狀,有助于提高患者生活質量[10-11]。本研究在既往研究基礎上,嘗試進一步探索健脾調神溫針灸法治療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的臨床效果及對患者情緒改善和氧化應激水平的影響,現將研究內容報告如下。
1.1 一般資料 在我院2020年1月至2021年5月收治的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患者中,選取86例,按照隨機數字表法將其分為觀察組和對照組,各43例。觀察組男12例,女31例;年齡23~54歲,平均(35.62±5.59)歲;病程24~48個月,平均(32.14±3.67)個月。對照組男13例,女30例;年齡22~55歲,平均(35.43±5.71)歲;病程26~50個月,平均(32.98±2.56)個月。兩組一般資料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所有患者以及家屬均已簽署研究相關知情同意書。病例納入標準:與羅馬Ⅳ診斷標準中“腸易激綜合征”的診斷標準相符[12]:3個月內出現反復性的腹痛,每周至少有1 d發病,且同時伴有以下2項及以上內容:①與排便有關;②排便的頻次發生變化;③大便性狀(外觀)發生變化。診斷前以上癥狀出現6個月以上。而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糞便特征為超過1/4的大便性狀為水樣便或糊狀便。符合《腸易激綜合征中醫診療專家共識意見(2017)》,辨證為肝郁脾虛證[13]:主癥為腹痛,瀉后腹痛緩解,易怒急躁;次癥為納呆,兩脅脹滿,乏力倦怠,納呆;舌質淡胖,苔薄白,有齒痕,脈細弦。患者年齡20~70歲;病程>6個月;沒有能夠可以解釋的與腸道相關癥狀的生化指標與病理異常變化;近2周內未采用治療腸易激綜合征的藥物進行治療;近3個月未采用針灸療法。排除標準:合并心腦血管疾病、造血系統疾病及肝腎系統疾病者;合并腸道器質性病變者;合并嚴重的精神疾病,并影響到認知功能者;合并甲亢、糖尿病等有可能影響消化道動力的疾病者;安裝心臟起搏器者;具有腹部手術史或肛門腸道手術史者;哺乳期、妊娠期女性;過敏體質或對金屬過敏者;嚴重懼怕針刺者。
1.2 治療方法
1.2.1 對照組:給予馬來酸曲美布汀片(國藥準字H20000388,規格:0.1 g)口服治療,1~2片/次,3次/d,以4周為1個療程。
1.2.2 觀察組:在對照組藥物治療基礎上,聯合健脾調神溫針灸治療,取穴印堂、百會、天樞(雙側)、上巨虛(雙側)、足三里(雙側)、太沖(雙側)、三陰交(雙側)。針具選用華佗牌一次性針灸針,規格:0.3 mm×40 mm。在針刺部位5 cm左右,采用酒精棉棒消毒穴位。印堂穴:平刺進針,針刺深度約0.3~0.5寸;百會穴:平刺進針,針刺深度約0.5~0.8寸;天樞穴:直刺進針,針刺深度約1~1.5寸;上巨虛、足三里:直刺進針,針刺深度約0.8~1.2寸;太沖:直刺進針,針刺深度約0.5寸;三陰交:直刺進針,針刺深度約0.5~0.8寸。所有穴位出現酸脹感即為得氣。得氣后,太沖穴采用捻轉瀉法,三陰交、足三里采用捻轉補法,其余穴位采用平補平瀉法。每10 min行針1次,留針30 min。在天樞、上巨虛、足三里及三陰交穴位上實施溫針灸,于毫針針柄上套上長度約3 cm的艾條段,點燃。為防止艾灰脫落引起燙傷,于穴位處墊一張錫紙,艾條段燃盡后換上新艾條,直至出針結束。每日1次,每周6次,連續治療4周。
1.3 觀察指標
1.3.1 腸易激綜合征病情嚴重程度量表(IBS-SSS):采用IBS-SSS評分對患者治療前后癥狀嚴重程度進行評分,采用五級評分法對腹部不適癥狀、當天腹部不適程度、每10 d中腹痛發作天數、腸道癥狀對生活的困擾以及對大便情況的滿意度進行評分,總分500分,以總分低于75分為正常,總分75~175為輕度,總分175~300為中度,總分300分以上為重度。
1.3.2 腸易激綜合征生活質量表(IBS-QOL):采用IBS-QOL評分對患者治療前后生活質量進行評分,其主要包括8個維度共計34項內容,按照嚴重程度分別賦值1~5 分,得分情況與患者生活質量呈負相關關系。
1.3.3 心理精神狀態:選用漢密爾頓抑郁量表(HAMD)和漢密爾頓焦慮量表(HAMA)對患者治療前后情緒改變狀況進行評估,其中HAMD量表以總分8分以下代表無抑郁癥狀,17分以上代表輕度或中度抑郁,24分以上代表嚴重抑郁;HAMA量表以HAMA分值7分以下為無焦慮癥狀,7~13分代表可能伴有焦慮,HAMA分值14分以上代表肯定存在焦慮,21分以上表示出現明顯焦慮,29分以上代表伴有嚴重焦慮。
1.3.4 血清氧化應激指標:在患者治療前后進行空腹外周靜脈采血,以3000 r/min,離心10 min,提取上清液,按照酶聯免疫吸附法檢測血清丙二醛(MDA)和血清總抗氧化能力(T-AOC)指標和5-羥色胺(5-HT)水平。比較兩組治療前后血清炎癥指標變化。抽取患者治療前后清晨空腹肘靜脈血5 ml,離心后保存于-20 ℃,采用酶聯免疫吸附(ELISA) 法檢測血清白細胞介素 6(IL-6)、白細胞介素-8(IL-8)、C反應蛋白(CRP)、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 水平,試劑盒由上海百蕊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提供,嚴格按試劑盒說明書進行操作。
1.3.5 不良反應情況:對兩組患者治療后發生的不良反應情況進行統計比較。
1.4 療效標準 按照《中藥新藥臨床研究指導原則(試行)》[14]中的準則。病情痊愈:治療后,患者的每天的大便情況指標均無異常,無臨床伴隨癥狀,實驗室檢測指標恢復正常。顯效:治療后,患者日均大便次數2~3次,大便性狀基本成形,或呈便溏,但次數僅1次/d,臨床伴隨癥狀及體征得到明顯改善,臨床癥狀積分降低70%以上,實驗室檢測指標得到明顯改善。有效:治療后,患者每日大便次數、性狀及量得到一定程度改善,臨床伴隨癥狀及體征得到一定改善,臨床癥狀積分降低35%~70%,實驗室檢測指標得到一定改善。無效:治療后,患者臨床排便指標、伴隨癥狀、體征及實驗室檢測指標均未得到任何緩解,臨床癥狀積分少于35%。總有效率= (治愈+顯效+有效)例數/總例數×100%。
1.5 統計學方法 使用SPSS 27.0統計學軟件進行分析。計數資料以[例(%)]表示,采用卡方檢驗;計量資料以均數±標準差表示,采用t檢驗;P<0.05表示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
2.1 兩組臨床療效比較 見表1。觀察組總有效率明顯高于對照組,組間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

表1 兩組臨床療效比較[例(%)]
2.2 兩組治療前后IBS-QOL、IBS-SSS評分比較 見表2。治療前,兩組患者的IBS-SSS 、IBS-QOL評分對比,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兩組的IBS-SSS、IBS-QOL評分均比治療前明顯降低,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

表2 兩組治療前后IBS-QOL、IBS-SSS評分比較(分)
2.3 兩組治療前后HAMD、HAMA評分比較 見表3。治療前兩組患者HAMA、HAMD評分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兩組評分結果均較治療前有明顯的降低,觀察組明顯低于對照組,組間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

表3 兩組治療前后HAMD、HAMA評分比較(分)
2.4 兩組治療前后血清MDA、T-AOC及5-HT水平比較 見表4。治療前兩組血清T-AOC、MDA及5-HT的水平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兩組的血清MDA和5-HT水平比治療前有所降低,觀察組明顯低于對照組。兩組血清T-AOC水平比治療前升高,觀察組明顯高于對照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

表4 兩組治療前后血清MDA、T-AOC及5-HT水平比較
2.5 兩組治療前后炎癥因子水平比較 見表5。兩組治療前IL-6、IL-8、CRP、TNF-α水平相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觀察組的IL-6、IL-8、CRP、TNF-α的水平低于治療前,差異有統計學意義(均P<0.05),且觀察組的各指標低于對照組(P<0.05)。

表5 兩組治療前后炎癥因子水平比較
2.6 兩組不良反應發生情況比較 兩組治療后均未見不良反應發生。
腸易激綜合征屬于常見的功能性胃腸病,會出現反復發作的腹痛、排便困難、腹瀉或腹瀉與便秘交替的異常排便習慣,同時可出現腹脹等癥狀[15]。本病缺乏典型的生化指標異常以及形態學改變,可歸類為病理、生理及心理相互作用的身心疾病[16]。據流行病學研究顯示,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是腸易激綜合征為最常見的亞型,約占腸易激綜合征的40.83%[17]。近年來,隨著臨床研究的不斷加深,臨床認為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的發生主要與內臟高敏反應、腸黏膜屏障受損、胃腸激素改變、腦腸軸調節異常、腸道免疫失調、腸道菌群失衡以及精神心理等多種因素有關[18]。有研究表明[19],tRNA衍生的小RNA是一種新型的非編碼小RNA,在未來有望成為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診斷和治療的潛在生物標志物,但是目前西醫治療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以改善患者臨床癥狀為主要目標,常使用止瀉、抗炎、鎮痛及調節腸道菌群等治療手段。作為一種選擇性鈣離子阻滯劑藥物,馬來酸曲美布汀能夠對抗鈣離子內流,阻止胃腸道細胞興奮,并能抑制細胞膜上鉀離子通道,增加平滑肌細胞的興奮性,促進胃腸平滑肌松弛,雙向調節胃腸道運動[20]。本研究中,對照組服用馬來酸曲美布汀4周后,胃腸癥狀得到緩解,精神狀態和生活質量得到改善,證實了其治療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的臨床效果。但是,長期服用馬來酸曲美布汀會增加皮疹、頭痛、黃疸、肝功能損傷等不良反應的發生風險,甚至會加重腹瀉癥狀[21]。
腸易激綜合征歸屬中醫“泄瀉”“腹痛”“便秘”“郁證”“腸郁”等疾病范疇,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偏屬“泄瀉”范疇,若患者情志異常較突出,則還與“郁證”有關。中醫認為,本病病位雖主要在于腸,但《醫方考》中指出,瀉責之脾,痛責之肝;脾責之虛,肝責之實,肝實脾虛,發為痛瀉,肝郁脾虛乃本病之根本病機[22]。雖然肝郁脾虛是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的基本證型,但筆者結合數十年的臨床經驗,認為心腦神失調在本病發生過程中占據主導地位,腸腑、脾、肝、腎等均受心腦神的調控,若腦神充盛,心神寧詳則肝脾相合,腸道傳導有序,諸臟皆平。相反,若心腦神失調,則會導致諸臟失于調控。基于此,本研究提出采用調神健脾針刺法。針刺處方中,印堂、百會皆為督脈上穴位,是臨床上益氣安神、通督調神的常用穴位。百會穴為百脈匯聚之所,其位于頭頂,可對頭部疾病起到近治作用,并能調暢少陽氣機。另外,百會穴還是督脈和足太陽膀胱經的交會穴,而五臟六腑的背俞穴皆處在足太陽膀胱經上,因此針刺百會穴可起到醒腦健神、充養督脈及調補五臟之氣的功效。印堂穴屬經外奇穴,主治精神神經類相關的疾病。
針刺印堂、百會穴有助于調節督脈經氣,發揮健腦醒神、宣陽開郁之功。而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是一種身心共病類的疾病,抑郁、焦慮是本病患者常見的情緒障礙癥狀,故選擇印堂、百會穴作為治療本病的主穴。太沖穴是足厥陰肝經之原穴,為肝氣輸注之重要部位,是理氣的重要穴位,瀉太沖能夠發揮平肝潛陽、疏肝解郁及調暢三焦氣機之功效。另外,肝經循上與督脈相通,故針刺太沖穴還能起到通督調神之功。上巨虛為大腸之下合穴,能夠有效治療腸腑之疾患,且研究證實,上巨虛可調節腸腑功能,改變大小腸與直腸的能量[23]。天樞為陽明脈氣所發,可有效調理腸腑之氣機。上巨虛、天樞皆屬足陽明胃經,分屬大腸腑之下合穴與募穴,二穴為上下近遠之配穴,共同協調氣機升降,主治腹瀉、腹痛等消化系統疾病。足三里為胃之下合穴,同時也是足陽明胃經之合穴,有健脾助運、補益脾胃之功。三陰交為足太陰脾經之腧穴,有調肝健脾、安神定志之功。以上穴位相互配伍,共奏通督調神、健脾助運、理氣止痛、調和腸腑之功,對泄瀉兼情緒障礙癥狀者,可謂一舉兩得。當然,針灸療法包含腧穴治療作用及灸法治療作用。“溫針”法首載于《傷寒雜病論》中,其既能發揮針刺穴位之功效,又能兼顧艾葉的藥性和艾灸的熱效應。溫針灸在治療過程中燃燒艾絨,促使其藥性滲入人體,與針刺協同作用于腧穴中,增加治療效果。
活性氧主要來源于胃腸道和大腦中,若其在產生和消耗過程中產生不平衡時會引起氧化應激反應[24]。機體對高濃度活性氧的首要反應為產生炎癥反應,進而繼續刺激活性氧產生,導致機體處于一種異常的高氧化應激及炎癥反應狀態中。MDA和T-AOC是衡量氧化應激水平的常見指標,研究表明,腸易激綜合征患者較健康人體血清T-AOC水平降低,MDA水平升高。腸道5-HT主要由腸神經元和腸嗜鉻細胞合成,能夠引起內分泌、蠕動、迷走神經興奮、血管舒張和疼痛反應等癥狀。本研究結果顯示,治療后兩組血清T-AOC均升高,血清MDA水平均降低,且觀察組血清T-AOC水平和腸道5-HT水平均有明顯升高,MDA水平有明顯的降低,提示健脾調神溫針灸治療方法能夠有效改善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患者體內的高氧化應激狀態。本研究結果還顯示,觀察組的炎癥因子水平要低于對照組,說明健脾調神溫針灸治療方法能夠有效改善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患者體內的炎癥因子,調節炎癥失衡,緩解機體炎性反應。另外,觀察組治療后IBS-SSS 評分和IBS-QOL評分均低于對照組,說明健脾調神溫針灸療法能夠顯著緩解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患者的腸道癥狀,改善患者生活質量。觀察組治療后HAMD 評分和HAMA評分均低于對照組,說明健脾調神溫針灸療法能夠顯著緩解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患者的焦慮、抑郁情緒,且觀察組治療總有效率也有明顯增高。
綜上所述,健脾調神溫針灸能夠顯著緩解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患者的腸道癥狀,緩解負性情緒,改善患者生活質量,臨床效果好,治療安全性高,初步猜測其機制與調節患者機體內的氧化應激狀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