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精神口述史的采集原則與實施策略研究

齊艷娟，陳彥彥

（黑龍江八一農墾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黑龍江大慶 163319）

黨的二十大報告中強調要大力發展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堅持文化自信、建設文化強國。2023 年9 月，習近平總書記在新時代東北全面振興座談會上強調大力弘揚東北抗聯精神、大慶精神（鐵人精神）、北大荒精神，激發干事創業熱情。將口述史的方法運用到北大荒精神研究中，“搶救”為數不多的墾荒親歷者的寶貴記憶，從墾荒親歷者的角度為北大荒精神研究提供“活”的實證支撐材料，拓展了北大荒精神研究的新視域，有助于保存北大荒開發建設中的國家記憶和文化記憶，有助于龍江“四大精神”的傳播，為振興龍江提供精神支撐。

一、北大荒精神口述史研究現狀梳理

（一）口述史內涵

對于口述史的概念，概括起來有三種觀點，一是認為口述史是一種新的史學形態，主要是作為史學的一個分支學科或綜合性學科；二是把口述史認為是一種新的史學方法或方法論；三是把學科屬性和方法論兩個層面結合起來研究口述史[1]?？梢?，學者們研究的核心都是圍繞“口述”和“歷史”?！翱谑觥眰戎貜娬{的是史料的來源，指通過對個體或群體的訪談以獲得語言類材料?！皻v史”強調史學的基本規范，指對口述者的語言材料進行保存，并進行核對、校正后成為符合史學規范的史料。

基于以上觀點，口述史可以理解為研究者圍繞某一主題，運用現代科學技術手段，通過對親身經歷一些重大事件、重要歷史的當事人的訪談來獲得重大事件或工作、生活內容的史料，并對這些史料進行分析、整理、加工，形成規范史料的歷史學研究方法[2]。

（二）北大荒精神口述史研究述評

1.北大荒精神口述史研究現狀

國內學者從口述史角度研究北大荒精神的成果非常少，匯總起來，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以高躍輝為代表的學者從攝影作品角度記錄北大荒人物。高躍輝共發表了五部老墾荒人物的攝影作品，主要圍繞復轉官兵、支邊青年兩個群體，從2007 年至2014 年先后出版了《拓荒者記憶》《理想的火焰 中國青年志愿者墾荒隊——北大荒記憶》《老兵1958——北大荒的記憶》《黑土軍魂——北大荒老兵群像》《苦樂年華》，這五本攝影作品主要以老墾荒的照片形式呈現，里面附有老墾荒的一段個人自述、個人簡介和作者感言。二是針對某一類群體進行的口述史訪談。朱曉軍、楊麗萍撰寫了《大國糧倉：北大荒留守知青口述實錄》，以知青上山下鄉50 周年為契機，從采訪過的數百位對象中選出19 位有代表性的知青，講述了知青們從下鄉到堅守的過往歲月[3]。邱蘇濱、眭建平深入黑龍江省852 農場，找到當年參加北大荒建設的上百名復轉軍人、支邊青年、因歷史原因在北大荒勞動改造的各類人員，以報告文學的形式撰寫了《拓荒，拓荒：百名老兵講述的北大荒往事》[4]。

黑龍江八一農墾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以北大荒精神口述史為主題，從實踐、教學與科研三個方向開展相關研究。組建科研團隊，利用假期走進850 農場、云山農場、查哈陽農場、克山農場，先后訪談22 位老墾荒，形成了近30 個小時、6 萬字的訪談資料。將北大荒精神口述史融入到思政課實踐教學中，指導學生利用節假日針對三代墾荒人進行北大荒精神口述史訪談，在思政課堂上進行實踐教學成果展示。申請黑龍江省哲學規劃科學科研課題，開展北大荒精神口述史理論研究。

2.北大荒精神口述史研究的優點與提升空間

近年來，隨著口述史的廣泛應用，作為一種新的研究方法和歷史學視角得到了眾多學者和研究者的青睞，學者們開始重視以口述史的形式來研究、傳承紅色文化。

北大荒精神口述史研究優點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對歷史事實的研究較有價值。學者們不論是以攝影作品形式，還是以口述史訪談形式，都很重視還原歷史、尊重訪談對象當年開墾北大荒的親身經歷，這些收集到的史實材料非常珍貴，對已有文獻資料提供了鮮活的、生動的、有力的史料支撐，補充和豐富了現有文獻資料。二是當前北大荒口述史研究普遍采用口述自傳體，符合口述史研究體例，彰顯了人為本位的價值目標。每位老墾荒的名字都在北大荒精神口述史的標題中，凸顯了對老墾荒個人的尊重和認可。而且現有的幾部著作都是以某一類群體為訪談對象，突破了單人專訪形式，有利于讀者更好的了解這個群體的集體特征，也有助于從某一類群體中更好的了解北大荒精神內涵。

北大荒精神口述史研究有待提升的空間，主要體現在研究成果數量、研究群體代表性和研究深度方面。一是研究成果數量比較少。70 多年前，總計達到近百萬墾荒大軍來到北大荒，而僅有不足十部的北大荒精神口述史訪談著作，不足千人的采訪數量，實在是不足以挖掘北大荒精神的口述史價值，難以形成具有厚重的口述史支撐材料基礎。而且，親身經歷北大荒開發建設的老墾荒年齡越來越大，有很多老人即將古稀，能夠進行口述史訪談的對象越來越少，能夠為后人留下音像資料的“活”歷史也越來越少，務必要搶抓時間進行不可復制、不可替代的老墾荒口述史訪談，為世人留下彌足珍貴的鮮活的歷史資料。二是研究群體代表性存在不足?，F有北大荒精神口述史研究成果基本都是集中在墾一代，而北大荒共有三代人。對三代北大荒人、四個群體的訪談不夠全面，缺乏系統的梳理。三是研究深度有待加強。現有北大荒精神口述史研究成果基本都是停留在簡單記錄老墾荒的口述內容，或者以報告文學的形式呈現訪談內容。從歷史學角度運用口述史研究的成果幾乎沒有，通過口述史深挖北大荒精神內涵、實質的關聯性的理論研究尚有欠缺，對北大荒精神口述史的傳播研究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

二、北大荒精神口述史采集原則

目前，學界對口述史方法的價值已經形成共識，在進行北大荒精神口述史訪談中，需要堅持正確的原則、運用科學的方法，為北大荒精神研究與傳播服務。

（一）堅持政治性與學術性相統一的原則

在北大荒精神口述史訪談中要樹立正確的歷史觀，這是開展口述史訪談的核心。面對一些模棱兩可的認識和片面理解，口述史訪談者要自覺擔當起正本清源、固本培元的大任[5]。這樣就要求北大荒精神口述史研究人員要做到兩點，一是要能夠準確把握北大荒精神發展的主題主線、主流本質。在進行口述史訪談、整理、編纂工作時，要堅持以人民群眾為中心的立場，通過口述史方法將北大荒人在開發、建設北大荒中的不懈奮斗史、不怕犧牲史、理論探索史、為民造福史、自身建設史等提煉出來，讓廣大人民群眾感受我黨帶領北大荒人開發、建設北大荒的艱辛歷程、巨大變化、輝煌成就。二是面對口述內容與歷史史實、文獻資料有出入的情況，要堅持以黨中央有關文件精神為依據，謹慎對待口述史料中有出入的表述，堅持實事求是原則，運用口述史方法生動還原歷史事件和人物的本來面目，做到有理有據。

（二）堅持口述記錄和史料分析相結合的原則

口述史作為一種田野工作方法應遵循科學精神與人文精神的統一[6]。北大荒精神口述史研究需要堅持從田野到理論，從方法到文本的實踐指向，堅持口述記錄和史料分析相結合的原則。

口述記錄的完整是指研究者在口述史訪談過程中要確保口述記錄的完整性、準確性、真實性和原始性，不能隨意添加或刪除口述訪談記錄。史料分析是指研究者需要參考歷史文獻資料，對口述記錄和口述資料進行校對、考證研究，以確保口述資料的真實性?？谑鲇涗浐褪妨戏治鱿嘟Y合需要堅持基于“人”的研究與基于“史”的研究的雙向結合。基于“人”的研究是指在口述史訪談過程中，要充分考慮北大荒開發、建設對不同群體的北大荒人思想、生活產生的影響是不同的，要充分挖掘個體生命歷程中的真實體驗，通過了解不同群體墾荒人的親身經歷和心態變化，理解個人成長與國家發展之間的同頻共振。基于“史”的研究是指結合北大荒開發、建設的歷史進程和北大荒精神形成、發展的歷史脈絡，與個體歷史回憶相互印證。將二者結合起來進行研究北大荒精神，在口述史積累資料基礎上挖掘個體記憶與群體記憶的內在關系，通過個體口述史訪談透視北大荒精神實質，實現實證性與科學性的統一[7]。

（三）堅持口述史料與理論研究相結合的原則

2018 年1 月1 日起開始實施的我國檔案行業推薦標準《口述史料采集與管理規范》中，將口述史料定義為由采集者以標準方法采集到的重大事件當事人或見聞者口述或轉述所形成的具有歷史價值和保存價值的文字、圖表、聲像等材料[8]?？谑鍪妨系淖饔眉瓤梢詮浹a，也可以豐富歷史文獻資料。

北大荒精神口述史是訪談對象提供的口述“史料”，是訪談對象個體記憶中的“事實”，但這個“事實”要與北大荒精神的理論研究相結合。北大荒精神口述史需要對口述史料進行整理，一方面為理論研究提供大量的感性材料；另一方面，需要對這些口述史料進行抽象概括和深層次的理論研究。同時，理論研究需要從口述史料中獲取鮮活的史料支撐，避免理論講解因缺乏史料而陷于空洞。堅持口述史料與理論研究相結合，需要以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和大歷史觀為統領，理清北大荒精神的歷史背景、時代條件、生成邏輯、核心要義，學會辯證運用口述史料，分清歷史主流和支流。

三、北大荒精神口述史訪談的實施策略

根據《口述史料采集與管理規范》的采集流程，結合研究者的實踐操作經驗，口述史采訪大致可以分為前期準備、采訪過程、文本轉錄與編輯處理三個步驟。北大荒精神口述史訪談在三個步驟基礎上，還需要注意訪談策略。

（一）做好訪談前各項準備

學者們普遍認同，做好訪談前的各項準備是進行口述史研究的基礎，是確?？谑鍪吩L談順利進行、獲取高質量口述史料的重要前提[9]。做好北大荒精神口述史訪談前的準備，一是確定訪談對象。黑龍江墾區，曾隸屬于省農墾總局管轄，現歸屬北大荒集團。地處中國東北部小興安嶺南麓、松嫩平原和三江平原地區，轄區總面積5.54 萬平方公里，下屬9 個分公司，113 個農牧場，分布在黑龍江省12 個市。因此，選擇具有代表性的口述史訪談對象，在一定程度上是有難度的。黑龍江八一農墾大學在北大荒精神口述史實地采集過程中，主要依托學校馬克思主義學院、北大荒精神與文化研究所、黑龍江省北大荒精神學術交流基地的資源和校友資源進行聯系、篩選訪談對象，通過北大荒集團下屬農場的黨委工作部聯系，由離退休干部處、雙老中心等部門協助完成。二是進行必要的知識準備。訪談者對北大荒精神的形成背景、發展歷程、內涵、特征、時代價值等理論內容要提前進行學習和研究，對北大荒開發建設歷史過程中的重大事件、重大決議、重要轉折等基本史實要提前查閱，做到心中有數。三是精心設計訪談方案。訪談方案的設計包括收集訪談對象資料、制定一對一訪談提綱、確定訪談的時間、地點、參加人員等、制定應急預案。在確定訪談對象后，需要盡可能的收集訪談對象資料，包括個人經歷、家庭背景、興趣愛好、個性特征、思想特點等，在此基礎上有針對性的制定個性化的訪談提綱[10]。同時，做好知情同意工作，處理好與受訪者的關系。四是進行必要的物質準備。主要確保訪談使用的各種錄音、錄像、攝影等硬件設備的完好狀態。提前進行攝影、錄像、錄音的專業培訓，做好設備出現故障的預案。在實際的口述史訪談中，涉及到學術界尚存爭議的問題，即是否像西方口述史規范一樣與口述人簽訂具有法律效力的合作協議[11]。理論上是需要簽訂的，在實際訪談中出于各種現實因素考慮，并沒有簽訂，但需要考慮尊重受訪者的知情權和知識產權。

（二）訪談實施的策略運用

訪談實施分為訪談開始之前、訪談過程中、訪談結束后。在訪談開始之前要完成三項工作，一是要征得受訪者及其家人的同意，這是進行訪談的前提條件。二是確定訪談地點。研究者采訪的老墾荒中，有在自己家中進行的，也有在農場提供的會議室等地點。提前準備好設備、表格等相關材料，可以適當的準備一份小禮物。三是要做好訪談前錄像、錄音的介紹性內容。為了確?？谑鍪凡稍L材料的完整性，便于后期文本整理和檔案保存，訪談者可以提前進行一小段口述史訪談題頭介紹，包括訪談主題、訪談時間、地點、受訪者的基本情況等。在訪談過程中，一般采用半結構式訪談和參與式觀察，與訪談對象建立適當的互動。訪談者要靈活地按照訪談提綱與受訪者進行提問、互動，要善于抓住受訪者的獨特故事、獨特經歷、獨特細節，對于一些有史料價值的話題，可以通過追問、舉例等方式進行詢問。在受訪者講述過程中要尊重受訪者人格和隱私，盡量不要打斷，遇到聽不清的人名、地名，可以在訪談結束后進行完善補充。訪談結束后，訪談團隊要進行及時總結，包括對口述錄音、錄像、照片的整理，以及口述史訪談相關表格、訪談總結的整理。

（三）訪談之后的史料整理

口述史訪談后的口述資料需要經過整理、編輯、加工才能成為具有史學價值的史料。唐納德·里奇指出受訪者由于年齡、記憶、個人情感等各種因素的影響，對同一事件所做的描述也是不同的[12]。也正是由于個體體驗和個人感受的不同，這些鮮活的、真實的經歷才能為宏大的歷史敘述提供微觀的史料支撐，實現宏觀與微觀的有機互補。因此，對訪談之后的史料整理是口述史研究的必要環節。

口述史采訪后的史料整理包括文本轉錄與文本編輯，這是一項非常復雜、艱巨的工作任務。文本轉錄是指把口述史訪談錄音轉化成為文本文字，文本轉錄過程中可以在適當保留受訪者的一些語言風格的基礎上將口語轉成書面語，可以采用一問一答式的方式，也可以采用只有答不見問的方式。文本編輯是指在文本轉錄基礎上對文本進行整理、校對、研究，還原真實可信的歷史發展過程。這是口述史研究中不可忽視的重要環節，需要借助相關的文獻資料，進行研究和考訂。在進行文本編輯時，要注意文本內容的邏輯性、注意突出具有史料價值的內容、要注意訪談內容與已有文獻進行互證。黑龍江省北大荒精神學術交流基地建有北大荒精神資料圖書室，很大程度上為研究者核對北大荒精神口述史訪談內容提供了強大的文獻材料支撐。

（四）口述史料的研究轉化

目前，很多口述史研究基本滿足于采集、整理，形成口述史訪談實錄或口述史著作。其實，對口述史的理論研究、實踐研究和多學科綜合研究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利用現代手段推進成果轉化，深化口述史料的延伸性研究值得學者們關注。

北大荒精神口述史料的轉化研究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進行理論研究。結合北大荒精神口述史料，研究為什么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下能產生北大荒精神，北大荒精神得以傳承的原因以及與新時代結合的價值，即研究北大荒精神的生發條件、歷史依據、時代價值。二是進行傳播研究。嘗試運用傳播學中的規律和知識擴展北大荒精神口述史研究視角，借助傳播媒介，將老墾荒口述的北大荒故事讓更多的人聽到、讀到、看到。北大荒精神口述史傳播分為兩種形式，一是北大荒精神口述史采訪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傳播形式。二是采訪者將北大荒精神口述史通過各種方式進行人際傳播和大眾傳播。這時，采訪者作為傳播主體，社會大眾作為傳播對象，老墾荒們講述的北大荒精神口述史故事作為傳播內容。黑龍江八一農墾大學研究者將北大荒精神口述史融入高校思政課，面向全體大學生進行傳播。針對北大荒精神口述史融入高校思政課進行了理論研究和實踐嘗試，已經在黑龍江八一農墾大學的思政課教學中進行為期三個學期的實踐嘗試，積累了一定的實踐教學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