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本貴
(河南科技大學 應用工程學院,河南 三門峽 472000)
隨著信息技術的不斷發展和互聯網的全面普及,我國生活類電商經濟已經趨于飽和狀態,地域廣闊、人口眾多、潛力巨大的農村市場成為電商經濟的“新藍?!?。自2014年國家實施了《國家電子商務進農村示范項目》以來,又相繼發布了《國務院辦公廳關于促進農村電子商務加快發展的指導意見》《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互聯網+”現代農業三年行動實施方案》《關于促進電商精準扶貧的指導意見》《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抓好“三農”領域重點工作確保如期實現全面小康的意見》等文件,國家已將農村電商納入現代農業、鄉村振興、扶貧攻堅等“三農”問題的總體部署和工作體系[1]。然而現實狀況是農村電商難以順利開展,原因在于產品易腐性、同質化、質量低[2],基礎設施薄弱,以及農民的契約精神[3]和主動傳播意識[4]等問題,開展主體面對這一巨大的系統工程,亦不知從何下手。一方面是國家的發展戰略需要農村電商的內在驅動[5],另一方面農村電商開展受阻。因此,研究農村電商如何順利開展,對于驅動農業現代化發展、促進我國產業轉型升級具備重要現實意義。
關于農村電商如何開展,部分學者認為政府和電商企業起著重要的推動作用,曹玲玲注重推動主體的作用,認為電商企業管理主體和政府外部主體二者并駕齊驅,才能形成農村生態創新系統的良性循環[6],盧寶周等認為地方政府與電商平臺企業是農村電商的核心參與者[7],羅晰等認為“互聯網+”農業產業化,需要以農戶作為實現主體,政府作為政策支持主體,網絡平臺構建營銷模式等多方體全力協作[8],In等指出,發展農村電商除了政府的支持外,還需要網絡從業者的幫助[9],而楊建利則比較重視帶頭人的作用,認為要積極引導大學生、返鄉創業人員、農村青年等“新農人”成為農業互聯網應用的帶頭人,為現代農業提供智力支持[10],JENA RK認為多方協助,才能掃清技術、法律和監管的障礙,促進農村電商的順利開展[11],王瑩初次把眾多參與主體納入進來,利用博弈理論進行討論,認為政府應積極推動農村電商,并培育和激勵合作社等新型主體,農戶選擇“等待”是最佳策略,電商企業應充分發揮優勢,產生實際經濟效益[12]。也有部分學者從“互聯網+”的功能入手,分析其促進農業發展的內在機理,提出了相關的建議,陳運平認為應注重“互聯網+”的鏈接、互動、重構、共享功能,促進農業個性化電商快速發展[13];周榮等認為“互聯網+農業”有四種可持續發展路徑,分別是社會網絡、知識網絡、物聯網絡和價值網絡驅動[5];王勝等則較為全面地提出應從積極培育產品、改造主體、完善服務、聯結利益等方面促進貧困地區農村電商的發展[14]。現階段,積極開展農村電商,促進我國農業轉型升級是我國現代農業戰略的必然選擇[10],也一直是學者的研究熱點。那么,如何快速、順利、有效地開展農村電商?
學者對于這一問題進行了全方位、多角度的研究,為本研究提供了參與主體范圍及采取策略的借鑒,亦有學者應用博弈論對參與主體及其采取策略進行了分析,但其是兩兩主體博弈分析,各主體行為對其它主體的行為需要進一步分析,且缺少最終的策略穩定狀態,系統分析不足。農村電商的開展是一個系統工程,需要分析在這一過程中各主體的邏輯關系、應采取的最優策略以及最終穩定狀態,而此方向的研究還是比較缺乏,特別是將多方主體納入演化博弈模型中進行協同研究,鮮有人關注。為此,本文系統性考慮,梳理農村電商的主要參與主體及邏輯關聯,應用演化博弈理論對農村電商“自下而上”的開展方式進行研究,試圖厘清參與主體范圍,定位角色功能,研究最終的策略穩定狀態,并針對不同參與主體提供參與農村電商的最優策略選擇,以期能夠為現實農村電商的開展提供實際借鑒。
農村電商的開展方式有兩種,分別是自發產生和人為設計[15],也即“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限于篇幅,本文基于“自下而上”的路徑,對農村電商開展進程中各主體的行為策略進行分析。圖1所示為農村電商的開展方式、發展階段和對應特征[15],在農村電商萌芽期,主要以返鄉青年[16]和當地草根創業個體作為帶頭人進行創業,引起農戶的爭相模仿與跟風,形成一定的規模,這一發展階段的特征是,帶頭人缺少經驗,農村電商發展存在極大不確定性;在成長期,政府和電商企業注意到初具規模的農村電商,開始介入農村電商的發展,此時伴隨著對農村電商生態環境的完善,如以電商平臺為主核心的產業核心,以物流、金融、營銷、軟件為主的產業支撐,以協會、科研機構、政府部門為主的產業保障,以及以政策、法律為主的產業環境[17],農村電商形成固定的發展模式,如淘寶村、農村電商服務業、產業鏈等,其對當地產業發展的作用主要是延伸當地產業鏈,與當地產業進行融合等[10],這一階段的發展特征表現為產業分層,專業化發展。其后,進入下一個發展階段,即成熟的企業壟斷階段。根據對農村電商“自下而上”開展方式的總結與分析,本文主要研究以下問題:農村電商的主要參與主體都有哪些,各自的角色定位與功能是什么;在開展農村電商時,各主體在何時采取何種策略,才能既保證自身利益最大化,又促進農村電商的順利、快速開展,從而保證社會效益的最大化。

圖1 農村電商“自下而上”開展的路徑、階段與特征
通過對農村電商“自上而下”開展方式的分析,其涉及到的主體合集為{帶頭人,農戶,政府,電商企業}。帶頭人主要包括返鄉青年和草根個體,在帶頭創業的過程中可以選擇“發起創業”和“不發起創業”兩種策略,其策略合集為{發起,不發起};農戶作為以家庭為單位的跟風創業主體,可以選擇“跟風模仿”和“不跟風模仿”策略,其策略合集為{模仿,不模仿};帶頭人和農戶的創業訴求皆是謀求超額收益;政府和電商企業作為完善農村電商產業發展環境,推動農村電商進一步發展的參與主體,其策略合集分別為{推動,不推動}、{開展,不開展},其中政府具備經濟職能,參與農村電商在謀求自身利益的同時兼顧社會收益[11],電商企業的訴求是謀求超額收益,其策略組合一共有16種。為保證研究的嚴謹性和科學性,并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農村電商進入成長期后,會形成固定的發展模式,并具備延伸產業鏈、與當地產業融合,促進產業轉型升級的作用[15]。因此有如下假設:①農村電商進入成長期后,參與主體即會獲得應有的收益,無論參與主體是何組合,帶頭人、農戶和政府的收益均是固定的;②在帶頭人發起,農戶模仿,農村電商形成一定規模的前提下,政府和電商企業任一方或兩方參與農村電商生態的建設,農村電商的發展即可進入成長期。
假設2博弈各方主體均為有限理性,帶頭人選擇“發起”與“不發起”的概率分別為P1與1-P1(0≤P1≤1),農戶選擇“模仿”與“不模仿”策略的概率分別為P2與1-P2(0≤P2≤1);政府選擇“推動”與“不推動”策略的概率分別為P3與1-P3(0≤P3≤1),電商企業選擇“開展”與“不開展”策略的概率分別為P4與1-P4(0≤P4≤1)。
假設3帶頭人和農戶在選擇“不發起”和“不模仿”策略時,能夠在傳統市場制度[18]中以小農戶-中間商-客戶的路徑獲得農產品的銷售收益[18],記為N;政府不推動農村電商時,從傳統農業和產業中獲得自身利益和產生社會收益,記為R1;電商企業在不開展農村電商時,從其它電商業務中獲得基本收益,記為V1。
假設4當帶頭人選擇“發起”策略時,需要支出創業成本,包括平臺學習成本、平臺運營投入、信息搜索,以及創業試錯產生的成本,記為Q1;帶頭人發起創業,降低了農戶的學習成本[19],促使農戶進行效仿,轉型為網商,因此農戶的學習成本小于帶頭人的創業成本,記為W1,并且W1<Q1。
假設5完善農村電商產業生態的投入包括產業核心、產業支撐、產業保障以及產業環境[17]等,其總投入記為G。當帶頭人選擇“發起”策略,農戶選擇“模仿”策略時,若僅有政府選擇推動,政府需要承擔生態環境建設的全部成本(G),此時三者獲得的超額收益分別為F1、N1、R2;若僅有電商企業選擇開展,則其同樣需要承擔生態環境建設的全部成本(G),此時電商企業獲得的超額收益為V2;若政府和電商企業合作完善農村電商的發展環境,政府承擔的成本為rG,電商企業承擔的成本為(1-r)G,其中0≤r≤1。
假設6當帶頭人選擇“發起”策略,農戶選擇“模仿”策略,政府和企業均未參與完善農村電商生態,農村電商的發展無法進入成長期,帶頭人、農戶、政府、電商企業均不能從中獲取超額收益。
假設7當帶頭人選擇“發起”策略,農戶選擇“不模仿”策略,此時農村電商未形成規模優勢,無法引起政府和電商企業的關注,農村電商無法進入成長期,各方參與主體不能獲取相關收益。
由上述假設可得四方主體收益矩陣如表1。

表1 農村電商開展過程中多方主體收益矩陣
根據表3,可以計算出農戶、政府和電商企業在不同策略情況下的期望收益,具體如下。
2.1.1 帶頭人期望收益函數
當帶頭人選擇“發起”策略時,其期望收益為:

當帶頭人選擇“不發起”策略時,其期望收益為:

則帶頭人的平均收益為:

由此可以構建出帶頭人行為策略的復制動態方程,即:

2.1.2 農戶期望收益函數
當農戶選擇“模仿”策略時,其期望收益為:

當農戶選擇“不模仿”策略時,其期望收益為:

則農戶的平均收益為:

由此可以構建出農戶行為策略的復制動態方程,即:

2.1.3 政府期望收益函數
當政府選擇“推動”策略時,其期望收益為:


當政府選擇“不推動”策略時,其期望收益為:

則政府的平均收益為:

由此可以構建出政府行為策略的復制動態方程,即:

2.1.4 電商企業期望收益函數
當電商企業選擇“開展”策略時,其期望收益為:

當電商企業選擇“不開展”策略時,其期望收益為:

則政府的平均收益為:

由此可以構建出政府行為策略的復制動態方程,即:

根據前面的分析,將4個主體的復制動態方程聯立,即:

在該系統中,令F(P1)=F(P2)=F(P3)=F(P4)=0,可以得 到 以 下 局 部 均 衡 點:E1(1,1,1,1),E2(1,1,1,0),E3(1,1,0,1),E4(1,1,0,0),E5(1,0,1,1),E6(1,0,1,0),E7(1,0,0,1),E8(1,0,0,0),E9(0,1,1,1),E10(0,1,1,0),E11(0,1,0,1),E12(0,1,0,0),E13(0,0,1,1),E14(0,0,1,0),E15(0,0,0,1),E16(0,0,0,0)。根據Friedman的理論,微分方程系統的演化穩定策略(ESS)可由該系統的雅比克矩陣的局部穩定性分析得到[20],故對該系統求其對應的雅比克矩陣,可求得雅比克矩陣[21]。

其中:

依次對每個均衡點求其雅比克矩陣,限于篇幅,以均衡點E1(1,1,1,1)為例,求得其雅比克矩陣:

此時,矩陣J1的2個特征值分別為:λ1=Q1,λ2=W1-N1,λ3=rG,λ4=(1-r)G-V2。根據Friedman[20]的理論,當均衡點對應的雅可比矩陣的所有特征值均為非正時,該均衡點為系統的演化穩定點(ESS)。分別對16個均衡點求其雅可比矩陣的特征值,得到如表4所示的各個矩陣的特征值。
由表2可以看出,有可能滿足雅可比矩陣所有特征值均為非正的均衡點是E2(1,1,1,0)、E3(1,1,0,1),其含義如下:(1)當Q1<F1,W1<N1,G<R2且V2<(1-r)G時,演化均衡點為E2(1,1,1,0),即帶頭人和農戶的投入成本小于其獲得的超額收益,政府所需要承擔的農村電商生態的全部成本,小于其超額收益,電商企業的超額收益小于其與政府合作時承擔的投入成本時,帶頭人、農戶和政府選擇參與農村電商的建設,電商企業此時選擇不參與。(2)當Q1<F1,W1<N1且G<V2時,演化均衡點為E3(1,1,0,1),即帶頭人和農戶的投入成本小于其獲得的超額收益,政府不投入建設農村電商生態時,電商企業承擔的投入成本小于其超額收益時,帶頭人、農戶和電商企業選擇參與,政府選擇不參與。意為,在農村電商的發展進入成長期前,政府和電商企業任一方參與,輔助帶頭人和農戶進行發展,農村電商即可進入成長期。這一結論并違背現實[15,22],在農村電商“自下而上”的開展方式下,均是由政府或電商企業一方作為推動主體,推動農村電商進入成長期,二者的合作是在農村電商之后的階段展開。

表2 均衡點對應的雅可比矩陣特征值
農村電商的參與主體策略演化受到多方面的影響,帶頭人的創業成本和超額收益,農戶的學習成本和超額收益、政府和電商企業的投入成本和超額收益等。為了得出更為詳細的研究結論,對帶頭人和農戶參與數量、農村電商生態建設總投資等影響因素,在關鍵參數值變動的原則下,應用MATLAB軟件進行模擬仿真。在參數賦值方面,依據實際情況給出各參數初始值,即:Q1=0.1,F1=0.5,W1=0.1,N1=0.25,R2=90,V2=70,G=50,r=70%。
為了驗證帶頭人參與數量對其它主體決策的影響,設定帶頭人參與概率P1分別為0.1、0.3、0.7,其余參數保持不變,結果如圖2所示,可得如下結論:在農村電商能夠進入成長期的前提下,只要有帶頭人的“發起”行為,無論數量多少,其它主體均會積極參與,可見農村電商產業的萌芽期,必須由帶頭人催動;帶頭人參與數量越多,其它主體的參與數量就越少,這是因為農村電商市場的社會剩余是一定的,帶頭人在把握大部分利益的前提下,其參與人數越多,其它參與主體的利益越少,反而降低了其它主體的參與積極性,延緩了農村電商的發展速度。

圖2 帶頭人參與數量對參與主體決策行為的影響
為了驗證農戶參與數量對其它主體決策的影響,設定農戶的學習成本參與概率P2分別為0.1、0.3、0.7,其余參數保持不變,結果如圖3所示,由此可知,隨著農戶參與數量的增多,其它主體的策略越快趨于穩定性。原因在于農戶作為農村電商的主要生產主體,其數量多少與農村電商的發展速度成正比關系,農戶數量的增加,農村電商快速發展,促進其它主體快速趨于決策穩定狀態。

圖3 農戶參與數量對參與主體決策行為的影響
為了驗證農戶參與數量對其它主體決策的影響,設定農村電商生態建設總投資G分別為30、50、70,其余參數保持不變,結果如圖4所示。從中可以看出,隨著總投資的增長,只有農戶越快趨于穩定,其它主體的穩定速度均變慢。這說明在農村電商生態環境欠發達地區,發展農村電商的難度加大,難以吸引帶頭人、政府和電商企業投入到農村電商的建設當中,而農戶由農村電商帶來的收益遠高于傳統市場,隨著其它主體的退出,農戶反而呈現更快加入的狀態。

圖4 農村電商生態建設總投資對參與主體決策行為的影響
本文應用演化博弈理論,對農村電商“自下而上”開展方式中四方主體的行為策略演化過程進行了系統分析,研究結論如下:
(1)農村電商“自下而上”開展方式有兩種均衡策略。分別是(帶頭人發起,農戶模仿,政府推動)與(帶頭人發起,農戶模仿,電商企業開展)。在推動農村電商發展的現實中,政府和電商企業任一方參與即可,避免造成社會資源的浪費,節省社會成本。
(2)帶頭人是農村電商的發起人,但其總數不宜過多。缺少帶頭人的帶動,農村電商難以開展,政府應出臺利好政策,積極引進外地從業人員返鄉創業,促進農村電商萌芽的產生。但應注意引進人數。
(3)農戶直接影響農村電商的發展速度。農戶是農村電商的主要開展主體,所占比例大,政府和電商企業在開展農村電商時,在保證投入成本一定的同時,降低農戶的學習成本,迅速擴大農戶的參與比例。
(4)農村電商生態建設總投資越大,除農戶外的參與主體的策略趨于穩定的速度越慢。農村電商生態建設所需投資巨大,帶頭人、政府和電商企業等主體在決定建設農村電商時,應考察好該區域的投入成本大小,因為總投入成本直接影響了農村電商開展速度與能否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