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關系、經濟增長率對中國在歐洲OFDI的影響

胡穎 李倩男

關鍵詞：雙邊政治關系；經濟增長率；OFDI；中歐關系

一、引言

中國對歐洲OFDI自2009年起呈現快速增長態勢。2014年，習近平主席出訪歐洲并到訪歐盟總部，為中歐經貿關系的健康發展夯實了基礎；2015年，李克強總理訪問歐盟總部，中歐雙方領導人在會晤聯合聲明中提出深化“和平、增長、改革、文明”四大伙伴關系，確立了雙方共同努力的方向。在中歐經貿關系長期保持穩定的背景下，中國對歐洲OFDI存量快速增長，從2003年的4.8億美元增長到2019年的1143.8億美元，增長了237倍。其中，中國對歐洲OFDI存量在2003年-2009年間的年均增長率為62.01%，2010年-2019年間的年均增長率為24.68%，增速雖有放緩，但依舊保持著較好的增長態勢。從中國對歐洲OFDI的空間分布來看，主要集中在荷蘭、德國、法國、英國等西歐發達國家，對中東歐國家投資的絕對規模不大但一直保持增長態勢。2020年12月《中歐投資協定》談判完成，為中歐相互投資提供了更優的市場準人原則、更公平的競爭環境、更完善的法律法規保障，中歐投資合作前景向好。

當前，全球經濟下行趨勢日漸明顯，逆全球化對世界各國投資帶來了嚴峻挑戰。英國脫歐、俄歐矛盾等使歐洲政治格局發生了調整，以及貿易投資環節中歐洲國家對外資審查機制趨嚴、歐盟貿易救濟等，進一步增大了中國對歐洲OFDI的政治風險；另外，受全球貿易和投資增長趨緩、新冠疫情下商品和資本跨境流通不暢、逆全球化和貿易保護主義抬頭等影響，歐洲國家經濟增速放緩、市場低迷，中國對歐洲OFDI面臨的潛在經濟風險增大。在此背景下，探究雙邊政治關系、經濟增長率對中國在歐洲OF-DI的影響，可為穩定中國對歐洲OFDI提供政策依據和可行性建議，具有較強的理論與現實意義。

二、文獻綜述

國內學者主要從投資動機、東道國要素稟賦、東道國投資環境等方面分析中國對歐洲OFDI的影響因素。從投資動機角度分析：Cai和Deng認為中國OFDI具有市場、資源、戰略資產（如技術、品牌、營銷網絡等）和金融資產尋求動機。蔣冠宏利用2003年-2009年中國對95個國家的OFDI數據，基于投資引力模型考察中國OFDI的區位選擇，研究發現中國OFDI有市場、資源、戰略資產尋求動機，并且中國投資進入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的動機有所不同。對于發展中國家，中國OFDI有市場和資源尋求動機；對于發達國家，中國OFDI有戰略資產尋求動機，而市場和資源尋求動機不明顯。

從東道國要素稟賦角度分析：吳紹鑫研究表明中國對歐盟及南歐OFDI的影響因素主要包括東道國的國民收入增長、市場規模、對外開放度、資源稟賦等。熊彬運用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48個國家的OFDI數據，構建空間面板模型檢驗中國OFDI的影響因素，研究表明東道國市場規模、自然資源稟賦、基礎設施建設、勞動力成本對中國OFDI的影響顯著。李書彥運用中國對歐盟OFDI的數據，構建空間計量模型研究發現東道國經濟規模、技術水平、貿易關系等對中國OFDI的區位選擇有明顯影響。

從東道國投資環境角度分析：李計廣運用中國對歐盟28個成員國OFDI及相關面板數據，建立隨機前沿模型研究中國對歐盟直接投資潛力及其影響因素，結果顯示中國對歐盟OFDI與東道國國內生產總值、貿易依存度、經濟自由度正相關。龐明川運用中國對發達國家OFDI數據，建立隨機效應模型研究中國與東道國制度距離、東道國政治風險對中國逆向投資的綜合影響，結果表明政治風險對中國對歐洲發達國家OFDI有顯著影響。姚戰琪運用2003年-2014年中國對歐美國家OFDI和其他相關數據，建立隨機前沿模型探討中國對歐美國家OFDI效率的影響因素，研究表明歐美國家的腐敗監管、歐美國家與中國簽訂的雙邊投資協定與中國OFDI效率正相關，歐美國家的政局穩定性、政府效率與中國OFDI效率負相關。陳浩運用歐洲國家行業OFDI相關數據，建立面板數據模型分析歐洲國家開放度、治理環境對中國對歐洲OFDI的影響，研究表明東道國的市場開放度越高、政治制度環境越穩定就越能正向促進中國對其增加OFDI。高運勝研究表明，歐債危機以后，中國對歐洲OFDI的行業選擇、區域分布、投資模式等發生了結構性轉變，同時也面臨著歐盟統一投資政策實施、勞工和技術標準、知識產權保護、市場準入方面投資限制等諸多問題。

綜上，關于中國對歐洲OFDI的研究中，有學者從歐洲國家市場規模、資源、技術等要素稟賦方面來研究其對中國OFDI的影響，也有學者從歐洲國家政治穩定、制度法規、國家開放度等角度研究其對中國OFDI的影響。然而，在關于中國對歐洲OFDI的研究中，仍缺乏將中國與歐洲國家的雙邊政治關系、歐洲國家經濟增長率這兩個因素納入其中進行綜合考察的研究。在目前歐洲政治格局調整、經濟增速放緩、市場低迷的情況下，考察中國與歐洲國家雙邊政治關系、歐洲國家經濟增長率對中國OFDI的影響是十分必要的，也符合中國OFDI的戰略要求。

三、研究設計

（一）理論機制分析

企業是一國OFDI的主體，考察企業OFDI的影響因素，可設定企業的生產函數為Q（/），國外需求為Y，企業的收入函數為R（Q，Y），國外單位要素成本為C，企業在國外直接投資的要素投入為I，則企業的利潤函數可表示為L= R（Q，Y） -（C），利潤最大化條件為為自變量，的微分，表示企業對外直接投資，企業經營成本C通過影響dl來影響企業經濟活動。影響企業經營成本C的因素可以分別從政治層面和經濟層面進行分析。

從政治層面分析，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可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企業的投資貿易壁壘和投資成本。雙邊政治關系密切的國家，往往會簽訂相關的貿易投資協定，簡化企業在OFDI過程中的清關手續，降低關稅甚至零關稅，為企業OFDI創造有利的投資環境，有效減少企業的投資成本。在要素投入I一定的情況下，企業投資成本減少，企業對外直接投資dl將會產生較高的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

從經濟層面分析，經濟增長率高的國家往往經濟活力較強、市場發展潛力較大，其對投資的需求也較大。對企業利潤最大化的一階條件=C進行全微分處理，可以得到：

綜上，投資企業母國與投資東道國雙邊政治關系的好壞決定了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風險的大小，投資東道國的經濟發展水平決定了未來市場投資潛力的高低。投資東道國的政治環境和經濟狀況是影響企業投資選擇的重要因素，企業在投資決策中需對其進行著重分析。本文從雙邊政治關系、東道國經濟增長率角度出發，實證分析二者對中國在歐洲OFDI的影響。

（二）變量選取與數據來源

為檢驗中國對歐洲OFDI的影響因素，本文以33個歐洲國家①作為研究對象，運用Stata16.0軟件，選取2010年-2019年中國對歐洲OFDI存量數據和樣本國家面板數據進行計量分析。

1．被解釋變量。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存量（OFDI）。近年來我國在歐洲進行了大規模的并購活動，使得一些國家的直接投資流量數據不穩定，故選擇直接投資存量數據。數據來源于歷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年鑒》。

2．核心解釋變量。本文的核心解釋變量包括雙邊政治關系（EV）和東道國經濟增長率（GDPIR）。一是雙邊政治關系（EV）。現有研究對雙邊政治關系的衡量方法并未達成一致，采用的衡量指標較多，如聯合國投票一致性、政治沖突、領導人互訪次數等。借鑒已有研究，本文采用領導人互訪次數來衡量雙邊政治關系。國家高層領導人訪問從某種意義上說可以集中體現一國的外交政策，也是雙邊政治關系最直接的表現，領導人互訪次數越多說明雙邊政治關系越密切。對于領導人的界定，本文采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對國內外高層領導人的界定，中國高層領導人包括中共中央、國家機構、全國人大常委、全國政協的領導人；國外高層領導人職務名稱各不相同，具體以外交部官網為依據。在統計范圍上，將各國領導人的對外出訪活動限定為對其他國家的國事訪問和正式訪問，不包括單純為參加國際會議或慶典活動的出訪。研究中數據來源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官網。二是東道國經濟增長率（GDPIR）。經濟增長率是衡量宏觀經濟的重要指標，經濟增長對OFDI增長的助推作用較大。本文選取經濟增長率衡量東道國的經濟發展水平，經濟增長率高表明該國經濟活力強、市場發展前景好，具有較大的對外投資潛力，這一部分研究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WDI）數據庫。

3．控制變量。本文選取的控制變量包括中國對東道國出口額（EXP）、東道國市場規模（GDP）、東道國稅收負擔（TAX）和東道國監管質量（RQ）。一是中國對東道國出口額（EXP）。出口額可反映一國的對外貿易規模，OFDI與對外貿易之間關系密切，一國在對外貿易過程中可以了解東道國市場需求，為向東道國投資提供決策參考，研究數據來源于歷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年鑒》。二是東道國市場規模（GDP）。參照學界的常用做法，采用東道國GDP衡量東道國市場規模。東道國市場規模越大，對中國0FDI越具吸引力，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WDI）數據庫。三是東道國稅收負擔。采用世界銀行《全球營商環境報告》中的納稅分數指標衡量東道國稅收負擔，納稅分數越高表明企業承擔的稅收負擔越重。較重的稅收負擔會增加企業的經營成本，中國企業傾向于對稅收負擔較輕的國家進行0FDI。四是東道國監管質量（RQ）。監管質量是全球治理指數（WGI）數據庫中對國家制度水平進行衡量的重要指標之一，該指標得分范圍為[-2.5，2.5]，分值越高表明東道國的監管質量越高。

（三）模型設定

本文將中國與歐洲國家雙邊政治關系以及歐洲國家經濟增長率作為核心解釋變量納入模型，分別分析雙邊政治關系、東道國經濟增長率對中國0FDI的影響。模型具體形式如下：

（四）數據統計分析

1．描述性統計分析。為更直觀地觀察數據，本文對各變量進行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1所示。由表l可知：中國對33個歐洲國家0FDI存量最大值為15.420，最小值為4.007，說明中國對歐洲不同國家直接投資規模的差距較大；雙邊政治關系（EV）最小值為0.000，說明在統計范圍內，中國與某些歐洲國家還未進行正式的高層領導人互訪活動；經濟增長率（GDPIR）最大值為25.180，最小值為-10.150，說明各樣本國家的經濟增長率存在較大差異。其他控制變量的分布均處于合理范圍。

2．相關性分析。本文采用面板數據分析中國對歐洲OFDI的影響因素，在模型檢驗前，首先進行Hausman檢驗，對固定效應模型和隨機效應模型進行選擇，檢驗結果（限于篇幅未列示）顯示統計量P值小于0.01，故選擇固定效應模型更為合適。其次對各變量進行相關性分析，結果如表2所示，可知所有變量間的相關系數最大值為0.688，表明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回歸結果具有無偏性。

四、實證分析

（一）基準回歸分析

1．基準回歸結果。由表3所示的基準回歸結果可知，雙邊政治關系（EV）在列（1）-列（4）中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且系數為正，在逐步加入控制變量后，擬合系數有所增大，表明中國與歐洲國家密切的雙邊政治關系對中國OFDI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歐洲市場中多為發達國家，具有嚴格的投資審查機制，中國企業在OFDI過程中面臨較多限制，密切的雙邊政治關系有助于降低企業的投資風險。因此，中國對歐洲OFDI更傾向于選擇雙邊政治關系密切的國家。

東道國經濟增長率（GDPIR）在列（1）-列（4）中均未通過顯著性檢驗，表明東道國經濟增長率的高低未對中國OFDI產生顯著影響?？赡艿脑蛟谟跉W洲發達國家經濟發展水平較高且相對穩定，因而中國在對歐洲OFDI過程中對東道國經濟增長率的關注度相對較低。

中國對東道國出口額（EXP）在列（1）-列（4）中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且系數為正，表明中國對東道國出口額增加對中國OFDI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中國對歐洲發達國家的直接投資會受到東道國品牌、技術等戰略資產的影響，而中國對東道國較大的出口規?？梢匀趸瘱|道國品牌的影響力。

東道國市場規模（GDP）在列（2）-列（4）中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且系數為正，表明東道國較大的市場規模對中國OFDI有顯著的促進作用，意味著中國OFDI存在市場尋求動機，較大的市場規模會驅動中國企業的投資行為。

東道國稅收負擔（TAX）在列（3）-列（4）中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且系數為負，表明東道國稅收負擔增大會對中國OFDI產生抑制作用，較重的稅收負擔會增加企業投資成本，降低企業投資意愿。

東道國監管質量（RQ）在列（4）中未通過顯著性檢驗，表明東道國監管質量未對中國OFDI產生顯著影響。人世以來，中國的貿易發展雖然取得了歷史性成就，但是與貿易強國相比，仍處于全球價值鏈的中下游，中國迫切希望通過拓展海外市場獲取市場、技術、資源等。中國在對歐洲OFDI的過程中具有戰略資產尋求動機，一些以獲取技術為目的的投資企業會弱化其在投資選擇時對東道國監管質量層面因素的考量。

2．交互效應檢驗結果。為考察雙邊政治關系對東道國監管質量的調節效應，本文將雙邊政治關系與東道國監管質量指標數據進行中心化處理后，使用其交互項（RQxEV）進一步檢驗雙邊政治關系對中國OFDI的影響。同時，基準回歸結果顯示東道國經濟增長率未對中國OFDI產生顯著影響，為進一步探究東道國經濟增長率對中國OFDI的影響，本文使用東道國市場規模（GDP）與東道國經濟增長率（GDPIR）的交互項（GDPxGDPIR）揭示東道國經濟增長率的作用機制。

交互效應檢驗結果如表3中列（5）所示，RQxEV系數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中國與歐洲國家雙邊政治關系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調節歐洲國家監管質量對中國OFDI的不利影響，密切的雙邊政治關系不僅可以降低東道國政府對外商企業的監管限制，還能夠拓寬企業在投資過程中的信息獲取渠道，幫助企業制定合適的投資方案，降低投資風險。GDPxGDPIR系數為正且在10%水平上顯著，表明東道國經濟增長率可通過調節東道國市場規模對中國OFDI的正向影響作用，進而促進中國對歐洲的直接投資。東道國較高的經濟增長率能夠有效促進其市場規模擴大，穩定的宏觀經濟環境能夠使企業對投資作出長遠預期，幫助企業更加穩定地開拓市場、獲取利潤。

（二）穩健性檢驗與內生性檢驗

為避免回歸結果出現偏差，本文進行了穩健性檢驗和內生性檢驗。首先，將核心解釋變量東道國經濟增長率（GDPIR）用失業率（UR）替代，用來衡量東道國的經濟風險，采用替代性解釋變量進行穩健性檢驗；其次，將所有變量均滯后一期進行內生性檢驗，結果如表4所示。從表4中列（1）可以看出，替換解釋變量后，核心解釋變量雙邊政治關系（EV）的回歸系數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其中UR顯著為負，表明東道國失業率越低，中國企業對其投資越多，即中國企業更傾向于對經濟風險較小的國家進行投資。從表4中列（2）可以看出，各變量滯后一期的回歸結果中，核心解釋變量雙邊政治關系（EV）的回歸系數仍顯著為正，其余變量的回歸系數與基準回歸系數符號保持一致，回歸結果變動幅度較小，說明前文結果穩健。

（三）異質性分析

1．分地區考察。本文將樣本國家分為西歐國家和中東歐國家①，西歐國家的丁業、農業、對外貿易和交通運輸均十分發達，經濟發展水平較高，而中東歐國家多為發展中國家，發展水平相對較低。西歐國家與中東歐國家在經濟文化、國家治理以及與中國的經貿合作關系等方面均存在較大差異，因此可進行樣本分類回歸，以考察中國對西歐國家與中東歐國家進行直接投資的影響因素是否存在地區異質性，結果如表5中列（1）所示。

雙邊政治關系（EV）對中國在西歐國家OFDI有較為顯著的促進作用，對中國在中東歐國家OFDI的影響不顯著。究其原因，中國與中東歐國家多在能源和運輸領域進行合作，以國有企業為投資主體，對投資過程中的風險應對能力較強，加之中國與中東歐國家的“17+1”合作機制日益完善，有效降低了投資風險，使得中國與中東歐國家的投資合作日益緊密，弱化了以領導人互訪次數衡量的雙邊政治關系對中國OFDI的影響。

東道國經濟增長率（GDPIR）對中國在中東歐國家OFDI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對中國在西歐國家OF-DI的影響不顯著且回歸系數為負?？赡艿脑蚴墙陙硪悦牢鞣綖槭椎陌l達國家單邊主義、貿易保護主義抬頭，給中國企業投資帶來了不利影響，尤其歐盟加強外資審查機制，使中國企業投資受限。本文劃分的西歐國家中除瑞士以外均為歐盟成員國，近年來中國對西歐國家OFDI受到西歐國家自身以及歐盟對外商投資政策的阻礙，從某種意義上說造成了西歐國家經濟增長率與中國OFDI負相關的假象。

中國對東道國出口額（EXP）對中國在西歐、中東歐國家OFDI均有顯著的促進作用。東道國市場規模（GDP）對中國在西歐國家OFDI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對中國在中東歐國家OFDI未產生顯著影響。東道國稅收負擔（TAX）對中國在中東歐國家OFDI有顯著的抑制作用，對中國在西歐國家OFDI未產生顯著影響。東道國監管質量（RQ）對中國在西歐、中東歐國家OFDI的影響不同。西歐國家監管質量對中國OFDI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一方面，中國企業對發達國家進行投資主要是為了獲得先進的生產技術和管理經驗，當企業進入監管質量較高的國家進行投資時，東道國監管質量越高，越有助于提高企業的創新研發能力；另一方面，中國產品進入歐美發達國家時常受到關稅、反傾銷等貿易壁壘的影響，對此企業經常選擇以對外直接投資的方式進入歐美發達國家。因此，西歐國家監管質量對中國OFDI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中東歐國家監管質量對中國OFDI有顯著的抑制作用，中國對欠發達地區進行投資時，有時會借助一些非市場行為以達到盈利目的，故會傾向于對監管相對松散的國家進行直接投資。

2．分OECD國家與非OECD國家進行考察。為檢驗東道國加入國際經濟組織對中國OFDI的影響，本文將樣本分為OECD國家與非OECD國家①進行分類回歸，結果如表5中列（2）所示。

雙邊政治關系（EV）對中國在OECD國家和非OECD國家OFDI都有較為顯著的促進作用，雙邊政治關系每提升1%，對中國對OECD國家OFDI的促進作用高于非OECD國家6.2%，整體說明密切的雙邊政治關系能夠顯著促進中國OFDI。

東道國經濟增長率（GDPIR）對中國在OECD國家OFDI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但對中國在非OECD國家OFDI的影響不顯著且系數為負。可能的原因在于：2014年俄羅斯遭遇金融危機，貨幣極速貶值，經濟增長放緩；烏克蘭危機使其國內經濟遭受重創，因烏克蘭危機引發的歐美國家與俄羅斯展開的制裁與反制裁戰，對白俄羅斯的經濟增長產生了諸多負面影響。在此背景下，烏克蘭危機發生之后的幾年內，非OECD國家中有多個國家出現了經濟增長率為負的情形，但中國依舊保持著對其直接投資。據白俄羅斯國家統計委員會數據，2014年中國對白俄羅斯直接投資1.64億美元，同比增長110.5%，占外國對白俄羅斯直接投資總額的1.6%，實現中國對白俄羅斯投資的逆勢增長。因此造成了非OECD國家經濟增長率與中國OFDI負相關的假象。

中國對東道國出口額（EXP）對中國在OECD國家和非OECD國家OFDI均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中國對外出口額每增長1%，對OECD國家OFDI的促進作用高于非OECD國家0.18%。東道國市場規模（GDP）對中國在OECD國家和非OECD國家OFDI均有顯著的促進作用，東道國GDP每增長1%，對OECD國家OFDI的促進作用高于非OECD國家0.07%。東道國稅收負擔（TAX）會抑制中國對非OECD國家OFDI，而對中國在OECD國家OFDI未產生顯著影響。東道國監管質量（RQ）會促進中國在OECD國家OFDI，抑制中國在非OECD國家OFDI。此外，本研究中OECD國家可以代表發達國家，非OECD國家可以代表發展中國家，即中國傾向于對監管更為完善的發達國家進行直接投資，對監管相對松散的發展中國家進行直接投資，與上述分地區考察的結果一致，進一步驗證了前文結果的可靠性。

五、結論與建議

為考察雙邊政治關系和經濟增長率對中國在歐洲OFDI的影響，本文基于2010年-2019年中國對33個歐洲國家的直接投資數據，采用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實證分析，同時考慮歐洲各國的區域差異性和不同經濟體的發展差異性進行具體分析，得出如下結論：第一，密切的雙邊政治關系、中國對東道國出口額的增加對中國在歐洲OFDI均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中國更傾向于對雙邊政治關系密切的國家進行投資。第二，中國與歐洲國家密切的政治關系能在一定程度上減弱東道國監管質量對中國OFDI的不利影響；同時，歐洲國家經濟增長率能夠有效發揮東道國市場規模對中國OFDI的促進作用，具有顯著的正向調節作用。第三，中東歐國家和非OECD國家稅收負擔的增大對中國OFDI均有顯著的抑制作用，而西歐國家和OECD國家的稅收負擔對中國OFDI均未產生顯著影響。對于發達國家，中國企業對其直接投資多出于戰略資產尋求動機，主要是為了尋求更先進的技術，因而會降低企業在投資過程中對東道國稅收負擔的敏感度。第四，西歐國家和OECD國家監管質量的提升能夠顯著促進中國OFDI，中東歐國家和非OECD國家監管質量的提升則會顯著抑制中國OFDI，中國傾向于對監管更為完善的發達國家和監管相對松散的發展中國家進行直接投資。

根據以上研究結論，本文提出如下建議：

一是中歐應加強協作，進一步鞏固、深化雙邊政治關系，促進《中歐投資協定》盡早生效。雖然近年來歐洲議會對華態度強硬，但其內部也存在友華力量，中國政府要爭取更多的力量支持中歐關系良性發展。可通過中國與中東歐國家“17+1”合作機制及“一帶一路”倡議，廣泛宣傳中國提倡的互利共贏的合作原則，打消歐盟顧慮，增進中歐互信。積極與投資東道國建立友好國家關系，增進相互之間的友誼，在政治經濟等領域展開交流合作，以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助推中國企業更好地“走出去”。

二是積極構建中國OFDI安全審查機制。2019年歐盟出臺了《外國直接投資審查框架條例》，中國企業對其直接投資受到一定阻礙。因此，中國應建立和完善涉及國有企業OFDI的安全審查機制，投資過程中需妥善執行涉及國有企業的規則條款，避免被歐方依據上述條例提起訴訟并借此大肆炒作。在涉及條例中的敏感行業時，中國企業可暫緩對該行業的直接投資，對投資戰略作出相應調整，這樣一方面可緩解歐盟對中國企業的強硬態度，另一方面可避免企業遭受不必要的投資風險。歐洲是中國重要的投資目的地，面對企業對歐投資意愿下降的現狀，中國應積極制定OFDI安全審查機制，審查企業投資資質，規范企業投資行為，幫助企業提前做好投資風險防范關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