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續拍：IP 關聯、情感承載及其總體性原則

鐘夢姣 沈嘉達

電影續拍并不是一件新鮮事。引人關注的是續拍什么，如何續拍？譬如，從1963 年推出由肖恩·康納利出演的首部007 電影《諾博士》，到2021 年10 月在美國上映的由丹尼爾·克雷澤主演的《無暇赴死》，007 系列電影先后已經推出20 余部，可謂常盛不衰，風靡全球。就中國電影來說，也呈現出電影續拍繼往開來的繁榮局面。如吳京的“戰狼”系列、“流浪地球”系列，成龍的“警察系列”，陳思誠的“唐探系列”等，輪番登場，賺得盆滿缽滿。據相關統計，《戰狼》票房5.46 億元，《戰狼2》竟達56 億元；《流浪地球》票房46.86 億元，《流浪地球2》仍能在2023 年春節期間票房達38 億元①。可以肯定的是，加上影院后期排片，《流浪地球2》總票房很可能會超過《流浪地球》。不可否認，作為票房之王的吳京，不僅讓電影的經濟效益得到了充足保證，而且他本人作為導演和演員晉身成為了普通影迷共同認證的正能量滿滿的代表！

另一方面，電影續拍也讓一些人遭遇滑鐵盧，有“好事者”就在網上列出“西方十大續拍爛片”，諸如《古墓麗影2》《沉默羔羊2》《終結者3》《侏羅紀公園3》《蝙蝠俠4》《大白鯊4》等；即便是國內，某些所謂“畫蛇添足”“畫虎類犬”之續拍片，也不斷被觀眾所吐槽。正所謂花開冷暖，世道滄桑，有人歡喜就會有人憂愁。

何以如此？電影續拍的本質是什么？我們應如何看待電影續拍的成功與失敗？

一、故事延展與故意關聯

從字面上理解，電影“續拍”是有其特定含義的。“續拍”意味著下一部電影與上一部電影之間有著某種特殊的關系。如果進一步分析，我們又會發現，這種“特殊關系”其實呈現出不同的狀態。

第一種狀態是故事內在性延展。其代表作品有印度電影《較量》和《較量2》。《較量》是印度2013 年12 月推出的馬拉雅拉姆語的小成本電影；《較量2》2021 年2 月推出，由于受疫情影響，只在亞馬遜平臺Prime Video 上發布。

《較量2》是對《較量》故事情節的內在性延展。《較量》影片結尾，作為父親的喬治庫蒂，在已經下臺的警察局長吉塔及其丈夫面前，默認了對其兒子這個“不速之客”的“誤殺”，但其迷惘而又堅定的眼神告訴觀眾，喬治庫蒂還會將這個“秘密”堅守下去；而新來的警察局長在釋放喬治庫蒂之時，也不客氣地警告他：“我知道你有愚弄警察的自豪感，等那個男孩的尸體被找到……我會在這里待兩三年，沒關系，我會找到的。”這其實就是告訴觀眾，故事尚未終結，觀眾只需耐心等待下回分解。果然，《較量2》延展了喬治庫蒂與警察斗智斗勇的故事。《較量2》中，喬治庫蒂夫妻帶著兩個女兒平淡地生活著，一切如常。甚至，喬治庫蒂的妻子瑞妮跟鄰居薩布的妻子薩麗莎來往密切，形同姐妹，喬治庫蒂也在薩麗莎被其丈夫欺侮之時為其打抱不平。其后，富有正義感且極度熱愛電影的喬治庫蒂結交上了同為電影迷的保安拉詹等人，花了兩三年工夫籌拍一部懸疑電影。這一切，乍看起來，與《較量》中“誤殺”男孩案件沒有任何關系。在風平浪靜的寡淡敘述中，作為觀眾的我們竟然忘記了影片的主旨——較量！我們看到的是喬治庫蒂一家在經歷大的風波之后的恬然生活。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買下喬治庫蒂夫婦的土地并與他們做了鄰居的薩布“夫妻”，竟然是警察局安排在喬治庫蒂家附近的臥底！這兩位暗探通過技術竊聽、話語攀談、尋跡暗訪等手段，終于獲取相關證據。隨之，一具男性尸體在警察局地下被尋獲。

《較量2》中的“較量”，其實還是圍繞瓦倫的尸體來進行。不過，《較量》這部電影是敘述喬治庫蒂斗智斗勇讓警察找不到男孩瓦倫尸體從而脫罪；而《較量2》則是在警察尋獲尸體后，喬治庫蒂如何再次讓情節反轉，洗白自己。原來，喬治庫蒂從來就沒有放松警惕，他結交守墓人、著名編劇以及當地保安拉詹，貌似為拍電影，實際上是為了獲得一具與瓦倫年齡相仿、特征相似的尸體，被悄然與埋葬在警察局地下的真實的瓦倫尸體置換。事實也證明，警察尋獲地下埋葬的尸體后，也對喬治庫蒂無可奈何，因為該尸體的DNA 與瓦倫的DNA 并不符合。最終，現任警察局長告訴其前任吉塔“我們贏不了”，并稱“我們為什么不能化解（仇恨）呢”，因為讓喬治庫蒂“時時緊張”就是對他的“最好懲罰”。這樣，影片《較量2》在同樣圍繞瓦倫尸體進行了一番“智斗”之后，獲得了兩部影片內在本質的一致，然后在結尾推出了一個新的主題：化解仇恨。

第二種狀態是一種慣常狀態：續集電影與頭部電影之間并不存在質的內在關聯，我們可以理解為一種“故意關聯”。如果進一步推敲，又可以區分出兩種類型。

由頭關聯——就是說，續拍電影與頭部電影之間存在著“一定”的關聯，盡管這種關聯并不足以讓續拍電影與頭部電影構成內在本質關系。譬如吳京的《戰狼》與《戰狼2》。《戰狼2》表達的是冷鋒在非洲某國內亂之時對中國同胞展開救援的英雄故事，與《戰狼》講述冷鋒在中外邊境保家衛國傳奇故事不屬于同一個頻道。如果一定要找尋兩部電影之間的內在關聯，那就是：《戰狼》與《戰狼2》的主角冷鋒，同由吳京出演，表達的依然是英雄情懷。事實上，《戰狼2》中冷鋒因為對抗強拆而被迫退伍，隨后為尋找女友而深入非洲。盡管電影中有數處出現冷鋒詢問女友的畫面，還將雇傭兵老爹與女友龍小云失蹤強行聯系起來，但所有這些，與《戰狼》中保衛國家主題也沒有本質關聯。可以說，《戰狼2》講述的就是一個境外救助中國公民的故事，與電影《萬里歸途》其實是一個屬性。如果探究兩者有什么不同，《戰狼2》是英雄傳奇，《萬里歸途》已經從國家意志的英雄表達轉變為文職外交官的職責所為，從維護世界和平消滅恐怖分子轉換為歷經艱難險阻終于回家。

吳京導演的《長津湖》與《長津湖之水門橋》似乎是介于內在關聯與由頭關聯之間的令人猶疑的存在。我們可以粗暴地將兩部電影故事納入到同一個“戰役”框架之中，由此認定《長津湖之水門橋》與《長津湖》之間存在質的趨同性。但如果平心靜氣地思考一下，我們就會發現其實還是與“較量”系列有所不同。可以說，如果我們不熟悉《較量》，就無法知曉《較量2》的情節設置和主題升華之奧妙所在；而《長津湖》與《長津湖之水門橋》兩部電影卻可以獨立觀看，自成“伏擊”和“追擊”體系。

符號關聯——相較于上，此種關聯更為牽強。譬如國產電影《誤殺》與《誤殺2》。除了主人公仍然由肖央主演，可以說兩者之間沒有任何的關聯。可能有人會說，兩部影片講述的都是父親為保護兒子不惜鋌而走險的故事，因此可以看作是其內核關聯。如果真以此作為續拍“硬核”的話，筆者以為這只能說是一種廣而泛之的關聯。眾所周知，家庭作為母題已經讓諸多作者制造出了海量的小說、戲劇、電影等，我們能夠說其內在之間有著真正的關系嗎？當然不能。那么，《誤殺2》為什么又要套用“誤殺”這個標題呢？不言而喻，電影的商品屬性使然。《誤殺2》的導演戴墨是這樣解釋“誤殺”含義的：“雖然沒有像在《誤殺》里‘錯手把人打死’那種法律定義上的‘誤殺’，但是林日朗最后的死是不是一種‘誤殺’？”“電影里那些醫院外的圍觀民眾，隨著事件的發展，一會兒把林日朗定義成好人，一會兒把他定義成壞人，可能也算一種‘誤殺’。”②顯而易見，這已經完全不是“誤殺”原來的特定含義了。筆者以為，《誤殺2》純粹就是利用“誤殺”這種含有驚世駭俗意味的文字符號，與《誤殺》進行強制關聯。往開里講，本文前面所提及的“007 系列”其實都是這種符號關聯——007 就是一個符號，可以被用來反復消費。

二、大眾情感承載與消費大眾情感

不論是有著內在關聯性的電影藝術生產，還是借助某種由頭甚至只是某種符號進行強制關聯的商業營銷，電影續拍不會因為我們的臧否而有所收斂。2023 年2 月，有消息稱在2005 年成功拍攝《神話》后，現已69 歲的成龍搭檔30 歲的古力娜扎“神話”（先稱《神話2》，后改名為《傳說》），在新疆昭蘇開拍，演員張藝興、李晨、李治廷等眾多明星參演。一時間，引得眾人紛紛注目。電影續拍的本質是什么？何以業內人士樂此不疲？

騰訊集團副總裁程武在接受中國藝術研究院電影電視藝術研究所研究員李清訪談時，曾一針見血地指出：“IP 實質就是經過市場驗證的用戶的情感承載”，“用戶情感共鳴是這個概念里的核心元素”。在他看來，近年來，我國電影IP“特別熱”，究其原因，生活節奏加快壓力變大，而人們的精神訴求又高，在這種背景下某些電影文本成為頭部電影乃至轉變成IP 資源，其實是一種必然。③

仔細研究續拍電影，我們會發現一個“秘密”：快節奏、高壓強的現代社會，續拍成功的大多是英雄塑造之類電影，譬如007 系列，戰狼系列，碟中諜系列。生活中蕓蕓眾生缺乏超人功能，就自覺不自覺地借助電影文化來加以滿足。普通人不能從心所欲，不能戰無不勝，不能美夢成真，但電影可以，那些電影中的英雄可以。他們可以代償普通人的各種心愿，并釋放出我們被壓抑的情懷與夢想。誠然，個體情懷與夢想的實現是淺層次的，族群、團體、國別等共同的文化想象及其情感升華，是續拍電影得以大行其道的不二法門。由此，一些電影成為了大眾情感承載的長效IP。只要稍作分析就可見出，吳京的“戰狼”系列是將英雄建立在國家、民族利益之上的——在《戰狼》中，是“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將個人英雄升華為民族英雄，將個體情感轉換為群體訴求；在《戰狼2》中，是中國公民海外遇險不要放棄，“請記住，在你身后，有一個強大的祖國！”通過冷鋒的英雄行為，將海內外華人凝聚成生命共同體和情感共同體。同理，湯姆·克魯斯的“碟中諜系列”都在講述英雄伊森·亨特及其團隊除暴安良拯救世界以完成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之類的故事，誠如《碟中諜6》中朱麗亞所言：“這個世界因為有你在，我們才睡得安穩。”由此可見，“我們”（而不是“我”）情感的共同滿足與升華，是頭部電影成為IP 資源的根本，也是后續電影得以成功延續下去的前提。

如果說，普通觀眾是在進行英雄想象從而獲得超出自身生存與發展能力的情感體驗的話，在這個商業化時代，電影生產商（包括生產劇本的編劇、執導影片的導演和出品電影的制片人等）就是在通過頭部電影這個IP 資源一再“合理”地消費大眾情感。換一個說法，就是在商業化時代有效運用情感進行營銷。這里，并不存在傳統意義上的褒貶。筆者想表達的意思是，電影本身就是一種大眾商業文化，天然地帶有營銷性質。過去那種依靠行政力量使得一部影片“通吃天下”的格局不可能再得以再現。在電影生產商看來，既然英雄的反復形塑可以滿足人們的情感需求，可以建構起對社會文化的崇高自我認定，那么，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努力“制造”英雄呢？誠如馬克思說過：“當一個社會需要英雄的時候，它就會制造出英雄來。”④電影生產商正是熟知大眾的英雄崇拜情結，所以一再讓伊森·亨特、杰森·伯恩、冷鋒、陳家駒等頻頻登場，與蕓蕓眾生“合謀”，共同完成英雄制造和情感升華。說到底，這是一種多贏的藝術行為。

我們有必要簡單討論一下“西游”系列。表面上看，西游系列影片的續拍似乎不符合我們前文所述的“英雄”判斷。至少孫悟空也好，唐僧也罷，都算不上傳統意義上的“英雄”。然而，西游系列影片的續拍是以一種“反英雄”形式在表述商業時代的世俗英雄概念。它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喜劇因素的加入（甚至是周星馳電影無厘頭行為），譬如鄭保瑞導演的《西游記之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和《西游記·女兒國》、徐克導演的《西游·伏妖篇》等，迎合了現代社會娛樂化、粗鄙化之外在訴求；二是內在的主題重構及其人物關系變異，原來神圣的西天取經主題、原作中恒定的師徒倫理和神妖關系，被注入了諸多世俗成分，從而呈現出現代商業社會的“關系重組”之“反英雄傳統”性質，譬如郭子健導演的《悟空傳》、劉鎮偉導演的《情癲大圣》等。總之，還是與“英雄”相關，只不過是“世俗英雄”或者反傳統英雄。

需要說明的是，與傳統續拍電影不同，技術“催情”是近些年來續拍電影最顯著的癥候。手持式攝影、炫目的高科技手段、大開大合式的世界風貌展示等，成為了續拍電影的顯性標配。這可以看作是時代進步的聲光電展示結果，更可以理解為促使英雄進一步“神化”的手段。當然，現代商業時代的英雄不僅僅具有蜘蛛俠般的強健外表，更具有堅定的意志、追求自由和反抗壓迫的不屈沖動，這樣我們看到，國外的以英雄故事作為IP 的續拍電影，越來越傾向于揭露國家安全機構內部乃至于政府本身的丑聞，以此來迎合觀眾的“疏離集權政治”之文化情感訴求。因為在一個官僚主義時代，國家與個人、組織與家庭之間往往構成了水火難以相容的兩極世界，觀眾需要揭秘，需要控訴，需要反思，需要情感宣泄等。典型的作品莫過于“諜影重重系列”，其旨在揭露國家集權企圖將個體的人馴化為殺人機器的陰謀。說到底，這些電影創作的努力嘗試，多是在迎合觀眾的后現代文化情感訴求，是一種商業文化的癥候表達。

三、總體性原則視域下的電影續拍

總體性原則作為馬克思理論體系中的一個重要特征，指導著我們的社會實踐及其評價標準。有學者將這種“總體性原則”概括為三個方面，即總體優先性原則、歷史生成性原則和主體自由性原則。這里的“歷史生成性原則”強調的是歷史過程和具體場域，“主體自由性原則”強調的是所有活動的根本目的是追求人的自由和解放，而“所謂總體優先性原則，就是以總體來統率部分，部分只有置于總體之中才具有現實性和意義”。⑤在學者鄭祥福看來，馬克思的總體性原則給我們的啟示之一就是，“所有的事物都是相互聯系和有機關聯的，這些事物應該作為特定的環節與總體保持某種關聯與協調，而離開與總體相協調的部分就會失去作為整體的部分的特性和意義，從而失去現實性”。⑥

如果將這種總體性原則應用于續拍電影，我們同樣會得到有益啟示。電影續拍作為一種總體行為，我們應該將總體性置于所有單獨個體性之上，由諸多個體集束形成有機總體，即當頭部電影已經形成IP 資源后，所有后續個體必須保持既有的且為觀眾所認可的“總體性”。這既體現在頭部電影與續拍電影的主題一致性，也體現在其風格、結構等相似性之上。譬如前面提到的“戰狼”系列、成龍的“警察”系列等，其總體性可謂一覽無余。

關于主題，我們不妨聽聽吳京是怎么說的：“在我轉型為導演、成為講故事的人之后，塑造典型形象的這一想法越發強烈。比如，一提到硬漢，很多觀眾腦海里浮現的便是國外演員的形象。我很不服氣：為什么中國不能有自己的當代硬漢形象、表達我們自己的英雄觀念？這成為我創作《戰狼》系列電影的初衷。”⑦這樣我們看到，貫穿“戰狼系列”的主題是塑造新時代中國自己的“當代硬漢形象”，表達的是當下“我們自己的英雄觀念”。這種持續性的主題表達，就是一種總體性設計和總體性訴求。不過，需要說明的是，總主題、總基調及其既定風格、結構等，只是相對恒定的概念，并不意味著絕對和自我封閉。總體性之下，還存在著不同層面、不同側面的活性表達。譬如《葉問》系列電影，其總的主題可以簡單概括為弘揚中華優秀文化。中華優秀文化源遠流長，包括自強自立、匡扶正義、眾生平等、愛人及人等具體內涵。如果說第一部葉問電影是通過20 世紀30 年代葉問痛擊日本三蒲將軍，從而扛起中華武術大旗、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話，那么在第二部葉問電影中，葉問在拳擊場擊敗英國拳王龍卷風，并不是為了證明中華武術優于西洋拳擊，而是向世人闡明：雖然人的地位有高有低，但人格卻無貴賤之別，人們“應該互相尊重”。這同樣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體現，指向的是平等與互相尊重。第三部續拍影片中，葉問與張天志的大比武，在張天志看來是為證明自己是正宗詠春拳傳人，而葉問則不然，在他看來，“其實最重要的，是你身邊的人”，他認為家庭才是最可寶貴的。影片多處刻意體現葉問體恤老婆這樣的細節，其實還是在宣講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因為“仁愛”“愛人”正是儒家文化的內核。第四部續拍影片中，葉問遠渡重洋來到美國，一方面延續了電影原來的主旨內涵——來美國是為了給兒子找到一所好的學校，還是為了家人；另一方面，電影重新回到原點（弘揚中華武術文化），葉問出手擊敗巴頓這個白人至上主義者，不是為了給誰報仇，而是因為“遇到不公義的事情，（習武之人）就一定要站出來”，因為這是“學武術人的初心”。這樣，我們可以看到，在弘揚中華文化這個總的主題之下，借助葉問高超武藝和高尚人格，葉問續拍之系列電影從不同層面、不同側面展示了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內蘊。囿于篇幅，該系列影片的風格、結構等的一致性，筆者不再敘說。

總體性原則指導著電影續拍，從而便捷獲取穩定的市場份額。不過，總體性原則亦有可能是雙刃劍。一方面，要求個體服從整體，即續拍電影主題、風格、結構等保持一致；另一方面，IP 資源并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藏（以“符號關聯”的007 系列電影可以看作是個例外），觀眾的審美疲勞必然要求后續電影在既定框架內不斷創新并努力超越。譬如，《諜影重重4》評價不佳后，馬特·達蒙重新回歸出演《諜影重重5》，仍然遭到了觀眾的批評。“電影把伯恩從退休狀態拽回來之后，就剩下一堆打斗和追車場面，而這些場面只會偶然被幾句對白打斷。”“《諜影重重5》只不過是另一個復制品，是一部多余的電影。熟悉的情節都在，但格林格拉斯沒有任何突破。也許我們最好就讓杰森·伯恩退休了吧。”⑧簡單地說，在既定框架內創出讓觀眾認可的新意，才能夠讓后續電影接拍下去，否則就只有曲終人散。

唐探系列同樣給我們以啟示。“貓眼公布的數據顯示，《唐探3》的總票房已達45.19 億元，遠超《唐探》系列前兩部8.23 億元和33.97 億元的票房。但是，相比前兩部，《唐探3》在票房創下新高的同時，影片口碑卻持續走低。從豆瓣評分來看，2015 年上映的《唐人街探案》評分為7.7，2018 年上映的《唐探2》評分為6.6，而2021 年上映的《唐探3》評分僅為5.6。”⑨從某種角度說，《唐探3》成也“創新”，敗也“創新”。繼前兩部打下基礎形成IP 之后，陳思誠導演有所“突破”，這就是將喜劇、偵破、風景片等多種介質，中日泰等國明星，各類軟硬廣告，各級社會“梗”等，不由分說地雜糅在一起，形成了一種不中不西不倫不類的“嶄新”存在。有論者毫不客氣指出：“影片開篇便是一場毫無破綻的密室殺人案，經秦風之口點出是具有極高解謎樂趣的日本本格推理，吊足了觀眾的胃口。然而隨著劇情發展，原本應該濃墨重彩的密室案卻被闖關尋人、Q 的考驗等情節所沖淡，主人公只能憑借‘最強大腦’和機緣巧合草草破案。并且，最后庭審段落早已脫離本格推理的設定，更像是強調寫實的社會派推理，被觀眾吐槽‘還不如看一集柯南’。”⑩此言可謂意味深長，值得電影人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