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稅對我國企業非效率投資的影響研究

鄧文婧

【摘? 要】論文采用多元回歸模型，利用我國A股上市公司2011-2022年的面板數據，對環境稅對企業非效率投資的影響進行了實證分析。研究結果表明，環境稅顯著地抑制了企業的非效率投資，環境信息披露在這一影響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具體來說，環境稅通過提高環境信息披露程度抑制了企業的非效率投資。隨后的異質性分析表明，與國有企業相比，環境稅對非國有企業非效率投資的抑制作用更為明顯。

【關鍵詞】環境稅；非效率投資；環境信息披露程度

【中圖分類號】F812.42；F275；X322?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志碼】A?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章編號】1673-1069（2023）12-0040-04

1 引言

在經濟快速發展的同時，中國面臨著資源枯竭、環境污染、生態惡化等日益嚴峻的挑戰，如何平衡經濟發展與生態保護已成為當務之急。面對日益加劇的資源和環境壓力，環境稅作為政府污染控制的重要手段而受到重視。環境稅是對被視為對生態有害的商品、服務或活動征稅[1]，其主要目標是通過對有害環境的行為征稅來內部化外部成本，從而激勵生態友好型做法并促進可持續發展。2015年，國務院法制辦公室印發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稅法》草案，并于2018年1月1日正式施行。隨著環境稅制的改革與完善，環境稅的實施效果逐漸受到學術界的關注。投資效率是評估企業資源配置效率的關鍵指標，當資本配置偏離其最佳用途時，就會出現非效率投資。現有研究表明，環境稅對企業投資活動、資源配置和信息環境等方面具有顯著影響，這些領域與企業投資效率息息相關。基于此，本文從企業投資效率的視角探討了環境稅的實施效果及其潛在機制。

本文的主要貢獻如下：首先，本研究從非效率投資的角度拓寬了關于環境稅在微觀經濟層面影響的現有知識體系。雖然有些文獻提到了環境稅對企業投資活動的影響，但缺乏對這種影響的全面分析。本研究基于利益相關者和社會責任理論，考察了環境稅對非效率投資的抑制作用，從而為現有研究觀點提供了有價值的補充。其次，本研究確定了環境稅抑制非效率投資的機制。本文根據信息不對稱理論等，深入分析了環境稅如何抑制非效率投資。研究表明，環境稅增強了企業環境信息披露，從而有效地抑制了非效率投資。

2 文獻回顧與研究假設

2.1 文獻回顧

環境稅對企業影響的研究受到學術界廣泛關注，尤其是其對企業創新、環境績效、綠色投資、生產效率等方面的影響。波特假說認為適當的環境規制能夠激勵企業創新，從而提高其競爭力[2]。眾多研究以波特假說為理論基礎，證實環境稅可以有效地刺激企業進行技術創新，并且這些創新活動還進一步提高了企業的生產率、財務績效與ESG績效。除了一般的技術創新，環境稅對企業的綠色技術創新也產生了顯著影響[3]。環境稅還改善了企業的環境表現[4]，這可部分歸因于企業綠色化生產的意愿增強和綠色投資水平的提升。此外，環境稅向市場傳遞了節能減排的信號，為獲得市場與公眾的信任，企業相較以往更為積極地披露環境信息和綠色行動[5]。綜合看來，環境稅在短期內可能帶來一些挑戰，但長期來看，它可以成為推動企業朝向更加可持續和環保方向發展的強大動力。現有研究表明，環境稅對企業各個層面都具有深遠的影響，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少有文獻討論了環境稅對企業投資效率的影響。環境稅能夠影響要素的投入結構和使用效率，減輕稅收扭曲，引導資源優化配置[6]。因此本文在現有文獻基礎上，重點探討環境稅與企業非效率投資的關系。

2.2 研究假設

環境稅作為一種環境規制工具，反映了外部利益相關者鼓勵企業從事綠色生產、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偏好。根據利益相關者理論和社會責任理論，為獲得外部利益相關者的支持，企業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調整其投資行為，踐行社會責任，實施“綠色投資”和“責任投資”，旨在改善環境質量和提升企業聲譽及社會影響力[7]。同時，環境稅作為一項稅收征管措施，通過稅收促進資源優化配置，緩解稅收對資本和勞動力等要素的扭曲，從而促進就業和投資增長，同時改善環境[8]。具體來說，環境稅通過動態調整污染環境的機會成本，將企業排放產生的負外部性內部化。盡管此類稅收可能會提高短期生產費用，但因此產生的外部壓力可能倒逼企業調整戰略，改變投資方式，關注具有長期成長機會的投資。此外，環境稅政策的改革和完善凸顯了企業經營法制環境的改善。法律環境對企業的經營決策有著重要影響，健全的法律框架可以降低交易成本并緩解融資約束，從而實現更有效的資本配置。綜上所述，環境稅可以改變企業的投資行為和資本配置方式，從而抑制非效率投資。據此，我們提出以下假設：

H1：環境稅能夠抑制企業非效率投資。

先前的研究表明，信息不對稱是企業非效率投資的關鍵驅動因素之一[9]。信息不對稱時常導致引發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問題。逆向選擇會扭曲資源配置，導致擁有優質投資機會的企業因外部融資不足而產生投資不足。相反，缺乏投資機會的低質量企業可能會獲得過多的外部資金，從而導致過度投資[10]。當管理者比股東獲得更多的內部信息時，就會出現道德風險，從而阻礙對管理者投資決策的有效監督[11]。環境稅作為環境監管和稅收的雙重工具，極大地影響了企業行為。

具體而言，環境稅可以激勵企業加強環境信息披露，從而改善信息環境，減少信息不對稱。首先，環境稅政策體現了社會對企業綠色生產的鼓勵。倡導價值投資的理性投資者在作出投資選擇時會更加關注此類環境信息披露，避開信息不透明的公司。為了提振投資者信心并確保外部融資，上市公司傾向于改善環境風險管理和信息披露實踐。其次，稅務機關對企業經營情況有全面的了解，要求及時披露環境稅相關信息，能夠減少信息不對稱。最后，環境稅發出的信號吸引了公眾和媒體對公司環境違規行為的關注。根據信號傳遞理論，企業可能會主動披露有關綠色生產努力的信息，以塑造正面形象提高競爭力。綜上所述，環境稅激勵企業加強環境信息披露，減少信息不對稱，從而抑制非效率投資。據此，我們提出以下假設：

H2：環境稅通過提高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程度抑制了企業非效率投資。

3 研究設計

3.1 數據來源

本研究以2011-2022年我國A股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并剔除以下樣本的數據：①ST、*ST、SST公司；②相關數據缺失的公司；③屬于金融保險類行業的企業。經篩選，最終得到20 230個觀測值。為避免異常值的影響，對所有連續型變量進行上下1%的縮尾處理。本文使用的數據均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

3.2 變量測量

3.2.1 因變量

本研究的因變量為非效率投資（Inveff），我們借鑒Richardson[12]的測度方式，通過以下模型進行測算：

Investi，t=α0+α1Growthi，t-1+α2Levi，t-1+α3Cashi，t-1+α4Agei，t-1+α5Sizei，t-1+α6Returni，t-1+α7Investi，t-1+Year+Industry+εi，t-1? （1）

其中，Invest表示企業當年實際新增的投資支出，等于（固定資產+在建工程+無形資產+其他長期資產支出）的凈值變化量/平均總資產；Growth表示成長性，用企業的營業收入增長率來衡量；Lev表示企業杠桿水平，用企業資產負債率來衡量；Cash表示現金流量水平，等于企業期末貨幣資金和短期投資之和除以總資產；Age表示企業上市年限，用企業上市年齡的自然對數衡量；Size表示企業規模，用企業期末總資產的自然對數衡量；Return表示t-1年公司的股票收益率，用考慮現金紅利再投資的年個股回報率衡量；Investi，t-1表示滯后一期的實際新增投資水平，Year和Industry表示時間與行業虛擬變量，ε為殘差項。對模型（1）進行回歸，所得殘差即是企業的非效率投資程度（Inveff），殘差絕對值越大，則企業非效率投資程度越高，殘差大于0，則屬于投資過度（OverInv），反之，屬于投資不足（UnderInv）。

3.2.2 自變量

采用廣義環境稅的定義來衡量環境稅額，具體包括：排污費、防洪費、河道管理費、資源稅、城建稅、水利建設基金、提防費、城鎮土地使用費、資源補償費、礦產資源稅、礦區使用費、土地使用稅、水資源補償費等。

3.2.3 中介變量

本文的中介變量為環境信息披露指數（EID）。環境披露指數（EID）反映了企業對環境信息的披露情況，該指數同時包含了定量、定性信息。本文主要從環境管理、環境信息披露載體、環境業績及環境負債這4個維度選取指標，對企業環境信息的披露情況進行打分，最低分0分，最高分36分。最后對總分取對數得到EID，該值越大，表明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程度越高。

3.2.4 控制變量

本研究從企業財務狀況及內部治理水平兩個層面對可能影響公司非效率投資的其他因素加以控制，財務因素包括：資產負債率（Lev）、經營活動凈現金流（Cash）、成長性（Growth）、盈利水平（Roa）、公司規模（Size）、企業年齡（Age），內部治理水平因素包括：第一大股東持股（Top1）、兩職合一（Dual）、董事會規模（Board）、管理層持股（Manage）、獨立董事比例（Indep）。具體變量定義如表1所示。

3.3 實證模型

為探究環境稅對企業非效率投資的影響及其機制，本研究構建了以下模型：

Inveffi，t=β0+β1Taxi，t+β2Controlsi，t+εi，t? ? ?（2）

EIDi，t=η0+η1Taxi，t+η2Controlsi，t+εi，t? ? ? （3）

Inveffi，t=τ0+τ1Taxi，t+τ2EIDi，t+τ3Controlsi，t+εi，t? ? （4）

模型（2）用于檢驗主效應，模型（3）（4）用于檢驗中介效應，其中EID為環境信息披露程度。若模型（2）中β1顯著為負，那么H1得到驗證。在β1顯著的基礎上，分別檢驗模型（3）Tax的系數η1和模型（4）EID的系數τ2。若η1與τ2都顯著，且二者乘積的系數與模型（4）Tax的系數τ1同號，則EID起到部分中介作用，H2與H3得到驗證；若至少有一個不顯著，則進一步用Bootstrap法檢驗。為減輕序列相關和異方差問題，對回歸中的標準誤在企業層面進行聚類調整。

4 實證分析

4.1 描述性統計

表2為描述性統計結果。由表2可知，企業非效率投資（Inveff）均值為0.042，中位數為0.025，最小值為0，最大值為0.342，表明各樣本間的非效率投資存在較大差異。環境稅（Tax）均值為16.064，中位數為15.892，標準差為1.697，最小值為12.007，最大值為21.011，表明樣本間環境稅稅負也存在較大差異。

4.2 基本回歸結果

表3報告了主效應回歸結果，其中列（1）檢驗了環境稅對企業非效率投資的影響，列（2）與列（3）分別是投資不足樣本與過度投資樣本的回歸結果。由列（1）可知，環境稅的系數為-0.711，顯著性水平為1%，表明征收環境稅抑制了企業非效率投資。列（2）與列（3）的結果顯示，環境稅的系數均為負，顯著性水平均為1%，表明環境稅既能抑制企業過度投資，也能改善投資不足的情形。

4.3 穩健性測試

為檢驗本文結果的穩健性，我們還進行了如下穩健性分析：

①工具變量法。以分年度、分行業、分省份的環境稅均值作為工具變量，重新進行回歸，第一階段工具變量IV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且該工具變量通過了弱工具變量檢驗。在第二階段，1%水平的顯著為負，證實了環境稅確實減少了企業低效的投資活動。

②替換被解釋變量度量方式。分別采用Biddle et al.[13]和Chen et al.[14]的模型重新測算非效率投資程度，回歸結果顯示環境稅的系數均為負，顯著性水平均為1%，表明環境稅能夠顯著抑制企業非效率投資。

③更換樣本。一方面，依據生態環境部發布的名錄篩選出屬于重污染行業的樣本，得到5 393個樣本量；另一方面，根據國泰安數據庫“環境研究”板塊披露的重點污染監控單位篩選樣本，得到4 273個樣本量。以這兩個樣本重新進行回歸，結果顯示環境稅的系數均在1%水平下顯著為負，再一次支持了本文結論。

4.4 中介效應的檢驗

本文進一步采用中介效應三步法檢驗環境稅抑制企業非效率投資的機制。回歸結果匯報于表4，結果顯示，列（2）中Tax的系數為0.052，顯著性水平為1%，列（3）EID的系數為-0.113，顯著性水平為5%，且二者乘積的符號與列（3）Tax系數的符號一致，結果可推斷環境信息披露程度在環境稅對企業非效率投資的影響過程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即環境稅通過提高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程度抑制了企業非效率投資，H2得到驗證。

4.5 異質性分析

國企與非國企在要素稟賦、內部治理及目標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故這兩類企業的投資行為受環境稅的影響程度可能不一樣。為驗證在不同的產權性質之下，環境稅對企業非效率投資的影響是否存在差異，我們將企業按其產權性質進行分組并回歸。回歸結果表明，相對國有企業而言，環境稅對非國有企業非效率投資行為的抑制作用更大。

5 結論和啟示

本文利用2011-2022年的滬深A股全部上市公司面板數據，通過構建多元回歸模型，實證檢驗了環境稅對企業非效率投資的影響。研究發現環境稅對企業的非效率投資行為具有顯著的抑制作用。環境稅通過提高信息披露程度，間接地降低了企業的非效率投資水平。此外，本研究分析了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在環境稅影響下的投資行為差異。結果表明，在非國有企業中，環境稅對非效率投資行為的抑制作用更加顯著。

根據我們的研究結果，我們提出以下建議以促進企業投資行為的優化和可持續發展：首先，強化環境稅政策的針對性引導，結合企業的行業特性、發展階段和產權性質，以及地區的環境特點，制定差異化的稅收政策；其次，促進企業信息披露和公司治理的改善。制定相關政策，要求企業加強環境信息的披露，提高信息的可信度和透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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