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陽虛體質探討原發性肝癌的防治?

蘇曉鵬，晏 軍，張潞潞，李玲孺，黨志博，李 玲，周怡馳，胡世平

1 北京中醫藥大學東直門醫院,北京 100700； 2 北京中醫藥大學,北京 100029；3 中國中醫科學院中醫基礎理論研究所,北京 100700；4 北京中醫藥大學深圳醫院肝病科，廣東 深圳 518172

原發性肝癌（primary liver cancer，PLC）是一種發生在肝細胞或肝內膽管上皮細胞的惡性腫瘤，其發病率在我國所有惡性腫瘤中排名第4，死亡率排名第2，每年我國發病人數占全球發病人數的一半以上［1-2］。該病治愈率低、治療周期長，不僅給患者家庭帶來沉重的經濟負擔，也給我國基本醫療保險帶來較重負擔。如何預防該病的發生，提高該病的療效，降低該病的復發等問題已成為國內外醫學專家亟需解決的問題。

針對諸如肝癌等疑難雜病，中醫利用獨有的理論知識和治療手段可提高治愈率，補充西醫診療的不足［3］。自國醫大師王琦教授提出中醫體質學后［4］，越來越多的研究發現體質在疾病發生、發展、轉歸中起重要作用。筆者發現陽虛質與肝癌的關系較為密切，故從陽虛質如何引發肝癌、如何高效診治肝癌、如何降低肝癌復發以及如何預防肝癌4方面進行論述。

1 陽虛質易引發肝癌

1.1陽虛質與肝癌的相關性 桑秀秀等［5］對180名HBV 相關性肝癌患者的體質進行體質量表測評后發現肝癌患者以偏頗體質為主，在偏頗體質中陽虛質占首位，為26.1%。胡學軍等［6］對廣東省中醫院151 名原發性肝癌患者的體質調查發現陽虛質比例占第2 位，約16.6%。于紅娟等［7］分析廣西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肝膽外科147 例首發肝癌住院患者體質，發現主要體質包括平和質37.4%和偏頗體質62.6%，陽虛質患者占比8.2%。以上結果說明陽虛質患者在原發性肝癌中占比較大，陽虛質較其余偏頗體質更易發生癌癥。

1.2 從陽虛體質分析肝癌的病因病機體質在人體發病中起關鍵作用，體質偏頗者容易發病，如《黃帝內經》記載：“勇者氣行則已，怯者則著而為病也”。陽虛體質作為一種偏頗體質，是由先天或后天陽氣失養而致，而陽氣對人體至關重要，《素問·生氣通天論篇》記載：“凡陰陽之要，陽密乃固”“陽氣者若天與日，失其所則折壽不彰”等。由此可見陽虛體質易感疾病與體內陽氣不足有密切關系。

肝癌屬中醫“肝積”“血臌”“癥瘕”等范疇，《諸病源候論·癥瘕病諸候》載：“癥瘕者，皆由寒溫不調，飲食不化，與臟氣相博結所生也”。據此，肝癌的病因與寒邪、飲食不化、氣機失調有關。首先陽虛體質患者陽氣不足，其衛陽溫煦肌膚功能下降，易受寒邪侵襲，寒邪是引起“積”的首因，正如《靈樞·百病始生》篇載：“積之始生，得寒乃生。”其次“陽化氣，陰成形”點明陽氣主動主散，若“陽化氣”功能下降，則機體血、精、液失其氣化，日久郁結于肝而形成包塊，如《靈樞·百病始生》篇載：“溫氣不行，凝血蘊里而不散，津液澀滲，著而不去，而積皆成矣。”最后陽虛體質還會影響患者肝之疏泄功能，肝主疏泄，體陰而用陽，陽氣不足則疏泄失常，肝之疏泄失常會加重氣、血、津液郁結，最終導致肝癌的發生。

此外，有研究發現陽虛體質者免疫功能較常人弱［8］，易感“疫毒”（HBV病毒），而HBV是我國肝癌患者的首要病因。所以，陽虛質導致肝癌的病因為正氣虧虛、氣血津液郁滯、寒邪侵襲、疫毒為患。

2 基于陽虛體質論治肝癌

目前多數醫家臨床診治疾病時，只注重辨證論治，而忽略了體質對證候的影響。王琦教授認為“體質可調”“體病相關”，據此將傳統診療模式優化為“辨體-辨病-辨證”模式。

2.1 辨體用藥陽虛體質肝癌患者先天或后天失養致使素體陽氣虧虛，通過辨別患者陽虛的程度，并結合“少火生氣，壯火食氣”理論通常分為兩類補陽藥。一類是陽虛程度輕者，應用一些溫補和緩之品，如菟絲子、巴戟天、杜仲、懷牛膝、淫羊藿、紅景天、肉蓯蓉等。菟絲子，性味甘平，不燥不滯，具有溫補腎陽、益陰精的功效，《藥性論》謂其“治男子女人虛冷，添精益髓，去腰疼膝冷，久服延年”。現代藥理研究發現菟絲子的有效成分可以發揮抗肝癌作用［9］。另一類是陽氣大虛者，癥見手腳冰涼、夜尿頻多、陽痿宮寒等，臨床往往加入附子、干姜、肉桂，甚則烏頭。附子，辛大熱，具有補火助陽之效，現代研究發現附子多糖可以激發腫瘤免疫［10］。臣用黨參、人參、熟地黃、山萸肉之品，一來可防治純陽峻烈之弊，二來陽得陰助又可生化無窮。

2.2 辨病用藥針對肝癌患者體內腫塊逐漸增大、疼痛時作的特點用藥。肝內之所以會有有形之物，皆歸因于陽氣虧虛，導致痰、瘀、濕有形之邪積聚，瘀血內留，不通則痛，此疼痛性質為實，疼痛較劇烈。可加用山慈菇、草河車、牡蠣、土貝母、鱉甲、延胡索、三棱、莪術等解毒散結消塊、化瘀止痛。山慈姑可清熱解毒、化痰散結，陳士鐸將山慈菇視為“消痰敗毒之藥”。現代藥理研究表明山慈菇具有細胞毒作用以及抑制腫瘤細胞增殖、加速腫瘤細胞凋亡等抗腫瘤作用［11］。鱉甲性寒味咸，軟堅散結、滋陰潛陽，《神農本草經》記載“鱉甲主心腹癥瘕堅積，寒熱，去痞息肉，陰蝕”，現代藥理研究表明其具有抗纖維化、抗腫瘤作用［12］。

延胡索，辛、苦、溫，可活血、行氣、止疼，專治一身上下諸痛。《雷公炮炙論》載：“心痛欲死，速覓延胡”以及《開寶本草》載：“主破血……腹中結塊”，可見延胡索不僅能止疼還可以散結塊，深入研究發現延胡索是通過阻滯脊髓上D2受體發揮止痛作用，此外延胡索有效成分可以調控mRNA 發揮抗腫瘤作用［13］。

2.3 辨證用藥體質不僅對疾病有重要作用，也對證候的形成和演變具有較大影響。陽虛體質的根本是陽氣虧虛，故一般感受外邪后易從化為寒邪，日久傷及后天之本脾陽，脾陽虧虛脾失運化，癥見胃脘部冷痛、納差、嘔吐、疲乏無力、泄瀉，若脾腎陽虛較甚時，會出現全身水腫表現，腹部明顯，此時加用黨參、干姜、白術、吳茱萸、茯苓等以溫脾陽、助氣化、利水濕；陽虛日久，肝陽易虧虛，而肝陽虧虛影響肝之疏泄功能，癥見脅肋部脹疼、噯氣，肝氣犯胃可見泛酸，嚴重者繼發抑郁癥，相關研究發現肝癌繼發抑郁的概率為50%以上［14］，此時加用桂枝、黃芪、柴胡、旋覆花、香附等補肝陽、暢疏泄。黃芪，甘溫，補氣升陽，張錫純認為“肝屬木而應春令，其氣溫而性喜條達，黃芪之性溫而上升，以之補肝原有同氣相求之妙用。”故凡遇肝陽氣虛弱不能條達，皆可重用黃芪；腎陽虧虛日久，則水火不濟，患者可出現失眠、心煩等癥狀，此時可選用交泰丸（黃連、肉桂），若見心陰虧虛，可加天冬、麥冬、生地黃、柏子仁等助心腎交通；陽虛氣化、溫化、推動氣血津液運行等功能皆失調，諸如痰、飲、水、濕、瘀等有形實邪積聚，除了化痰、活血藥外，臨癥還可加用丹參、當歸、陳皮、大腹皮、蒼術、半夏等化痰、祛濕、活血藥。丹參，味苦性寒，善于治療癥瘕，且不傷正氣，《神弄本草經》載：“主心腹邪氣，腸鳴幽幽如走水，寒熱積聚，破癥除瘕，止煩滿，益氣”。

3 調陽虛體質降低肝癌復發

目前，手術仍然是原發性肝癌的首選治療方案，但肝癌患者術后復發率較高，相關研究表明5年內復發率達70%［15］。西醫面對肝癌復發者往往考慮再次手術或者介入治療，情況嚴重者采用姑息治療，不僅增加了患者的經濟負擔，也降低了患者對抗疾病的自信心，并且兩種方法均存在一些不良反應，如手術治療創傷較大、介入治療可能引發肝硬化、可能使癌細胞擴散［15］。

傳統醫學在防止疾病的復發中發揮重要作用，其認為疾病經過治療后，癥狀雖得以控制，但此時邪氣可能未盡，正氣尚未恢復，若此時終止治療，殘留的邪氣可能再次引發疾病，體質的強弱是決定邪氣能否致病的前提，正如《素問·刺法論》記載“正氣存內，邪不可干”，由此可見體質在預防疾病復發中扮演重要角色。郭玉玉等［16］對109 位肝癌術后復發患者進行中醫體質分布規律研究發現，陽虛體質量表評分越高，肝癌越容易復發。因此，針對肝癌術后的高復發以及避免二次手術的不良反應，可通過調治患者體質以降低復發，其中調治陽虛質尤為重要。

4 調陽虛體質預防肝癌

“治未病”是傳統醫學非常重要的防治思想，《素問·四氣調神大論篇》記載：“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以及孫思邈《千金方》中提出“上工治未病，中工治欲病，下工治已病。”“治未病”思想可以從兩方面理解，一是未病先防，二是既病防變。

4.1 未病先防陽虛體質者素體陽虛，即正氣虧虛，較常人易感邪生病。但可以通過飲食、起居、甚者方藥改善體質，降低腫瘤發生幾率。《素問·上古天真論篇》提出養生方法“法于陰陽，和于數術，食飲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

4.1.1 飲食調體 腎陽為人體一身陽之本也，脾陽為后天之本，故通過飲食溫補脾腎之陽，常食用羊肉、核桃、韭菜、茴香、大蒜等，并且避免服用寒涼食物傷及素體陽氣。大蒜，溫中暖脾，細胞實驗和動物實驗證明大蒜素可以抑制肝癌細胞生長、促進癌細胞凋亡［17］。

4.1.2 起居調體 調適起居作息，生活有規律，結合陽虛質者素體陽虛，耐春夏而不耐秋冬，秋冬要暖衣溫食以養護陽氣，防止寒邪侵犯。津可載氣，夏季炎熱多汗時，避免劇烈運動，以防大汗傷陽。陽虛質者還應重視作息規律，相關研究發現熬夜是導致癌癥發生的危險因素之一［18］。

4.1.3 運動調體 陽虛質者應該選用可以提升陽氣的運動方式以改善體質偏頗，如太極、八段錦、五禽戲等。此外陽虛質者應該選擇溫暖向陽之地鍛煉，以利于陽氣的長養。

4.2 既病防變我國肝癌的常見病因為HBV 感染，其發病機制為HBV 感染→慢性肝炎→肝硬化→肝癌。陽虛質者免疫力低，易感染HBV 病毒。臨床診治HBV 感染、慢性肝炎、肝硬化患者，應將“既病防變”運用到治療過程中，時刻抓住陽虛質陽氣虧虛這一病機，將顧護陽氣放在首位，通過“三辨診療”模式用藥，以改善患者陽虛質，防止疾病進一步惡化。

5 結語

陽虛體質與原發性肝癌有密切聯系，不僅在肝癌的治療中應考慮陽虛體質，在肝癌的術后復發及預防中也應重視調理體質。可從陽虛體質引發肝癌、三辨模式診治肝癌、調體預防肝癌復發、調體預防肝癌4 方面入手探討腫瘤疾病的防治，為中醫防治腫瘤提供基礎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