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 皎
第189窟和190窟位于克孜爾石窟谷東區一處峽谷的東側垂直崖面上,與第181窟、第183窟~191窟位于同一平面上,位置緊湊。兩座洞窟原本為一座僧房窟,后將其改建為兩座禮佛窟,189窟由原僧房窟主室改建而成,而190 窟由原僧房窟甬道改建而成(圖1)。現將兩座洞窟形制介紹如下:

圖1 第189、190窟平、剖面圖
1.第189窟
方形窟,由前室和主室組成。
前室 坍塌損毀嚴重,現僅存正壁和部分右側壁,頂部坍塌已無法辨認其形制。前室墻壁上保存有草泥層和白灰層,未見壁畫遺跡。前室正壁右端開門道通往主室,該門道由原僧房窟主室前壁的明窗改建而成,1954 年,將門道下部修補恢復為明窗,并安裝木窗框。
主室 平面方形,穹窿頂,一階疊澀。面寬340 厘米,進深320厘米,穹窿頂中心高315厘米,主室四壁高191厘米。前壁中部開一明窗,外小里大呈梯形,外端寬78 厘米,高94 厘米,里端寬95厘米,高105厘米,明窗深86厘米,里端下沿距地面高91厘米。主室左側壁最里端為原僧房窟甬道通往主室的門道,面寬89厘米,進深108厘米,高166厘米,平頂,門道上方有安裝木門的凹槽。左側壁中部為原僧房窟壁爐,改建為禮佛窟時壁面被填補平整并繪制壁畫,現因壁畫及地仗層脫落部分壁爐暴露在外,可見其原始壁面鑿痕及煙熏痕跡,壁爐寬186厘米,進深17.5厘米,高110厘米。
2.第190窟
條形窟,由前室和主室組成,與第189窟共用前室。
前室 正壁左端開門道通往主室,門道面寬72厘米,進深16厘米,高156厘米,平頂。
主室 平面縱長方形,近平頂,由原僧房窟甬道改建而成,面寬102 厘米,進深437 厘米,高182厘米。主室左側壁外端中下部開一近拱券頂小龕,寬24厘米,深8厘米,高25厘米。左側壁里端中下部開一拱券頂龕,寬88厘米,深50厘米,殘高90厘米,有殘損。
1.第189窟
前室部分坍塌,殘存壁面上有草泥層和白灰層遺存,無壁畫遺跡。
主室正壁 無壁畫遺存,1994 年對該窟殘存壁畫進行加固保護時,在壁畫已剝落的壁面上涂抹了三合土。
主室左側壁 里端為原僧房窟甬道通往主室的門道,中部為原僧房窟主室壁爐,在改建為禮佛窟時將壁面填補平整繪制壁畫。左側壁繪制因緣說法圖,兩欄三鋪,現僅存五鋪(圖版肆:1,圖2),各鋪之間無明顯界格,僅以人物方向區分畫幅。

圖2 第189窟主室左側壁說法圖示意圖
第Ⅰ鋪殘損嚴重,僅佛左下方存半張束帛座,座上有一著藍色褲裙的人物,僅存下半身左側部分。
第Ⅱ鋪說法圖,主尊位于中央坐于方形高座上,佛內穿藍色僧祇支,外著紅色佛衣,肩部出火,左臂彎曲回收置于胸前,右臂微屈向前。佛目視右側下方,有一立姿人物形象,頭部殘,上身赤裸,披綠色飄帶,掛紅色瓔珞,右手置于腰間,下身著藍色長褲。佛左側上方有兩身天人形象,膚色一褐一白,均頭戴寶冠,項飾藍色瓔珞,③號人物上身赤裸,藍色飄帶繞臂而下,雙手持白色蓮花供養,④號人物上身穿藍色袒右緊身衣,雙手合十。⑤號為一身伎樂天人,位于佛左側,頭戴寶冠,上身赤裸,項掛瓔珞,配以臂釧和腕釧,人物面向佛,雙手正在演奏琵琶。佛座僅存右半部分,座前有一只白色動物,尾巴翹起,做回首狀,似為一犬。
第Ⅲ鋪說法圖損毀嚴重,可見下方左半部分方形佛座。左側有兩身人物形象僅存膝蓋以下,皆交腳坐于束帛座上,①號人物腿部有紅色環狀裝飾,②號人物穿藍色長褲。
第Ⅳ鋪說法圖中部佛像殘失。畫幅右側下方有兩身人物形象,①號人物僅存雙足,②號人物僅存一足腳趾部分。左側自上而下存三身天人,均頭戴寶冠,項掛瓔珞,著藍色上衣,飾臂釧與腕釧,手勢不一。⑤號人物保存較完整,兩肩各掛一條紅色長瓔珞,相交于胸前,下身著綠色長褲,面向佛交腳而坐。
第Ⅴ鋪說法圖是左側壁保存最為完整的一幅。佛位于中央,結跏趺坐于方形高座上,膚色白皙,藍色肉髻,頭部微側,看向右下方,內穿藍色僧祇支,外著紅色袒右佛衣,左臂微抬,右手于胸前施說法印。②號人物位于佛右側上方,為一天人頭部,束藍色高髻,戴圓形耳珰,項飾瓔珞。③號人物僅存額部以上,可見藍色發髻,戴寶珠冠。佛座右側繪兩身比丘,均胡跪,雙手合十,面向佛,④號人物著綠色僧衣,⑤號人物著藍色僧衣。佛左側有一人物形象存胸部以下,上身赤裸,披藍色披帛,紅色長條瓔珞自左肩垂至右側大腿,下身著綠色褲裙。⑦和⑧是兩身做武士裝扮的天人形象,面向佛交腳而坐,膚色一白一褐,頭戴寶珠冠,身著鎧甲,兩條紅色瓔珞從肩部相交于胸前,紅色衣袖上飾白色點狀紋樣,戴腕釧,雙手合十,身后有藍色三角形翼狀物,腰佩長劍,與普通聞法天人相比,神情更加威嚴。
主室右側壁 繪兩欄四鋪因緣說法圖,現存六鋪(圖版肆:2,圖3),上欄與下欄間繪一條紅色色帶做分界,但鋪與鋪之間無明顯界格,同樣以人物朝向區分畫幅邊界。

圖3 第189窟主室右側壁說法圖示意圖
第Ⅰ鋪說法圖右上部分損毀,佛于畫幅中央結跏趺坐于方形高座上,頭部及左肩殘毀,佛內穿藍色僧祇支,外著紅色袒右佛衣,左手位于腰間,輕捻佛衣,右手于胸前施說法印。佛右側為一伎樂天人,天人頭冠略有殘損,戴圓形耳珰,藍色飄帶從冠后沿肩垂下,項掛瓔珞,上身赤裸,披紅藍兩色披肩,飾臂釧和腕釧,雙手持一琵琶。下方為兩身天人形象,雙手合十,交腳而座,③號天人褐色皮膚,頭飾彩色瓔珞,戴圓形耳珰,項掛藍色瓔珞,上身穿藍綠緊身衣,紅色半袖,戴腕釧,下身著藍色長褲,一條紅色長瓔珞自左肩垂至右腿;④號天人頭部殘損,膚色白皙,上身赤裸,著紅藍兩色披肩,其他裝飾與③號天人相同。佛左側下方存兩身人物,⑤號人物胸部以上殘損,人物交腳坐于束帛座上,上身赤裸,一條紅色長瓔珞自右肩垂至左側腰部,下身著綠色白邊褲裙,小腿戴紅色飾品,從殘存的部分看,兩臂呈上舉的姿態,同樣裝飾有臂釧與腕釧,有藍色飄帶繞于臂膊。⑥號人物僅存下半身,穿藍色白邊褲裙,形象與⑤號人物類似。
第Ⅱ鋪說法圖佛有所殘損,但仍可辨認佛交腳坐于方形寶座上,內穿藍色僧祇支,外披紅色袒右佛衣,右手外舉施說法印。佛右側自上而下有四身天人形象,裝飾造型大同小異。②號天人頭部及右肩略有殘損,褐色皮膚,雙手合十。③號天人戴深色圓形耳珰,藍色飄帶自冠后垂下,繞于雙臂上,雙手于胸前持一排簫。④號天人側身坐在佛座旁,上身赤裸,披紅藍兩色披肩,下身穿透明貼體褲裝,腰系藍色布帛。其身后有一褐膚天人,著藍綠色緊身衣,兩者均雙手合十,面向佛。⑥號天人位于佛左側上方,臉部殘損,雙手舉起置于胸前,左手內扣,右手外翻,拇指與食指持平。⑦號和⑧號天人并列交腳而座,裝束相似,⑧號天人下身穿綠色長褲,雙手合十,看向左前方,⑦號天人胸膛飾兩條藍色瓔珞垂至腹前,左臂前伸,左手自然下垂,右手回舉于胸前,頭部回望,似在與⑧號天人交談。佛座前左側有一跪地比丘,身著田相袈裟,雙手合十,瘦骨嶙峋,肩部出火。
第Ⅲ鋪(圖版肆:3)為鹿野苑說法,保存較好。佛位于中央,坐在方形寶座上,內穿藍色僧祇支,外披紅色袒右覆肩佛衣,右手下垂置于右腿,左手舉于胸前施說法印,頭微微左傾,看向下方。佛右側上方繪梵天,束藍色高髻,戴圓形耳珰,項掛瓔珞,身披白袍,雙手合十,面向佛,持蓮花供養。梵天身后有一褐膚天人,頭戴寶冠,同樣雙手合十,面向佛供養。下方繪三身比丘,著藍色或綠色僧衣,④號比丘雙手合十,正在聽佛講法;⑤號比丘右手背于腰后,肩部出火;⑥號比丘交腳而座,上半身殘損。佛左側有一人物具頭光,束藍色發髻,飾瓔珞,其他裝束與普通天人相似,雙手舉于胸前,左手持紅藍相間的金剛杵,右手持白色拂塵。下方為兩身比丘,⑧號比丘著綠色袒右僧衣,胡跪,雙手合十,抬頭看向佛,肩部出火;其身后的比丘著藍色僧衣,交腳而坐,頭略微低垂,雙手置于腹前。佛座前有兩只相對而坐的鹿,頭部高揚,白色鹿角向后蜿蜒潔白而優美,深淺不一的紅色暈染的鹿身健壯有力,充滿力量感。雙鹿中間有一黑色物體,右半部分缺損,從殘存的部分辨識,應當是三寶標。
第Ⅳ鋪保存較好,左側及佛座前有殘缺。主尊居于中央,交腳而坐,內穿藍色僧祇支,外著紅色袒右佛衣,左手置于腿上,右手屈于胸前施說法印。佛右側上方繪兩身天人,面向佛,頭戴寶冠,項飾瓔珞,②號天人雙手合十,其身后的③號天人身穿白色服飾,雙手持一琵琶正在演奏。下方的④號人物短發無冠飾,戴圓形大耳珰,項掛瓔珞,雙手抬起,左手持一凈瓶,右手握劍柄,劍尖上指。佛右下方繪一坐姿裸體女性天人,眉目柔和,披掛瓔珞,藍色飄帶自冠飾垂下,搭繞于手臂上,雙手合十,面向佛。其身后有一人物面向佛,藍色短發,目光犀利,有鳥喙,身著藍綠相間的衣袍,領口處圍一紅色帶狀布帛,長端飄于身后,兩臂微抬。佛座前有一天人,似躺在地上,存部分頭部和右肩,冠飾華麗,著藍色衣物。佛左上方有三身人物形象,⑧和⑨為兩身天人,其中⑧號保存較好,頭戴寶冠、綠色飄帶,著白地紅藍點狀服飾,雙手持排簫,⑨號天人僅存冠飾和部分頭光。下方的⑩號人物僅存部分頭部,戴寶珠冠,但未見頭光。
第Ⅴ鋪說法圖存部分主尊和畫幅左側。佛坐于中央,內穿藍色僧祇支,外披紅色袒右佛衣,頭部向右微轉,目光下視,手勢不明。佛左側存五身人物形象,均有頭光,有男有女,做天人裝束。②號人物雙手合十,面向佛。③號人物頭部殘損,左手外翻,拇指與食指相捻。④號人物灰色蓬發,頭頂束髻,有瓔珞和藍色發飾,戴耳珰、臂釧與腕釧,上身赤裸,披掛瓔珞,裝飾華麗,左手握一深色柱狀物體,上端粗大,下端細長,右手舉于胸前,手掌外翻。⑤號人物膚色偏灰,藍發高髻,戴仰月冠,裝飾華麗,其兩側肩部各有一小頭,右側臉部表情平和,左側臉部怒容滿面,雙手合十,面向佛。后側的⑥號為一女性天人,著藍綠色緊身衣,雙手合十,看向佛,面容沉靜陶醉。
左、右側壁主尊保存較好的說法圖中,佛頭光之后均繪菩提樹,深色背景上可見藍白花葉,只有這一鋪說法圖的佛頭光之后繪菱形格紋飾,紅、藍、綠、白四種顏色間或排列,內部還有白色點狀裝飾。
第Ⅵ鋪說法圖損毀嚴重,中央的主尊像留存不多,但依然可見佛交腳坐于方座上,內穿藍色僧祇支,外披紅色佛衣。左手置于腹前,右手舉于胸前。畫幅右上角存三身人物,其中②號與④號人物做天人裝束,一人手持排簫,一人手持類似琵琶的樂器。身后的③號人物為一著藍色僧衣的比丘,雙手前伸,看向主尊,神情喜悅且急切。佛右側有一人物殘存右半部分,具頭光,裝飾華麗,頭光之上有一條蛇形龍,該人物可能為龍王或其眷屬。
主室頂部 該窟主室為坡度較緩的穹窿頂,且不甚規整。穹窿頂的前半部分保存完好,后半部分及左、右兩側均有不同程度的殘損。穹窿頂中心繪佛傳故事降伏火龍,外圈繪五列方格坐佛(圖版肆:4)。
穹窿頂中心,佛結跏趺坐于中央,內穿藍色僧祇支,外披紅色袒右佛衣。左手托缽,藍色缽內盤踞白色蛇形龍,毒龍頭部探出缽外,右手舉于胸前,略有殘損,手勢不明。佛肩部出火,背后是數圈彩色頭光和身光。身光外是一圈綠色的天河,內繪淺淺的水渦紋,河中布滿天花、寶珠和各類水中動物。再外側為一圈竹節紋,紅、藍、紅、綠間或排列,色塊內用深色或白色線條勾勒魚鱗紋,兩側繪紅、綠兩條邊飾帶。
穹窿頂其余壁面繪千佛,為龜茲式的方格坐佛,顏色不同的方格整齊排列,方格內佛結跏趺坐于各色蓮花座上,具頭光與身光,內穿藍色僧祇支,外著紅色佛衣,有通肩式、袒右式、袒右覆右肩式、雙領下垂式等,佛衣的領口和下擺用深紅色線條簡單勾勒衣褶,佛或施禪定印,或持說法印。相鄰的坐佛背景顏色、佛衣樣式等都不盡相同,整齊有序的千佛中存在著萬千變化。
穹窿頂靠近門道上方的位置打破千佛的布局,繪制了一小幅釋迦牟尼涅槃圖(圖版肆:5)。涅槃像下半部分有殘損,但仍可見佛的頭光與身光,以及體側升騰的火焰。佛頭部繪一舉哀比丘和一深膚色的舉哀天人。身后繪有束藍色發髻,身穿白袍的梵天,再之后是做武士裝的四大天王,幾人均繪有頭光,雙手合十,神情哀慟。涅槃像的足部一側是身穿田相袈裟的迦葉,僅存上半身,頭微垂,雙手合于胸前。穹窿頂千佛和涅槃題材中的人物均是用赭紅色粗線條勾勒人物面部及五官。
主室前壁 中部曾被改建為門道,后修復為原僧房窟的明窗。左、右兩端壁上半部分各繪一鋪說法圖(圖4),左端壁下半部分存五身龜茲供養人,說法圖與供養人的畫幅間繪一條白色色帶做間隔,色帶兩側有紅色(氧化為棕黑色)與綠色邊飾。

圖4 第189窟主室前壁說法圖示意圖
第Ⅰ鋪(圖版肆:6)為龍王搭橋渡佛過河,佛立于中央,內穿藍色僧祇支,外披紅色佛衣,右手下垂輕捻佛衣,左手抬于身側施說法印,腳下是由數條蛇形龍編織而成的龍橋,佛跣足立于橋上。龍橋背景中的綠色表示河流,內繪深色水渦紋。佛右側有五身人物形象,做天人裝束,均持覆缽形華蓋供養。②、③和④三身人物均為立姿,上身著紅藍披肩,飾瓔珞,下身穿藍色長褲。②號人物上身除披肩外,還有一大塊綠色披帛,自右側腋下攏至左肩固定,④號人物未繪頭光。下方的兩身人物均為胡跪形象,⑤號人物上半身殘損,下半身穿藍色長褲,披掛長瓔珞;其身后的⑥號人物膚色略深,肩披紅綠披肩,身穿白色緊身天衣和綠地黑白花朵褲裙,衣飾華麗。佛左側現存三身人物,都有不同程度的殘損,均持華蓋供養,⑦號人物可見雙手和藍色披帛,第⑧身人物僅存部分頭光,⑨號人物姿態略異于他人,右手高揚握住華蓋略下方的桿部,左手微抬舉著桿部的下端,頭部微揚面向佛,姿態舒展灑脫。
第Ⅱ鋪(圖版肆:7)說法圖位于右端壁上半部分,佛立與中央,內穿藍色僧祇支,外著紅色通肩佛衣,左手舉于胸前,右手舉于身側。主尊右側存兩身人物形象,②號人物僅存左臂。下方的人物胡跪在地,天人裝束,面向佛,上身赤裸,下身穿綠色褲裙,雙臂前伸,雙手舉起一白色繭形物體。佛左側上方存三身人物。④號人物藍色蓬發,戴紅色冠飾、圓形耳珰,面容恬靜,上身披一塊藍色披帛,自右側腋下攏至左肩,下身穿藍色長褲,雙手于胸前舉一托盤,內盛供養物品,該天人略側身,看向身后的人物,其頭光左上側,有一紅綠相間的獸首。⑤號為一世俗人物,身著甲胄,面容威嚴,看向佛的方向。下方有一天人,存胸部以上,冠飾華麗,著藍色緊身衣,紅色衣袖,雙手合十,面向佛。
左端壁 下半部分繪五身龜茲供養人(圖版肆:9),面向明窗排成一列,均著龜茲式翻領大氅,其中最右側一身保存較為完好,以該供養人舉例說明。供養人中分剪發垂項,戴深色耳飾,內穿白色打底,外著深灰色白點裝飾的翻領大氅,翻領、中縫及袖口為紅色,裝飾有白色同心圓式聯珠紋,從翻領處可見大氅內里為綠色,腰束黑色革帶,懸掛小刀等裝飾,下身穿綠色緊身褲,腳蹬白色尖頭靴,雙手合十,持蓮花供養。其余四身供養人各有不同程度的殘損,裝束基本相似。供養人畫幅背景為紅色,滿繪花蕾。
紋飾 除上文提到的繪于穹窿頂中心的竹節紋以外,穹窿頂下沿及左、右兩側壁同樣裝飾有紋飾。穹窿頂千佛題材下緣繪一列卷草紋(圖版肆:8),紅色背景中藍色枝干呈波狀蜿蜒,綠色藤蔓自枝干中盤出,向內卷曲,開出一朵綠瓣白蕊的花朵,花朵下還有藍色的花托。疊澀面上繪竹節紋,樣式與穹窿頂中心的竹節紋相同。左、右側壁的說法圖下方,各繪一列白綠相間的大葉卷草紋,卷草紋上下各有一條紅色的窄邊裝飾帶。壁面最下方為一列立柱紋,白色背景中,綠色立柱等距排列。
2.第190窟
190窟(圖版肆:10)左、右側壁及頂部現存有壁畫,正壁及左側壁里端大龕內的地仗層盡數剝落。
左側壁 里端壁畫殘損,靠近入口處有壁畫遺存,繪方格坐佛,中部小龕內繪一坐佛,龕外下方繪方形座,內飾白色聯珠紋與菱格紋,龕外兩側繪兩列方形幾何紋,紅、綠、藍三色間或排列,內飾白色菱格紋。下半部分壁面地仗層有部分剝落,露出原僧房窟的地仗層,其草泥層和白色石灰層清晰可見,洞窟的改建關系一目了然。
右側壁 滿壁繪方格坐佛,保存較好,千佛的布局與裝飾都與第189 窟主室穹窿頂的千佛類似,但描繪更為細致。相鄰的方格坐佛,其背景顏色、佛衣樣式與蓮座顏色均不相同,佛的面部五官和佛衣的衣褶都用墨色線條細細勾勒,佛衣的質感更為真實。另外,該壁面的千佛大多施禪定印,有少數幾身持說法印。
頂部 平頂縱向繪三列圓蓮,有部分剝落。圓蓮生于綠色的天河,水中有淺淺的墨色漣漪,散布天花。每一朵蓮花均為紅色蓮心,花瓣的顏色一深一淺次第排列。每一列圓蓮紋兩側都有較寬的赭紅色帶。
1.洞窟年代
閻文儒先生曾于1961 年考察天山以南諸石窟,對當時的克孜爾石窟保存較完整且有壁畫遺存的74 個洞窟做了分期研究,他根據洞窟形制及流行的壁畫題材,將這些洞窟劃分為四個階段。由于第189窟和190窟經過改建,閻文儒先生認為這兩座洞窟是早期開鑿,晚期改建作壁畫。而與第189 窟和190 窟位于同一平面上的第184 窟、186 窟和188 窟,被劃分為第四期,年代在唐宋之間①閻文儒:《新疆天山以南的石窟》,《文物》1962年第7~8期。。
宿白先生也曾對克孜爾石窟的年代問題做過相關研究,他將克孜爾石窟的開窟年代分為三個階段。根據洞窟的位置、改建及組合關系等要素,宿白先生判定第189窟和190窟屬于第三階段的洞窟,即545±75~685±65②宿白:《克孜爾部分洞窟階段劃分與年代等問題的初步探索》,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文物管理委員會等,《克孜爾石窟第一卷》,北京:文物出版社,1989年。。
1979年至1981年,北京大學歷史系考古教研室對克孜爾石窟部分洞窟進行了采樣與C14測年研究。第190 窟有兩處采樣,一處是位于門道南壁(即左側壁)下層墻皮內的麥秸,另一處是門道南壁上層墻皮內的麥秸;樹輪校正后折合公元紀年,下層墻皮內的麥秸為公元545±75,上層墻皮內的麥秸為公元655±65??梢姷?90窟大約開鑿于公元6世紀,改建于公元7世紀。
第189窟開鑿年代與第190窟相同,同為公元6世紀,其改建年代也大致相當。從現存壁畫遺跡來看,第189 窟左、右側壁及前壁的壁畫,題材是克孜爾石窟傳統的因緣說法圖,顏色與構圖也是典型的龜茲風格,但穹窿頂環繞的五列千佛明顯是對大乘佛教十方佛的反映。說明第189 窟的改建發生于中原大乘佛教對龜茲地區初具影響,但龜茲本土的小乘佛教在克孜爾仍然具有統治力地位的時期。唐太宗貞觀十四年(640 年)設安西都護府,貞觀二十二年(648 年)將治所移至龜茲,自此龜茲佛教開始廣泛而深刻的受到中原大乘佛教的影響,第189 窟的改建應當就是發生在這一時期。
2.關于“焰肩佛”
第189窟左、右側壁現存說法圖中的佛,以及穹窿頂中央降伏火龍圖中的佛,可清晰辨認肩部遺存的共計十一身,除前壁右端說法圖中的佛像外,其余十身肩部皆繪有火焰。
“焰肩”是佛陀神變的一種表現形式,是佛為了弘揚佛法,施展自己的神通力的結果。除火焰外,佛神變時還會幻化出水流、蓮花、千佛等內容??俗螤柺叩纳褡儓D像數量眾多,一類是有具體故事情節的佛傳圖,另一類則脫離了具體佛傳故事,表現為“雙神變”和“焰肩”③苗利輝:《克孜爾石窟“佛陀神變”故事畫初探》,《西域研究》2019年第2期,第133~144頁。。
雙神變的題材從犍陀羅到迦畢試都有分布?!陡菊f一切有部毗奈耶雜事》中記載:“爾時世尊便入如是勝三摩地,便于座上隱而不現,即于東方虛空中出,現四威儀行立坐臥,入火光定出種種光,所謂青、黃、赤、白及以紅色,身下出火身上出水,身上出火身下出水……?!标恿_地區的雙神變大多肩上出火,足下出水,雙肩的火焰頂端呈尖狀,火焰的表現似乎已經定型化①[日]宮治昭著、李萍譯:《犍陀羅美術尋蹤》,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2006年,第186頁。。迦畢試的雙神變幾乎都是肩上出火,火苗的形狀呈現出同樣的特征。但克孜爾石窟的雙神變卻有不同的表現形式,出現了佛陀身體兩側水火交替出現的神變圖像,或是像第189 窟僅肩部出現火焰的表現形式。
關于焰肩佛的圖像內涵,一般認為是與釋迦的禪定三昧有關,即佛深入冥想三昧后,自肩部發出的火焰。迦畢試出土的焰肩佛像,大部分是結禪定印。但在第189窟可清晰辨認手勢的佛像中,幾乎都持說法印,可見第189窟中的焰肩與佛的禪定三昧關系并不密切。
關于焰肩佛的另一象征意義,被認為是釋迦的超凡性與神格的表現。日本學者宮治昭先生認為這種表現形式借鑒于伊朗文化系統中貴霜王朝用來表現帝王神格化的焰肩,即迦膩色迦王在降伏惡龍時,雙肩升起的大煙焰②[日]宮治昭著、李萍譯:《犍陀羅美術尋蹤》,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2006年,第195頁。。仔細觀察克孜爾石窟的壁畫可以發現,龜茲畫師在繪制壁畫時十分注重人物形象性質的區分,佛陀、天人、僧人和世俗供養人都有自己的形象特征,即便都是天眾,有尊格的天人與普通的聞法天人也是有形象差別的。因緣說法圖中以釋迦牟尼為中心的固定構圖模式,本身就是佛陀超凡性的表現,說法圖中焰肩的存在,更是對眾人圍繞下佛陀神格的強調。另一方面,克孜爾石窟中的神變圖像主要分布于公元5~7 世紀,在7 世紀時達到高潮③苗利輝:《克孜爾石窟“佛陀神變”故事畫初探》,《西域研究》2019年第2期,第133~144頁。。在大乘佛教影響龜茲地區的劇烈沖擊下,以焰肩的形式來強調釋迦牟尼的特殊性,同樣是對其“唯禮釋迦”的說一切有部正統性的維護。
位于谷東區的第189 窟和190 窟開鑿與改建的時間相對較晚,其附近的洞窟建造時代也大都集中于7 世紀左右,恰好處于中原大乘佛教深刻影響龜茲地區的時期。第189 窟的穹窿頂用千佛題材替代了克孜爾石窟原本裝飾于穹窿頂上的條幅壁畫,表明此時大乘佛教的思想已逐漸被接納,第190窟兩側壁滿繪的千佛同樣反映了這一現象;但第189窟兩側壁與前壁充滿濃郁龜茲風的因緣說法圖和龜茲供養人又證明了這一影響并非一蹴而就。龜茲畫師在吸收中原佛教藝術的同時并未直接放棄本地傳統的藝術特色,而是將它們完美的融入同一座洞窟中,反映了在絲綢之路背景下的文化交流與融合的強大生命力,以及龜茲人所具有的中華民族兼收并蓄、包容開放的傳統美德與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