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議論文語言建構的“句徑”

詹興貴

語言是表達思想、情感的載體。思想要表達深刻，情感要表達真切，能體現人思維的語句起關鍵作用。學生如何在議論文中建構自己的語言呢？廣東中山的張華提出“句徑”概念，認為“句徑”的水平決定思維水平。不僅如此，“句徑”的水平更決定思想水平。議論文“句徑”建構途徑應是“是什么、為什么、怎么辦、怎么樣”，這句徑是語理層面，是形成人的語言能力的途徑之一，是議論文的“實證與推理、批判與發現”言語思維過程。以此指導學生建構議論文語言，學生就能在真實的語言運用情境中獲得應有的思維品質，實現語文核心素養的“以一帶三”。

一、建構理據

采用“是什么、為什么、怎么辦、怎么樣”建構議論文的語言，有兩方面的理據。

首先是議論文的特點。議論文在說理過程中需要剖析事理，發表寫作者的意見，明確提出主張。其文體特點有明確的觀點、充分的論據、精煉的語言、合理的論證、邏輯嚴密性和思辨性。句子、句子之間、段落之間邏輯關系清楚，總分、對照、層進、并列是其結構特征。由此“是什么、為什么、怎么辦、怎么樣”語言建構句徑，無論是形式還是邏輯，都合乎議論文語言的建構需要，體現在剖析事理時的提出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思考能力。

其次是提升學生語文學科核心素養的途徑。高中語文課程標準指出“語文學科核心素養是學生在積極的語言實踐活動中積累與構建起來，并在真實的語言運用情境中表現出來的語言能力及其品質；是學生在語文學習中獲得的語言知識與語言能力，思維方法與思維品質，情感、態度與價值觀的綜合體現。”王寧在《談談語言建構與運用》指出，語言建構與運用是帶動其他三項核心素養——思維發展與提升、審美鑒賞與創造、文化傳承與理解——的第一要義。溫儒敏認為，要貫徹關于“語文核心素養”指導思想，要做好“以一帶三”，讓學生在學習語言過程中很自然地把其他三方面“帶進來”。

二、建構示例

1.議論語句的建構

以“是什么、為什么、怎么辦”建構議論語句，思想表達明確，語句思維邏輯顯得清晰，問題分析深刻且思辨。

示例1：

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弊在賂秦。

我們中國人是有骨氣的。

示例2：

承受是一種力度，是上帝賜予人類處理困難的通行證。

承受是一種品質，宣泄和張揚著深厚博大的人格魅力。

示例1 兩個句以“是什么”建構的觀點句，是提出問題，是對問題的定性。蘇洵以思辨地陳說六國被秦滅的根本原因，揭示六國破滅這一事件的本質。示例2 這兩個很明確詮釋了“承受”的內涵，指出“承受”對一個人來說它應有的價值。這兩個示例以“是什么”建構語句帶有邏輯實證過程的判斷思維。

示例3：

做事總是有風險的，正因為有風險，才需要擔當。

這是以“為什么”來表達的語句，很思辨表達了“做事”本質就是一種“擔當”，從而顯示做事的人的精神品質，展現了作者對問題深刻思考。

示例4：

新時代文藝要講好中國故事，寫出‘新史詩’，也應拓展中國故事的空間范圍，兼顧本土性與世界性。

這個示例的句子結構很清晰，以“要……，也（要）……”構成的“怎么辦”語句，是解決問題的思維，體現了作者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思維能力。

2.議論語段的建構

（1）以“是什么”建構語段，可以將概念的內涵、外延解說更具體、更充分，給一個現象定性，可以更直觀地揭示現象的本質，充分表達自己的情感、態度和價值觀。

示例5：

鑒往知來，于我們個人而言，是心靈上的自我認識；是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是在時間的長河中打撈更多果實；是在反思中成長并憧憬著未來。

鑒往知來，于國家而言，是以史為鑒，探尋今天的中國從哪里走來，未來又將如何前行；是銘記歷史，回望過往的奮斗路，得到啟迪，眺望前方的奮進路，可以明方向；是向史而新，汲取智慧，獲得開創未來的精神力量，從而走向更美好的未來。

這兩段文字，從個人與國家角度分析“鑒往知來”，充分地闡述了“鑒往”對“知來”意義，體現了作者對“鑒往知來”價值認識，論說有說服力。

（2）以“為什么”建構語段，可以很清晰地闡述一個現象存在原因，一種做法產生依據，可以透過現象看到本質，可以透過結果看到原因，問題分析就會具有啟發性。

示例6：

“眾”是我們生存時代的現實基礎。我們都知道“眾人拾柴火焰高”“眾志成城”的意義，但很多人對“眾”的理解是寬泛的。“三人成眾”，這“眾”是小群體，也是《鄉土中國》中的宗族，更是“茍利國家生死以”的家國情懷。我更想把“眾”理解為領導人所說的命運共同體，我們構建命運共同體，這共同體是團體、集體的，也是中國的，更應是世界的。領導人多次引用費孝通先生的名言“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同，天下大同”，這句話是“眾”字的深刻內涵和時代意義。

示例7：

個人要鑒往知來才能礪行致遠。人只有充分認識自己的過去，總結經驗教訓，才能看清現在，奔向未來。古人曾說“好漢不提當年勇”，但我們提“當年勇”不是為了沉溺在過去的榮譽當中。我們說“向后看”是為了在肯定自己的優勢同時，及時地反思自己，檢視自己的缺點，從而更好地前進。荀子曾說“君子博學而日參省乎己，則知明而行無過矣”。我們經常說“吃一塹長一智”，意思是說受到一次挫折便得到一次教訓，增長一份才智。如我們所熟知的勾踐臥薪嘗膽的故事就是善于反思、善于總結經驗、善于吸取教訓的例子。越王勾踐被赦回國后，吃飯時必嘗苦膽，常自語“你忘了會稽失敗的恥辱了嗎？”正是因為勾踐能“向后看”，記得過去的恥辱，總結經驗和教訓，最終打敗了吳王夫差。

這兩個示例是以“為什么”建構的語段，由段首中心句+原因分析句構成，原因句圍繞段首中心句從不同角度分析，內容豐富，理據充分。示例6 圍繞“眾”的內涵、歷史傳承和時代意義來分析。示例7 圍繞“鑒往知來”對“礪行致遠”的意義，通過引用古語、荀子名言，通過分析越王勾踐翻身的事例，充分論證鑒往知來是一個人能夠礪行致遠的根本原因。

（3）以怎么辦建構議論語段，可以體現作者在解決問題方面思考能力，能體現語言思維的深度與廣度。它需要寫作者的感性思維、知性思維、理性思維，只此寫作者才能俯瞰社會、歷史、眺望時代、未來，找出問題解決的辦法。

示例8：

新時代文藝要講好中國故事，寫出“新史詩”，要融匯時代性與歷史性。這要求新時代文藝創作在以下方面努力實現創新發展。第一，立足時代、扎根現實，展現中國故事的時代特征。第二，洞悉歷史、扎根傳統，強化中國故事的歷史底蘊。如果缺乏豐厚的歷史積淀，文藝工作者就難以創作出杰出的作品。第三，展望未來、放飛理想，彰顯中國故事的前瞻性與理想性。（引文有刪改）

這是典型的以“怎么辦”來建構的段落，引自朱斌的《講好中國故事：新時代文藝的重要使命》，語段從現實、歷史、未來解答“怎么辦”問題，把新時代文藝怎么講好中國故事這一重要使命闡述充分，嚴密。

示例9：

面對挫折，躺平讓我們落后，審視自我、堅守自尊能讓我們更堅強、坦然地直面挫折。“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林清玄如是說。挫折有時，意外難免，如何在逆境之中立足，是我輩青年應去思考的。躺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釋放壓力、緩解心情，但它終究不是長久之策。當躺平成為了常態，我們或更容易發現個人會面臨的退步，久而久之，甚至會有被社會淘汰的風險。

這個示例就是寫了“躺平”后會“怎么樣”，讓讀者看到一種行為的后果，給人警示，有一定思辨性，有說服力，讓人容易接受。

3.以“是什么、為什么、怎么辦、怎么樣”綜合建構議論文主體語段。

示例10：

①知識就是力量。②它首先是一種難以量化的、偉大的精神智慧，當然更可轉化為具體的、可見的、巨大的物質力量。③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卻可以坐知天下之事。④憑什么？知識，以及知識帶來的預見性。⑤史蒂芬霍金，被盧伽雷氏癥（肌萎縮性側索硬化癥）禁錮在輪椅上20 多年，全身能“活動”的，除了眼睛，只剩一根食指，但這并不影響他能夠成為繼愛因斯坦之后當代最偉大的理論物理學家、享有國際聲譽的偉人、超人。⑥靠什么？知識_關于宇宙奧秘;天體物理、時空本質的最新知識，最富有想象力、創造力的智慧。⑦可見，知識能夠改變世界，知識能夠決定命運，知識能夠給人自由。

這是標準的議論文主體段，它由一個議論段必需的“五句”——觀點句、闡釋句、事例句、分析句、總結句構成的，其建構句徑則是“是什么、為什么、怎么辦、怎么樣”。第①句觀點以“是什么”角度提出。第②句闡釋句是從“是什么”角度對觀點作解釋。第④⑥句是分析句，采用設問方式，從“為什么”角度分別對第③⑤兩個事例作原因分析，使得事例與觀點相契合，第⑦句則從“怎么辦”角度結論。由此“是什么、為什么、怎么辦、怎么樣”是議論文主體段基本的建構句徑，以此指導學生寫作，才能發展學生的思維，進而提升學生的思維。唯其如此，才能做到分析問題有條理而透徹，才會達到論證嚴密而有思辨性。

如果僅把“是什么、為什么、怎么辦、怎么樣”當作篇章結構教，那是把它當做一種“形式化”的東西，而非內容的表達句徑，議論味自然淡了，也談不上內容深刻、豐富、創意。只有語句的結構與內容表達相適應，議論文才能展現其議論性、深刻性、思辨性。誠如南開大學文學院徐江教授說的，“作文課是讓學生變得聰明起來的課程。在作文的課堂里，要培養學生認識生活、分析問題、做事情以及表達自己思想情感的實際能力。一句話，在培養學生在社會生活中必需的生存實踐智慧。”以“是什么、為什么、怎么辦、怎么樣”句徑建構議論文語言，學生能在普適性的語理結構基礎之上建構自己的言語體系，獲得生存的實踐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