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晨陽 李可青 馬鉸鉸
(陜西理工大學經濟管理與法學學院 陜西漢中 723000)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高質量發展是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首要任務。首先,企業在實現高質量發展進程中扮演著綠色轉型、低碳發展的重要角色。而環境信息披露作為促進企業綠色發展的重要支撐,能夠促使企業加強綠色創新發展,引導企業自覺關注環境保護,進而助力生態文明建設推進、“雙碳”目標達成。2021年《環境信息依法披露制度改革方案》指出,2025年要基本形成環境信息披露強制性制度。在此背景下,厘清現有強制性披露制度是否行之有效,能否真正促進企業信息披露水平提升,對下一步制度的實施有重要的參考價值。其次,在強制披露背景下,披露成本不再是披露選擇的決定性因素,而更多服務于企業戰略,使環境信息披露成為取得預期市場反響的工具,進而實現利益需求。此時,企業績效的好壞可能決定了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的動機,是以環境信息披露作為掩飾績效不良的工具,以此迷惑投資者[1],通過良好的企業績效促進環境責任改善,進而作出高質量披露以取得投資者信賴[2]。在強制披露背景下,究竟哪一種披露動機處于主流?這也是政策制定與企業實際相結合所需要考量的問題。最后,第三方鑒證作為企業信息披露外部治理的重要角色,在受到強制披露制度約束下,由于績效好壞導致的不同披露傾向時的環境信息披露水平不同,第三方鑒證是否能夠起到治理作用,對進一步完善企業外部治理,促進環境信息披露水平有著更為深遠的意義。
在資本市場信息不對稱的現實約束下,信息披露水平主要由上市公司的信息供給決定。企業在信息供給時會衡量信息披露的成本收益,為實現企業價值最大化而披露[3]。強制披露條件下,被強制企業的信息披露成本必然增加,此時,信息披露收益成為是否進行披露的決定性因素。對此,諸多學者從不同角度展開了研究。黃蓉等(2021)從企業風險的影響角度出發,指出環境信息披露提升企業透明度,減少逆向選擇與道德風險,從而顯著降低企業總體風險與非系統性風險,提升企業風險管理水平[4];許林等(2021)從企業融資約束的角度提出,完善環境信息披露能夠降低信息不對稱,最終通過外部信貸融資顯著緩解企業融資約束[5]。韓靜等(2021)認為環境信息披露能夠有效抑制企業非效率投資,提高企業投資效率[6]。徐輝等(2021)也分別從環境信息披露對企業創新水平提升、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影響等角度證實了企業能夠通過提高披露水平獲取披露收益[7]。因此,在披露成本不可避免,又能夠獲得披露收益的情況下,企業將傾向于提升環境信息披露水平。
綜上所述,本文提出假設1:強制披露能夠提高環境信息披露水平。
作為企業非財務信息披露的重要組成部分,出于獲取競爭優勢的考慮,企業會主動以較高的環境信息披露水平向外界傳遞良好的環境管理信號[8]?;谫Y源冗余理論,財務績效較好的企業能夠提供更多資源用于改善環境績效。環境績效越高,環境信息披露越充分,越能使利益相關者充分看到企業在環境責任方面取得的成績,進而獲得利益相關者的支持。
當企業績效不佳時,由于無力承擔環境改善所需投入,改變自身環境績效,從而選擇少披露或不披露。強制披露背景下,原本選擇不披露的企業,不得不進行環境信息披露。此時,環境信息披露成為掩飾其績效不佳的策略性工具,通過更多的環保目標、重視環保等非實質性內容披露,體現出積極承擔環境責任的表象,以轉移利益相關者對其不良財務績效的注意。
綜上所述,本文提出假設2a、2b:
假設2a:強制披露條件下,企業績效與環境信息披露水平呈正相關。
假設2b: 強制披露條件下,企業績效與環境信息披露水平呈負相關。
從第三方鑒證的成本收益角度而言,一方面,經營環境好的企業更傾向于進行社會責任鑒證[9]。強制性企業社會責任披露下,會計師事務所提供的社會責任鑒證傾向于降低企業的債務資本成本[10]。同時,社會責任披露經過第三方鑒證,企業的權益資本成本相對較低[11]。這意味著社會責任披露鑒證一定程度上為企業節約了成本,相對提高了披露收益。另一方面,第三方鑒證也產生了部分成本,包括支付給鑒證主體的費用及企業為配合鑒證而耗費的顯性成本(如人力成本)和隱性成本(如時間成本)。相對于產生的成本而言,其帶來的利益往往是滯后的(黃瓊等,2016)[12]。
從企業自身經營狀況角度而言,企業在進行環境信息披露時,存在經營不善的企業為掩飾不良業績而提升環境信息水平的“漂綠”行為,影響了環境信息披露的可信度。此時,企業可以在自愿選擇是否進行鑒證的情況下,“漂綠”企業傾向于選擇不進行鑒證。經營較好的企業為在環境信息披露中突出競爭優勢,需要加強披露信息的可信度,贏得利益相關方信賴,自愿進行社會責任報告鑒證進而加強投資者信心,獲得正向市場反應(李正等,2012)[13]。
綜上所述,本文提出假設3a、3b:
假設3a:第三方鑒證在強制披露下,企業績效與環境信息披露水平兩者關系中呈抑制作用。
假設3b:第三方鑒證在強制披露下,企業績效與環境信息披露水平兩者關系中呈加強作用。
3.1.1 被解釋變量:環境信息披露水平
對于環境信息披露水平的衡量一般采用內容分析法建立指標體系并進行專家打分,以此衡量環境信息披露水平。然而,不同學者對于環境信息披露水平的評價體系各有差異,尚未形成權威標準。本文采用彭博社ESG披露評分中的環境披露評分衡量環境信息披露水平,彭博社作為全球最大的財經資訊公司,是企業ESG披露評級的權威機構,因此本文采用彭博社環境披露評分作為環境信息披露水平的替代變量。
3.1.2 解釋變量:企業績效
在研究企業績效與環境信息披露兩者的關系時,學者一般采用單一指標或多指標作為企業績效的代理變量。本文采用凈資產收益率(ROA)代表企業績效。
3.1.3 調節變量
第三方鑒證作為緩解資本市場信息不對稱的重要外部治理因素,對企業績效與環境信息披露關系具有較大影響。因此本文將企業環境信息披露是否進行環境信息鑒證作為調節變量,用符號EIA表示,1代表進行環境信息鑒證,0代表未進行環境信息鑒證。
3.1.4 控制變量
以往的研究認為,企業規模、董事會與監事會規模、股權集中度、管理層持股、產權性質、機構投資者持股、審計機構等因素都會對環境信息披露水平產生一定影響。因此,本文選取以上八個變量作為控制變量,同時,控制年度和行業虛擬變量。各變量定義及說明如表1所示。

表1 各變量定義及說明
首先,為了檢驗強制披露對環境信息披露水平的影響、強制披露背景下企業績效與環境信息披露的關系本文構建以下模型1、模型2:
其次,為了檢驗第三方鑒證對于強制披露背景下企業績效與環境信息披露水平兩者關系的調節作用,在模型2的基礎上加入第三方鑒證及企業績效與 第三方鑒證的交乘項,得到模型3:
公式中,Eid表示環境信息披露水平;解釋變量Md與Roe分別代表是否強制披露與企業績效;controlsi代表除年度、行業外的控制變量。
本文選取2010—2020年為觀測年份,剔除主要變量缺失、樣本期間上市、樣本期間ST等異常的公司,經過篩選,最終得到6602個觀測值,其中,被強制披露觀測值為3050個。相關數據主要來源于CSMAR國泰安數據庫。本文通過Stata15進行數據處理,為控制異常值影響,對主要變量進行上下1%縮尾處理。
從表2來看,環境信息披露水平平均值為11.30,最大值為55.81,最小值為0,最大值與最小值差距較大,說明總體而言,滬深a股上市公司仍存在較多披露水平不高的上市公司。從描述性統計表強制披露樣本來看,環境信息披露水平平均值為13.15,最大值為55.81,最小值為1.550,相較于全樣本而言,均值與最小值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初步印證了強制披露對于環境信息披露水平的促進作用。
表3分別列示了以環境信息披露水平為被解釋變量,是否強制披露以及強制披露下的企業績效為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
4.2.1 強制披露與環境信息披露水平
如表3所示,從回歸結果列1來看,強制披露的系數為1.993,在1%水平下顯著,說明強制披露與環境信息披露水平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表明在強制披露下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水平顯著提高,支持了假設1,證實了提高強制性環境信息披露覆蓋范圍的必要性。

表3 強制披露下企業績效、環境信息披露水平、第三方鑒證回歸
4.2.2 強制披露背景下,企業績效與環境信息披露水平
本文對強制披露的上市公司企業績效與環境信息披露水平進行回歸可以看出,企業績效與環境信息披露水平在1%水平下顯著為負,表明此時企業績效越差,越傾向于提高環境信息披露水平,假設2b得到驗證。
4.2.3 第三方鑒證的調節作用
本文為驗證第三方鑒證對于企業績效與環境信息披露水平兩者關系的調節作用,在模型2的基礎上加入第三方鑒證及第三方鑒證與企業績效的交乘項。表2第三列給出的是模型的回歸結果,交乘項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為負,與企業績效一致,表明第三方鑒證在績效較差的企業傾向于提高環境信息披露水平這一關系中呈加強作用,支持了假設3b。

表2 描述性統計
為了提高研究結論的可靠性,本文進行了以下穩健性檢驗:首先,以營業凈利率NPM替代凈資產收益率ROE進行解釋變量替換;其次,由于可能存在的雙向因果問題,本文將被解釋變量EID滯后一期;再次,環境信息披露可能受到公司治理情況的影響[14],因此在模型中加入獨立董事比例、兩職合一兩個公司治理控制變量。重新進行回歸,經過穩健性檢驗,以上結論依然成立。
本文選取2011—2020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樣本,研究強制披露背景下企業績效對環境信息披露的影響。研究發現:(1)強制性環境信息披露制度顯著提升了環境信息披露水平。(2)強制披露約束下,績效較差的企業更傾向于提高環境信息披露水平。(3)第三方鑒證對于企業績效與環境信息披露水平之間的關系呈加強作用。
綜上所述,本文提出如下建議:(1)應進一步擴大環境信息披露強制披露制度覆蓋范圍,在當前強制披露的基礎上更加深入,實現上市公司強制披露全覆蓋,并且一以貫之,持續推動企業進行環境信息披露。從上述結論可以看出,現有強制披露制度對于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水平的提高具有顯著推動作用,因此進一步推進上市公司全面強制性環境信息披露具有政策必要性。(2)在推動環境信息披露水平提升的進程中,需要建立嚴格的披露標準,以抑制“漂綠”行為,實現高質量披露。在建立披露標準時,應進一步細化,從披露格式、披露內容、披露期限等方面建立細化標準,尤其是披露內容中,對于披露范圍、披露條目等應建立規定細則,可量化內容應統一口徑,非量化內容也要有一定標準,避免空泛、片面陳述,保證披露內容的完整性、實質性、可比性,從而為利益相關方提供可靠信息。(3)在全面建立強制披露制度、細節化披露規范的基礎上,完善環境信息披露監督機制。除企業內部監督機制外,還應建立合理的外部監督,實現第三方鑒證對環境信息披露內容的監督,從促進企業對環境信息披露進行鑒證、完善鑒證機構資質認定、建立環境信息披露鑒證規范等多方面進行,使第三方鑒證的治理作用得到充分體現,進而促進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水平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