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道偉,孫建華,錢立鋒
1.浙江中醫藥大學附屬嘉興市中醫醫院康復科,浙江嘉興 314001;2.江蘇省中醫院(南京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針灸科,江蘇南京 210029
腸易激綜合征(irritable bowel syndrome,IBS)是以反復腹痛和排便障礙為特征的腦-腸互動作用異常的功能性腸病,嚴重影響患者生活質量[1-2]。腸動力異常與內臟高敏感是IBS 的核心發病機制[3]。胃腸動力和內臟感覺相互影響,通過分泌相關腦-腸肽物質發揮信息傳遞作用,同時受中樞及腸道神經系統的支配調控,這種相互作用被稱為腦-腸互動[4]。現代醫學治療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predominantdiarrheal irritable bowel syndrome,IBS-D)常以緩解癥狀為主,缺乏個體化治療方案,效果一般且易復發,研究顯示針刺治療IBS-D 療效確切[5]。本研究通過分析IBS-D患者臨床癥狀改善狀況與血漿5-羥色胺(5-hydroxytryptamine,5-HT)、神經肽Y(neuropeptide Y,NPY)與降鈣素基因相關肽(calcitonin generelated peptide,CGRP)等腦-腸肽水平變化,進一步探討“調神健脾”配穴針刺治療IBS-D 的作用機制,為臨床提供參考。
選取2020 年9 月至2022 年12 月于嘉興市中醫醫院就診的66 例IBS-D 患者,采用隨機數字表法分為針刺組(n=33)與藥物組(n=33)。診斷標準:符合《功能性胃腸病和羅馬Ⅲ標準》[6]及《中藥新藥臨床研究指導原則》[7]泄瀉(肝郁脾虛證)診斷標準。納入標準:①年齡18~72 歲;②病程超過半年;③自愿受試并簽署知情同意書。排除標準:①近3個月內使用可能影響胃腸道功能的藥物者;②有腹部或直腸肛門手術史;③妊娠期或哺乳期婦女。兩組一般資料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本研究經嘉興市中醫醫院醫學倫理委員會批準通過(倫理審批號:MED-JHTCM2020-1112),所有患者簽署知情同意書。
藥物組口服雙歧桿菌乳桿菌三聯活菌片(生產單位:內蒙古雙奇藥業股份有限公司,批準文號:國藥準字S19980004,規格:0.5g/片),每次4 片,3 次/d;匹維溴銨(生產廠商:法國 SOLVAY PHARMACEUTICALS 公司,注冊證號:H20110220,規格:50mg),每次1 片,3 次/d;療程均為4 周。針刺組選穴:雙側太沖、足三里、三陰交、天樞、上巨虛,百會與印堂。方法:取平臥位,穴位局部消毒,選用一次性無菌針灸針,百會平刺0.5~0.8 寸,印堂向下平刺0.3~0.5 寸,予平補平瀉法;天樞直刺1~1.5 寸,以局部酸麻重脹和(或)向四周放射為宜,足三里、上巨虛及三陰交直刺1 寸,施捻轉補法;太沖直刺0.8 寸,行捻轉瀉法。每隔10min 行針1 次,每次行針時間10~15s,留針30min,1 次/d,5 次/周,4 周為1 個療程。
1.3.1 IBS-D 臨床癥狀積分與IBS-QOL 在治療前、治療4 周后及隨訪(治療后12 周)對臨床癥狀和腸易激綜合征生活質量量表(irritable bowel syndrome quality of life,IBS-QOL)進行評估。①IBS-D 臨床癥狀積分[8]:按腹痛或不適、腹脹、排便頻率、大便性狀、排便不盡感及黏液便6 個癥狀分級評定,每項0~3 分,評分越高則癥狀越重。②IBS-QOL[9]:反映患者煩躁不安、沖突行為、身體角色、健康憂慮、飲食限制、社會反應、異性概念和家庭關系8個維度,共34 個條目,每個條目1~5 分,分值越高則生活質量越好。轉換分數=[(原始分數-最低可能分數)÷可能分數范圍]×100,每個維度通過此公式轉換計算各維度的分值(0~100 分)。
1.3.2 腦-腸肽水平測定 治療前,采集兩組患者靜脈血5ml 于離心機上低速離心,5min 后分離血清,-20℃保存,療程結束后依上法再次采集患者血液標本。按試劑盒(購自南京賽研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說明,測定血清5-HT、CGRP 及NPY 水平。
1.3.3 療效評定標準 根據《中藥新藥臨床研究指導原則》[7]制定療效參考標準,以臨床癥狀總積分減分率進行判定。減分率=[(治療前積分-治療后積分)/治療前積分]×100%。痊愈:減分率≥95%;顯效:70%≤減分率<95%;有效:35%≤減分率<70%;無效:減分率<35%。總有效率=痊愈+顯效+有效。
1.3.4 安全性評價 觀察兩組患者在研究過程中出現的針刺、藥物相關不良反應發生情況。
采用SPSS 23.0 統計學軟件對數據進行處理分析,符合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采用均數±標準差()表示,組間比較采用獨立樣本t檢驗,組內比較采用配對t檢驗;不符合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采用中位數(四分位數間距)[M(Q1,Q3)]表示,組間比較采用Mann-WhitneyU檢驗,組內比較采用秩和檢驗;計數資料采用例數(百分比)[n(%)]表示,兩組比較采用χ2檢驗,P<0.05 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研究結束后,針刺組脫落4 例,完成治療29 例;藥物組脫落5 例,完成治療28 例,脫落病例不納入研究分析。兩組一般資料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

表1 兩組一般資料比較
治療前后,兩組患者血清5-HT、NPY 及CGRP水平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與同組治療前比較,治療后針刺組5-HT 與NPY 水平下降明顯,藥物組5-HT 水平下降明顯,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2。

表2 兩組患者血清5-HT、NPY 及CGRP 水平比較[M(Q1,Q3)]
治療前,兩組臨床癥狀積分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和隨訪時,針刺組的臨床癥狀積分均低于藥物組,且分數下降更明顯,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與同組治療前比較,治療后及隨訪時兩組臨床癥狀積分均有明顯改善,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3。
表3 兩組患者臨床癥狀積分比較(,分)

表3 兩組患者臨床癥狀積分比較(,分)
注:與同組治療前比較,*P<0.05
治療前,兩組IBS-QOL 總評分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及隨訪時兩組患者IBS-QOL 總評分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與同組治療前比較,兩組在治療后及隨訪時IBS-QOL 總評分都有明顯改善,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1),見表4。
表4 兩組患者IBS-QOL 總評分比較(,分)

表4 兩組患者IBS-QOL 總評分比較(,分)
注:與同組治療前比較,*P<0.05
治療前,兩組IBS-QOL 各維度評分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針刺組在健康憂慮、社會反應和異性概念3 個維度評分改善情況優于藥物組,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隨訪時,針刺組在身體角色、飲食限制和社會反應3 個維度評分改善情況均優于藥物組,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與同組治療前比較,治療后,針刺組除異性概念外,其他各項評分均有顯著改善,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隨訪時,針刺組除異性概念及家庭關系外,其他各項評分均有顯著改善,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藥物組治療后及隨訪時,在煩躁不安、沖突行為及身體角色維度的評分較同組治療前有明顯改善,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其他各項評分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5。
表5 兩組患者IBS-QOL 各維度所屬條目評分比較(,分)

表5 兩組患者IBS-QOL 各維度所屬條目評分比較(,分)
注:與同組治療前比較,*P<0.05;與藥物組比較,#P<0.05
兩組患者臨床總有效率比較,針刺組療效優于藥物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χ2=4.073,P=0.044),見表6。

表6 兩組患者臨床療效比較[n(%)]
IBS 的治療總體目標是改善癥狀、提高生存質量,常用藥物包括解痙劑、止瀉劑等。IBS 患者易受情緒、飲食等常見誘因影響,致使病程反復、難以根治,臨床治療用藥缺乏特異性,很難達到預期效果,存在局限性。研究顯示,針刺治療可顯著緩解IBS 臨床癥狀,提升排便滿意度,療效可維持3 個月以上[10]。本研究結果表明針刺治療IBS-D 療效顯著,可明顯緩解腹痛癥狀,且隨訪時癥狀更輕,生活質量得到改善,體現了針刺治療的即刻與后續效應。
結合IBS-D 癥狀表現,本病屬中醫“腹瀉”“腹痛”范疇,肝郁脾虛是其重要病機,致腸腑功能紊亂而出現腹痛、腹瀉等癥狀。研究表明IBS 患者多數合并非腸道癥狀主訴,如失眠、易疲勞、焦慮等精神障礙,皆因腦神失調、神無所歸而致[11],亦有研究提出“腦神失調、腸腑失用”病機[12]。故本研究以“調神健脾”為針刺配穴方法,以“調神”為根本,選取百會、印堂二穴調神通督,穩定情緒,緩解焦慮抑郁等癥狀。天樞是大腸募穴,足三里是胃之合穴,上巨虛為大腸下合穴,合治內腑,三穴合用以健脾調腑。三陰交為脾經之穴,與肝、脾、腎及六腑相系,有養肝健脾之功用。太沖為肝經原穴,與督脈會于巔,交匯于百會,可疏肝解郁、調暢氣機。以上諸穴合用,共奏調神健脾、疏肝理氣、止瀉消脹之效。本研究通過4 周針刺治療,可有效改善患者腹痛等臨床癥狀,提升生活質量,相比藥物組更具優勢。
腦-腸互動異常是IBS 發病的病理機制,主要涉及中樞神經、腸神經與胃腸效應細胞之間相互聯系的各種神經遞質[13]。Schou 等[14]研究表明降低血漿CGRP 水平,可提高內臟的痛閾,降低內臟敏感,抑制胃酸分泌及胃腸運動。NPY 可引起血管收縮,參與調節胃腸分泌與吸收,研究證實NPY 水平異常可引發IBS 腹痛等癥狀[15]。5-HT 被認為是參與胃腸運動與內臟感覺的重要神經遞質,血清水平異常增高是引發IBS-D 腹痛等不適重要的物質基礎[16]。本研究結果顯示,IBS-D 患者的外周血腦-腸肽水平均異常增高,與以往研究結果類似[17],這表明患者體內異常分泌的5-HT、NPY 和CGRP 等腦-腸肽,可通過腦-腸互動的雙向通路作用,誘導胃腸動力異常與內臟高敏感,產生腹痛、腹瀉等癥狀。
既往研究顯示,針刺可有效降低IBS-D 腦-腸肽水平,緩解癥狀,改善情緒[18]。本研究結果顯示,針刺治療后患者腹痛與腹部不適等癥狀得到明顯改善,但CGRP 水平變化不明顯,提示在IBS-D 慢性病程中5-HT 與NPY 可能發揮著更重要的作用。雖然治療后兩組腦-腸肽水平及IBS-QOL 總評分比較無明顯差異,但針刺組較藥物組在健康憂慮、社會反應和異性概念3 個維度有明顯改善,同時隨訪時在身體角色、飲食限制和社會反應3 個維度提升顯著,針刺治療可能影響患者體內5-HT、NPY 水平,降低患者因自身健康問題而產生的憂慮感及其對外界社會環境產生的敏感反應,減少融入社會后的不適感受,是針刺緩解內臟高敏調節腦腸互動治療IBS-D 的可能作用機制之一。
綜上,“調神健脾”配穴針刺治療IBS-D 可顯著緩解患者腹痛、腹部不適癥狀,提高生活質量,調適負面情緒和焦慮等情緒障礙,可能與針刺降低血漿5-HT、NPY 調節體內腦-腸互動紊亂狀態、下調內臟高敏感性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