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力琦,朱開興,余躍文
(廣東財經大學 金融學院,廣東 廣州 510320)
在數字技術的支持下,傳統的普惠金融已經逐漸轉變為數字普惠金融。與傳統的普惠金融相比,數字普惠金融利用計算機前沿技術拓展了傳統金融服務的覆蓋范圍,不斷提升了服務的準確性,讓更多群體享受便捷、高效的金融服務,有利于解決傳統的普惠金融模式中存在的信息不對稱、高風險、高成本等棘手問題。數字普惠金融不僅能夠大大優化資源配置,而且對于加快實現產業結構升級、推動金融科技創新發展等起到重要作用,有利于促進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
為探究數字普惠金融是否能夠顯著地提高經濟發展的質量水平及其影響機制,本文構建一組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標,并運用該指標來衡量廣東省經濟發展質量水平。以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和廣東省21個地級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標體系作為研究框架,探索數字普惠性金融服務如何推動廣東省經濟高質量發展。
近年來,北大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得到學術界的廣泛關注和引用,該指標以覆蓋廣度、應用深度和數字技術化3個方面來評價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除此之外,黃秋萍等[1]運用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基于歐式距離提出的普惠金融發展指數(IFI)計算人類發展水平,測度中國各省2007—2015年數字普惠金融的應用程度。Arora[2]將數字普惠金融的評價指標擴充到了交易便利性、交易成本、金融服務滲透率和金融服務可用性等多個維度。
Mckinnon & Ronald[3]研究發現,很多地區出現了金融抑制現象,在經濟發展水平相對較低的國家更為明顯。這種現象通常會造成一個國家的經濟資源分配失衡,影響一國的經濟發展。Klapper等[4]研究發現,對于那些有較強競爭力但缺乏資金的企業家們來說,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為企業和個人帶來業務拓展機遇和創業機會,當企業家們更加容易地獲得高效的金融服務時,能夠提高一個國家的生產率,同時還能降低失業率。Bruhn & love[5]研究表明,當金融服務的可獲得性得到改善時,低收入群體收入和就業率也會隨之提高,它們之間存在著顯著的正相關關系。Park & Mercado[6]認為,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能夠使貧困家庭更容易獲得金融服務,從而提高其風險承受能力。
國內關于數字普惠金融的研究起步較晚。張曉燕[7]基于向量誤差修正模型(VECM)研究了我國2004-2014年互聯網發展與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之間的關系:一方面,數字普惠金融促進了互聯網金融的發展;另一方面,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對縮小我國城市與農村居民收入差距產生顯著影響,但是不同地區的效果存在異質性。賀茂斌和楊曉偉[8]采用固定效應面板數據模型和北大數字普惠金融指數研究表明,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使居民信用和企業融資更容易獲取,提高了金融服務效率。
2017年以來,國內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研究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評價指標及其內涵。李金昌等[9]基于對高質量發展統計意義的理解,構建了新的評價體系,包括經濟活力方面的7項評價指標、創新效率方面的4項評價指標、綠色發展方面的5項評價指標、人民生活方面的7項評價指標等,多維度地對我國經濟發展質量水平的評價指標體系進行研究。張軍擴等[10]運用3個一級指標及16個二級指標來構建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標體系。袁曉玲等[11]運用超效率SBM模型和Malmquist-Luenberger指數,構建城市投入產出指標體系來衡量經濟高質量發展,采用中國19個副省級城市2003-2017年的數據檢驗了該指標的有效性。周忠寶等[12]認為宏觀經濟水平體現了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體量、社會發展水平體現了社會財富的分配、生態環境成果體現了人們生活水平的高質量,從這3個維度出發,采用Index DEA模型構建了3個一級指標和8個二級指標來評價我國省級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
發揮金融科技特別是數字普惠金融的優勢來助力經濟高質量發展,受到學者們的廣泛關注。李楊和程斌琪[13]認為金融科技促進投資資本積累,提高了資本配置效率;通過創造消費動力促進經濟增長,提升中國制造業的產出水平和貿易規模,使相關業務融入全球價值鏈,有助于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滕磊和馬德功[14]認為,發揮數字普惠金融的包容性,通過降低門檻能有效緩解企業融資約束。薛瑩和胡堅[15]總結我國金融科技創新領域及其發展情況,分別從理論方面和實踐方面梳理了金融科技助力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邏輯,認為金融科技的發展能修正資源錯配和促進金融創新,體現在金融科技使服務群體不斷壯大,降低支持實體經濟發展的成本,增強經濟創新主體的活力。何宏慶[16]認為,數字金融作為一種新的金融服務模式,應用互聯網、云計算等技術,破除了傳統金融時空桎梏,多元化和個性化的金融服務填補了傳統金融模式下供給缺口,充分發揮了金融創新的溢出效應,可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
綜上所述,數字普惠金融與發展高質量經濟關系的研究需要多維度地切入與分析,但使用現成體系的理論加以整合的文章相對較少。本文以廣東省為例,實證研究數字普惠金融對地方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
由于數字普惠金融在我國經濟發展中的作用因基建設施完善程度、金融服務可獲得性、產業結構等方面的不同而存在差異。因此,本文基于廣東省各地級市數字普惠金融的數據,研究其對發展高質量經濟的促進作用。
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要求之一就是發展成果全民共享,而數字普惠金融能夠促進信息對稱進而實現經濟共享發展。經濟共享發展不僅強調經濟發展惠及所有人,而且強調社會保障和生活環境等更多層面的共享。數字普惠金融與現代信息技術手段的結合使信息更容易獲取,緩解了交易雙方的信息不對稱,提升交易雙方的信任度。這一過程改變了一直飽受詬病的營商環境,促使交易成本降低,增加了社會經濟的有效供給,更好地保障了經濟共享。本文基于有效、協調、創新、共享、可持續和開放這6個特性指標構建了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評價體系。
由于廣東省中部與東西部貧富差距較大,數字普惠金融應用廣度和深度區域間差異較大,必然影響數字普惠金融的邊際效應,阻礙普惠金融賦能經濟發展。城市規模和城市等級的差異也是造成這種差異的重要原因。一般來說,城市越小、越偏遠,金融排斥現象就越普遍,數字普惠金融對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抑制作用。隨著數字普惠金融在區域間趨于平衡,客戶信用獲取更加高效,現金流支付更加便捷,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減少金融排斥,提高金融資源配置效率。基于以上理論分析,本文提出兩個假設:
假設1:發展數字普惠金融能夠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
假設2:因區域、城市規模和城市級別的不同,數字普惠金融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異質性。
根據本文的研究假設,首先建立了一個模型來檢驗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并構建了如下基準計量經濟方程:
HEDi,t=α0+α1DFIi,t+α2Xi,t+εi,t
(1)
其中,HED表示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數,DFI表示數字普惠金融指數,X表示控制變量,ε表示隨機擾動項。本文使用2011-2020年廣東省21個地級市數據進行研究,數據源自EPS數據庫。主要變量描述如下。
2.2.1 被解釋變量
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數(HED):本文基于“六大特性”構建了廣東省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評價指標體系。

表1 廣東省經濟高質量發展評價指標
指標處理方法。本文采用熵權法計算廣東省21個地級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數。熵值越小,說明該指標離散程度越大,對綜合評價的影響越大。

如果是正面指標,則:

(2)
如果是負面指標,則:

(3)
計算指標的信息熵和權重。K = 1 / lnm:
第i年第j個指標的比重:

(4)
第j個指標的信息熵:

(5)
第j個指標的權重:

(6)
計算廣東省地級市的高質量發展水平(HED):
(7)
2.2.2 解釋變量
數字普惠金融指數(DFI)。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程度采用數字普惠金融的地級市數據來衡量,包括覆蓋廣度(COV)、使用深度(DEP)和數字化程度(DIG)。
2.2.3 控制變量
根據現有文獻,結合本文的研究主題,選取高中文化程度、固定資產投資、產業結構和基礎設施建設水平作為控制變量。
高中文化程度:根據年底高中畢業生人數與常住人口的比例計算得出。固定資產投資:在回歸分析中,固定資產投資采用對數形式。產業結構:用第三產業增加值與地區GDP的比值來表示。
基礎設施建設:用年末等級公路里程與常住人口的比值來表示。
控制變量數據均來自EPS數據庫,數據為2010-2020年,采用線性插值法對缺失數值進行補充,描述性統計見表2。

表2 描述性統計
為了檢驗上述假設,使用公式(1)對樣本數據做基準回歸,如表3列(1)和列(2)所示。結果表明:主要解釋變量(DFI)的系數分別為0.000 42和0.000 89,顯著性分別為1%和5%,說明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有助于促進廣東省經濟高質量發展。為了使模型更具說服力,本文還采用系統GMM進行回歸分析。如表3列(3)所示,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系統的GMM估計結果顯著,數字普惠金融(DFI)與廣東省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數(HED)顯著正相關。這與假設“數字普惠金融可以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一致。
為了更深層次地驗證研究結論的準確程度,本文將數字普惠金融的子指標——覆蓋廣度(Breadth)、使用深度(Depth)和數字化程度(Digit)作為主要解釋變量,并在模型(1)中進行替換,來驗證這些子指標對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是否具有顯著成效。
由表4可以看出,當使用數字普惠金融子指標替代關鍵解釋變量進行估計時,系數均能在1%顯著性水平下使得回歸結果為正。這與表3結果相類似,故本文結論具有可靠性。
以往研究表明,地區、城市規模和城市水平也是影響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因素。數字普惠金融對廣東省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在不同地區、不同城市規模和不同城市級別上具有異質性。本文建立模型以驗證其合理性。

表3 基線回歸分析結果

表4 不同維度回歸分析結果
3.4.1 地區異質性檢驗
數字普惠金融對不同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存在差異。本文將廣東省分為粵港澳大灣區城市(9個)和非港澳大灣區城市(12個),比較兩個不同城市群的經濟高質量發展受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的影響。將區域虛擬變量(城市位于大灣區為1,否則為0)和主要解釋變量的交互項加入基準模型(1),得到如下模型:
HEDi,t=β0+β1DFIi,t×AREAi,t+β2Xi,t+εi,t
(8)
其中,AREA代表不同城市群的虛擬變量(城市位于大灣區為1,否則為0),其他符號的含義與基線回歸模型(1)相同。
如表5所示,在兩個模型中,主要解釋變量DFI×AREA在1%上均顯著為正,說明無論城市是否位于粵港澳大灣區,數字普惠金融都可促進區域經濟發展。而由于不同區域的經濟效益不同,相對于非灣區城市,數字普惠金融對大灣區所屬城市的影響更大。因為大灣區是具有更高對外開放程度和更強經濟活力的地區,其現代綜合交通運輸體系、緊密相連的產業結構、系統廣泛的集群優勢、健全強勢的經濟互補功能,為數字普惠金融服務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了堅實基礎。
3.4.2 城市規模異質性檢驗
此部分是基于城市規模對數字普惠金融影響效果的進一步檢驗。根據《關于調整城市分類標準的通知》,城市按人口規模可分為5類7級。即:特大城市、特大城市、ⅱ型大城市、ⅰ型大城市、大城市、中等城市、ⅰ型小城市、小城市。基于樣本性質,將所有樣本按人口100萬以上不超過500萬、500萬以上不超過1 000萬和超過1 000萬3種類型,分為大城市、特大城市和超大城市,并在回歸模型(1)基礎上加入城市規模虛擬變量和解釋變量的交互項,建立模型(9)如下:
HEDi,t=β0+β1DFIi,t×SIZEi,t+β2Xi,t+εi,t
(9)
式中,SIZE代表城市規模,分別代表特大型、大型、中型和小型城市。其他符號含義參照模型(1)。

表6 不同城市規模的檢驗結果
檢驗結果如表6所示,在不同模型中,數字普惠金融(DFI)系數都在1%水平上顯著,再次支持前述結論:數字普惠金融能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值得注意的是,城市規模與效應成正比。規模越大,效應越強,這一結果支持本文假設。因為政府更加注重管理體制和協調機制的建設,這有利于數字普惠金融服務的進一步延伸,進而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
3.4.3 城市等級的異質性檢驗
依據《2020城市商業魅力排名》,城市級別主要分為一線城市至五線城市,以及根據品牌商業數據和互聯網公司用戶數據等條件劃分的新一線城市。本文合并了新一線和一線城市作為一線城市進行測試,按照這個標準,廣東省的一線、二線、三線、四線和五線城市數量分別為3個、4個、8個、5個和1個。同時,本文再將廣東省城市區分為一二線和非一二線城市進行分析,取一二線城市為虛擬變量1(否則為0),加入虛擬變量與城市級別解釋變量的交互項,得到公式(10)如下:
HEDi,t=β0+β1DFIi,t×LEVi,t+β2Xi,t+εi,t
(10)
式中,LEV代表城市級別,分別代表不同模型中的一至五線城市。其他符號的含義與模型(1)相同。
不同城市等級的檢驗結果如表7所示。可以看出,研究結果在1%水平下顯著,一二線城市促進作用強于非一二線城市。可能的解釋是一二線城市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產業結構更加優化,能帶來數字普惠金融與多維度城市經濟建設之間的良性互動,從而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
上述結果表明,數字普惠金融在廣東省經濟高質量發展中具有異質性,其經濟效應在不同區域、不同城市規模、不同城市等級中存在差異,這與本文提出的假設2一致。

表7 不同城市等級異質性檢驗結果
經濟高質量發展是“十四五”時期及未來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主旋律,事關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全局。廣東省是全國經濟發展的排頭兵,引領改革開放,承擔探索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大責任。本文在理論分析的基礎上,通過搜集2010-2020年廣東省21個地級市的多項經濟發展指標,構建出廣東省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數,以此檢驗數字普惠金融對其影響的成效。主要結論有:①數字普惠金融能顯著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為推動構建廣東省現代化經濟體系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②數字普惠金融對廣東省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因地域、城市規模以及城市等級不同而表現出差異性。其中,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對粵港澳大灣區城市、更大規模城市以及一二線城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促進作用更大。
基于上述結論,本文得到如下的政策啟示:
①重視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要更大限度地拓展普惠金融的服務邊界,使其覆蓋更大社會群體,發揮出服務費用低、流動性靈活、服務主體多元化、產品多元化的特點,有效降低金融服務對實體網點的依賴,推動企業成本—效益最優化。
②關注數字普惠金融對廣東省不同地域、城市的影響。要促進優化資源配置,使資源流向最需要的行業或企業,發揮其應有的價值。
③通過提升不同城鄉居民的邊際消費傾向,以滿足大規模的長尾消費需求,使人們真正獲得技術進步帶來的實惠,助力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