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為何“每事問”

“每事問”，是周總理作調查研究養成的習慣，被大家戲稱為“考”。不管是誰被派去做接見外賓時的翻譯，回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訴大家周總理又“考”了什么，被“考”的人是否“烤煳”了……

尼克松訪華后，外事活動一時相當活躍。1972年，我（陳樂民，著名國際政治與歐洲學家）參加籌備出席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第十七屆大會的具體工作。大會將于同年11月在巴黎舉行，高等教育部會同外交部組織了一個很大的政府代表團，團長由中國駐法大使黃鎮出任，副團長是清華大學的張維教授，我作為翻譯組組長參加了代表團。由此，我有了近距離接觸周總理的機會。

近距離見到周總理

1972年10月5日下午，我們正在高等教育部進行各項文件起草、修訂以及翻譯等工作。此時，我們接到通知：“周總理今晚9點要在人民大會堂接見代表團。”

我們聽到這個消息都非常興奮。隨后，我們乘坐大轎車準時從大木倉胡同出發，到達人民大會堂接見廳，只見王海容（時任外交部禮賓司副司長）忙前忙后地張羅著。當時已是秋天，可擺的卻是一圈藤椅，圍成半月形。正對面是一張茶幾，兩旁各擺了幾把藤椅。漸漸地，受接見的人都到了，共約兩百人。

晚上9點，王海容陪周總理進入大廳。全體人員立刻起立，熱烈鼓掌。還未落座，周總理便發現了竺可楨（中國近代氣象學家、地理學家、教育家），連忙上前問候：“竺老高齡，何必要來呢？”竺老說：“許久未見總理，有這個機會不能不來。”周總理忙說：“那坐一會兒就回去吧。”竺老說：“我要聽您講話。”

之后，看到大家都還站著，周總理笑了笑，打了一個手勢請大家落座。

多次重復“實事求是”

大家坐下后，周總理發現迎面的第一排藤椅都空著沒人坐，便說：“為什么第一排沒人坐？后面的坐過來！是不是我太官僚主義，脫離了群眾，不愿意離我太近啊？”林巧稚（中國婦產科學的主要開拓者、奠基人之一）說：“總理這樣說，我倒要坐到頭排去了。”之后，第一排很快便坐滿了。

此次被接見的代表團共有5個，除了我們的代表團外，還有醫學代表團、教育代表團等。在這類場合或會見外賓時，周總理的習慣是先問問題，作調查研究，然后才講話。今天也是如此。

周總理一邊看名單，一邊開始提問。他在名單上發現有河南林縣（今林州市）來的一名女醫生，便問她：“林縣患食道癌的人很多，為什么？是飲食問題嗎？研究過嗎？有沒有預防措施？”那名女醫生說是由于水質問題，周總理請她說詳細一些，女醫生便打開了話匣子。周總理聽得很認真，也不打斷她，還不時提一些小問題。女醫生講完后，周總理表揚她工作做得深入細致，說：“食道癌對林縣人民的生命健康影響很大，一定要想出克服它的辦法。如果有人（指外國人）問有無克服辦法時，應怎樣回答？”女醫生說：“還沒有治愈的辦法，正努力研究。”周總理贊同地說：“對，要實事求是。”

看見名單上有一名針灸醫生，周總理便問：“針麻的效果到底怎樣？”針灸醫生說：“有一定效果。”周總理又問衛生部部長：“你說呢？”衛生部長說：“有一定療效，要看患者是否‘得氣’（指適合節氣、時令）。”周總理聽后大笑：“我要的是科學的解釋。到了美國，人家問你，你說‘得氣’，這像話嗎？回答問題一定要實事求是，恰如其分。”

之后，周總理翻到了教育代表團的名單，便問：“聽說‘復課鬧革命’以來，學生的學習成績仍是不好。有人問起，你們怎樣解釋？小謝（謝靜宜，時任北京市委常委）你說呢？”謝靜宜說：“學生的成績還是逐年上升的。”之后，她列舉了一些數字，說明學生的成績并沒有因為“鬧革命”而下降，反而在總水平上有所提高。周總理聽了，只說了一句：“要實事求是。”

周總理問的事情遠不止這些，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多次重復“實事求是”這幾個字。

“每事問”是周總理作調查研究養成的習慣

周總理好問，我們常戲稱為“考”。不管是誰被派去做接見外賓時的翻譯，回來的第一件事是告訴大家周總理又“考”了什么，被“考”的人是否“烤煳”了。記得有一次，某位同志做翻譯回來就大叫“烤煳”了。那次是周總理會見尼日利亞的外賓。在外賓到來前，周總理問他：“你能否說出與尼日利亞接壤的鄰國？”他隨口回答了幾個，周總理說不行，要從北至南一個接一個地說，然后就和他一起一個挨一個地數下來。

1972年8月15日，周總理會見喀麥隆外交部部長率領的喀麥隆代表團。我在筆記本里記道：“在兩個小時中，總理對非洲和喀麥隆的歷史、地理、山川、河流、人口、交通、語言以及國際關系中的許多問題做了調查研究，給我們做出了善于學習的榜樣。

會見時還有一段插曲。在談到尼羅河時，周總理突然問陪見的主管非洲事務的外交部副部長：“尼羅河的發源地在哪里？”副部長一時答不出，忙回頭問后排的亞非司司長，結果對方也一時語塞。周總理大笑，對譯員說：“翻譯給外長聽，我們主管非洲事務的副部長不曉得尼羅河的發源地，可見業務不熟。”說完，他又笑起來，尷尬局面頓時化解了。

“每事問”，是周總理作調查研究養成的習慣，我只記了一些零星的內容。我想，如果我們擔任各級領導工作的同志都能學學周總理的“每事問”，那就太好了。

（《領導文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