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芳 楊晶青 鄭巧
恐懼疾病進展是指個體疾病進展所帶來的各種生物、心理及社會后果或者疾病再復發的恐懼心理[1]。宮頸癌由于臨床癥狀較隱蔽,造成多數患者在確診時已是晚期,導致患者病死率較高,加之女性天生心理敏感性較高和心理承受能力較差,使得她們對恐懼疾病進展程度較高[2]。基本心理需要滿足指個體對自己行為及環境控制感、個人生活工作勝任感和獲得他人關愛的心理需求[3]?;拘睦硇枰獫M足能通過提升癌癥患者主觀幸福感,降低其對疾病治療不確定感,增強其治療信心[4]。預感性悲傷指個體感知有可能失去對自己有價值或意義事物或人物時產生一種悲觀性心理或行為上的應激反應[5]。健康元認知理論認為健康焦慮是由重復和難以控制的負性思維引起,指個體對自己現在和未來健康狀況的擔憂[6]。癌癥恐懼疾病進展受到疾病不確定感帶來的健康焦慮或預感性悲傷等負性心理影響[7]。由于目前尚無關于宮頸癌患者基本心理需要滿足對恐懼疾病進展的相關性研究,鑒于既往研究已經驗證健康焦慮元認知與預感性悲傷能影響恐懼疾病進展,基于此本研究提出宮頸癌患者基本心理需要滿足與恐懼疾病進展存在相關性假設,并且健康焦慮元認知與預感性悲傷在基本心理需要滿足對恐懼疾病進展之間存在中介效應。為驗證假設,本研究針對臨床宮頸癌患者開展調查,以期為臨床護理工作者改善宮頸癌患者恐懼疾病進展提供參考依據。
將2019年1月—2021年12月醫院收治的宮頸癌患者356例為調查對象。納入條件:年齡≥18周歲;病理學、影像學和生化檢測診斷為原發性宮頸癌,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發布《宮頸癌診療規范(2018年版)》診斷標準[8];具有獨立完成問卷填寫的能力;對本次調查知情同意。排除條件:合并嚴重心腦血管疾病、肝腎功能障礙、血液系統疾病或除宮頸癌外其他惡性腫瘤者;伴有精神疾病、認知功能障礙、智力障礙或讀寫困難者;處于癌癥終末期照護階段;近3個月內有精神抑制類藥物服用史、吸毒史或(和)酗酒史[9]。本研究經醫院醫學倫理委員會批準。
(1)基本情況問卷:由課題組自行設計,內容包括宮頸癌患者年齡、學歷、婚姻狀況、有無子女、宮頸癌病理分型、癌癥分期(TNM)、是否合并遠處轉移、病程、是否接受手術、是否接受輔助化療、有無宗教信仰和是否伴有其他慢性病。
(2)健康焦慮元認知量表(MCQ-HA):MCQ-HA由Bailey等[10]于2015年編制,用于評估個體對于自己身體的健康焦慮元認知程度,后由周怡等[11]于2018年進行中文翻譯和修改,中文版量表內部一致性Cronbach’sα系數為0.788,重測信度為0.742,包括偏見想法信念(5個評估項目)、想法不可控信念(4個評估項目)和想法致病信念(5個評估項目)3個維度14個評估項目,每個評估項目采用李克特4點計分,其中“不同意、部分同意、同意、完全同意”依次計1~4分,總分14~56分,總分得分越高,表明受訪宮頸癌患者健康焦慮元認知程度越高。
(3)晚期癌癥患者預感性悲傷量表(PGAC):PGAC由Mystakidou等[12]編制,用于評估癌癥患者對癌癥悲傷反應程度,后由葉盈等[13]進行中文翻譯,中文版量表內部一致性Cronbach’sα系數為0.919,包括自我意識(3個評估項目)、疾病調整(2 個評估項目)、悲傷感(12個評估項目)、憤怒感(4個評估項目)、宗教安慰(3個評估項目)、軀體癥狀(4個評估項目)、感知到社會支持(3個評估項目)7個維度,共31個評估項目,每個評估項目選擇李克特4級計分,其中“不同意、有點不同意、有點同意、同意”依次計0~3分,總分0~93分,總分得分越高,表明受訪宮頸癌患者預感性悲傷程度越高。
(4)基本心理需要滿足量表(BPNSS):BPNSS由Deci等[14]于2001年編制,用于評估個人生活中心理滿足需求程度,后由謝東杰等[15]于2012年進行中文翻譯和修改,中文版量表內部一致性Cronbach’sα系數為0.876,包括能力需要(6個評估項目)、關系需要(8個評估項目)和自主需要(7個評估項目)3個維度共21個評估項目,每個評估項目采用李克特7點計分,1~7分依次代表“完全不同意”到“完全同意”,總分21~147分,總分得分越高,表明受訪宮頸癌患者基本心理需要滿足程度越高。
(5)癌癥患者恐懼疾病進展簡化量表(FoPQ-SF):FoP-Q-SF由Mehnert等[16]編制,用于評估癌癥患者對癌癥病情進展恐懼程度,后由吳奇云等[17]進行中文翻譯和修改,中文版量表內部一致性Cronbach’sα系數為0.884,包括生理健康(6個評估項目)和社會家庭(6個評估項目)2個維度,共12個評估項目,每個評估項目選擇李克特5點計分,其中“從來沒有、幾乎沒有、有時有、經常有、總是有”依次計1~5分,總分12~60分,得分越高,表明受訪宮頸癌患者恐懼疾病進展得分越高。
調查時,調查人員采取如預調查方式統一語言向受訪宮頸癌患者講解調查目的及意義,由患者自行填寫,規定填寫時間為15 min內,超過填寫時間即為無效問卷,填寫結束當場收回,不記錄姓名。由2名調查人員復核收回問卷,若有漏填也計為無效問卷,采取雙人獨立錄入法將問卷數據轉入電腦,然后檢查2份數據是否一致以保證正確,共發放問卷356份,收回342份,有效問卷342份,有效問卷率為96.07%。
選擇SPSS 24.0及其插件Process 3.2對本研究數據進行統計學分析,計量資料選擇“均數±標準差”描述,選擇Harman單因子檢驗所有因子共同方法偏差效應,Boostrap法檢驗結構方程模型擬合度。檢驗水準α=0.05,P<0.05為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
本研究調查342例宮頸癌患者中,年齡28~66歲,平均38.53±18.25歲;學歷:小學76例,初中128例,高中或中專95例,大專及以上43例;婚姻:已婚241例,單身(未婚、離異或喪偶)101例;有子女184例,無子女158例;癌癥分型:鱗狀細胞浸潤癌175例,腺癌72例,腺鱗癌50例,其他45例;癌癥TNM分期:I~II期126例,III~IV期216例;合并遠處轉移108例,無遠處轉移234例;病程5個月~8.2年,平均2.67年;接受手術278例,未接受手術64例;已接受輔助化療療程<6個227例,6~8個115例;BMI值正常89例;合并冠心病、糖尿病、高血壓、慢肺阻、肺結核等慢性病85例;有宗教信仰75例。
選擇Harman單因子檢驗對本研究16個檢測因子進行偏差檢驗,可得10個因子特征值>1,第1個主因子解釋變異量為11.49,小于湯丹丹等[18]研究中指出存在共同方法偏差效應40%臨界標準,排除16個檢測因子彼此間存在共同方法偏差效應。
本研究調查可得,宮頸癌患者健康焦慮元認知得分為40.55±10.69分,得分率為72.41%;預感性悲傷得分為66.26±21.45分,得分率為71.25%;基本心理需要滿足得分為113.79±15.33分,得分率為77.41%;恐懼疾病進展得分為43.16±9.22分,得分率為71.93%。Pearson相關性分析可得,宮頸癌患者基本心理需要滿足與恐懼疾病進展呈正相關性(P<0.001),健康焦慮元認知、預感性悲傷與恐懼疾病進展呈正相關性(P<0.001)。見表1。

表1 健康焦慮元認知、預感性悲傷、基本心理需要滿足與恐懼疾病進展相關性分析(r)
選擇SPSS 24.0的插件Process 3.2中模型6進行中介效應分析,設置宮頸癌患者基本情況為控制變量,基本心理需要滿足為預測變量,預感性悲傷與健康焦慮元認知為中介變量,恐懼疾病進展為效應變量,采取Bootstrap法(采樣數n=5000)建立鏈式中介效應的結構方程模型見圖1,得到模型 參 數χ2/df=4.875,RMSEA=0.071,TLI=0.993,CFI=0.958,GFI=0.964,通過結構方程模型標準化路徑分析可得,宮頸癌患者基本心理需要滿足能正向預測恐懼疾病進展(β=0.476,P=0.005),健康焦慮元認知能正向預測恐懼疾病進展(β=0.556,P=0.000),預感性悲傷能正向預測恐懼疾病進展(β=0.539,P=0.003)。其中基本心理需要滿足對恐懼疾病進展總路徑系數為1.226,直接路徑系數為0.476,占總路徑38.84%,健康焦慮元認知在基本心理需要滿足與疾病恐懼進展之間中介效應路徑系數為0.293,占總路徑23.89%,預感性悲傷在基本心理需要滿足與疾病恐懼進展之間中介效應路徑系數為0.288,占總路徑23.49%;健康焦慮元認知和預感性悲傷的鏈式中介效應為0.169,占總路徑13.78%,見圖1和表2。

圖1 中介效應結構方程模型

表2 健康焦慮元認知、預感性悲傷、基本心理需要滿足對恐懼疾病進展影響路徑分析
本研究發現,宮頸癌患者健康焦慮元認知得分為40.55±10.69分,相比于量表總分得分率為72.41%,提示宮頸癌患者健康焦慮元認知水平較高。這可能因為宮頸癌患者由于缺乏疾病相關知識,對手術以及預后存在不確定感,從而會出現焦慮狀況,部分宮頸癌術后患者將面對子宮損傷,感知自己女性尊嚴受到負面侵害。此外,本研究對象的宮頸癌患者主要為高中以下學歷和45歲以下女性,造成部分受訪對象可能由于自身學歷較低,無法充分獲取與疾病相關知識或理解醫護人員健康宣教,而青年女性由于心理承受能力較低,從而造成這些宮頸癌患者焦慮水平較高[19]。由此提示,醫護人員應注重對健康焦慮元認知水平較高宮頸癌患者關于宮頸癌疾病及治療相關知識的宣教,引導患者家屬特別是其配偶參與到對患者心理干預中,鼓勵其宣泄不良情緒和講述自身焦慮的原因,避免患者惡化健康焦慮情緒。
本組宮頸癌患者預感性悲傷得分為66.26±21.45分,相比于量表總分得分率為71.25%,高于辛大君等[20]對癌癥患者和武妍等[21]對局部宮頸癌患者研究結果,這可能因為宮頸癌患者因為女性天生感性思維較強、心理承受能力較差,造成其面對困境時相比于男性更容易表現出悲傷、焦慮和抑郁,此外本研究選取多數宮頸癌患者已經接受手術和開始化療,其中III期以上患者比例較多,癌癥惡性程度較高,加之手術對女性子宮損傷可能造成其喪失生育功能和引起性功能障礙,化療造成女性外貌發生負面變化,而宮頸癌又可以危及女性患者生命,造成其對親人和生活不舍心理不斷增強,加之宮頸癌需要長期的延續性治療,也在逐步增加患者家庭負擔和消磨其抵抗疾病的信心,從而造成其預感性悲傷水平較高。由此提示,醫護人員在宮頸癌患者治療期間,應密切重視她們的情緒變化,通過交流知曉其悲傷的心理根源,對癌癥分期較高、手術切除程度嚴重和化療反應明顯患者傾注更多關心,引導其家屬給予患者細致的情感支持,提高她們應對負性心理的能力,糾正其悲傷情緒。
本研究宮頸癌患者基本心理需要滿足得分為113.79±15.33分,相比于量表總分得分率為77.41%,處于較高水平,高于魏嬌嬌等[22]研究中普通社區群眾基本心理需要滿足得分111.36±17.46分,這是因為本研究對象均為宮頸癌女性患者,她們具備相比于男性患者更敏感的心理特質,由于癌癥病痛的折磨、手術造成子宮損傷等其他正常生理功能缺失和癌癥死亡威脅,造成其希望建立關系得到他人情感支持,加之部分女性還需要照顧家庭及養育子女的社會責任,造成其對快速戰勝病魔以把握自主生活具有較高的心理滿足需求,加之研究中多數患者已經接受化療,化療造成的脫發影響她們外表,在女性天生注重容貌影響下,使其希望得到他人情感支持,而多次化療和手術及其他癌癥延續性治療帶來的沉重經濟負擔也造成其心理上希望得到他人經濟幫助的滿足需要。由此提示,醫護人員應以朋友模式與宮頸癌患者建立情感關系,及時發現和糾正其負性心理,指導化療脫發患者挑選合適假發,指導患者及其家人正確應對化療副作用及并發癥,鼓勵患者家人或朋友給予患者除物質支持外更多的情感支持,為家庭困難的患者適當減免雜費或發起募捐,對她們的心理需求從情感和物質進行雙向滿足。
本研究中,宮頸癌患者恐懼疾病進展水平得分為43.16±9.22分,相比于量表總分得分率為71.93%,處于較高水平,高于柳書悅等[23]對原發性肝癌患者調查結果,提示宮頸癌患者恐懼疾病進展水平較高。這可能因為心理學指出恐懼疾病進展是動態變化的過程,將持續存在于癌癥患者治療的過程中,造成其易產生恐懼心理。此外,女性惡性腫瘤患者由于擔憂自己疾病對家庭造成的傷害、女性面對高壓容易出現焦慮和害怕癌癥引起的生理痛苦等原因而表現出較高恐懼疾病進展水平。由此提示,醫護人員應加強宮頸癌患者特別是生存質量及預后差患者進行疾病知識、生活護理、化療并發癥預防與應對及相關健康知識教育,邀請抗癌專家進行專業性講座和治療效果較好患者進行現身說法,消除患者對成功治療疑慮,堅定其戰勝病魔的自信心,緩解其對病情發展的恐懼。
本研究結果顯示,宮頸癌患者基本心理需要滿足能正向預測恐懼疾病進展,表明宮頸癌患者基本心理需要滿足程度越高,其對恐懼疾病進展恐懼水平也越高,這是因為高基本心理需要滿足需求的宮頸癌患者內心更加希望自己具備健康身體以滿足提高個人能力、積極的社交建立與他人親密聯系和自主控制生活、工作的心理需求,而癌癥不斷侵蝕其身體健康、妨礙其正常生活社交和增加其經濟負擔的現狀與其基本心理需求形成矛盾[24],使其產生相對消極的情感體驗和行為控制感,導致患者更加恐懼癌癥病情發展無法滿足自己心理需求,從而降低其治療癌癥信心和康復目標。此外,宮頸癌患者作為女性,單純依靠自己無法有力抵御癌癥帶來的心理壓力,就希望通過滿足關系心理需求而獲得足夠外部支持,從而增加其行為控制感。由此提示,醫護人員應鼓勵宮頸癌患者主動獲取基本心理需要,告知責任醫生、護士及主要照顧者心理需求并給予支持,避免其獨自承受心理壓力和沉浸在焦慮、抑郁及恐懼等消極情緒中,及時減輕其心理負擔和疾病恐懼。
研究結果表明,宮頸癌患者健康焦慮元認知能正向預測恐懼疾病進展,在基本心理需要滿足與恐懼疾病進展之間存在中介效應路徑,這可能是由于焦慮等負性情緒對癌癥患者的細胞及體液免疫有抑制作用,宮頸癌患者免疫功能下降會影響病情的預后,可能導致病情反復,從而使患者持續恐懼癌癥的復發或轉移。此外,宮頸癌患者健康焦慮元認知水平越高,其焦慮情緒程度較為明顯,促使其焦慮性地增加自身對康復心理滿足需求,從而激化其渴望自身健康和恢復正常生活與癌癥病情侵害身體、不斷干擾其正常生活之間的矛盾,加重其恐懼疾病進展的生理痛苦[25]。本研究結果顯示,宮頸癌患者預感性悲傷能正向預測恐懼疾病進展,在基本心理需要滿足與恐懼疾病進展之間存在中介效應,這是因為預感性悲傷是宮頸癌患者因生理上感知癌細胞侵蝕身體造成疾病痛苦時所產生的心理應激反應,導致患者通過身體健康不斷變差喪失印證了疾病進展,從而加重其對病情發展的恐懼感。而預感性悲傷也造成宮頸癌患者感到其心理上希望得到能力提升、關系建立和自主把控生活的心理需求,可能因為疾病進展而永遠無法得到滿足,從而導致其在心理層面上更加恐懼希望疾病不要進展。此外,本研究結果還發現,宮頸癌患者健康焦慮元認知和預感性悲傷在基本心理需要滿足對恐懼疾病進展之間存在鏈式中介效應,這可能因為健康焦慮元認知和預感性悲傷均反映出宮頸癌患者心理負面應激反應,可刺激其加重對疾病快速康復和生活恢復正常心理需求程度和對疾病進展恐懼程度。
本研究通過問卷調查發現,宮頸癌患者基本心理需要滿足、健康焦慮元認知和預感性悲傷均能正向預測恐懼疾病進展,醫護人員應加強對宮頸癌患者焦慮狀態、預感性悲傷和基本心理需要的評估,對健康焦慮元認知水平較高的患者及時進行心理疏導,減輕患者焦慮情緒,從而減輕其恐懼疾病進展水平。此外應密切關注宮頸癌患者情緒變化,特別是其術后及放療期間是否存在較為明顯的悲傷情緒,引導其及時宣泄內心負面情緒,幫助其提升糾正負面情緒的能力,向她們提供疾病相關知識,鼓勵患者表達內心的恐懼,同時給予患者心理干預,使其采取積極應對方式,從而降低宮頸癌癌患者恐懼疾病進展水平。由于本研究僅對一家醫院的宮頸癌患者進行調查,樣本量覆蓋面較小,樣本代表性有一定局限。此外,本研究為單次橫斷面調查,缺乏對宮頸癌患者進行不同時間段的隨訪,不能了解心理動態變化。因此,未來可以進行大樣本多中心的縱向研究,為制訂針對性干預措施提供參考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