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鄒孝聽
2006年8月16日,中國電影家協會與蘇州市人民政府共同簽署協議,確定蘇州為中國電影金雞獎永久評獎基地。次年,中國電影界盛事——第十六屆中國金雞百花電影節在蘇州舉行,這場令人難忘的盛會讓越來越多的電影人關注到蘇州。
過去許多人只是知道蘇州是一座風光秀美的江南名城,許多電影的外景都在那里拍攝,還有一些知名的影星是蘇州人。但鮮有人知道中國電影發展的每一階段都有蘇州人的貢獻,有那么多的蘇州人參與了中國電影的建設。可以說蘇州是中國電影的高地,成就了電影業的輝煌。同時,電影業也成就了蘇州,助力蘇州成為魅力之城與江南腹地。
中國電影發展經歷了一個曲折的發展歷程,其間,蘇州從人才貢獻、制作及傳播等方面,對其產生、發展、成熟產生了重大影響。
當中國電影的歷史剛剛翻起第一頁,譚鑫培拍完京劇《定軍山》的第二年,就有京劇武戲片段《青石山》《艷陽樓》《白水灘》《金錢豹》被拍成電影,演員俞菊笙、朱文英、俞振庭是蘇州在京的菊壇名伶。他們是一百年前繼譚鑫培之后最早走上現代銀幕的蘇州人。
回首歷史,不難發現從百年前中國電影序幕開端,20世紀20年代上海的早期電影,三四十年代上海的名導演、名演員,一直到八九十年代的著名影星、編劇、導演、攝影、美工、作曲、錄音、評論、教育等方方面面,其中有不少是蘇州人。

業界稱蘇州是中國第一代電影編劇、導演和演員的搖籃,誕生了包天笑、周瘦鵑、范煙橋、程小青、朱石麟、吳永剛等一大批蘇州作家,以及費穆、夏夢、周璇、上官云珠、陶金、蕭芳芳、潘虹、劉嘉玲在內的上百位蘇州籍電影人。
從中國電影誕生之初,以蘇州為代表的“江南派”力量便與中國電影的發展緊密相聯。撥開蘇州百年電影光影,誕生了令一代人耳熟能詳的《小城之春》《小小得月樓》《美食家》《漁光曲》《搖啊搖,搖到外婆橋》《游園驚夢》等影片,在新中國電影史上寫下了濃彩重墨的篇章。
蘇州自古經濟繁榮,人文薈萃,通俗小說、戲曲藝術發達,為電影這種大眾藝術的發展提供了文學根基。可以說,經典的誕生,與蘇州的文化優勢和人文環境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
援引中國第四代導演、原中國電影家協會主席吳貽弓為書籍《蘇州與中國電影》作序言中的一段話:“我想起了我的前輩吳永剛先生與師母姜慧貞女士,他們都是蘇州人,常講起蘇州。50年代吳永剛導演兩部電影《秋翁遇仙記》《林沖》,外景都取在蘇州,拙政園、天平山都是他非常熟悉的地方。朱石麟是蘇州太倉人,費穆也是原籍蘇州。他們在40年代經常互相合作拍片,交流藝術。還有上影廠的已故導演白沉,生于蘇州的一個書香門第。白沉年輕時曾從朱石麟學習導演。他們導演影片各具風格,但是他們之間也有一些共同之處,那就是細膩、清新,善于刻畫內心世界,抒情、含蓄,富有詩意。 這在那些名片《神女》《小城之春》《清宮秘史》《故園春夢》《巴山夜雨》《秋天里的春天》的導演風格中能夠反映出來。1982年我導演《城南舊事》,劇本改編伊明也是蘇州籍人,他將原小說清新、細膩、含蓄的風格處理得恰到好處。還有潘虹,以及從蘇州到香港從影的劉嘉玲,她們清新、優雅、細膩、脫俗的表演藝術為今日銀幕留下了許多令人難忘的形象。”
蘇州作為吳文化核心地,地域文化源遠流長,歷來重教崇文,被稱為“人文薈萃之邦”。在吳貽弓眼中,無論是作家、編劇、導演還是演員,不同的藝術風格可以明顯的感覺到江南文化情愫的酵素在起作用,因為他們都有著蘇州文化的血脈。
許多人對于一座城市最初的認知,來源于書本或是電影,比如因為電影《卡薩布蘭卡》,想去摩洛哥打卡電影里的里克咖啡館;比如因為看了魯迅的《孔乙己》,對紹興的咸亨酒店頗感興趣;又比如因為陸文夫筆下的《美食家》,對蘇州的飲食文化產生好奇……太多了,太多文學、文藝作品成為了城市的一張文化名片。


于蘇州來說,最為經典的莫過于得月樓。這家創建于明代嘉靖年間,距今已有四百多年歷史的老字號餐館,在20世紀80年代因為一部吳語喜劇電影——《小小得月樓》聲名大噪,此后但凡來蘇州旅游的,大抵都會奔向“小小得月樓”(得月樓飯店的團支部書記毛頭立下軍令狀,與喬喬等年輕人商量在旅游點開辦“小小得月樓”。)找尋蘇州名菜“甫里鴨”。
而在近30年后,得月樓又因央視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第二季再次“翻紅”,紀錄片以得月樓船點為主線,講述了得月樓內蘇式糕點、船點的傳承之路。除了《小小得月樓》之外,還有后來被長春電影制片廠改編為同名喜劇電影的蘇州滑稽戲——《滿意不滿意》以及根據陸文夫的《美食家》改編的同名電影,其中的經典臺詞將蘇幫菜很好地帶上了銀幕。
其實不管是父母輩的,還是現在的年輕人,很多人都是在銀幕前開啟了對蘇州的美食記憶,可以說借助電影、紀錄片的推廣,很好地展現了蘇州飲食文化以及蘇州人的生活百態。
20世紀20年代中國電影初創時期,中國電影界的有識之士不滿足于僅僅放映好萊塢影片,他們開始摸索拍攝中國自己的故事片電影。在這一階段上海的各家影戲公司拍攝的幾百部故事片,成為中國本土電影的濫觴。與此同時,彼時的上海也成了中國電影的主要市場,聚集了一批中國早期本土電影編導主體,來自包括徐枕亞、包天笑、周瘦鵑、程小青、范煙橋等在內的“鴛鴦蝴蝶派”文人群體。
所謂“鴛鴦蝴蝶派”,是指清末民初大都會興起過程中出現的一個承襲中國古代小說傳統的通俗文學流派。他們創作上追求娛樂性、消遣性、趣味性,面向通俗市民階層,并積極參與報刊傳媒等公共文化傳播體制。當他們將視野自覺或不自覺地投向電影藝術時,筆述光影,戲夢銀幕,在中國電影的百年歷程中書寫了重要而獨特的篇章。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鴛鴦蝴蝶派”文人大都出生在蘇州,深受吳地文化的浸染,他們在作品中展現江南腹地的魅力,讓更多的人對蘇州這座蘊含著深厚底蘊的千年古城心生向往。
事實上,“鴛鴦蝴蝶派”的誕生與當時所處的時代有著互為因果的聯系。業內人士稱,蘇州的電影劇作家身處中西文化交匯的時代,他們當中有很多人一方面從事文學翻譯,一方面從事電影劇作和評論,他們的電影創作同樣在外國小說中尋找故事,也從評彈昆曲中汲取養分,將中國文化進行了一種現代化的轉譯。

曾有媒體有過如此評價:千年古城蘇州與百年電影之間,更多的是一種血脈相連的潛在關系。蘇州籍導演、編劇是此種聯系最重要的一脈。
其實,除了上文提到的名聲響亮的電影人,還有“古典電影的代表”朱石麟,導演黃域、易文,革命隊伍中的才子于伶、嚴寄洲,另外還有姚克、吳永剛、王為一、葉元、伊明等等,這些著名編導的名下是一長串耳熟能詳的影片:《清官秘史》《林則徐》《二泉映月》《四十不惑》等。
更為難得的還有,在百年中國電影史上,蘇州籍導演不僅在故事片領域群星燦爛,而且在動畫、科學教育、紀錄紀實片方面都人杰輩出。特別在新中國動畫片的發展史上,蘇州籍的編導支撐了半壁江山。
出生于20世紀20年代的錢家駿,早在1940年代初就參與中國早期動畫影片的制作,他還是中國最早的動畫教育者。阿達、浦家祥等都是當代著名的動畫編導,他們的經典作品《小蝌蚪找媽媽》《牧笛》《三個和尚》《大鬧天官》《哪吒鬧海》給了一代又ー代孩子神奇的想象世界。另外,科教、紀錄片編導殷培龍、蔡鋒、陸方等,在相對冷僻的導演崗位上默默耕耘。
這些作品比人紅的電影、動畫等人才,構成了蘇州籍導演陣容不可或缺的風景。
2020年9月下旬,“2020年致敬經典·國際修復電影展”在蘇州和北京兩地同時開展,來自世界各地的經典影片輪番上映,文化藝術氛圍濃郁、婉約清新的“江南派”電影又再次走進觀眾視野。借此機會,我們重溫了很多在蘇州拍攝的電影,也認識了不少著名的作家和電影人,我們了解到蘇州走出的電影人才成為了中國早期電影發展的重要力量。所以說,這些經典給蘇州帶來了現代文明全新的藝術體驗,也帶來了新的社交方式和場域。
在業內人士看來,蘇州是一個有著迷影文化道統的城市,從1920年代開始蘇州的電影放映就和上海、和世界同步了,蘇州有著很好的影迷基礎,這彰顯著城市的人文底蘊和素養。蘇州手工業發展極為繁榮,造就了大量的市民群體,有著旺盛的文化消費需求。而蘇州文化的兼容并蓄,使蘇州人有著開拓的視野和與時俱進的胸懷。
蘇州電影業協會影視研究中心副主任劉亞玉表示,作為目前全國第二大移民城市,除了環境宜居、經濟繁榮之外,蘇州還需要具備更大的國際視野,將電影作為文化聚合的載體。“蘇州文化中有很多適合國際化傳播的題材,包括昆曲、古琴、非遺等等,找到全新的敘事方式,再吸取民族民俗的精華,這些內容可以成為中國文化走出去的表現載體。”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