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翻譯學視角下《西宮外》譯本解讀

魏露欣

一、引言

本文基于《西宮外》譯本，運用生態翻譯學進行分析，探討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如何運用該理論以達到讓目的語讀者能夠獲得與源語讀者同等感受的小說翻譯。生態翻譯學運用生態學原理和方法來指導翻譯過程，是生態學和翻譯學之間的跨學科理論。胡庚申認為，生態翻譯學基于達爾文的“自然選擇”學說，著重研究生態翻譯、文本生態和翻譯群落生態及其相互作用、相互關系，并認為翻譯是譯者適應翻譯生態環境的選擇活動［1］。生態翻譯學是中國本土發展的一個翻譯理論，致力于追求譯者與翻譯生態的和諧統一，在翻譯過程中以譯者為中心，在譯者選擇和適應社會文化環境和翻譯生態環境的過程中提供適用的方法。該理論認為翻譯是譯者適應和譯者選擇的交替循環過程，主張譯者要處理好譯文在語言維、文化維和交際維的轉換。本文從語言維、文化維和交際維的角度，對該譯本進行分析，用例子來闡述譯者如何在翻譯過程中達到“三維”轉換，以此為小說翻譯者提供翻譯方法或翻譯技巧。

二、文本簡介

《女勇士》是美國華裔作家湯婷婷的處女作，首次出版于1976 年。全書由五個部分組成，分別是《無名女人》《白虎》《巫醫》《西宮外》《胡笳怨曲》。《女勇士》涉及的題材非常廣泛，包括移民處境、代溝、青少年的困惑和叛逆、女權主義、邊緣文化、尋根意識、家庭史詩、東方話語、紅色中國、文化沖突、個人經驗與官方話語等。《西宮外》是《女勇士》的第四篇，講述了傳統中國女性月蘭姨媽的故事。月蘭身上有許多傳統中國女性的特質，如軟弱、順從、怯懦等。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嫁給了一個比自己年歲要小的男人，但是丈夫移民到了美國，成為一個腦科醫生，并且另娶了一位華裔太太。月蘭在香港靠著丈夫寄來的生活費獨自將女兒撫養長大，從無一句怨言。在姐姐英蘭的鼓勵下漂洋過海，從中國來到美國，想要與丈夫團聚，但是丈夫已經另娶了一位華裔太太，不愿與月蘭在一起，最后月蘭只能依附英蘭在美國生活，但她無法適應美國的生活，最后在加利福尼亞州的一家精神病院里結束了自己悲慘的一生。

本文選擇的是由王愛燕翻譯，于2018 年4 月在新星出版社出版的《女勇士》譯本。王愛燕是山東財經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MTI 指導教師，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文化及翻譯實踐，近幾年共出版文學譯著十余部。

三、《西宮外》漢譯本中的“三維”轉換

生態翻譯學中的“三維”指的是語言維、文化維和交際維，譯者在翻譯過程中不能只考慮兩種語言中的簡單轉換，而要在這三種維度中反復考量，關注源語生態和譯語生態之間的平衡，從而選擇最合適的語言形式進行翻譯活動。譯者需要熟悉源語言的文化背景，熟練使用目的語的語言表達，充分考慮翻譯生態環境，以達到盡可能表達原文意思以及地道表述的效果。

（一）語言維的轉換

翻譯涉及兩種不同的語言，所以在進行翻譯活動前譯者需要先通讀原文，確保自己已經將源文本理解透徹，特別是一些附有特定文化色彩的語言，必要時還需要查閱資料來確定譯文。雖然《西宮外》故事背景設定在美國，但是文中的主要人物大多是中國人，還出現了許多的中國元素，這對于譯者來說，在漢語里找到與英語中相對應的表達相對容易一些。胡庚申認為，所謂的語言維的適應性選擇轉換是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對語言形式的適應性選擇轉換。這種語言維度的適應性選擇轉換是在不同方面、不同層次上進行的［2］。一般來說，語言維度的選擇轉換主要表現在詞匯和修辭的翻譯上。

1.詞匯

在翻譯過程中，譯者需要根據不同的語境、文體和語義選擇恰當的詞匯進行表述。

例1.

原文：Here everything was new plastic， a ghost trick to lure immigrants into feeling safe and spilling their secrets.

譯文：而這兒的卻是嶄新的塑料建成的，這是洋人的鬼把戲，想讓移民以為他們安全了。

分析：“ghost trick”在原文中是指美國人把機場建設得寬敞明亮，讓那些移民到美國的人覺得這里是個安全的地方，在這片新土地上自己可以大有所為，未來一片光明，但是事實并非移民最初想象的那般美好。譯者將“ghost trick”譯為“鬼把戲”，“鬼把戲”一詞在漢語中本就含有貶義，意為陰險的手段或計策，暗中捉弄人的手段。這一句話是英蘭的內心獨白，英蘭在許多年前來到美國，在美國多年的生活中經歷了許多困苦，譯者用這個詞語很準確地表達出了英蘭心中對于在美國生活艱難的感受。從中可以看出，譯者根據原文語境選擇合適的詞語，可以更好地表達出原文的意思，讓目的語讀者能夠獲得與源語讀者一樣的感受。

例2.

原文：Oh， how I’d love to be in your place. I could tell him so many things. What scenes I could make. You’re so wishy-washy.

譯文：哼，我要是你就好了，我會告訴他很多事，我會鬧他個天翻地覆。你真是個軟柿子。

分析：“wishy-washy”在英文中指缺乏力量的，稀里糊涂的。在源文本中，月蘭是性格懦弱、處于弱勢的人，譯者選擇“軟柿子”來表述，正是表達了英蘭對妹妹恨鐵不成鋼的那種心情，刻畫出英蘭想要鼓勵月蘭勇敢抗爭的心情，也更凸顯了月蘭身上那種傳統中國女性的軟弱、順從的特征。譯者選用這種地道的詞匯表述，不但能讓目的語讀者讀起來通順不拗口，而且能讓譯文充分表達原文意思，因而目的語讀者能和源語讀者產生共鳴，達到較好的翻譯效果。

2.修辭

修辭是最有效地運用語言以期更充分、透徹、鮮明地表情達意的一種藝術，所涉及的是語言好不好、美不美的問題。而詞匯修辭是結合具體情況，利用詞匯、詞義的條件提高語言的表達力，以求達到最佳的交際效果［3］。

例1.

原文：The plane had to be light，so no matter how tired she felt， she dared not rest her spirit on a wing but continuously and gently pushed up on the plane’s belly.

譯文：飛機得輕才行，所以她不管多累，都不敢讓自己的心神靠在機翼上歇會兒，而是不停地輕輕朝上托著飛機肚子。

分析：原文用了暗喻的修辭手法，將英蘭的心神喻為飛機航行的動力保障。譯文將“spirit”譯為“心神”，是一種情感，并非實體，更不可能托著飛機的肚子。因此，原文是將這種心神比喻成保證飛機航行安全的一種力量，保證妹妹月蘭所乘坐的航班能夠平安降落。用修辭手法來表現英蘭的心緒，要比直來直去描寫要來得委婉卻更能打動讀者，沒有一個詞語直說英蘭對月蘭的關愛與思念，但整個句子無不透露出姐姐對妹妹那份深沉的情感。譯者將這一修辭手法保留下來，目的語讀者也能如同源語讀者那樣，與文中主人公產生情感共鳴。

例2.

原文：Her husband looked like one of the ghosts passing the car windows， and she must look like a ghost from China.They had indeed entered the land of ghosts， and they had become ghosts.

譯文：她丈夫看起來像車外面經過的外國鬼，而她自己也一定像是中國鬼。他們確實來到了陰曹地府，都變成鬼了。

分析：原文用了兩種修辭手法，一是明喻，將“丈夫”比喻為“外國鬼”，將“月蘭”比喻為“中國鬼”；二是用暗喻的修辭手法，將美國這個地方比喻為“陰曹地府”。“外國鬼”和“中國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暗示著月蘭的丈夫和月蘭站在兩個對立面，他們已經不是同一類人。面對丈夫的指責，月蘭覺得整個世界都是灰暗的，就如同陰曹地府那般陰森恐怖，眼前的丈夫很是陌生，自己就是一個外來者。譯者將這些修辭手法體現在譯文中，并且選用具有中國文化背景的詞語，更能將原文的語境顯示得淋漓盡致，達到更好的譯文效果。

（二）文化維的轉換

“文化維”就是譯者幫助譯入語讀者清除文化差異的障礙，闡釋原作的文化內涵，要實現此目標，譯者需要準確理解原作的思想精髓［4］。所謂文化維的適應性選擇轉換說的是作為翻譯活動主導者的譯者在翻譯過程中要關注雙語文化內涵的傳遞與闡釋［2］。文化維的轉換要求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注重目的語讀者的閱讀感受，解決原文與譯文之間因文化差異而出現的理解障礙，這不僅要求譯者要有一定的語言水平，還要求譯者具有一定的文化知識儲備，以準確理解原文的文化內涵，并用目的語讀者能理解的方式準確表達。

例1.

原文：“The children will go to their true mother you，”said Brave Orchid. “That’s the way it is with mothers and children.”

譯文：“孩子應該歸嫡母，也就是你。”英蘭說，“母子之間就該這樣。”

分析：譯文將“true mother”沒有直譯為“真正的媽媽”，而是譯為“嫡母”。“嫡母”這一詞出自《南史劉靈哲傳》，意為妾所生的子女稱父親的正妻為嫡母。承載著厚重的文化內涵，嫡母的地位與父親同等。因此，這里將“true mother”譯為“嫡母”，更能表現出英蘭對于月蘭在其家庭地位中的維護之情，且目的語讀者也能夠理解原文想表達的意思。

例2.

原文：She held her sister’s earlobes and began the healing chant for being unafraid.

譯文：她捏著妹妹的耳垂，口中念念有詞地開始為她收魂兒，趕走恐懼。

分析：譯者將“the healing chant”譯為“收魂兒”。在英文中，“healing chant”是聽了能讓人療愈的吟誦聲，其實就是表達英蘭想要通過這樣的辦法讓月蘭恢復正常，讓她不要再經受害怕的折磨。而在中國的文化中把丟了的魂招回來的行為通常叫作收魂。英蘭是移民到美國的老一輩中國人，所以在她眼中，妹妹的狀態其實是丟了魂，所以用手捏妹妹的耳垂，嘴里念叨著一些中國人才會的咒語，希望能把妹妹丟了的魂收回來，這樣妹妹就可以恢復正常。譯者考慮到中文的文化背景，選擇“收魂兒”這個非常地道的詞語，能夠讓目的語讀者獲得更好的閱讀感受。

（三）交際維的轉換

所謂交際維的選擇轉換指的是譯者在做到語言維和文化維的選擇轉換的前提下，將側重點放在交際層面，關注雙語交際意圖的選擇轉換，關注源作者體現在原文中的交際意圖是否在譯文中得以體現［2］。在小說翻譯中，由于英語和漢語之間存在文化差異，原文可能會出現隱含的意思，那么譯者就要解讀出原文中包含的交際意圖，并在譯文中準確表達出這種交際意圖，完成交際維的轉換。交際維的轉換要求譯者注重目的語讀者的感受，以原文為基礎，讓目的語讀者能獲得與源語讀者相同的閱讀體驗。

例1.

原文：The Empress of the West would connive for power，but the Empress of the East was good and kind and full of light.You are the Empress of the East， and the Empress of the West has imprisoned the Earth’s Emperor in the Western Palace. And you， the good Empress of the East， come out of the dawn to invade her land and free the Emperor.

譯文：西宮娘娘總想陰謀篡權，而東宮娘娘善良賢淑、光明磊落。你就是東宮娘娘。西宮娘娘把天下人的皇帝幽禁在她的西宮里。你這位善良的東宮娘娘要沖出黎明，攻陷她的宮殿，把皇帝解救出來。

分析：在英蘭的心里，月蘭丈夫新娶的妻子是心機深重的西宮娘娘，而月蘭則是溫厚賢良的東宮娘娘，是這個新妻子把丈夫囚禁在身邊，不讓他回到月蘭身邊，現在月蘭來到了美國，就是來到了西宮，要從美國妻子手里奪回自己的丈夫。文中用了四字成語“陰謀篡權”來形容美國妻子，“善良賢淑”和“光明磊落”來形容月蘭，這說明美國妻子在英蘭心中是個作惡多端的人，而月蘭則是溫柔賢良卻受欺負的人。譯者用四字成語來表達，能夠較好地運用語言來表達主人公的交際意圖，目的語讀者能夠從這些四字詞語中感受到主人公的情緒，并獲得與源語讀者同樣的閱讀感受，很好地完成了交際維的轉換。

例2.

原文：It’s as if I had turned into a different person. The new life around me was so complete； it pulled me away. You became people in a book I had read a long time ago.

譯文：我好像變成另一個人。我的新生活那么完滿，把我整個兒裹進去，而你們好像成了我很久以前讀過的書里的人物。

分析：在譯文中，需要注意的一個詞是“裹進去”，這個動詞能夠給人一種新生活將月蘭丈夫包裹住，自此，他與月蘭之間有了一層打不破的障礙，將他們徹底區分開。這句話說的好像是新生活要將月蘭夫婦分開，但實際上是月蘭丈夫自己要與月蘭分開，這也表現了月蘭丈夫想要推卸責任，認為錯不在己的一種態度。譯者這樣翻譯，很好地將原文包含的交際意圖表現出來，讓目的語讀者能獲得與源語讀者一樣的閱讀感受，在考慮翻譯生態的情況下完成了交際維的轉換。

四、結語

本文從生態翻譯學的語言維、文化維和交際維三個角度分析文學文本翻譯，以《女勇士》中的分篇《西宮外》為例。《西宮外》是一篇敘事性的文章，寫的是月蘭從中國香港來到美國尋找丈夫卻慘遭拋棄，最后精神失常死于美國一家精神病院的悲劇。文中列舉的例子可以說明，譯者認識到了英語和漢語之間存在語言表達差異，還有文化背景差異，從生態翻譯學的角度分析，譯者適應了生態翻譯理論，完成了語言維、文化維和交際維的選擇與轉換，因此其譯文能夠完整地傳達原文信息，讓目的語讀者也能獲得與源語讀者同樣的閱讀體驗。通過分析本篇小說，能夠更加清楚地理解生態翻譯學“三維”轉換的運用，在翻譯其他小說時能夠得心應手地運用這些方法，翻譯出更加適合目的語讀者閱讀的譯本。本篇文章立足的“三維”轉換角度還不夠多、不夠全面，希望今后研究生態翻譯學在小說翻譯運用方面的研究者能發掘出更多角度，能夠更進一步地研究其對小說翻譯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