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丹　傳奇永駐

王敬澤

3 月1日，法國足球名宿朱斯特·方丹走完了自己89年的傳奇人生。法甲巴黎圣日耳曼俱樂部在得知方丹離世的消息后，發文悼念這位曾經的主帥：“一位法國足球的傳奇人物離開了我們，這對巴黎俱樂部所有的人來說都是悲傷的一天。50年前，方丹帶領這家俱樂部升入了甲級聯賽。”

國際足聯總部降半旗悼念，主席因凡蒂諾說：“他是一位足壇傳奇，留下的足跡將被永遠銘記。在這個艱難的時刻，我向他的家人致以最深切的哀悼。”法國總統馬克龍在個人社交媒體上寫道：“他和科帕一起書寫了法國足球的第一部史詩，永遠是我們神話的開始。”

法國頭號球星姆巴佩在個人社交媒體上曬出方丹年輕時的照片，表達對傳奇的悼念之情。不久前，他打進了自己在法甲聯賽的第150球，以24歲零2個月的年紀超越這位傳奇，成為打入法甲150球最年輕的球員。

不過，方丹創造的單屆世界杯進球紀錄至今沒有人打破，未來也很難有人打破。

紀錄就是用來被打破的，這話不假。但有些紀錄望塵莫及，其中包括方丹在1958年代表法國隊創造的世界杯13球紀錄。此后，64年16屆世界杯匆匆而過，其中2002年的羅納爾多和2022年的姆巴佩都打進8球，但只有方丹紀錄的一半。

以方丹為主題的雜志封面

方丹是天生的進攻終結者，動作敏捷，雙腳驚人地靈巧。上世紀五六十時代，他與另一位超級前鋒蓋德·穆勒齊名。兩人有許多相似之處：身材不高，但具有令人窒息的力量，大腿有如樹干般粗壯，有超凡的進球嗅覺，在禁區里總是那么冷靜。

亨利、圖拉姆、德塞利……很多優秀的法國球員不是在法國本土出生的，方丹也一樣。他1933年出生在馬拉喀什，當時是法屬摩洛哥的一部分，父親是法國人，母親是西班牙人。此后，全家搬至卡薩布蘭卡，方丹在當地俱樂部USM開啟了足球生涯的第一段旅程。少年時，方丹就展示出過人的足球才華，首個賽季便在16場聯賽中打入23球，高效成為貫穿他職業生涯的重要標簽。

1953年，方丹受法甲俱樂部尼斯的邀請，回到法國踢球，并接受更系統的足球訓練。在更大的舞臺上，方丹如魚得水，首個賽季就打進20球，幫助尼斯奪得法國杯賽冠軍。法國足球歷史上最好的10號之一科帕去馬德里踢球后，方丹1956年加盟法甲蘭斯俱樂部，成為科帕的替代者。在1958年瑞典世界杯上，兩人一起打出了震驚世界的流暢進攻。

方丹加盟蘭斯時，正處在職業生涯的巔峰。他23歲，剛從膝蓋手術中康復，狀態極佳，在26場聯賽中打進34球，幫助蘭斯隊奪得雙冠王。方丹聲名鵲起，國家隊卻對他無動于衷。1958年世界杯之前，方丹只代表法國隊出場過5次。第一次是在1954年世界杯預選賽對盧森堡的比賽中，他上演帽子戲法。法國媒體嘲諷道，也許是盧森堡實力太弱，方丹需要打進8球，才能入國家隊主帥的法眼。

顯然，國家隊不能對方丹在聯賽中的精彩表現無動于衷。他再次被國家隊征召，進入法國隊參加1958年世界杯的陣容。他的入選引起一些爭議，因為此前他在國家隊的出場時間不多，而且大多乏善可陳。

法國隊隊友尼古拉斯私下里告訴方丹，主教練巴特已經決定，讓他和另一名前鋒布利亞爾搭檔鋒線，與他們身后的科帕組成進攻三叉戟。方丹與布利亞爾特點類似，位置有些重疊，搭檔鋒線未必能將進攻效率最大化。這時候，命運之神出馬，將這一棘手局面徹底解決：布利亞爾在熱身賽中受傷，無緣世界杯，巴特遂決定讓方丹出任單前鋒，獨享科帕的傳球。

世界杯上，方丹享受著科帕源源不斷的精彩傳球，讓世界注意到了這個天才的射手。兩人合作只有1958年世界杯這一次，但書寫了歷史。方丹在6場比賽中都有進球。小組賽第一場對巴拉圭，方丹上演了帽子戲法，球隊出人意料地以7比3大勝勁敵。第二場，法國2比3不敵南斯拉夫，方丹包辦兩球。

第三場，法國2比1戰勝蘇格蘭，方丹又打入一球。

1/4決賽中，法國隊遇到了疲憊不堪的北愛爾蘭。對手兩天前剛剛經歷了一場加時苦戰。法國隊以逸待勞，4比0輕取對手挺進四強。方丹下半場8分鐘內梅開二度，點燃了全場的激情。東道主瑞典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是世界足球強國，法國隊的表現如此出色，以至于《瑞典日報》寫道“： 向瑞典足球歷史的最深處回溯，也找不到任何一支球隊像本屆世界杯上的法國隊一樣優雅。”

半決賽中，法國隊遇到了奪冠大熱門巴西隊。巴西隊擁有貝利、加林查、桑托斯、迪迪、扎加洛等球星，技術精湛，極富創造力，與歐洲踢著不同風格的足球。巴西隊在開場第二分鐘就取得進球，但7分鐘后，方丹與科帕打出精妙配合，將比分扳平。第36分鐘，法國隊長瓊凱受傷。那時候還沒有替補球員上場的規則，他只能帶傷堅持比賽，在剩下的時間里一直縮在邊路。最終，巴西隊以5比2大勝實際上只有10人應戰的法國。英國《衛報》寫道“： 人們從未見過如此殘酷又精彩的比賽。”

法國隊雖然無緣決賽，但還有事情要做。在此之前，世界杯單屆的個人進球紀錄是由匈牙利人科齊斯保持。1954年世界杯上，由普斯卡什率領的匈牙利隊在決賽中遺憾地輸給聯邦德國隊。科齊斯雖然在決賽中毫無建樹，但前兩場小組賽打進7球，淘汰賽中再進4球，以11球榮膺世界杯金靴。在1958年世界杯三四名決賽之前，方丹已打進9球，距離追平科齊斯的紀錄只差一步。

高效射手

技術細膩

退役后的方丹帶領巴黎圣日耳曼重返頂級聯賽。

方丹與貝利

方丹與他的金靴獎杯

在三四名決賽中，方丹奉獻了更加精彩的表演。他用5腳射門打入4球，幫助法國隊以6比3戰勝對手。曾被國際足聯授權撰寫世界杯官方歷史的作家弗雷迪寫道：“季軍戰沒什么火藥味，但在那場比賽中，方丹體現著強大的氣場，仿佛只要站著就能進球，現場觀眾也在等待歷史時刻的來臨。6場13球，多么可怕的攻擊力！那屆射手榜上，排在第二的球員只進了6個，其中包括貝利。幾十年過去了，射手方丹的卓越依然經得起任何審視。”

方丹的紀錄本可以提高得更多。在對蘇格蘭的小組賽中，他兩次擊中橫梁；三四名決賽對陣聯邦德國時，他把主罰點球的機會讓給科帕。更有戲劇性的是法國隊抵達瑞典后，方丹發現自己托運的球鞋丟了，不得不從隊友那里借來一雙，穿著這雙鞋創造了世界杯的傳奇。方丹幽默地說：“我的進球來源于兩個人的思想在一雙球鞋里的碰撞。”

世界杯結束后，方丹沒有獲得金靴獎杯，因為那時候沒有頒獎儀式，只獲得了當地一家報紙送給他的氣槍作為表彰。40年后，在一檔追溯世界杯歷史的節目中，萊因克爾為方丹頒發了一座金杯，彌補他沒有領到金靴獎杯的遺憾。直到2014年，國際足聯為方丹補發了金靴獎杯，由普拉蒂尼和羅納爾羅交到他手中。這時，距他單屆世界杯打入13球的壯舉已經過去56年。

世界杯后，方丹的職業生涯經歷了毀滅性的打擊，1960年兩次斷腿，后來在無奈中宣布掛靴。那一年他27歲，最后一次代表法國隊出戰，把國家隊數據定格在21場30球，創造了當時的紀錄。如今，在法國隊歷史上打進過30球的球員中，他場均1.43球的進球率仍是最高的。

退役后的方丹曾執教法國和摩洛哥國家隊，以及法國聯賽的呂雄隊、巴黎圣日耳曼隊和圖盧茲隊，成績馬馬虎虎。他曾在1973年帶領巴黎圣日耳曼升入法甲，是球隊的大功臣，也曾執教兩場就下課，成為最“短命”的法國隊主帥。

晚年的方丹住在圖盧茲，名下有兩家精品服飾店，日子過得恬淡而逍遙。他每天都與朋友打牌消磨時間，并關注著世界足壇的最新消息，對所有精彩的比賽來者不拒。

有一種觀點認為，方丹那個時代的足球水平太低，單屆世界杯13球的水分很大。他對此嗤之以鼻：“不，那些球進得并不容易。那時候皮球的等級、旅程的煎熬以及工作人員的業余，都沒法和今天比，再說我用的還是別人的球鞋。羅納爾多在2002年世界杯上打進8球，但他在小組賽里交手的是中國和哥斯達黎加這種級別的球隊。最重要的是今天裁判對前鋒的保護比那個時代更嚴密。我再強調一遍，單屆13球是一個巨大的數字。在我看來，打破這項紀錄是不可能的。”

斯人已逝，傳奇永存。那個夏天的世界杯，他的名字永遠刻在了足球的歷史上。

責編 柏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