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神探

許諾

電視劇《狂飆》劇照，主角“安欣”

電視劇《狂飆》掀起一股“破案”風，各路角色險象環生、掃黑除惡懸念迭起。劇中的七位大反派心機深沉，大大阻礙了刑警安欣的破案進程。該劇的主創團隊表示，主角“安欣”取材于多個真實原型，是萬千警察的縮影。

《狂飆》將破案者“智商去神化”，有著美劇《絕命毒師》范兒。相比之下，早期文藝作品里的神探，無論是尼羅河上的波洛，還是倫敦城內的福爾摩斯，或身懷絕技、異于常人，或英俊瀟灑、料事如神。但在現實中，警探卻承受著繁重的工作負荷，破案需要長時間的調查研究，需要與其他執法機構、法醫學家、心理學家和社會工作者合作，還可能沉浮于商業利益、卷入政治的漩渦，乃至像韓劇《分手的決心》男主一樣陷入與嫌犯（湯唯飾）的苦戀。

第一位私人偵探：阿倫·平克頓

現代意義上的偵探誕生于法國巴黎，但這一職業的壯大是在美國。阿倫·平克頓，這位從老歐洲渡海而來的蘇格蘭移民，用富有爭議性的手段開創了屬于自己的“偵探帝國”。

19世紀的美國處于經濟騰飛期，移民紛至新大陸，暴力和犯罪也如影相隨。彼時的美國是典型的大社會小政府，國家打擊犯罪活動的力量有限，這就為私人偵探提供了廣闊的市場和發展空間。

20歲出頭的平克頓，帶著新婚妻子于1842 年來到美國。原本是個木桶制造工人的他不幸在家鄉吃了官司，只好匆忙加入“美漂”一族，幾年后他借著偶然的機會加入芝加哥警察隊伍，成為了一名職業警探，并在赴美第八年“下海”創業，開了一家私人偵探店—后來得名平克頓國家偵探社。

當時鐵路建設正在美國如火如荼地展開，搶劫火車的盜匪蜂擁而至，鐵路工人的罷工運動也此起彼伏，這些都是鐵路公司忌憚之事。平克頓利用追蹤、監聽、調查等手段，搜集有關劫匪和工人運動的情報，生意越做越大。

真正讓他在全美家喻戶曉的，還是刺殺和戰爭。1861年3月，美國南北方因為廢奴問題劍拔弩張，而即將上臺的林肯總統更被南方奴隸主視為眼中釘，必欲除之而后快。平克頓在這個敏感關頭聲稱自己刺探到刺殺林肯的絕密情報，并組織人員將亞伯拉罕·林肯從巴爾的摩護送到華盛頓，因此受到總統的親自接見和高度信任。在隨后爆發的內戰中，平克頓更被北方聯邦政府委以重任，組織對南方的情報工作。

戰后，平克頓繼續為政府和鐵路公司工作，在地廣人稀、警察力量嚴重不足的美國西部，他們常與猖獗的火車大盜和各類犯罪幫派火并，甚至本身也成為了吸收亡命之徒的組織。在1884年平克頓去世時，平克頓國家偵探社已經是一個龐然大物：全美有2000多名活躍的平克頓偵探，還有3萬名后備成員，分支機構遍布全國。相比之下，美國常備陸軍當時也只有不到3萬名現役軍人。

平克頓更被北方聯邦政府委以重任，組織對南方的情報工作。

1862年10月3日，艾倫·平克頓（左）陪同時任美國總統的林肯（中）視察位于馬里蘭州夏普斯堡附近的軍營（后期上色圖片）

隨著第二次工業革命到來，美國經濟再度進入高速發展階段，而勞資矛盾也愈演愈烈，平克頓公司的“業務”重點也轉向了鎮壓工會，成為資本家的看門狗。其中最讓輿論嘩然的，莫過于1892年7月的一次罷工慘案。卡耐基鋼鐵公司雇請平克頓制止賓夕法尼亞州一次罷工，后者召集了300名武裝人員鎮壓超過1萬名罷工者，雙方沖突造成多人死亡，政府不得不出動兩個州的民兵彈壓。

這場致命的騷亂之后，“平克頓”在美國普通人和知識分子圈內，都成了骯臟的字眼。不過，毀譽參半的平克頓偵探社還是給美國留下了豐富的遺產—其最早建立了全美犯罪數據庫，各類辦案手段也直接影響了日后的美國兩大情報機構—FBI和CIA。

東洋事務官：巖井三郎

在平克頓偵探社如日中天之時，1895年日本也出現了第一個私人偵探社—由巖井三郎創辦的“巖井三郎事務所”。

和平克頓類似，巖井三郎也是從警察崗位退休后走上了偵探之路。巖井出身于日本農家，后加入東京警察局，成為日本最早的專業偵探之一。他不僅熟悉西方偵探技巧和現代偵探科技，還通過大量的案件分析工作，建立了廣泛的信息網絡和情報來源。

他偵辦的不僅有刑事案件，還涉及各類商業舞弊甚至政治丑聞。如為爭奪遺產而投毒致人死亡的“毒餅事件”、搶劫寶石亡命美國案件，還有財務舞弊的“三菱公司高島屋事件”。最轟動的，還是震驚朝野的西門子案。

日本最早的專業偵探之一巖井三郎

克林頓桃色緋聞案、小肯尼迪強奸案，甚至“9·11事件”都有李昌鈺的身影。

1914年1月，日本《時事新報》曝出，德國西門子東京電氣分公司長期向海軍高層行賄，以支付日本海軍向西門子采購戰艦設備的回扣。消息一出舉國嘩然，日本彼時正處在國內輿論相對寬松的大正民主時代，大眾政治表達欲望高漲，國民早就對居高不下的國防開支怨聲載道，民間也爆發了反對內閣的大集會。而此時的內閣由海軍勢力控制，一貫和海軍不對付的陸軍也抓住機會落井下石。西門子案，就成為了日本上下關注的焦點。

當時日本政府的警察部門迫于海軍的壓力，調查進展緩慢，于是委托私人偵探巖井三郎破案。巖井帶領由偵探和警員組成的特別小分隊開展了持續數月的調查，突襲官員們的住所和辦公室，調查賄賂的轉移和掩蓋情況，追蹤涉案人員的金融活動等，最終揭露了德國西門子集團與日本政府高官之間的勾結。鐵證如山，傲慢的海軍大佬也不得不低頭，山本內閣也隨之倒臺。

巖井三郎的貢獻，不僅僅是成功地解決了許多案件，還在于留下了扎實的理論指導。巖井三郎撰寫的《刑事偵探實踐》成為日本最早的一本偵探指南，推動了日本刑事偵探的現代化。

華人神探：李昌鈺

與出生入死、千里追兇的警察相比，法醫很少拋頭露面，更像是幕后英雄。李昌鈺是舉世公認的傳奇法醫，他于1938年出生在江蘇省一個富裕的鹽商家庭，后隨家人一同遷往臺灣，并在那里考入警校，一畢業就晉升為警長，成為警界的耀眼新星。

26歲時李昌鈺赴美留學，苦讀十余年后獲得了紐約大學生物化學博士學位，并進入康涅狄格州警察局擔任法醫，通過實績逐漸積累聲望。

1986年感恩節，一位名叫理查德的男子前來報警，聲稱妻子—一位丹麥籍的空姐海倫離奇失蹤，而警方后續的調查卻發現報警人有重大嫌疑：夫妻二人素有矛盾，就在前幾日，平時很少清理房子的丈夫卻做了大掃除。警方立刻對理查德進行審訊，并運用當時流行的測謊技術，但接連三次都無法發現問題。警方發現，理查德是一位心理素質超常的FBI探員，常用的審訊辦法失效，只好寄希望于以物證定罪。

1995年8月23日，美國洛杉磯，李昌鈺在O.J.辛普森案的審判中向陪審團解釋受害者沾有血跡的牛仔褲上存在的疑點

李昌鈺大顯身手的時刻到了。通過細致的搜索，法醫帶領團隊在理查德家中臥室發現了海倫的血跡，并根據嫌疑人曾經租賃過鋸木機的消息，推斷這很可能是一起碎尸案。

為了尋找物證，他帶領團隊在湖泊和積雪中來回搜索，最終打撈上來尸體的碎片。從湖泊中找出來的鋸子，成為了定罪的決定性證據。李昌玨通過恢復鋸子上被磨損的編號，證明正是理查德購買了電鋸。由此，整個案件被還原：理查德殺害了海倫后，先是用電鋸肢解，再拋入鋸木機碎尸，最后將碎塊拋入湖中。

這是當時偵破的第一起鋸木機碎尸案，李昌鈺也因此受到媒體的廣泛關注。

而他經手的最為著名也最富爭議的案件，無疑是被稱為世紀大案的“辛普森殺妻案”。1994年6月12日晚，美國橄欖球明星辛普森前妻尼可及其男友被殺。現場有辛普森的5滴血跡、一只手套，辛普森家里也發現了一只血手套、一只血襪子。辛普森很快被警方認定為唯一的嫌犯，但辛普森說自己是無辜的，花重金聘請了全美最知名的律師為自己辯護，李昌鈺也加入其中。

此案檢方信心十足，聲稱他們掌握了辛普森涉嫌殺人的鐵證。但經過仔細的取證和檢測，李昌鈺發現，現場留下的辛普森的血跡里含有防腐劑，現場的手套也比辛普森的手小；同時，警察從辛普森身上提取的血樣也有遺失。現場分析和技術鑒定，使洛杉磯警方提供的100多項“鐵證”變得疑竇叢生、漏洞百出。

據此，李昌鈺提出了辦案警察作偽證的報告，結合辯方律師的關鍵質詢，最終一舉推翻檢方的控訴。

除此之外，克林頓桃色緋聞案、小肯尼迪強奸案，甚至“9·11事件”都有李昌鈺的身影。也正因為如此光彩的履歷，1998年李昌鈺獲任康涅狄格州警政廳的廳長，成為第一位出任州級警界最高職位的華裔人士。

特約編輯榮智慧 rzh@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