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保平 鞏羽浩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加快發展數字經濟,促進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打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數字產業集群。改革開放以來,服務業在我國經濟中的占比逐年遞增,隨著中國入世和經濟全球化進程的推進,我國服務業的發展已然邁上了新的臺階。當前,服務業作為我國現代產業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其轉型升級已成為我國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一大戰略重點。隨著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的誕生和應用,通過數字經濟實現模塊化分工、扁平化管理和個性化定制等新模式,帶動服務業勞動生產率的提高,使得“鮑莫爾病”的克服成為了可能。為探究數字經濟發展如何驅動我國服務業完成轉型升級,本文將從中國服務業轉型升級的動態演進、數字經濟發展驅動服務業轉型升級的理論機理和實現路徑等方面展開研究。
我國服務業自改革開放以來,由封閉逐漸走向開放,由內嵌輔助轉向獨立專業,服務業開放性、獨立性、專業性的提升為其帶來了分工深化、效率提升、規模擴大等顯著變化。我國服務業作為漸進式改革的成功案例,其發展歷程分為初始、萌發、增長三個階段。在改革開放初期,即服務業發展初始期,國內服務業受經濟條件限制,服務消費所占比重較低,較少受到政府和學術界的關注。1978年,我國服務業增加值僅為905.1億元,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僅為24.6%,服務業就業人數更是僅占勞動力總數的12.2%,服務業勞動生產率僅為0.18萬元/人。隨著我國實行對內改革和對外開放的政策,外資開始進入我國市場,受當時認知層面的影響,服務業開放程度并不高。1992年,服務業發展正式進入萌發期,同年服務業增加值為9668.9億元,服務業增加值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達到35.6%,就業人數占比提升至19.8%,勞動生產率提升至0.73萬元/人。黨的十四大和十五大分別提出 “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目標是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有步驟地推進服務業的對外開放”,對我國服務業的改革開放起到了鼓勵和促進作用,服務業相對封閉的運行狀態逐漸被打破,服務要素的國際流動趨于活躍,境外資本紛紛試水我國市場①。2001年12月11日,我國正式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受全球化影響進一步加深,我國服務業發展也正式迎來增長期。2001年服務業增加值為45700億元,服務業增加值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為41.2%,就業人數占比提升至27.7%,勞動生產率達到2.26萬元/人。全球化分工對國內企業的傳統組織分工理念造成沖擊,分工理念的轉變以及國外先進技術的引入讓國內服務業的生產效率大幅度提高,服務業產業結構愈加精細化。截至2019年,我國服務業增加值為535371億元,服務業增加值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為54.3%,就業人數占比為47.4%,勞動生產率為14.57萬元/人,雖仍低于第二產業的17.86萬元/人,但也取得了極大的進展。
然而,由于我國是憑借勞動力成本低的相對優勢才融入了國際分工體系,出口導向的戰略部署使我國不可避免地陷入全球價值鏈的低端陷阱中,在產業鏈分工中更多地處于中下游位置。一方面,出口導向的戰略安排充分發揮了我國的后發優勢,國際分工與跨國公司帶來的知識外溢及時填補了我國在很多生產領域的空白;另一方面,出口導向的戰略安排使得外企擠占了本土企業的生存空間,限制了本土企業的發展上限,且此時的國內生產以外企的生產需求為導向,不利于國內需求的激發。在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重大戰略背景下,當前國內服務業的迫切需求在于完成發展戰略由出口導向到內需主導的轉變,激發國內市場潛力,通過產業結構優化與轉型升級帶動經濟持續增長,充分吸納就業,實現高質量發展,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具體而言,當前我國服務業轉型升級方向是促進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化和生活性服務業高端化,提升傳統服務業現代化水平,實現服務業結構合理化。在我國服務業轉型升級過程中,需要推行塑造優勢與補齊短板雙管齊下的策略。一方面,當前我國服務業勞動生產率雖然在穩步提升,但仍然低于第二產業,所以服務業轉型升級需要針對服務業內勞動生產率較高的產業進行進一步拔高,即促進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化和生活性服務業高端化,為我國服務業攀登國際價值鏈上游拓寬道路。另一方面,服務業的傳統部門勞動生產率雖落后于生產性服務業和高端服務業等現代部門,但其所占比重較大且發展時間較長、根基深厚,在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道路上依然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因此,服務業轉型升級需要推動傳統服務業現代化發展,降低傳統服務業勞動生產率的滯后性,保障服務業合理化發展。
生產性服務業在分工細化的過程中從制造業內部單獨分離出來,包括商務服務、金融服務、信息服務、生產性支持服務等,因其知識、技術、信息等要素相對密集,所以勞動生產率相對較高。改革開放以來,生產性服務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總體呈現上升趨勢,已成為推動我國經濟可持續增長的重要力量,且生產性服務業TFP對GDP的貢獻率超過第二產業,并始終高于生活性服務業②,是服務業轉型升級的重中之重。《國務院關于加快發展生產性服務業促進產業結構調整升級的指導意見》強調,因地制宜引導生產性服務業在中心城市、制造業集中區域、現代農業產業基地以及有條件的城鎮等區域集聚,實現規模效益和特色發展。這一指導意見明確了我國生產性服務業集聚既是服務業轉型升級的一大要點,也是農業、制造業升級的重要依托。劉奕等已證實生產性服務業集聚,特別是支持性服務業的有效集聚與制造業升級之間存在高度關聯、融合促進的動態內在聯系③。目前,我國已經成為全球制造業體系最為完備的國家之一,國內服務業轉型升級的重點任務之一是加強生產性服務業的集聚程度,通過集聚帶來的創新效應、競爭效應和規模經濟效應破解農業、制造業生產效率有待提升的窘境,帶動我國農業與制造業向全球價值鏈中高端躍升,推動農業現代化與制造業服務化轉型。農業、制造業效率的提升將為行業核心技術研發提供更為充足的人力物力支持,保障農業現代化發展與國內糧食安全,并為實現高質量發展拓寬道路,挖掘更多的國內生產需求,反哺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
生活性服務業是滿足居民生活消費需求的服務活動,以餐飲、旅游、地產等為主導產業,面向最為龐大的消費者群體,是消費結構升級和服務業轉型升級的重要方面,也是經濟可持續增長的重要推動力量。當前,生活性服務業發展水平總體落后于生產性服務業,且存在低端供給過剩、高端供給不足的問題。生活性服務業的服務質量關乎人民群眾日常生活質量,是改善民生福祉、滿足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需要的重要抓手,政府應積極推動生活性服務業向高端化發展,提升勞動生產率,保障服務質量。生活性服務業高端化可實現服務業的產業結構優化,彌補我國在服務業高端領域的不足,有利于挖掘國內生活需求。實際上,生活性服務業憑借我國龐大的需求市場,其本身具有很大的發展潛力與獨特優勢。一方面,國內市場有利于規模效應的形成,為本國生活性服務業提供優越的發展條件,還可更進一步對國際資源形成虹吸效應,吸引國外企業為滿足國內需求提供優質服務;另一方面,國內市場由于參與主體眾多,有利于競爭效應的形成,并可借此激發服務業創新意識,實現服務供給多樣化。這既契合當前的個性化定制潮流,也有利于避開發達國家的過度競爭,從而攀升全球價值鏈的高端環節,實現產業結構優化④。因此,我國生活性服務業具有實現高端化發展的條件與實力,可憑借高端服務業進一步深挖國內生活需求,為解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提供思路。
需要強調的是,服務業各部門的勞動生產率存在顯著差異,其中傳統部門的勞動生產率表現出較強的滯后性,且對服務業的結構合理化造成負面影響。傳統服務業相較于生產性服務業、高端服務業,具有行業附加值率低、勞動密集程度高、知識密集程度低等顯著特點,且我國傳統服務業目前所占比重偏高。由于服務業傳統部門勞動生產率提升的滯后性,我國服務業合理化水平存在下降趨勢,服務業結構逐漸偏離均衡狀態⑤。服務業應構建各部門協同發展的產業結構,保障服務業合理化發展。在促進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化與生活性服務業高端化的過程中,如果現代部門勞動生產率穩步上升,而傳統部門的勞動生產率未實現及時跟進,則會由于傳統部門產出效率的滯后性導致服務業結構的失衡,傳統部門將掣肘我國服務業勞動生產率進一步提升。因此,傳統服務業現代化對于提升勞動生產率、優化服務業產業結構具有重要作用。應以提升傳統服務業現代化水平為牽引,加大信息、知識、技術以及人才等現代生產要素在傳統服務業中的投入力度,促進傳統服務業創新效率提升,提升傳統服務業現代化水平,保障我國服務業合理化發展。
隨著新一代信息技術革命爆發,數字要素作為一種全新的生產要素加入到社會大生產當中,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人工智能等數字化技術推動各行各業開啟數字化變革,并催生了一系列新興行業,數字經濟已經在我國經濟發展中占到了相當大的比重。數字經濟可分為產業數字化與數字產業化,前者規模較大,后者賦能廣泛。產業數字化是指利用數字技術將現有產業進行數字化升級改造,提升勞動效率,對現有產能增量提質的新業態。數字產業化是指在新一代信息技術的催化下形成的以數據為核心要素,進行數據搜集、處理以及分析的新產業。由產業數字化與數字產業化催生的數字經濟新模式、新業態得到廣泛的應用,并對服務業產生深遠的影響,積極驅動服務業轉型升級。
實現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化發展的核心在于以集聚化發展為手段,提升生產性服務業的生產效率,實現生產性服務業的規模效益和特色發展。當前生產性服務業的集聚化發展面臨著三重困境:其一,集聚化發展將帶來市場摩擦,引起交易成本的上升,包括尋找交易對象所引起的搜尋成本、為獲取交易對象相關信息以及同交易對象溝通所產生的信息成本、簽訂合同前的議價成本以及簽訂合同后的監督成本。其二,集聚化發展將促進企業合并,推動企業規模不斷擴張,管理層級愈加臃腫,使得企業內部的組織成本上升,降低企業內部信息傳遞效率,乃至影響企業整體的生產效率。其三,集聚化發展受到地理空間總體有限性的限制,當生產要素密度過高時就會產生擁塞效應,導致城市內企業運輸成本、生產成本和管理成本上升。產業數字化的本質是技術賦能,將數字化改造滲透到整個產業的生產活動中去,可通過數字要素降低交易成本,通過扁平化管理降低組織成本,通過平臺化協同加強虛擬集聚,破解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化發展困境,提升生產效率,實現規模效益和特色發展。
產業數字化將數字要素這一新興生產要素融入到企業生產的各個環節,增強了信息的資源屬性。數字要素脫胎于傳統的信息要素,其戰略價值得到提升,成為企業的核心生產要素之一。數字要素相較于傳統信息要素有更為顯著的降低交易成本的作用。隨著信息流的爆發式增長,傳統的信息處理方式需要消耗大量的資源與時間,會產生較多的信息甄別成本,效率低下。數字要素輔以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數字化技術,能夠在降低交易對象相關信息獲取難度的同時提升信息處理效率,智能化甄別有效信息,大幅度降低了搜尋成本與信息甄別成本。另外,產業數字化還推進了企業間的信息公開化程度,降低了同交易對象溝通所產生的信息成本、簽訂合同前的議價成本以及簽訂合同后的監督成本,整體降低了市場摩擦帶來的交易成本。
產業數字化以全新的扁平化模式,在滿足企業規模擴張需求的基礎上,實現高效管理,提升生產效率。我國傳統的企業組織形式表現為科層關系,信息經由多部門傳遞后下放至基層部門,隨著企業規模擴張,傳遞層級必然逐層增加。傳遞層級的增加將帶來信息傳遞成本增加、信息傳遞效率降低、信息傳遞質量下降等多方面影響。產業數字化帶來的扁平化模式能夠降低信息傳遞成本、提升信息傳遞效率、保障信息傳遞質量。一方面,產業數字化利用數字要素輔以云計算、大數據等技術,實現了信息實時傳輸與同步上傳,重構企業組織形式,在去層級化的同時又降低了企業監督成本。另一方面,產業數字化利用人工智能實現信息傳遞脫離人工操作,有利于降低信息傳遞偏誤,保障信息傳遞質量。如此,扁平化組織形式既實現了企業管理效率提升,又降低了企業的組織成本,使得企業得以突破原有規模邊界,擴大了發展空間。
產業數字化催生平臺經濟,促進網絡虛擬集聚的發展模式,降低集聚化發展帶來的擁塞效應。產業數字化推動生產性服務業進行數字化改革,催生統籌協調行業數據的平臺經濟模式。平臺經濟模式運作的本質是通過網絡將個人與企業鏈接,使其能夠進行自主價值交易,平臺規模源于發掘企業外部網絡的能力。平臺通過將各企業生產的相關數據上傳至互聯網,形成行業數據交流平臺,最大化激發數字經濟網絡外部性的優勢,形成駐扎于互聯網的虛擬網絡集聚模式。相較于傳統的地理空間集聚模式而言,虛擬網絡集聚的優勢在于運用互聯網平臺即可將供求雙方直接聯系在一起,弱化了傳統集聚模式地理空間關聯的必要性,成功地在規避地理空間集聚導致交通擁堵、土地租金以及管理成本上升等缺點的同時,保留了集聚發展的規模效益、協同配合的優點。產業數字化引導企業從原先地理空間集聚模式,向以數據和信息實時交換為核心的網絡虛擬集聚模式轉變⑥,降低了集聚化發展帶來的擁塞效應。
實現生活性服務業高端化發展的核心在于以高端化發展為目標,促進服務業產業結構優化。生活性服務業的高端化發展面臨著三重困境:其一,國內現有的部分中高端需求存在嚴重的供給盲區,缺乏對市場長尾需求的有效供給,且文化內涵和服務體驗不足,影響生活性服務供給層次和質量的提升。其二,生活性服務業高端供給創新不足且缺乏規范,導致高端服務業難以實現對潛在服務需求的激發、引導,不利于高端服務業可持續發展,并進一步對生活性服務業產業結構升級和生活性服務業服務質量、品牌特色與國際競爭力的提升造成負面影響。其三,生活性服務業普遍存在品牌效應低下、服務質量參差不齊、服務內容同質化嚴重等問題,缺乏個性化、定制化和精細化服務,不利于生活性服務業高端化發展與產業結構升級。數字產業化的運作模式是對眾多數據進行搜集、篩選、整理、分析,形成有價值的數據產品來出售,進而形成一種盤根錯節的數字產業網。數字產業化可通過數字要素賦能來促進服務范圍擴張,通過數字要素搭建數字平臺,實現服務方式創新與行業規范化發展,通過刺激個體經濟推行個性化服務,賦能生活性服務業高端化發展。
數字產業化形成的新產業可通過數字要素拓寬服務范圍,降低生產者與消費者之間的信息差,并利用數字要素增強生活性服務業中的文化內涵與服務體驗。一方面,數字產業可對數字要素進行智能化甄別,利用數據分析掃清高端服務供給盲區,將資本要素、勞動力要素、技術要素等現有生產要素進行有計劃的重組,充分挖掘市場長尾需求與潛在需求,提高現有資源利用率。由于數據分析過程完全建立于預設的算法邏輯之上,可以克服由個人的“有限理性”和“理性無知”對分析結果產生的主觀性影響⑦。另一方面,數字產業也可利用數字要素復制成本較低、傳遞效率較高的特點,實現傳統文化元素的數字化整合。如將傳統文化元素與旅游、餐飲、住宿等生活性服務業進行數字化融合,拓展云旅游、云文化館、城市文化宣傳碼等多元化應用場景,彌補生活性服務業服務體驗有所欠缺的不足。諸如此類的數字化產品具有可觀的消費潛力,可助力開辟包括高端服務在內的廣闊市場空間。
數字產業化可通過數字要素搭建平臺,實現服務方式創新與行業規范化發展。數字產業相較于傳統產業的優勢在于其以數字要素為核心的運作模式,通過數字技術將網絡空間中龐雜的信息進行收集與整合,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進行甄別處理后,數字產業作為數字要素的主要占有者,便具備了先天性的平臺信息優勢,其作用也將從輔助其他產業發展轉化為基于平臺信息優勢的戰略規劃。一方面,數字產業通過數字平臺實現平臺內資源的高效調動,服務對象也將從固定消費群體擴展到平臺消費群體,擴展服務面。另一方面,平臺經濟可提供平臺環境作為基礎設施,使附加產品或服務實現互補創新,在創新服務方式的同時,補足服務供給有效性不足的短板,實現服務需求量的飛躍。另外,數字平臺可建立數據估計模型,通過數字要素分析發現行業發展的潛在問題,及時預警并完善行業服務漏洞,及時加強行業規制,提升服務供給質量,通過平臺特色構建彌補品牌特色不足的缺點,提升國際競爭力。
數字產業化促進個體經濟數字化改革,提供個性化、定制化、精細化服務。數字產業化開啟了連接網絡化和溝通去中心化的新時代,促使信息范式完成根本性轉變。分布式網絡產生的新型溝通方式極大豐富了個體的信息獲取渠道,摒棄了過去集中化、等級化、自上而下的機構主導式信息范式,并進一步促使經濟價值創造的源頭發生巨大的轉變。除企業外,消費者也開始參與到價值創造過程中,價值鏈開始碎片化、網狀化,促進新型規模效應產生。傳統規模效應是企業內部進行資源投資和成長的結果,而數字經濟規模效應則基于網絡外部性的優勢。信息范式、價值創造、規模效應的改變合力揭開了個體經濟數字化改革的篇章,使得個體經濟在數字經濟時代實現了網絡空間上的化零為整,在保留個體經濟多樣化、個性化、特色化特點的同時,借助信息范式革新降低了信息資料獲取的難度和門檻,通過數字平臺參與價值創造并形成數字經濟規模效應,實現大規模個性化服務的供給,促進生活性服務業高端化發展。
服務業合理化發展的核心在于以勞動生產率為導向,提升傳統服務業現代化水平。我國服務業合理化發展面臨三重困境:其一,服務業規模困境。根據發達國家的經濟發展規律,當國家經濟增長速度放緩、經濟面臨下行壓力時,服務業將切換為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當前我國服務業規模尚有所欠缺,服務業整體發展水平落后于經濟發展水平。其二,服務業效率困境。我國傳統服務業服務質量有待提升,相較于現代部門而言,傳統服務業勞動生產率較為低下,具有一定滯后性,對服務業各部門協同發展具有負面影響,掣肘服務業整體效率的提升。其三,服務業結構困境。我國勞動密度高、附加值率低的服務業占比較重,人才要素、知識要素密度較高的高端服務業與生產性服務業優勢不夠突出,服務業結構有待優化,服務業作為經濟增長核心動力的作用尚未發揮。
數字經濟推動傳統服務行業降成本、提效率,助力服務業規模擴張與效率提升。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憑借人口紅利與后發優勢,實現了長達數十年的高速經濟增長,但同時一些行業的可持續發展也存在突出問題。我國可觀的勞動力資源稟賦在促進經濟增長的同時,也讓行業發展對勞動力數量產生依賴,忽視生產效率提升對經濟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性。隨著用人成本不斷提升,我國人口紅利漸漸淡去,這對勞動力要素密集程度較高的傳統服務業造成沉重打擊,限制了服務業的規模擴張,而以5G、大數據、人工智能、物聯網為核心的新一代信息技術革命帶來的技術進步可有效降低人力成本,提升生產效率。傳統人工智能使知識工程師通過邏輯推理將知識進行提煉,設定大量規則,編入系統架構,通過巧妙的編程實現類似人工智能的效果,但隨著規則集的增大,規則之間的不良交互不斷增加,導致成本遞增。新型人工智能以統計學家、神經科學家和理論物理學家開創的概率模型為主導,通過觀察和實驗的實證研究法,推出基于神經網絡運行的人工智能。區別于傳統人工智能,基于神經網絡運行的人工智能可以通過多層次的深度學習實現自主學習,通過機器學習歸納統計特征,進行針對性完善,成功規避傳統人工智能使用成本會隨規則集的增大而遞增的缺點。一方面,當機器生產技術不斷完善,專業機器的生產成本將逐步降低,直至與人力成本相比具有優勢,即可有效降低生產成本,破除服務業規模困境。另一方面,隨著新型數字技術的發展,利用大數據收集的用戶反饋將被高速率實時上傳至云端,通過基于神經網絡運行的人工智能進行分析改進,通過物聯網實現整體性邏輯改進,提升機器服務整體質量,提升傳統服務業效率,破除服務業效率困境。
機器向市場的投放與使用將對就業市場產生雙重影響。一方面,對于需要機械重復、附加值低以及工作環境對人身安全構成一定危險的工作,將逐步被搭載人工智能的機器所取代,將這部分勞動力解放出來,為其他勞動生產率、附加值率更高的崗位提供勞動力要素供給。另一方面,與機器學習、人工智能開發相關的行業將出現新產業與新業態,產生創新要求高、附加值高、知識密集程度高的新崗位,傳統相關崗位也將進行轉型與創新。人工智能在取代一部分工作崗位的同時,也創造了一系列新崗位,在資本化效應影響下,企業紛紛進入需求和生產力較高的產業。最終來看,搭載人工智能的機器投放市場產生了大量更為優質的就業崗位,提升了生產效率,破除了包括傳統服務業在內的傳統部門的規模困境與效率困境,足以抵消經濟轉型帶來的沖擊和影響。另外,隨著數字經濟的發展,一方面,數字經濟將通過產業數字化促進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化發展,通過數字產業化推動生活性服務業高端化發展,塑造服務業現代部門的新優勢。另一方面,數字經濟憑借人工智能、平臺經濟等新技術、新模式的應用,破除傳統服務業帶來的效率困境,彌補服務業傳統部門的不足。此消彼長,即可破除服務業結構困境。
基于數字經濟發展驅動服務業轉型升級的理論分析,本文總結出數字經濟發展驅動服務業轉型升級存在的四點隱患。一是數字經濟賦能服務業進程方面,數字經濟具有網絡外部性的特點,參與者越多產生的經濟效應就越顯著,而參與者的多寡往往與數字化開啟時間的先后掛鉤,服務業數字化改造刻不容緩。二是數字要素使用規范方面,數字要素的不規范使用容易對消費者的隱私權造成侵害,擾亂市場的正常秩序,造成大數據殺熟、垃圾信息騷擾等不良后果。三是數字平臺的規范化方面,針對平臺的限制手段有待完善。數字產業具有先天性平臺信息優勢,易對構成平臺實體的商家的權益造成侵害,入駐平臺的商家相對于平臺而言是弱勢群體,缺乏反抗平臺不合理行為的手段。四是人才供應方面,數字經濟驅動服務業轉型升級需要加強數字產業化,加速產業數字化,在核心技術研發、平臺主體構建、數字技術應用拓展等方面需要大量的各層次人才,而我國尚存在較大的相關人才缺口。清除上述隱患既是促進數字經濟驅動服務業轉型升級的路徑,也是推動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必然選擇。針對上述隱患,本文將數字經濟發展驅動服務業轉型升級的實現路徑歸納為加速服務業數字化改造、完善數字安全規制以及確保人才供給。
可從加速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提升核心技術研發支持力度、推動數字金融普惠性發展、引導服務業數字化創新四個方面加速服務業數字化改造。首先,數字經濟發展驅動服務業轉型升級的前提在于該企業處于數字經濟賦能范圍之內,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覆蓋范圍的擴張為重中之重。數字基礎設施雖邊際成本低,但初始建設成本極高,且具有建設周期長、投資大以及外部性的典型特點,只有當其建設規模達到一定邊界時才能有效發揮作用⑧。鑒于數字基礎設施是基礎設施的一部分,政府應當積極充當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的主體,加速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為數字經濟發展與服務業轉型升級提供良好的基礎設施環境。其次,數字經濟以5G網絡、大數據、物聯網、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為核心,核心技術的突破將降低服務業數字化改造的門檻與成本、擴展數字技術在服務業的應用場景、提升服務業數字化改造后的生產效率,核心技術的進步與突破是服務業數字化改造的催化劑。因此,政府應當提升對數字經濟核心技術研發企業的政策支持力度,加強相關院校的科研屬性,拓寬核心技術研發的參與主體,加大對核心技術研發突破的重視程度。再次,數字金融作為數字經濟發展過程中的一大創新,具有普惠性與精準性,可提升金融資源配置效率,降低金融門檻,對急需進行數字化改造的傳統服務業具有更為顯著的作用。一方面,政府應積極推動銀行的數字化改造,推動數字經濟賦能銀行體系,加速數字金融普惠性發展;另一方面,政府應加強數字金融管理,設立數字金融監管體系,提高數字金融行業審核標準,實現數字普惠金融的穩定健康發展,平穩推進服務業數字化改造。最后,服務業數字化改造面對的最大難題是引導傳統服務業從業主體弄清“為何改”和“如何改”的問題,調動傳統服務業從業主體進行數字化改造的主動性、積極性。具體而言,可進行服務業數字化改造試點,構筑服務業數字化改造推廣平臺,介紹相關數字技術與應用場景,支持參與企業探索數字經濟與傳統經濟融合發展的新路徑,引導企業向數字經濟新發展模式轉變。
可從規制數字要素市場、強化平臺經濟監管兩個方面完善數字安全規制。數字要素作為數字經濟發展的特色生產要素,通過數字產業化與產業數字化發揮著提升生產效率、促進要素循環的重大作用,具有流動性強、附加值高、復制成本低的特點,是社會大生產中不可或缺的核心生產要素。當前我國數字要素市場尚在發展初期,缺乏明確的規制政策,不利于數字要素市場與數字經濟的可持續發展。首先,要明確數字要素市場準入機制,明確對數字要素使用權責的界定,引導數字要素市場形成良好的市場氛圍。數字要素來源于消費者消費行為的記錄與分析,涉及消費者隱私,消費者相對于數字要素服務供給方而言具有先天性弱勢,這對數字要素市場的參與主體信用資質提出很高的要求。然而,當前數字要素市場魚龍混雜,以侵害消費者隱私為手段獲利的事件屢見不鮮。對此,政府應當增設數字要素市場準入標準,設立數字要素市場參與主體信用資質審核部門,加大對數字要素非法獲利行為的懲處力度,凈化數字要素市場環境,營造良好的市場氛圍。規制數字要素市場還要明確對數字要素市場業務層級的劃分,促使各層級分工明確。政府應引導數字要素市場進行明確化分工,具體分為數據搜集層、數據處理層與數據應用層,防止不同層級之間的業務滲透降低專業化程度與勞動效率⑨。另外,數字經濟的發展還延伸出平臺經濟這一全新的發展模式,由于在平臺經濟發展初期缺乏對平臺運營方的規制,導致對平臺參與方的正當權益造成侵害。平臺作為數字要素的整合方,既掌握消費者行為分析數據,又控制作為供給方的平臺參與者的命門,對消費者和商家都具有潛在的威脅,成為了數字經濟時代的中間商。缺乏規制的平臺不僅無法發揮平臺經濟資源整合、統籌調配的作用,反而會成為供需兩頭吃的新型壟斷企業。政府應當加強對平臺運營方的規制,設立平臺運營底線,要求平臺堅守運營紅線,對觸摸底線、逾越紅線的不當行為予以嚴懲,保障消費者與供給方的利益。
可從改革人才分流模式、加大人才引進力度與培育創新型人才三個方面確保數字經濟人才供給。數字經濟驅動服務業轉型升級需要通過產業數字化促進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化、通過數字產業化推動生活性服務業高端化,并在此基礎上通過數字經濟保障服務業合理化發展,這對當前的數字人才供應水平提出了挑戰。提升人才供應水平需要治標又治本,一方面,通過加快對國內人才培育模式的改進實現短期中低端人才供應,通過加大對國際人才的引進力度實現短期尖端人才供應;另一方面,通過培育創新型人才來確保長期人才保有率,最終達到破除人才供應水平不足困境的目的。首先,在改革人才分流模式方面,既要推動專業人才盡早進入勞動力市場,也要提升產學研用銜接程度,最大化吸收專業人才。近年來,國內基礎教育普及力度不斷加大,人才培育年限卻不斷增加。其中既有國內市場缺乏相應高級崗位的原因,也有人才分流工作未能及時跟進的緣故,造成了教育資源的浪費。政府應積極創新人才分流的模式,可通過推行基礎教育專業教學嵌入試點、基礎教育專業實習嵌入試點等方式,進行專業分流漸進式改革,并同時加大專科教育資源投入,鼓勵相關產業進入專業院校招聘,促進人才盡早進行專業化培訓,滿足我國短期內人才需求的中低端供應。其次,在加大人才引進力度方面,主要工作應集中在引進尖端數字技術人才。我國在人才方面存在結構性失衡,我國以龐大人口基數輔以普及性基礎教育可滿足中低端人才供應,但缺乏足以攻克尖端核心技術領域的尖端人才。對此,政府應加大力度鼓勵企業聘請國際尖端人才,優化我國人才結構體系,發揮我國人才儲備豐富的優勢,通過加強團隊建設完成尖端技術承接,提高我國短期內尖端人才的供給水平。最后,在培育創新型人才方面,要從基礎教育開始改革,在教學過程中注重培養創新意識,摒棄填鴨式教學,重視個性化發展。改革人才分流模式和加大人才引進力度只能滿足我國短期內對于人才的需求,若不從源頭注重創新型人才的培育,則無異于飲鴆止渴。因此,政府應注重培育創新型人才,推行創新教育改革,注重青少年創新意識、創新思維和創新能力的培育,以此確保我國人才長期可持續性供給。
注釋:
① 夏杰長、姚戰琪:《中國服務業開放40年——漸進歷程、開放度評估和經驗總結》,《財經問題研究》2018年第4期。
② 李平、付一夫、張艷芳:《生產性服務業能成為中國經濟高質量增長新動能嗎》,《中國工業經濟》2017年第12期。
③ 劉奕、夏杰長、李垚:《生產性服務業集聚與制造業升級》,《中國工業經濟》2017年第7期。
④ 凌永輝、劉志彪:《中國服務業發展的軌跡、邏輯與戰略轉變——改革開放40年來的經驗分析》,《經濟學家》2018年第7期。
⑤ 楊鎰澤、魏修建、姜博、崔敏:《中國服務業結構升級的空間分布特征研究》,《統計與信息論壇》2020年第12期。
⑥ 王如玉、梁琦、李廣乾:《虛擬集聚:新一代信息技術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的空間組織新形態》,《管理世界》2018年第2期。
⑦ 肖旭、戚聿東:《產業數字化轉型的價值維度與理論邏輯》,《改革》2019年第8期。
⑧ 鈔小靜:《新型數字基礎設施促進我國高質量發展的路徑》,《西安財經大學學報》2020年第2期。
⑨ 任保平、鞏羽浩:《新發展格局構建中我國新經濟發展的政策支持體系構建》,《湘潭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1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