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教材事件對公共圖書館未成年人文獻資源建設與服務的警示

李 裴

(廣西壯族自治區圖書館，廣西 南寧 530022)

“黑天鵝事件”是指難以預測，突然發生時會引起連鎖反應、帶來巨大負面影響的小概率事件，2022年發生的問題教材事件無疑是降臨在出版界、教育界的一只“黑天鵝”。問題教材事件使久負盛名的人民教育出版社幾乎在一夜之間廣受詬病，也影響了許多地區教學活動的正常進行，使公眾不再信任義務教育階段教材。處于義務教育和中等教育階段的未成年人是公共圖書館的主要用戶群體之一，針對未成年人的文獻資源建設與服務是公共圖書館的重要工作內容。因此，厘清問題教材事件的來龍去脈，深入剖析該事件造成的不良影響，有利于公共圖書館規避相關問題，有效開展未成年人文獻資源建設與服務工作，樹立良好的社會形象，切實履行守護和關愛未成年人的社會責任。

1 問題教材事件始末

2022年5月21日，自媒體用戶“青陸”在輔導孩子完成小學作業時注意到數學課本的插圖存在問題，隨即在微信公眾號、知乎、今日頭條等平臺發布了文章《他們不但用瞇瞇眼惡心我們，還把小學課本的中國人形象畫成了唐氏兒，毒害我們的孩子》，收獲了較高互動量[1]。

5月22日，多位網友在微信小程序“假如我是委員”中提案，建議修改人教版小學數學教材的插圖。同日，有抖音用戶發布了人教版小學數學教材插圖問題的相關視頻，獲贊量近9萬、評論達3萬條。

5月23日，教育部、國家新聞出版署、中央網信辦、文化和旅游部、市場監管總局聯合印發了《關于教材工作責任追究的指導意見》，針對大中小學教材編寫、審核、出版、印刷發行、選用使用等環節存在的主要責任問題，明確了追責情形和處理方式，實行全覆蓋、全鏈條、規范化責任管理[2]。隨著網友陸續反映問題教材的部分插圖令人觀感不適，相關信息不斷在知乎、微博等平臺傳播。

5月25日，育兒博主“小土大橙子”、社會時事博主“勝利主義章北海”、繪畫博主“烏合麒麟”、漫畫博主“地瓜熊老六”等微博頗具影響力的博主發布了問題教材相關博文，引發了更多輿論關注。當晚，微博話題“人教版數學教材”登上熱搜榜，隨后，畫錯國旗、性暗示等新的人教版教材插圖問題相繼被曝光。

5月26日，人民教育出版社(以下簡稱“人教社”)在其微博賬號發布聲明，表示已著手重新繪制有關冊次數學教材封面和部分插圖，改進畫法畫風，提高藝術水平，并做到舉一反三，全面評估所出版教材的封面、插圖，進一步提高設計質量[3]。隨后，教育部教材局關注此事并介入調查。同時，央廣網、《人民日報》也相繼在微博平臺發布了回應和評論。

5月28日，教育部針對問題教材事件作出回應：“責成人民教育出版社立即整改，重新組織專業力量繪制教材插圖，確保2022年秋季學期開始使用新教材，立即部署對全國中小學教材進行全面排查。”[4]當晚，人教社再次發布聲明表示深感自責和內疚，并積極開展教材整改工作[5]。

5月29日，市場監管總局(標準委)發布《數字教材 中小學數字教材出版基本流程》《數字教材 中小學數字教材元數據》《數字教材 中小學數字教材質量要求和檢測方法》三項中小學數字教材國家標準[6]，于2022年11月1日起正式實施。

5月30日，教育部成立調查組徹查問題教材的插圖問題，開展全國教材全面排查工作[7]。

8月22日，教育部發布針對問題教材事件的調查處理通報，包括教材插圖的主要問題及人教社、教育部教材局的責任定性，對有關單位及27名失職失責人員嚴肅追責問責，對問題插圖作者、設計人員作出相應處理[8]，并承諾全力做好中小學教材教輔排查整改工作[9]。新版人教社小學數學教材插圖由中央美術學院專業團隊重新繪制，通過了國家教材委員會專家委員會的審核，新版教材于2022年9月投入使用[10]。至此，問題教材事件宣告結束。

2 問題教材的問題所在

2.1 插圖問題突破公眾認知底線

問題教材事件能夠迅速引爆輿論的原因在于我國人民向來重視對下一代的教育，在公眾的認知中，教材必須經過極其嚴格的編纂與審核程序才能出版使用，特別是面向義務教育階段未成年人的教材，不能出現絲毫差錯。問題教材事件涉及的“猥瑣”“教材”“人教社”等關鍵詞給人造成強烈的沖突感，突破了公眾的認知底線。隨著事件的發酵，其他存在問題的教輔圖書、兒童繪本被陸續曝光，成為媒體口中的“毒教材”“毒繪本”，造成了惡劣的社會影響。

2.2 問題的性質無法以審美差異回避

事件涉及教材為人教版小學數學課本，其中的插圖中無論是人物形象還是動物形象大多呈現出怪異的動作和表情，與公眾熟知的傳統教科書插圖風格大相徑庭，甚至還暴露出更加嚴重的問題，如：性暗示、文身、國旗倒掛等，這些問題已遠遠超出“審美差異”“創作風格”的范疇。教育部在相關情況通報中總結了問題教材插圖存在的三個主要問題：一是不美觀向上，與立德樹人的根本要求存在差距。問題教材插圖的整體畫風不符合大眾審美習慣，部分插圖人物形象丑陋，精神風貌不佳，沒有恰當體現出我國少年兒童陽光向上的形象。二是不嚴肅規范。問題教材插圖數量較多，其中部分插圖的制作專業水準不高，個別插圖存在不科學、不規范問題。三是不細致準確，部分插圖容易引人誤讀。問題教材部分插圖繪制粗糙，元素選擇不當，圖片比例不協調。

2.3 問題雖被揭露卻無整治措施

此次問題教材事件并非首次在網絡上被曝光。2014年8月30日，微博用戶“妥協的大牙”發文稱“真心覺得一本好的教科書首先得有好的插圖。拿到女兒六年級的數學課本，覺得現在的畫家和編輯部太不尊重孩子們的想法了，真猥瑣”，并配了6張人教版問題教材中的插圖。2014年9月12日，有教師發郵件給人教社的教材編寫者，反映了新教材插圖中存在的問題。2017年11月22日，知乎用戶“fifizoo”創建了問題“如何看待人教版小學教科書中的插畫風格”并上傳了部分教材插畫圖片，該問題獲得超過1,000個回答，且相繼有其他用戶反映同樣的問題。2021年3月21日，該問題登上知乎熱榜。可以看出，自2014年至2022年間，該問題始終存在卻沒有引起有關部門重視，暴露了監管機制的失靈和滯后問題。

3 公共圖書館的未成年人文獻資源存在類似風險

針對問題教材事件，公共圖書館必須引以為戒，原因如下：一是基本職能。圖書館界一致認為，公共圖書館具有社會教育職能，在引導公民閱讀、提高公民素質、塑造國民性格等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二是社會定位。公共圖書館擁有大量館藏文獻信息資源，是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的供給方，如果館藏資源出現類似問題教材的問題文獻資源，勢必會受到讀者的質疑和抵觸。三是服務對象。未成年人是公共圖書館的重要服務群體之一，他們的心智不夠成熟，沒有樹立完整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難以抵御問題文獻資源的不良影響，且《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圖書館法》明確規定公共圖書館不得向未成年人提供內容不適宜的文獻信息[11]。筆者認為，公共圖書館未成年人文獻資源存在問題教材事件類似風險的主要原因如下。

3.1 資源數量大、種類多，排查難度較大

根據《中國圖書館年鑒2020》的統計結果，截至2019年年底，我國共有少兒圖書館128家，館藏文獻總量約5，000萬冊，除少兒圖書館外，我國的公共圖書館有3,068家，館藏文獻總量超過11億冊[12]。公共圖書館的未成年人文獻資源不僅數量多，種類也多，分為繪本、有聲書、立體書、電子書、益智游戲書、漫畫書等多種類型，在充分滿足未成年讀者閱讀需求的同時，存在一定的潛在風險。現代公共圖書館幾乎全部采用全開架、自助式的服務方式，大部分清點、排查工作依靠智能化電子設備完成，在崗館員數量較少，故針對問題未成年人文獻資源的排查難度較大。

3.2 文獻采購環節存在漏洞

相關統計結果顯示，近年來我國公共圖書館的購書經費逐年增多。目前，公共圖書館慣用的文獻采購方式為政府招投標，這種采購方式雖然顯著減少了采購人員的工作量，但存在一定的風險，如：中標館配商提供的書目單僅顯示每本書的主要出版信息，不顯示其整體設計、插圖等元素；繪本類圖書的內容單一，采購人員在沒有接觸實體書的情況下，極易忽略對繪本內容的審查等。

4 公共圖書館針對問題未成年人文獻資源的應對措施

4.1 有目標、有重點、有計劃地對館藏文獻資源進行排查

4.1.1 明確目標。問題教材存在的問題包括違反我國法律法規、違背道德和公序良俗、意識形態錯誤等，公共圖書館在排查館藏文獻資源時應明確排查目標，提高排查效率，保證館藏文獻資源的藝術表現形式符合未成年人的審美取向。

4.1.2 抓住重點。在公共圖書館館藏未成年人文獻資源中，報紙和期刊受新聞出版部門的嚴格監管，出現相關問題的概率較小，故圖書和自建數字資源應是公共圖書館問題資源排查工作的重點內容。另外，10歲以下的兒童，尤其是6歲以下的學齡前兒童識字量較少，學習主要以閱讀繪本和漫畫書為主，故繪本和漫畫書也是重點排查對象。

4.1.3 做好計劃。在開展資源排查工作的過程中，公共圖書館須注意以下兩點：一是避開寒暑假、國家法定節假日等未成年人讀者到館高峰期。二是部分公共圖書館組建了志愿者團隊，以提高資源排查工作效率，其應對志愿者強調相關工作紀律，根據本館規定對排查出的問題文獻資源進行處置，并做好輿情管控工作。

4.2 提高文獻采購和加工人員的專業水平和合規意識

公共圖書館的采購人員普遍信賴知名出版社出版的圖書、獲獎圖書、知名人士編著的圖書，在采購這些圖書時往往會忽視內容審查。事實上，此次問題教材事件中的問題教材即為知名出版社出版的圖書；未成年人文獻資源獎項大多為外國設立、頒發，可能存在意識形態錯誤等問題；由知名人士易中天著、胡永凱編著的《中華經典故事》被讀者舉報插圖人物動作輕佻、對白低俗。因此，公共圖書館必須提高文獻采購和加工人員的專業水平和合規意識，在采購和加工環節分別做好問題文獻資源排查工作，避免問題文獻資源進入流通環節。

4.3 制訂處置預案，積極回應讀者的投訴建議

公共圖書館的人力有限，對問題文獻資源的排查效率遠低于廣大讀者。因此，公共圖書館必須制訂處置預案，內容涵蓋以下兩個方面：一是成立處理相關問題的咨詢委員會，對問題文獻資源進行定性，并妥善安排對問題文獻資源的處理事項。二是暢通讀者溝通渠道，及時處理讀者反映的問題，并告知處理結果。值得注意的是，公共圖書館不是審查機構，最大限度地保存人類文明與知識是其基本職能之一，其既要遵守法律法規，也要做到兼容并包，如：處于青春期的未成年人普遍對亞文化、非主流事物充滿興趣，出版市場為了迎合他們的喜好，出版了部分內容雖不違法違規但格調不高的圖書，公共圖書館在面對相關讀者投訴時，應通過減少采購該類文獻資源的方式引導未成年人的閱讀風潮，不能一禁了之。

5 結語

未成年人是國家和民族的未來與希望，為未成年人創造健康的成長環境是全社會的責任。隨著問題教材事件的出現，問題文獻資源將嚴重影響公眾對公共圖書館的信任。從根本上消除問題文獻資源須出版機構嚴把出版關，注重藝術設計和內容審核；教育工作者以身垂范、樹德育人，帶頭抵制危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圖書；公共圖書館加強未成年人文獻資源建設，提高未成年人信息服務質量，引導未成年人多讀書、讀好書，真正做到關心、關愛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