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病案分析陸曙教授使用越鞠丸治療心血管疾病的藥物加減及合方規律

趙佳婧，陸 曙，彭 健

(1.南京中醫藥大學 第一臨床醫學院，江蘇 南京 210029；2.無錫市中醫醫院心血管科，江蘇 無錫 214071)

當今社會中，心血管疾病（cardiovascular disease，CVD）已成為影響人類健康的重要危險因素之一，心血管疾病不僅是許多人猝死的重要原因，更是嚴重影響患者生活質量的疾病[1]。心血管疾病的診治一直是醫學界的研究熱點，近幾年來，中醫治療心血管疾病的方案逐漸完善與多樣化。從中醫的角度出發，心為君主之官，主神明、主血脈，是人行神合一，體魄強健的根本。陸曙教授善治心血管疾病，臨床處方中用越鞠丸的頻率較高，為總結陸曙教授用越鞠丸治療心血管疾病的獨特經驗，筆者通過對其病案分析，總結越鞠丸的藥物加減及合方思路。

1 資料與方法

1.1 資料來源 以2012-2020 年無錫市中醫醫院陸曙門診就診患者病歷數據為基礎，對有明確療效的患者的門診處方醫案進行總結整理，建立案例數據庫。共統計897 例病案，其中男538 例，女359 例，年齡18～89 歲。

1.2 納入及排除標準 納入標準：①病歷中患者的診斷明確；②處方完整需包含明確的藥物名稱、劑量、劑數和煎煮方法；③治療效果有效的案例。排除標準：①病案信息不完整；②記錄錯誤或者重復病案。1.3 數據規范化 將所錄的中藥名參照《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及《中藥學》的藥名進行統一，如“焦梔子”規范為“梔子”，“麩炒蒼術”規范為“蒼術”。

1.4 錄入與核對 先由1 人將上述篩選的案例錄入Microsoft Excel 2010 中，完成后再由1 人負責錄入數據的審核工作，以確保錄入數據的可靠性。

1.5 數據挖掘方法 數據錄入前后均由雙人對納入研究的患者四診資料、檢查結果、中西醫診斷、中藥處方等數據進行查對，采用中醫傳承輔助系統軟件V2.5（中國中醫科學院中藥研究所提供）處理。于程序中完成中藥名的規范并按照中醫傳承計算平臺所要求的格式進行編輯、校正，通過中醫傳承計算平臺中“數據分析”，導出癥狀頻次、證型頻次、癥狀分布。應用“聚類分析”等模塊分析用藥規律、用藥頻次，導出加減藥物核心組合在組方規律分析時設定相應支持度，懲罰度等參數。方劑分析中的“關聯規則分析”中的“A 藥物->B 藥物”表示當使用左側的藥物時，出現右側藥物的概率。設置相關度為8，懲罰度為2，進行藥物關聯分析。基于復雜系統熵聚類和改進的互信息法的分析結果，約束相關度與懲罰度，運行軟件，導出結果。

2 結果

2.1 疾病及證型證候結果 陸曙教授用越鞠丸治療的心血管疾病前2 種是眩暈病、不寐病，出現頻次分別為377 和346，其次為心悸病、胸痹心痛，見表1。證型出現頻次在70 以上的共4 種，分別是肝郁脾虛、痰瘀痹阻、腎虧痰瘀、肝郁痰瘀，使用頻數及排序見表2。通過癥狀頻數分析，897 個醫案中共包含153 條癥狀，出現頻次≥30 次的癥狀有10 個。癥狀分布以失眠、頭暈、神疲乏力居多，見表3。

表1 疾病頻次

表2 證型頻次

表3 癥狀分布

2.2 基于癥狀的聚類分析 陸曙教授在使用越鞠丸治療心血管疾病的過程中，癥狀較多的為“失眠”與“頭暈”。“頭暈口干”患者常伴有耳鳴、苔白、弦滑脈等；同時，“失眠”“緊張”癥狀多苔白齒印、脈弦、脈細。具體核心組合見表4。

表4 中醫癥狀核心組合表

2.3 基于加減藥物的聚類分析 在統計所有病案中，897 首處方中包含229 味中藥。頻次＞100 次的藥物有32 味，越鞠丸組成香附、川芎、蒼術、梔子、神曲，其他藥物頻次排名前10 分別是丹參、甘草、砂仁、五味子等，見表5。所有病案中包含47 首加減合方，頻次＞50 次的藥物有9 首，加減合方以丹參飲、百合地黃湯、交泰調脈方為主，見表6。根據聚類分析得出加減藥物4 類核心組合，見表7。

表5 藥物使用頻次表

表6 加減方劑使用頻次表

表7 藥物加減核心組合表

2.4 加減藥物的四氣、五味、歸經 統計結果顯示：溫性藥物最多，涼、熱性藥物較少；五味中，以甘味藥最多，其次為辛味藥，酸、咸味藥較少；從藥物歸經上看，出現頻次較高的為脾經（3824 次）、肺經（3455次），其次為肝經和心經，見表8～表10。

表8 四氣統計

表9 五味統計

表10 歸經統計

3 討論

越鞠丸首見于《丹溪心法》，為朱丹溪通治六郁的代表方。全方配伍嚴謹，為經典方劑之一。現代藥理表明，越鞠丸具有抗抑郁，保護胃腸道、肝臟、心臟，調節代謝等作用。在當今社會快節奏的生活下，越來越多的患者常出現不同程度的情志傾向及心理疾病，因此越鞠丸的使用范圍也大大增加，在內科、男科、婦科、兒科等多個科室中均有使用[2]。

3.1 瘀阻心脈，亦補亦活 瘀血在心血管疾病中是重要的因素，近年來瘀血已經成為心血管疾病中西醫結合研究的重點，不論是在發病原因、體質因素、治療方案制定等方面，瘀血一再成為眾多醫家討論的話題，尤其是冠心病、不穩定性心絞痛、高血壓等[3]。中醫認為瘀血是指體內血液停滯不能正常運行而成。臨床常表現為心悸、緊張、胸痛、舌質紫暗有瘀斑等。在加減組方中可以看到陸曙教授在心血管疾病臨證過程中常用活血化瘀之方如丹參飲、交泰調脈方等。在癥狀核心組合中可齒痕質紫暗是較多的舌象，在加減藥物中陸曙教授之丹參使用頻次也是居于最高。丹參始載于《神農本草經》，其味苦、性微寒，歸心、肝二經，主產于河北、山西、陜西、山東、河南、江蘇、浙江、安徽等地，具有活血祛瘀、通經止痛、清心除煩、涼血消癰的功效。丹參主治胸痹心痛、脘腹脅痛、心煩不眠、月經不調、瘡瘍腫痛等，是臨床上常用的活血化瘀類藥物。由于丹參對血液以及心血管系統的作用非常顯著，近年來，醫藥學界對丹參的研究越來越廣泛，其改善微循環、抗凝血、抗血栓、降壓等作用也已得到臨床證實[4]。陸曙教授在治療心血管疾病導致的失眠患者中自創交泰調脈方，基于網絡藥理學分析交泰調脈方可能通過調控PI3K-Akt信號通路，以調節心肌細胞凋亡和血管新生等心臟重構過程，改善心肌細胞低氧耐受水平，加強心肌缺血再灌注損傷的心肌保護作用，且降脂、降糖、調節內分泌水平，以治療冠心病等心血管疾病[5]。

3.2 雙心同調，擅用經方 在心血管疾病中，受病程長、復發率高等多種因素影響，很多心血管疾病患者常表現為不同程度的情緒問題以及心理問題。其中表現最為明顯的即是失眠之證，在心血管疾病并發失眠癥狀中，“雙心同調”已經成為目前中西醫結合臨床研究中的重點。現代醫學中雙心醫學是一門由心血管與心理醫學交叉綜合形成的學科，具有與不良情緒或心境相關的心血管軀體癥狀，伴或不伴器質性心血管疾病的情況即被歸為“雙心疾病”范疇。《黃帝內經》中就有“心主神明”與“心主血脈”的論述，也為心血管疾病的“雙心同調”提供了理論基礎。目前雙心同調有專家使用柴胡疏肝散、酸棗仁湯、甘麥大棗湯等處方治療[6]，陸曙教授臨證時常以越鞠丸為主方。在處方加減中可以看出，陸曙教授常以經方百合地黃湯、甘麥大棗湯作為加減。其中，百合地黃湯出自于《金匱要略》，是張仲景治療“百合病”的重要方劑，原書中用于治療“百合病不經吐下發汗，病形如初者”，在當代臨床上其應用范圍很廣，除了用于符合上焦心肺陰虛內熱病機的精神疾患之外，由于百合、地黃兩味藥不僅可以養心肺之陰，而且可以養胃陰，“金水相生”之功，又可“清金制木”之用，因此百合地黃湯也多用于呼吸系統、心血管系統等，以及多用于治療抑郁癥、失眠、焦慮、心理亞健康等病癥[7]。而甘麥大棗湯也同樣出自《金匱要略》，原方本為治療婦人“臟躁”疾病的經典方劑，主治“婦人臟燥，喜悲傷欲哭泣，象如神靈所作，數欠伸”，經現代研究表明[8]，甘麥大棗湯對于抑郁、焦慮等多種心理疾病均有較好的治療作用，因此在臨床上的使用也十分廣泛。陸曙教授認為，甘麥大棗湯藥味精簡，藥效確切，在心血管臨證過程中“雙心同調”尤為重要的經方之一。

3.3 六郁之治，尤重于脾《醫方集解》云越鞠丸“統治六郁胸膈痞悶，和酸嘔吐，飲食不消。六郁氣郁，血郁，痰郁，火郁，濕郁，食郁也，六者之中，以氣為主，氣行則散矣”，因而本方著重于行氣解郁，使氣行則血暢火清、濕化食消痰除，諸郁自解。丹溪云：“善治痰者，不治痰而治氣”“治痰法，實脾土，燥脾濕是治其本”，故未刻意加祛痰藥取治病求本之意，藥雖五味，卻解六郁。因此越鞠丸中并無半夏、茯苓等祛痰之藥，卻也能解痰氣之郁。而其組方中蒼術可燥濕健脾，神曲可消積化食。在心血管疾病中，有多個危險因素均與“痰濕”相關，其中包括肥胖、糖尿病、血壓波動、高同型半胱氨酸血癥、與睡眠呼吸暫停低通氣綜合征等均有一定的關系[9，10]。中醫認為，脾虛易生痰飲，正所謂“脾為生痰之器”[11，12]，臨證常表現為腹脹、腹滿、胸悶、納呆、神疲乏力、舌淡苔膩等，在核心癥狀組合中可見脈滑尺弱視為脾虛生痰之象[13]。在陸曙教授使用越鞠丸的病案中，其中以眩暈癥狀為之最。在其處方加減中，歸經為脾，性味甘溫之品的藥物也居最多，足可見六郁之化，當從痰氣為主。在藥物加減以及處方加減中多包含半夏、厚樸、砂仁處方為主，失眠者多用半夏秫米湯，眩暈者則多用半夏白術天麻湯，胸痹心痛則多以瓜蔞薤白半夏湯為多。厚樸的處方則包括梔子厚樸湯、白術厚樸湯等。

3.4 參合運氣，應時而治 五運六氣，簡稱運氣，是基于天人相應的“六氣六律”和“五氣更立”的周期變化理論[14，15]，探討自然變化的周期性規律及其對人體健康和疾病的影響，進而研究把握自然動態周期規律進行診治疾病與養生治未病方法的一門學問，也是龍砂醫學流派最為重要的學術特色之一[16]。陸曙作為龍砂醫學流派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在心血管疾病臨證中也常以運氣理論指導診治。其處方加減中也常以運氣方參合為治[17，18]。在所加減的處方中，敷合湯、白術厚樸湯、牛膝木瓜湯均較為常見。在2019 年土運不及、厥陰風木司天多用敷合湯與白術厚樸湯加減[19]，2020 年金運太過則多以牛膝木瓜湯加減。陸曙教授在運氣方藥的使用上重在厘清運氣之常與變，并切合運氣之不用采用運氣方、運氣靶向藥等治療[20]。

綜上所述，越鞠丸為治療郁證的重要方劑，目前已經被廣泛地運用于多個系統的多種疾病。陸曙教授在心血管疾病診療過程中也常以越鞠丸為主方。本文通過數據統計及聚類的方式對于陸曙教授使用越鞠丸的經驗以及組方加減思路進行探討，發現陸曙教授使用越鞠丸多從痰瘀治療、雙心同調、參合運氣的不同方面進行加減，其學術特色鮮明，值得后世醫家學習并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