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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鑿即是美

2023-04-12 00:00:00[英]K.J.帕克翻譯/貝阿朵
科幻世界·譯文版 2023年12期

讀者提問:帕克你好!《以愛之名》中,女巫講述的自己的生平是真的嗎?還是她對主角撒謊了?答:先說清楚什么叫“真”,我才能回答你的問題。

我們在2015年8月刊登了K."J."帕克的中篇《以愛之名》,在這之后,它就成了一篇帕克名篇,時隔多年依然被人津津樂道。這次我們組織了K."J."帕克讀者問答活動,立刻就有相關問題蹦出來。而帕克的回答……只能說非常帕克。不過,可不要以為他這么回答是在敷衍,讀了下面這篇《確鑿即是美》你就會知道,帕克對“真”這個概念確實無比認真。

我們重新請到了當年《以愛之名》的譯者,用她的話說,《確鑿即是美》重新定義了什么叫“真”。所以啊,緣分這東西真是妙不可言,及時發來的帕克新作加上及時出現的讀者提問,仿佛帕克宇宙提前預感到了老譯者的回歸,主動向她招手吶。

美即是真,真即是美:這就包括,

你們所知道、和該知道的一切。1

阿利亞特,《給貝爾-亞述的第五贊美詩》,第四章,第六十六節

我擅長大多數東西,但專長還是刻畫獅子之死。我從未親眼見過獅子,卻能給你刻出一頭完美的領頭雄獅凌空跳起、渾身插滿箭的樣子,或是它后腿直立站起、正挨刀捅的樣子,或是它垂死掙扎、痛苦扭動的樣子,或是死透了、一動不動躺在那里的樣子……不論哪一種,你都會發誓說,我刻得跟真的一樣——這還是沒上色的樣子。當然,上色是由其他人做的。這是個專業高度細分的行當。

于我而言,幸運的是,刻獅子總有市場需求。當然,哪里有獅子,哪里就一定有屠獅的偉大國王。我刻偉大國王也是一把好手,特別是刻畫他們的前臂肌肉。我會花大量心思勾勒刺繡長袍、發卷、胡須和指甲的細節——普天之下,沒有誰比我更會刻指甲。但是,我不會假裝自己同樣擅長刻臉。我從未真正見過國王,但腦子里一直有他的模樣,只是無法用石材準確地表現出來。其他人辦得到,但我不行。不過,他們也不會刻獅子。

除了獅子,我最擅長刻的絕對是游牧民——自然,都是死掉的或將死的形象,或是他們被國王左手揪住頭發、右手提劍砍來時,嚇得瑟瑟發抖的樣子。我不知道現實中有沒有人會揮劍。小時候,父親給我一把鐮刀,叫我砍掉地頭的菖蒲和蕁麻,而這就是我有過的最接近揮劍的體驗。另外,當然了,我從未親眼見過打仗,對于這一點也衷心感激。不過,我刻的揮劍場景經常被總管們稱贊。他們說,國王揮劍時手臂肌肉的紋理,你表現得恰到好處。我想,他們應該很懂這些。

“你就是那個刻獅子的,對吧?”他問。我低頭看著雙腳,說:“是的,大人。”

他比我矮一些,大約四十到四十五歲,頭發灰白,胡須長及腰際,穿一身極好的長袍。我很想咧嘴一笑:他長袍上的紋樣是我發明的,大概七年前。當時,前門新神廟的柱廊上需要我雕刻國王屠獅的場景,于是我在國王的袍子上刻了這種紋樣。我想,它應該是從此流行起來了,人們紛紛管裁縫要這種花紋,因為我隨處都能見到它。“有個工作要交給你。”他說。

我并不想聽到這種話。“謝謝。”我說,“我能為您——?”

實在不妙,因為他顯然是國王派來的,他要我辦的事一定十萬火急、亟待完成,盡管他一眼就能看出我手頭有份正干到一半的活兒——給帕爾那斯佩斯大人做的,他的新官邸列柱廊需要一個國王屠獅的場景——畢竟我還穿著圍裙,一手拿著錘子,一手拿著鑿子,就站在一頭刻了一半的獅子前面。從他的角度來說,這無關緊要。對我來說,這事卻糟心極了。

其實,當時的我還是太幼稚了。現在回頭想想,幾乎可以肯定的是,我之所以接到那份工作并不是因為我獅子刻得多么好(即便我確實刻得不錯),而是因為國王陛下的大總管看見帕爾那斯佩斯大人異常華美耀眼的新官邸,認為帕爾那斯佩斯可能有些得意忘形了;而要中止新官邸的工程,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強行征用那個刻獅子的工匠。這樣一來,帕爾那斯佩斯既沒有充分理由感覺受到冒犯,又能微妙地會意:他應該將就使用其他人刻的稍次一等的獅子,找準自己所屬的等級,讓所有人各居其位。不過對我來說,這當然意味著帕爾那斯佩斯大人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會很不高興,因為我接受了他的委托,又沒能進行到底。

這個解釋無疑是正確的,但直到穿優雅長袍的男人告訴我要委派給我的新工作是什么時,我才意識到這一點。他說,不要獅子。

“我明白了,大人。”我說,“那要刻——?”

“戰爭場面。”他說,“你刻戰爭場面很在行。”

“謝謝。”

“國王陛下,”他繼續說,“想在春宮擴建部分的側廊上刻一場迪拉克薩之戰。”

噢,我想。

“遵命,大人。”我說,“我什么時候開工?”

事情是這樣。

人人都知道迪拉克薩之戰。不必說,我們贏了。國王陛下迎著游牧民部落排兵布陣,隨即發動了進攻。他親率大軍右翼,沖散野蠻人的陣形,殺了好幾千人。不過,左翼和中軍里有一些怯懦的叛徒,他們被敵人買通,按照事先計劃的進行撤退,還裝出一副被打得潰不成軍、落荒而逃的樣子。幸好,國王陛下和所向披靡的皇家槍騎兵殺敵完畢后及時趕回,力挽狂瀾。他采取了一種高超的鉗形攻擊戰術,從兩側和背后包抄野蠻人大軍,然后像宰羊一樣宰殺了他們,只有寥寥無幾的幸存者逃回游牧民營地,把他們一敗涂地的消息散布開來。最后一個場景中(我腦子里的故事通常由一幕幕場景組成,每幕場景都刻在一塊十五英尺長、六英尺寬的石灰巖上,描繪某個獨立事件),叛徒們被就地處決,其中包括兩個貴族家庭的家主,他們真不該如此糊涂。

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經過就是這樣。不過,他們不知道我侄子當時也在場。他是皇家槍騎兵的一名下級軍官。據他所說,野蠻人輕輕松松就擊敗了我們,而國王之所以還活著,完全是因為剛開戰十分鐘他就逃走了。

我向他指出,那絕對不可能。首先,要是事實真如他所說,野蠻人早就一路掃蕩到都城,把這里燒成平地了。他告訴我,倒也不會。野蠻人其實不想打仗,可是國王非要進攻。他們基本上是一群愛好和平的人,只想照看他們的羊,不被外人打擾。他們也不覺得為了殺人而殺人有什么意義。他們根本沒有進攻都城的意愿。只是我們要上前糾纏,他們就很樂意把我們趕走。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我侄子說得不對。他看到的一切都出自他備受局限的視角,顯然不能反映真實狀況,還充滿誤導性。他以為國王是在逃跑,其實那是一場時機完美的戰術性撤退,目的是把敵人引入陷阱。他覺得我軍被打得落花流水,恰好說明了那個陷阱是多么優秀,畢竟它明顯把野蠻人也騙到了。我絲毫不懷疑,從他的角度看上去,我們的確表現得不盡如人意。但是,以他所處地位顯然無法縱覽全局。世上各種事件之所以會有虛假版本和不實消息流傳,就是這么個原因;有時候,它們未必是刻意的謊言,僅僅是一點單純的誤會。我們打贏了那場仗,對于這個事實,我深信不疑。

即便如此……

第二天,我拿到了草圖。

你得在這個行當干上至少十年,才有可能看懂宮廷給的草圖。它們是小塊瓦片大小的黏土板,上面有宮廷對外部門某位抄寫員馬馬虎虎劃上的線條。你完全看不出它是什么東西,可我只瞧上一眼,腦海中就浮現出雕刻完畢的石碑的模樣,清楚、鮮明,仿佛我就站在它的跟前。圖上最高大的那條線永遠是國王,無論出現在什么場景里,他都是天然的中心。其他那些潦草的線是游牧民。直立的線,是正被我方英勇戰士射擊、切開或者捅刺的游牧民——草圖往往懶得呈現我方戰士,全靠我補上去——橫倒的線,是死掉的游牧民,或是他們四分五裂的尸體。我解讀宮廷草圖,就像抄寫員解讀刻字的石板。我理解各種符號的意義。這不是動動腦子就能明白的東西;你得學習,然后才能懂。

畫草圖并不需要耗費太多腦力。它們基本上都是從新年神廟俯瞰巴爾城堡的那面墻上刻的薩瑪倫之戰抄來的。這不難理解。人人都知道薩瑪倫之戰。如果你住在都城,每周必然路過它至少兩次。它是名副其實的大師之作,而且很久之前就在那里了,我們從小看著它長大,就像看著一位可敬的叔叔。還有,眾所周知的是,我們打贏了薩瑪倫之戰。那是一場光榮而偉大的勝仗,保障了我們國家接下來幾代人的安全。明白這一點,你就明白這幅雕刻作品的意義了。此外,這幅本身就美不勝收的作品替它增添了無上光彩,它對力量、榮譽、勇氣以及“正義戰勝邪惡”的表現,是有史以來的石刻中最為崇高壯麗的。根本而言,我們就是因此才知道它是真的。假如它是謊言,就不可能如此美麗,如此由內而外地散發出莊嚴、寧靜與優雅。

因此,在創作新的戰爭場景時,刻意模仿薩瑪倫之戰屬于一種良好的商業意識。我認同這種做法,不過它也令我面臨一個巨大挑戰:我得刻出足以和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石刻作品相提并論的東西來。我想過這一點,得出的結論是:管他的,為什么不試試呢?我自然會失敗,但所有人都能料到這個結果。重點在于,要如何輸人不輸勢。人們——尤其總管和監工——會以此為標準來評判我,并且會——我希望會——對我倍加欽佩。

托獅子的福,我過得不錯。我在西城墻的炮塔里有三間房,距離金色大門大約一百碼遠。我有一扇面向城內的窗戶,剛好俯瞰花市。我還有一張雕花床,一張桌子,兩只凳子,一座烹飪用的三腳銅架子,三只容量為十加侖的儲物罐,九口鍋,三只盤子,兩個杯子,九條毯子,一件斗篷,六件束腰外衣,兩件長袍,三雙涼鞋,一把黃楊木梳子(有雕花裝飾),一尊迪亞馬特母神的黏土像,兩把刀,一只烤肉鐵釬子,一頂稻草帽,一個女仆,十八舍克勒銀幣,以及我的工具。想想剛來都城時,除了兄長傳下來的舊襯衣,我身上一無所有,現在的情況算得上相當不賴。

其中的一只儲物罐,外加稻草帽和女仆,是油商希達斯佩斯送我的禮物。我稱之為“禮物”,但我其實為他在磨坊街的辦公樓后墻刻了一片檐壁飾帶,上面有莨苕花和一只非常小的獅子。他只是一介商人,沒有資格雇傭行會認證的藝術家,我們只為宮廷和貴族工作。不過,沒人規定不準我們幫朋友一個小忙,也沒有人規定不準朋友一高興就主動送我們一點禮物。

“你這么做簡直是自討苦吃。”她說,“你是怎么想的?一定是腦子壞掉了。”她把一碗粥放在我面前。

“我又沒有其他選擇。”我說。

“胡說八道。”她指出,“你本來可以搬出‘我不配’那一套來的。他一定會買賬。你可以跟他說,我只擅長刻獅子。這是實話。”

“我會刻游牧民啊。”

“對,可梯里達底比你刻得好多了。你應該這么說:你要找的人不是我,而是梯里達底。他是最棒的,只有最棒的人才配給宮廷辦事。他沒法反駁這一點。”

是的,我想,我本來可以那么說,可我沒有。“這活兒報酬很高。”我說,“是宮廷價格。”

“沒錯,但宮廷會讓你干等好幾個月才付錢,還有可能根本不付錢。我一直都跟你說,給宮廷辦事沒有好處,只有麻煩。可你聽進去了嗎?”

我很愛她,哪怕她說得對。“我們又不能拒絕宮廷。”我說,“噢,拜托。這樣一來,我就保證有六個月的活兒可干了,而且,誰知道它還會給我帶來什么工作呢?他們確實說,市長官邸的整面西墻有重修計劃。明年的這個時候,咱們說不定已經搬去干草市場啦。”

她很懂什么時候不去接最后一句話,好讓我的最后一句話回蕩在空氣里,以便我們都能看清它有多蠢。我真討厭她這么做。

天還沒亮,我早早地就到了宮里。這意味著我得穿過黑暗的街道。我并不喜歡這么做,但痛苦的教訓告訴我,必須在石材送到之前抵達現場,否則送貨的車夫會直接把東西扔在他們能找到的隨便哪塊空地上。而石材最突出的特點就是挪起來相當麻煩。我已經老了,不能因為某個無知的蠢貨懶得把石材卸到支架上,就一整天蹲著干活兒。

做我這種工作,有大量的時間獨自思考。你沒法和其他人說話,因為現場噪音太大,說話也聽不見。所以,你會發現自己陷入了漫長的思考。比如:我到底是一名藝術家,還是一個收入特別高的普通石匠?答案是,我不知道。很可能是后者,因為我沒法決定在石頭上刻什么內容,那是草圖決定的。因此,畫草圖的人才是藝術家,而我只負責鑿石頭。然而,我見過那些畫草圖的人,如果他們是藝術家,那藝術家這個詞的含義一定不是你我以為的那樣。多數時候,他們只是禮儀部門的下級職員,之所以被派去畫草圖,僅僅是因為本該做這件事的上級職員懶得去做。所以,他們只是在早晨上工時睜大眼睛,記住在街上路過的那些往年杰作的構圖,然后畫在要交給我臨摹的黏土板上。要找個詞來形容這事的話,大概是“傳統”吧:某些特定的組合和形狀被一代又一代往下傳(跟傳染感冒一樣,我想),而我們這些拿鑿子的猴子,不過是照章辦事而已。而那些組合和形狀都漸漸發展出了特定的意義。如果有好幾千人每天都看見這些東西,它們發展出意義是不可避免的。那些構圖——國王站立的姿態,堆積在國王周圍的游牧民尸體,國王左手抓住后腿立起的獅子的爪子、右手刺向它——成了一種符號,因為已有數百代人記住它們,腦子漸漸消化了它們,最終形成一種解讀:這些都是什么意思,代表著什么。然后,再由我或是像我這樣的人來完成實際的雕刻工作。而我們希望自己成名,希望自己在行業里領先,所以會挖空心思去做出一點點的不同來。可能是發明一種新的長袍紋樣;可能是給國王的胡須卷兒做點改良;可能是獨創一種方式來表現拉弓時緊繃的肌肉,或是人死去時放松的肌肉。什么都行。重點是,我們不停地探索、玩花樣,同時永遠受到草圖的嚴格限制——它是刻在石頭上的(我并非故意使用雙關)。因此就有了我這樣的人,既能完全按照傳統辦事,又能制造全新的效果。至少,你在考慮雇我干活兒的時候,我會這么告訴你。事實上,每當我獨自工作、背后沒人盯著的時候,都會陷入一種神游狀態,半是被神圣的靈感包圍,半是無聊透頂。只有當一天的工作結束,往后退一步再看時,我才能真正看明白自己都刻了些什么。我想,那些獅子和游牧民是自然而然出現的。它們仿佛是商量好了一般,自己從石頭里冒出來的,簡直熱心極了。

于是,接下來的四個月里,那場延續三個多鐘頭的迪拉克薩之戰桎梏了我,就像琥珀里困住的一只蒼蠅。等到石刻完成,我退后一步,告訴自己:到頭來,還不壞。終于有這么一回,我成功刻出了相當不賴的偉大國王。舉起莊嚴有力的臂膀拉弓或揮劍時,他的面容一派冷靜,而在他周圍,已死及瀕死的游牧民四仰八叉地爬行、蠕動著,或是七扭八歪地躺著。我刻了九匹馬,比草圖要求的多一匹,可要表現運動的話,沒有什么比馬匹更合適了,所以我的這點任性應該是情有可原的。我意識到,自己完美傳達了這條信息:世界變幻無常,運動、改變永無止息,時而在你面前以后腿直立,時而在瀕死的痛苦中倒下,不過,國王永遠都在,他位于萬物的中央,定義萬物的中央,冷靜,強大,掌控一切,戰無不勝。倒不是說我沒法用獅子把這一點表達得更好,只是顧客永遠是對的。

我派人上報任務已完成,大約一個小時后,總管來了。他后退一步,看了它幾秒。“還可以。”他說,“把灰擦干凈,讓畫匠上色吧。”

(我這份工作有一點特別蠢。人們喜歡我的作品,因為它很真實。我刻的胳膊和大腿、馬匹和獅子都和真的一樣,至少他們是這么說的。可現實里有真的胳膊、馬匹和尸體,它們沒有一丁點特別。在巴爾神廟和前門之間的路上,你隨便哪天都能看到一大堆。我的工作就是消化枯燥無聊的真東西,再用石頭重現出來,好讓你大開眼界——所以它只是變戲法,賣弄新奇,玩花招。不過,我消化掉枯燥無聊的真東西,再把它們和一些非常重要的東西一起講出來,國王就會為此支付大價錢。也許,國王希望也需要別人講出來的,并不是——我該怎么說呢——并不一定是完全不加修飾的真實;不是你我理解的真實,那種理解是有缺陷的。只有等我講完了,它才是國王要的真實。這就是為什么我能掙大錢,也是為什么你們需要我這樣的人。因為,只要我們希望不被嚇破膽、繼續活下去,有些東西就需要被變得真實。)

我想國王一定很喜歡這幅作品,因為沒過多久,那位監工伙計就找上了我,當時我正給公證人行會樓的正門刻國王屠獅像。他說:“今天你很有運氣。”

當然,世上有兩種運氣。“謝謝,大人。”我說,一如既往地低頭盯著腳趾。

“國王陛下派我來,”他繼續道,“實現你一個心愿。”

這話聽起來不錯。“謝謝。”我說。

他笑了。“其實,”他說,“嚴格來說,我收到的命令只是讓畫匠們許愿。國王陛下的印象里,雕刻工作也是他們做的。不過,我認為,比起陛下的原話,他的真實意愿更加重要。陛下顯然知道自己想表達什么,很可能是我愚鈍,沒理解全他的意思。反正,你可以許個愿。當然,要在合理范圍內。”

“在合理范圍內。”

“指不超過十五舍克勒。”

我思考了幾秒。十五舍克勒是不少錢。可另一方面,我其實有更想要的東西,而且不會耗費國王陛下的財庫一分錢。“我希望,”我說,“能讓我的侄子加入宮廷衛隊。”

他看著我。“你是說,現在。”

“沒錯,大人。他目前是槍騎兵隊的什長,在東邊服役。他當了七年的模范士兵,一步一個腳印地往上爬。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所以我很樂意為他做點什么。”

他皺起眉頭。能節省十五舍克勒非同小可。可另一方面,我是不是別有所圖呢?“我會問問看的。”他說,“你繼續吧。”

我繼續干活兒。八個星期后,我剛要刻完公證人行會樓的最后一只獅子的耳朵,有人喊了一聲我的名字。不是我的侄子,還能是誰?

他看起來不太好。人很瘦削,臉上有道疤——從左眼一路斜跨到上唇上方,再到右邊嘴角,就像在光潔的皮膚上扎了根很粗的粉色絲帶。左手的小指頭也沒了,身上穿的軍隊斗篷幾乎成了破布。

“你救了我一命。”他告訴我。當晚,我們坐在我的房間里,喝著我為特殊場合保存的一罐酒。“真是這樣。之前我在東北前線,那邊的狀況可不太妙。”

我根本不知道還有東北前線的存在。“這是什么意思?”

“艾夫塔爾人。”他說。然后他看著我,“你不知道艾夫塔爾人。”

我確實不知道。不用說,他們是游牧民,生活在馬塔克西斯河的另一頭,時不時會過河來殺人放火、劫掠女人——他告訴我,多數時候都是在國王發起討伐、挑釁了他們之后,而國王的討伐又是對他們上一輪侵擾的報復。“要是他肯放著他們不管,他們就不會找事。”他告訴我,“他們自個兒待著的時候,是挺平和的一群人。生活方式也和我們完全不一樣,所以我們這里其實沒什么他們想要的東西。但是,每隔十八個月左右就會有命令傳下來,讓我們發動突襲,能搞多大破壞就搞多大。我們這么做了,而對方覺得有必要回敬一番。事實上,他們搞突襲比我們強多了。我的傷就是這么來的。”他說著,舉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臉,“而且,他們是牧羊人,我們去的時候,他們就把羊群趕到山里,我們找不到的地方。可他們來的時候,可以把快要成熟的玉米一把火燒了。所以他們食物總是很充足,我們卻要餓死了。”

他說的這些我并不相信。至少,我相信他說的每一個字,因為我姐姐的兒子不會撒謊。可他顯然誤解了整個狀況。他只能看到大局中的一小個點,所以誤解了。我知道,真相其實是這樣:東北邊境處于和平狀態。先王之前的之前的之前的國王曾經親率大軍去往東北邊境,屠殺那些地方的野蠻人,直到他們的國家不復存在。所以,我侄子說的那些人只可能是一些零星的匪徒。如果這些人碰巧住在你隔壁,確實令人心煩,但往大了看,他們影響太小,不值一提。即便如此……“不必謝我。”我說,“因為我之前的一幅作品,別人主動要給我一個好處,我自己也沒什么想要的。你也看得出來,我過得挺寬裕。”

他點點頭。“看樣子是的。”他說,“在舊城里有幾間房,還有個漂亮姑娘隨時聽你差遣。或許,我現在開始學石刻還不太晚。只是開個玩笑。”我還沒來得及發話,他就補充,“我喜歡當兵,多數時候都喜歡。酬勞不錯,而且只有大約百分之五的時間會被嚇得屁滾尿流。其余時間里只是干干雜活兒,或者閑坐著。這比為了生計工作強多了。尤其,”他咧嘴一笑,“那可是宮廷衛隊啊。謝謝。”

“沒事。”我說,“咱們是一家人。”

他點點頭。上一次見到他時,他才十五歲,剛剛應征入伍。反正,要么入伍,要么就得服勞役修蓄水池。在我的家鄉,蓄水池是必不可少的,因為一年才下一次雨。國王給我們提供蓄水池,這是天大的好事,所以,那些當兵的來拉人干活兒時,我們其實不應該抱怨。而且,我就是在修蓄水池時學會了石匠手藝,因此才有了后來的石刻手藝,才有了舊城里的三間房、黏土罐里的十八舍克勒(為養老存的錢)。要是當初我留在農場,這些東西都與我無緣,這是肯定的。而現在,我的侄子也在這里,還當上了宮廷衛隊的中尉,基本是上流人士了。歸根結底,這一切都要感謝國王,感謝他對人民的責任心——正是這份責任心,促使他在沙漠里修建蓄水池。

關于幫助別人,我很喜歡的一點是,你投資的善意會獲得回報。幫侄子謀得一個衛隊的職位,意味著我可以經常見到他,一般是每個月一到兩次,而不至于十五年才一次。每次要么是他來找我,我們會破費買一只雞和一罐棗酒;要么是他邀請我去軍官食堂吃飯,那里每個月會供應一次棗酒和雞。

自然,每次輪到我招待時,她都會對我發牢騷。她說,這給她添了很多額外的活兒,好像她的工作還不夠多似的。她其實口是心非。我侄子模樣很好看,即便臉上有道可怕的疤也不影響這點。他很會講故事,而她跟所有人一樣鐘愛棗酒和雞。我感覺再次有了家人,之前我從未想過會有這一天;那場戰爭之后,我就沒這么想過,因為游牧民燒光了我們的村子,殺死了我的父母和全部親戚,除了姐姐和我,因為我們當時不在家里,而是在外面替國王修蓄水池。當然,國王處理了那些野蠻人,那支攻擊我們的游牧民已經不復存在。隨便哪一天,你都可以看到他們被屠殺的畫面,只要你路過馬車門,停下來看一眼那個龐大的拱頂。

我在水渠街快要刻完一頭獅子時,發現那位監工伙計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有個工作交給你。”他說。

被人需要是好事。況且,宮廷(最終)付了我那幅迪拉克薩之戰的錢,還讓我侄子得到一份輕松的美差。“謝謝,大人。”我說,“您要我做什么?”

“跟我來。”

我把工具扔進了挎包——你可不想把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隨便放在水渠街——然后跟上他,按規矩走在他左后方一步的位置。當然,都城里沒有犯罪,但偶爾的小偷小摸在所難免。

“國王陛下想要一場戰爭。”他說。

“大人?”

“刻在宮廷前門新建部分的門廳里。就像你之前替我們做的那樣。”

我說不清為什么,但知道自己不想接這個活兒。“一個戰爭場景。”

“是的。”

我想起她說過的話。“我十分尊敬您,大人,能否容我一稟:您要找的人不是我,而是梯里達底。刻戰爭場景,他是最棒的。而只有最棒的人才配給——”

“他想找你。”

噢,我心想,這下子頭痛了。國王——試想一下,是國王——注意到我了。他知道我的存在。整個王國里住了多少人?兩百萬?三百萬?可國王把注意力停落在我身上。他甚至可能聽過我的名字。還記住了它。“明白,大人。”

“好極了。留出足夠的時間,我會讓人把草圖送給你。”

“謝謝,大人。”他準備轉身離開。“大人。”

“怎么了?”

“哪場戰爭?”

他停下來,皺起眉頭。“重點就是,”他說,“不是哪場特定的戰爭。只是一場戰爭。”

“大人?”

“當然,是打游牧民的戰爭。而且我們打得他們落花流水。”

我完全聽不明白。

“你一定是理解錯了。”她說,“你肯定沒有仔細聽。”

“我本來也是這樣以為的。”我說,“但我把他的話和我的話反復想了又想,那就是他的原話。只是一場戰爭。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很簡單。”我的侄子說,“他想讓你編一場。”

我很少生氣,尤其是對自己愛的人。“別說蠢話。”我說,“那不可能。絕對做不到。”

“你每天都在做啊。”他回答。我瞪著他。她短促尖銳地叫了一聲。“呃,你確實在做。你會編捕獵獅子的場景。”

“我沒有。”我告訴他,“所有人都知道,國王每個月都會出去獵一次獅子。他要保護人民不受怪獸傷害,那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是你編的。”他說,一派平靜,“你會編。你從來沒參加過宮廷獵獅活動。你都沒見過獅子。要不,你可以告訴我,你最近刻完的一次獵獅場景發生在什么時間、什么地點。你說不出來,對吧?”

“國王會獵獅子。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他聳聳肩。“好吧。”他說,“他還會打仗。只不過,這次你要刻的,是他沒有真正打過的一場仗。對此,有個詞可以描述。”

我搖了搖頭。“不行。”我說,“那是撒謊。”

“趁雞還沒冷,趕緊吃了吧。”

那天夜里,我無法入睡。第二天也不能,第三天依然不行。這是一項重大的任務,由宮廷指派,而我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

舉個例子,就說游牧民吧。有六種不同的游牧民:薩凱族,西姆魯族,馬扎吉德族,法爾茲族,平帽子族和尖帽子族。我怎么知道參戰的是哪一族呢?而且,這場戰爭實際上從未發生過,我怎么講得出它的經過?草圖,我決定。草圖能告訴我我需要知道的一切。

草圖送到了。它們和以往其他草圖并無不同,可我就是完全理解不了。我看著它們,只能看到一團團線。

“看在老天的分上,”她說,“給我瞧瞧。”

于是我把黏土板遞給她,她盯著看了一會兒。“嗯,”她說,“我覺得,它講得挺清楚的。”

“你上下拿反了。”

她把黏土板遞給我侄子,他凝視了一會兒。“我覺得意思很明顯。”他說,“這邊這條長線大概是國王,這邊是一群死掉的野蠻人。我感覺這里是一些死掉的馬,所以我猜測敵人是發起了一次騎兵沖鋒,國王陛下以慘痛的損失為代價擊退了他們,然后發起反攻,用一個高超的鉗形攻擊隊形把敵人的中軍包圍住。別這么看著我,”他補充了一句,“這些東西我是懂的,我當兵嘛。”

“你能看出這么多東西來?就憑這些潦草的線團?”

“對。”他說,“另外,它基本上就是納巴斯坦凱旋拱門上的那些。那東西有三十英尺高,刻在山的側面。我想,畫這草圖的人肯定也見過它,和我一樣。它講的是科拉斯姆之戰。”

科拉斯姆之戰發生在兩百年前;國王擊敗了馬扎吉德族,讓他們的國家從此消失。“既然這樣,那個監工為什么不這么說呢?”

“因為他們不會說它是科拉斯姆之戰。”我的侄子說,“老天啊,你還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嗎?我們的處境已經非常糟糕了,北部邊境,東部邊境,西南邊境,都是這樣。不管朝哪個方向看,我們都快被游牧民揍扁了,而且人們開始議論了。所以,我們現在需要的是一場勝利,好讓大家感覺良好一點。只不過,我們一直在吃敗仗,所以必須編一場出來。”

我瞪著他。

我們都知道,世界的本質就是真實與謊言之間永不停歇的斗爭。國王是真實的捍衛者,而我們是他的人民,是他牧地上的羔羊。此外的一切,邊境之外的所有野蠻人,所有怪獸和捕食者,獅子、狼、風暴、疾病、饑荒、干旱、地震、洪澇,都是謊言。它們不斷地沖擊我們,就像波浪不斷地拍打海岸,直到國王擊退它們。所以,要說國王在撒謊,這不是壞,而是毫無意義,就像在說水是干的,太陽是黑的。“我覺得你該走了。”我說,“你顯然喝多了。”

他站起身。她叫我不要這么混賬。

“你想想吧。”他說,“我是宮廷衛隊的中尉。如果我們要打這么一場仗,我肯定是要參與的。可我人還在這里,不是在哪個邊境。因此,沒有這場仗。因此——”

“閉嘴。”我說,“然后滾出去。”

在石材送來之前,我確實有機會想這件事,想得很久、很認真。

很明顯,我的侄子說得對。國王是在命令我撒謊。同樣明顯的是,國王有非常正當的理由來做這樣一件糟糕透頂的事。國王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養育和保護他的人民,所以這一樁謊言是必要的——甚至至關重要。若非有絕對充分的理由,國王不會做壞事。因此……

我沒有想象力,可我有技術。只要給我一塊光滑平整的石板,我就能做出你想要的幾乎任何東西。我決定選擇平帽子族來當這次的野蠻人,因為我已經知道怎么去表現垂在人臉兩側的帽耳了——聽起來不難,但你自己試試,看看能做成什么樣子,就知道了。而且,他們帽子的邊緣有穗子,能給我極好的機會展現精致繁復的細節:看到成品時,你幾乎不會注意到這些,可你的眼睛不知不覺間會吸收它,而這種程度的精細會令整個作品都顯得更加可信,你幾乎能感覺到那些穗子拂在臉上的輕柔。所以,我要選平帽子族——老天爺,我這是多么放肆,多么傲慢啊。是我選擇了與平帽子族開戰。不是國王,不是埃亞父神,也不是迪亞馬特母神。是我。

我得在一定期限內完成作品,但我已經習慣這點了。我提交申請,要了兩百盞油燈,它們第二天就被送到了,毫不含糊,也沒問任何問題。我夜里點著油燈工作,白天就靠日光。我用破布條裹起磨出水皰的雙手,然后假裝——騙自己——水皰并不存在。你猜怎么著,我確實幾乎忘記它們了。最重要的是,我完全聚精會神。我在腦海中創造出畫面,然后絲毫不差地復制出來。我感覺這就像——上天原諒我這么說——埃亞父神在創造天空和大地;因為在創世之前,這里什么都沒有,全靠埃亞父神想象出一切,萬物才突然出現,而且和祂腦海中的藍圖一模一樣。你告訴我,那一切究竟是謊言(因為都是祂憑空編出來的),還是真實——因為瞬間之后,祂的想象就成了真,可見、可聞、可觸、可握,這不就是典型的真實嗎?

“還不壞。”我的監工伙計說,“那條邊需要磨滑一點,不然有人蹭到了可能會受傷。還有,那個東西是人的耳朵,還是石榴?”

“只是抽象裝飾,大人。”

“是嗎?去掉吧。除了這個,都挺不錯。”

挺不錯,我自己也這么認為。終于刻完的時候,我已經累垮了。油盡燈枯——我覺得可以用這個詞來形容。我已經好幾周沒有正經睡過覺,雙手慘不忍睹,背痛得要命,前臂因為久拿錘子和鑿子也很疼。但這些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國王身高七英尺,冷靜,挺拔,鶴立雞群地強壯;而在他周圍,游牧民踡伏,跌倒,扭曲,頹敗,渺小而羸弱,像落葉一樣被吹散,被碾壓,被切開,被劈裂,被捅刺,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起初是這樣,現在是這樣,未來也將永遠是這樣,沒有盡頭。但國王的長袍、頭發和胡須的小卷、四肢的肌肉、安詳的眉眼嘴角,還有拉滿的彎弓(他的弓永遠是拉滿的,盡管在現實里,假如你拉滿弓不動超過幾秒,弓很可能就會壞掉),這一切都完美無瑕。即便是最擅長戰爭場景的梯里達底,再試上一千年,也刻不出這樣的東西來。而它完全是謊言。

“你得找上門去。”她告訴我,“得站到監工辦公室外頭,告訴他們,拿不到錢你就不離開。”

我的侄子已經走了,跟隨他的軍團去了東邊。平帽子族已經沖破邊境防線,燒掉了埃里杜城,于是國王要過去給他們一點終生難忘的教訓。

“事情不是這么辦的。”我告訴她,“你得把賬單發過去,等他們付款。最后會付的,這種事需要時間。必須按照流程來。”

“放屁。你這是讓他們踩到臉上來,就因為你太卑微了,不敢替自己說話。要不然我去——?”

“不行,”我說,“別那么做。求你了。”

“好吧。那么你去。”

于是我披上斗篷出門,在城里晃蕩了幾個小時,觀看各種雕像。我甚至去了宮廷前門的擴建部分,那里圍了一群人,正目瞪口呆地看著上面的戰爭場景,其中還有一個假機靈(總是存在這種人)在裝模作樣地朗讀石刻上的銘文,不過很明顯,他根本不識字,因為他是用指頭從左到右比畫著念的,而不是從右到左。他告訴圍觀群眾,國王在奧阿那薩爾綠洲附近對上游牧民立即發動了攻擊。游牧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連連后退,結果被陛下的衛隊以完美的鉗形攻擊隊形包圍;這場仗打完時,游牧民一個活口也沒留下。當然,這都是他編出來的,但靠的并不是他自己的想象力。那都出自刻著高嘉爾之戰的石碑上的銘文,它就在大蓄水池旁邊,至今已有三百年歷史。不過圍觀群眾很興奮,每句話都聽得無比專注,還總是配合地發出喝彩聲與驚嘆聲。這樣也不錯。某件事曾經是真實的,不代表它不能再真實一次。況且,如果它被刻上了石頭,誰又會瘋狂莽撞到去說國王在撒謊呢?

“怎么樣?”我回去后,她問。

“我去了監工辦公室。”

“然后呢?”

“他不在,所以我就等著。然后又等了一會兒。然后我就回來了。”

這是謊言嗎?或許是。也或許不是。假如我去了監工辦公室,他也不會在那兒,或者會說他不在那兒;然后我就會等著,接著再等一會兒,接著回家。只要我真的把這些事做一遍,就能把謊言變成真實,只不過,我寧肯用這個時間去看雕像。從結果上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差別,況且也沒有人見證。所以,我覺得我告訴她的,是實話。

一個男人來見我。他是軍人,穿著軍隊斗篷,原本是鮮紅,但已經被曬褪色了。鮮紅色是軍官用的。“很抱歉,”他說,“我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我讓她開了最后一罐棗酒,然后他坐了下來。“我是你侄子的朋友,”他告訴我,“我其實不該來這兒的,但我覺得你應該知情。他死得其所。”

噢,我想。

他告訴我,國王朝向奧阿那克薩爾綠洲進軍,因為他收到報告,說游牧民在那里扎了營。我們成功避開對方的耳目,潛行到他們周圍,然后立即發動了襲擊。那些野蠻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誰打了。國王帶領槍騎兵、輔助騎兵沖進營地,我們宮廷衛隊的人被部署在營地后方,等著那些沖出來逃走的野蠻人。他們直接朝我們跑了過來,我們開始大開殺戒。我們殺了很多人,男的,女的,甚至小孩。他們再也沒法騷擾我們了,永遠不能。我們連狗都殺了,還有雞。可是你的侄子——這么說吧,有那么一會兒,對方的人馬實在太多,我們招架不住,他們都快沖出包圍逃之夭夭了。但他集結起所有人,帶領大家發起反攻,這才挽救了局面。可令人難過的是,他沒能活下來。不過,要不是有他,很多野蠻人就逃走了,我們整個行動就會變得毫無意義,那些畜生會換個地方重新繁衍生息,然后打回來,東部諸省的大量無辜人民就會遭殃,遲早會丟掉性命。要不是有你侄子——

“謝謝,”我對他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頌揚奧阿那薩爾之戰的石刻揭幕的時間,比這場戰爭實際發生的時間早了一個月,不知這個事實有沒有令公眾產生一點困惑,即便有,他們的困惑也沒持續多久,或是導致任何問題。多數人得出的結論是,我們獲勝的消息滯后了,在仗打完后很長時間才被公之于眾,這很可能是出于國王的某種政策;又或許,國王早就預見了這場戰爭,所以在它實際發生之前,就分毫不差地料到了即將發生的一切。因此,這既是一次赫赫有名的勝仗,又是一個奇跡。管他的呢,我們贏了,這才是重點。如果你希望自我感覺良好,希望對整個世界感覺良好,只需要過去看看那些美麗的雕刻,然后就萬事大吉。

好像這很重要似的。我的侄子總有一天會死,至少他是以英雄的身份死去。他應該也會希望這樣。我不能因為他的死令我極度傷心,就不肯讓他當英雄,那實在太自私了。我不能。他的死只會影響一個人,那就是我,而我微不足道。與此同時,東部邊境的那些人再也不用擔心野蠻人來騷擾了,這都要感謝國王的勇氣與才干,還有我家的小伙子。即使如此,我還是忍不住拷問自己:要是當初我刻的是薩凱族或者馬扎吉德族,而不是平帽子族,結果會不會有所不同?幾乎可以肯定,不會。宮廷衛隊還是會被派去打仗,因為國王去哪里,他們就去哪里;而且,把他塞進宮廷衛隊、直接讓他身陷險境的人是我。可要是我沒那么做,他仍然在東邊當槍騎兵,也會參加奧那阿薩爾之戰。無論如何,它都會發生。歸根到底,你無法打敗真實。

在我最后一次見到他、叫他閉嘴滾出去的大約九個月以后,她生下了一個小男孩。她賭咒發誓說孩子是我的,可我不這么認為。我覺得孩子是我侄子的,因為他和她顯然互相喜歡,而且我經常出門工作,我和她不——好吧,你懂的,不是經常。況且,男孩既美麗又強壯,就像我侄子一樣,而我從來不是那樣。正如那首詩說的,美即是真,真即是美。

我真心地、由衷地希望,這個男孩是他的兒子。我希望他活下去。既然結果無論如何都一樣,也沒有可靠的見證人,我想,它就是真的。

責任編輯:鐘睿一

1"原文出自英國詩人約翰·濟慈的《古希臘甕頌》一詩,譯文出自查良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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