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衛視“奇妙游”系列節目的敘事特色與反思

◎郭繼強

截至2022年10月13日，河南衛視已經推出了《清明奇妙游》《端午奇妙游》《中秋奇妙游》等一系列“奇妙游”文化節目。通過講究敘事構思，增強節目敘事特色，“奇妙游”系列節目頻繁地在網絡輿論場上引發熱議。“奇妙游”系列節目不僅成為河南的“文化名片”，展示了歷史悠久的河南文化，激起受眾的文化自覺與文化自信，還促進了全國多地旅游業的發展，實現了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的雙贏。

敘事學理論誕生于20世紀的法國。敘事，即講述故事的方式。用西方理論家普林斯的話講，敘事學是“關于敘事的理論”①。1969年，法國結構主義理論家茨維坦·托多洛夫在《〈十日談〉語法》一書中提出“敘事學”（narratologie）一詞，含義是“關于敘事作品的科學”②。而法國熱奈特的《敘事話語》（1972）為敘事學理論指明了新的方向，將關注點轉到了影視藝術操作層面。視頻作為一門有著敘事功能的藝術，其敘事性在一定程度上與小說等文學性藝術有著較深的淵源。敘事學理論不再是文學作品研究領域的專屬，還被用于繪畫、戲劇、電影等敘述方式承載物的研究中。在系統性研究中，敘事學不僅關注文本的框架結構、文本本身，還注重探討文本的敘述者、敘述視角、敘述時間和空間、敘述結構等。本文基于敘事學理論，探討河南衛視“奇妙游”系列節目的敘事特色。

一、河南衛視“奇妙游”系列節目的敘事特色

河南衛視“奇妙游”系列節目從敘述者、敘述視角、敘述時空等方面構建敘事內容，打造了別具一格的敘事特色，擘畫了一幅幅具有文化氣息的節日圖畫，形成了別出心裁的節目特質，為研究者探尋“奇妙游”系列節目打開一扇新的大門。

（一）敘述者——干預敘述者推動節目發展并輸出文化

敘述者是敘事學中的核心概念之一，指“敘事文本的講述者”③。胡亞敏在《敘事學》中將敘述者分為客觀敘述者和干預敘述者。劃分的依據是敘述者對故事和人物的態度。④干預敘事者是“奇妙游”系列節目的特色之一，他們在優化節目架構、推動故事情節發展、傳播文化上的作用不容小覷。河南衛視“奇妙游”系列節目均以劇情化、故事化的演繹讓一個個敘述者脫穎而出。他們化身為故事中的人物，或直接開口說話，或一并參與表演，都在節目中進行了或多或少的干預，讓整場節目如行云流水般一氣呵成。他們的存在也避免了地理空間的跨越帶來的節目錯亂，讓整場晚會脈絡清晰，同時也展示了悠久而厚重的河南文化。

（二）敘述視角——多重敘述視角令節目與眾不同

敘述視角是敘事主體觀察、講述故事的角度。熱奈特將文本敘述視角分為無聚焦（或零聚焦）、外聚焦、內聚焦三種。多種敘述視角交織，也構成了河南衛視“奇妙游”系列節目的一大特色。這種敘事模式既引導受眾投入節目進行沉浸式觀看，又通過變換敘述視角對故事必要情節的背景做了補充。

敘述視角與敘述者有密切關系，敘述者不同，敘述視角也不盡相同。在《2021河南衛視元宵奇妙夜》節目中，唐宮小姐姐以第一人稱的敘述視角讓受眾隨之穿梭了河南各地，如在鄭州國際會展中心（也叫“大玉米”)前欣賞了汪蘇瀧的歌曲《娛樂時代》，在洛陽應天門看煙花、在明堂看舞蹈等。觀眾在欣賞節目的同時，也更加期待后續的節目。《2022清明奇妙游》則采用節目創作團隊的內視角敘事，以《西園雅集圖》為藍本，依次展現了宋代文人墨客的閑雅活動，并進行了一場關于清明節風俗的文化傳播。《2022中秋奇妙游》以嫦娥、玉兔等主人公的受限視角配合節目主創人員的全知視角，向受眾展示了一顆顆愿望球背后的愛恨情仇，打造了超強的共情場域，讓受眾對“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詩句有了更深刻的體會。

“奇妙游”系列節目的多種敘述視角讓節目更有看點，更引人入勝，也使故事情節更加跌宕起伏，于平地處見驚雷，避免了故事的乏味。

（三）敘述空間——空間變換增加節目內容的深度

敘述空間是指敘述行為發生的環境或場所。在大多數情況下，空間指的是人物活動的場所。在小說等文本中，敘述空間可以理解為環境。而與小說等文字文本相比，視頻文本對敘述空間的呈現更直接、生動。敘述空間在視頻中主要體現為視頻畫面內容。在河南衛視“奇妙游”系列節目中，敘述空間相互交錯，并與時間交織在一起，空間跨度大。

在敘述空間上，空間變換增加節目內容的深度。《2022清明奇妙游》敘述空間跨度較大，每個節目的取景地點均不一樣。舞蹈《隴上踏歌行》的舞者們從傳統村落舞到田間地頭，展示了桂林市陽朔縣的富里橋等地理空間。整個節目的敘述空間還有蘇州園林、古堰畫鄉、桂林漓江等，各種自然風光盡收眼底，打造了人景相融的媒介場景，在空間變換中展示了祖國的大好河山。在《2021七夕奇妙游》中，古代的亭臺樓閣對應如今的高樓大廈，節目在古與今的轉換中，讓觀眾看到古今更替和時代的快速發展。《2021中秋奇妙游》講述了被月神選中的唐曉月，通過“時光之門”穿越到不同的時空，不同的人交給她中秋信物。

總而言之，河南衛視“奇妙游”系列節目的敘述空間橫跨古今，主要體現在“穿越”情節中，既有往日的敘述空間，又有現在的敘述空間。節目中的地理空間頻繁交替，展示了多姿多彩的中國文化。

（四）關注人物敘事功能，探討節目的內涵與深意

對文本敘事功能的研究是敘事學關注的一個重點方面。在《民間故事形態學》中，結構主義敘事學先驅弗拉基米爾·普洛普提出了敘事功能理論。他認為，“人是故事中最基本的單位，故事的功能主要是通過人的行為構成和體現的。”關注人物的行動和命運，有助于我們分析文本的深意。

河南衛視“奇妙游”系列節目中的人物安排都有較大的深意。《2022清明奇妙游》借助蘇軾、李清照等宋代文學家，既展示了宋代文人的才思書卷氣和雅致閑情，也引出了折柳、插柳、放風箏等清明節特有的民俗活動。可見，人物設定體現了節目主創人員的良苦用心。在《2021重陽奇妙游》節目中，《定軍山》中人物的活動與命運緊緊圍繞著對京戲、影戲的傳承，通過譚門幾代人對戲劇的傳承，表達節目的內涵——文化傳承。《2021中秋奇妙游》講述了唐朝少女唐小月在中秋之夜的奇妙經歷。她受月神所托，穿越不同的時空，找到五種具有象征意義的信物，最后和父親團圓。通過唐小月的活動，節目向觀眾傳達了文化傳承、天道酬勤、佳節思家念親、國潮自信、忠勇報國、家國情懷的主旨。

二、河南衛視“奇妙游”系列節目引發的思考

河南衛視“奇妙游”系列節目播出后頻頻“刷圈”，恰恰反映了該節目敘事策略之成功。在社會為之叫好的同時，研究者及創作人員也要在輿論的喧囂中冷靜地思考“奇妙游”系列節目，取長補短，以期為節目的發展帶來啟示。

（一）繼續優化敘事策略

在敘事策略上，河南衛視“奇妙游”系列節目應在敘述者、敘述視角、敘事線索等角度持續發力。視頻是一種特殊的文本形式，“文字看山不喜平”的文本敘事技巧同樣適用于視頻。在敘述者上，2021年的唐宮小姐姐作為敘述者，出現頻率極高。而2022年，每期節目都有新的敘述者，避免了觀眾的視覺疲勞。在敘事線索上，2021年“奇妙游”系列節目大都以唐宮小姐姐的穿越經歷為線索脈絡。此舉未嘗不可，只是可能會導致相關故事情節缺乏波瀾起伏，進而削弱故事的感染力。而2022年的敘事線索更加多樣化。如《2022七夕奇妙游》巧妙設置敘事線索“巧”，采用“詩歌+情景”的敘事方式，通過過去和現在的敘述時空展示，歌頌了女性勤勞善良的美好品質，最終呈現了一場古色古香的視覺盛宴。從2021年到2022年，河南衛視“奇妙游”系列節目的敘事策略在不斷地創新。該系列節目應繼續創造新的敘述者，同時要盡可能地改變單線式敘事線索，增加線索脈絡，根據節日特色編排敘事結構。節目還可以采用明暗雙線的形式，或設置線索沖突，增強故事情節的跌宕感，讓故事情節更加豐富、有深度。

（二）堅持內容和形式的創新

“奇妙游”系列節目采取“網絡+網綜”的形式，且將科技貫穿節目之中。從最近幾期播出的“奇妙游”系列節目來看，其愈發注重形式表達，而忽視對一定內容的挖掘，觀眾看后難免覺得似曾相識。縱觀該系列節目，拍攝手法、場景選擇、布局和色彩運用都在不斷完善，但節目的表現形式卻大體一致。作為主打文化“王牌”的河南衛視，本應更加重視文化內容深度的挖掘，但是在基本掌握了節目的敘事架構和“套路”后，節目之間卻呈現出了模仿與復制粘貼的跡象，內容并沒有太多的新鮮感。長此以往，節目就會面臨用戶流失的風險。

針對內容同質化、節目制作套路化等問題，制作組應當樹立創新意識，從內容和形式兩方面進行創新。在內容方面，立足傳統節日，運用創新意識對節日文化進行與眾不同的挖掘，注重表現節日的文化差異，體現內容的深度。在形式方面，目前“奇妙游”系列節目的形式是“網劇+網綜”，節目呈現形式的邏輯是“科技+文化”。這種形式是可以被復制的，2022年中央廣播電視總臺春晚的《只此青綠》節目就是如此。科技創新對于河南衛視來說較難實現，但節目形式是可以創新的。對此，河南衛視應該根據受眾的反饋和需要，結合當下流行的科技手段實現形式的突破。

（三）風格先行，合理編排節目

“奇妙游”系列節目應增強節目與整體敘事風格的相容性。在已播出的“奇妙游”部分節目中，節目風格與整體節目的敘事風格不相協調。比如，在《2022清明奇妙游》中，歌曲《夢寒食》采用嘻哈rap的說唱方式，使觀眾前一秒還沉浸在蘇軾二兄弟飲酒品佳肴的宋代畫卷中，下一秒就直接切換到現代感極強的音樂中，難免讓人感覺突兀。《2021元宵奇妙夜》里的唐宮小姐姐穿著古裝在串場，在博物館里通過文物瞬間過渡到節目現場，尤其是在一些現代場景中，其服裝配色和引出的節目存在明顯的色彩不協調問題，讓人覺得有些突兀。

因此，“奇妙游”系列節目應該先確定風格，接著構思情節與人物，根據總體風格編排每個節目，并在排練時顧及節目銜接間的風格一致問題。同時，合理編排串場人物的故事情節，從人物的著裝和場景、色彩搭配等角度思考，努力使故事中的人物和情節與整體節目風格相統一。

（四）優化廣告呈現

在廣告編排上，“奇妙游”系列節目需要合理編排廣告，以保證敘事結構的完整性。比如，《2022清明奇妙游》多次出現了天貓廣告。無論是天貓化身為“貓天天”、燈籠上的印記，還是匾額、筷簍等，均是直接以固定鏡頭或特寫鏡頭為其打廣告。《2022中秋奇妙游》則是多次為極兔速遞打廣告。開場唐小竹報的廣告詞，以及信封、木箱上極兔速遞的標識，通過突然直白的鏡頭語言來呈現，既讓觀眾從觀看中“蘇醒”，也打破了原有敘事結構的完整性。由于資本的青睞，《中秋奇妙游》《重陽奇妙游》節目的內容質量不斷優化提升。廣告商的涌入為節目制作提供了資金支持，在節目中插播廣告也是情理之中，但是從節目內容的整體架構、敘事結構來看，過多的廣告介入會影響情節內容和敘事結構的完整性，甚至會打破觀眾的沉浸式觀看感，造成觀感的不適。

對此，節目應該優化廣告的呈現方式，適當減少廣告，更要避免廣告的突然植入，保證故事內容和整體節目架構的完整性。應從受眾角度思考廣告的安排問題，讓觀眾能夠接受廣告。

三、結語

在娛樂至死、商業資本入侵、追求流量明星的不良風氣影響下，河南衛視“奇妙游”系列節目卻憑借特殊的敘事技巧一路高歌猛進。“奇妙游”系列節目講究敘事技巧和敘事策略，從敘述者、敘述視角、敘述時空、人物敘事功能四方面精巧構思，實現了節目的“出圈”。與此同時，該系列節目也存在諸如廣告影響節目流暢度與完整性等問題。對此，河南衛視應揚長避短，繼續講究節目的敘事策略，同時樹立創新意識，改變固有的模式，在創新上實現新的突破。河南衛視還應重視受眾，轉變思維，站在觀眾角度思考節目的問題，爭取實現節目的更大突破，避免用戶可能出現的審美疲勞。

注釋：

①喬國強,杰拉德·普林斯.作為一門學科的敘述學——杰拉德·普林斯教授訪談錄[J].文藝理論研究,2012(03):110-114.

②張寅德.敘述學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9:1-2.

③譚君強.敘事學導論——從經典敘事學到后經典敘事學[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4.

④胡亞敏.敘事學[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47-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