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新艷,趙鑫,趙瀚東,魏小果,楊帆
1.甘肅中醫藥大學第一臨床醫學院,甘肅蘭州 730000;2.甘肅省人民醫院消化科,甘肅蘭州 730000
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病(non-alcoholicfatty liver disease,NAFLD)是一種與胰島素抵抗(insulin resistance,IR)和遺傳易感密切相關的代謝應激性肝損傷,疾病譜包括非酒精性單純性脂肪肝(non-alcoholic fatty liver,NAFL)、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炎(non-alcoholic steato hepatitis,NASH)、肝硬化和肝細胞癌(hepato cellular carcinoma,HCC)[1]。NAFLD 是目前全球公認的慢性肝病,將成為NAFLD患病率總體和相對增長幅度最大的國家,病例數將從2016 年的2.4633 億例增至2030 年的3.1458 億例[2]。根據2016 年的一項薈萃分析,41%NASH 患者進展為纖維化,25%進展為肝硬化,而7%的患者進展為終末期肝病[2]。近年來,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NAFLD 已取代慢性乙型肝炎成為我國最常見、發病率最高的慢性肝病。由此可見,NAFLD 已成為新的公共衛生問題,長期累計醫療費用高,給患者及社會造成極大的負擔。NAFLD 的疾病進展復雜多樣,發病機制不明確,擴大早預防、早發現及早干預渠道,有利于延緩其發展,甚至反轉其病程。本文從人口學特征、環境因素、遺傳因素、疾病因素及其他因素等5 方面就NAFLD 的相關危險因素進行綜述,以期為臨床預防、篩查和降低NAFLD 的發生提供依據。
許多研究表明,年齡、性別、種族等人口學特征不同程度地影響著NAFLD 的發病及進展,但現有的研究結果仍存在爭議,需要進行大樣本采集進一步深入研究。
眾所周知,老年人群比年輕患者有更多NAFLD 的危險因素,如高血壓(hypertension high blood pressure,HBP)、高脂血癥(hyperlipidemia,HLP)和2 型糖尿病(diabetes mellitus type2,T2DM)。Yatsuji 等[3]的研究表明,>55 歲的人更易發生肝纖維化,年齡可作為晚期肝纖維化的獨立預測因素。NASH 以及其誘導的纖維化和HCC 在老年患者中較多[4]。然而,年齡與NASH發展及嚴重程度之間的直接關系也可以歸因于疾病的持續時間,而不是年齡本身。但最近夏光萍等[5]的Meta分析顯示,年齡是NAFLD 的保護性因素。
NAFLD 最初被認為在女性中更常見,然而,研究得出了不同的結論。研究顯示,隨著年齡增長,NAFLD 女性患者比例逐漸升高,而男性患者比例恰恰相反,但男性NAFLD 伴發疾病的比例均高于女性[6]。關于性別差異,有研究表明,男性患病率約為42%,女性約為24%[7]。Zhang 等[8]的研究也顯示,肥胖和血尿酸(serum uric acid,SUA)水平同時升高,男性和女性的患病風險分別增加6.47 倍和5.87 倍。此外,有研究發現,男性與纖維化及血清谷丙轉氨酶和谷草轉氨酶水平升高有關[9]。
不同種族對晚期疾病的傾向不同,西班牙人比白人更容易患病,而黑人的易感性最低[10]。有研究表明,南美洲(31%)、中東(32%)和南亞(33%)的患病率最高,其次是亞洲(27%)、美國(24%)和歐洲(23%),非洲(14%)患病率最低,但這些結果可能低估了真實的流行程度[11]。
多種環境因素相互交替作用影響NAFLD,最主要的因素是飲食習慣、活動和社會經濟因素。
2014 年發表的一項研究報告稱,NAFLD 患者傾向于居住在有許多食物來源地區,包括雜貨店、餐館和快餐店。此外,有報告顯示,NAFLD 患者存在不健康的飲食習慣,如喜吃加工食品、攝入過多高脂、高碳水食物或富含玉米糖漿含量的食物,尤其是肉類,但很少吃蔬菜、水果、喝牛奶/酸奶,吃宵夜、外出就餐頻率更高[12-13]。近期有研究顯示,NAFLD 患者果糖攝入量與肝纖維化風險無關[14]。此外,堅持地中海飲食模式是一種保護性因素[15]。除了這些飲食習慣外,與健康人群相比,NAFLD 患者的體育活動水平非常少,坐著的時間更長[16]。
NAFLD 的患病率可能也與社會經濟因素有關,但其具體作用仍存在爭議。在一項探討環境因素對不同種族NAFLD 人群作用的研究中,文化程度、教育水平、醫療保健水平,以及飲食、睡眠等生活方式,并不是NAFLD 發病的獨立危險因素,表明環境因素可能在遺傳易感背景下起作用[17]。這些數據證實了NAFLD 是一種受環境因素和遺傳易感性相互影響的復雜疾病。另有研究發現,體育活動、高質量的飲食和高等教育,而不是收入水平,可以降低NAFLD 的風險[18]。
研究表明,生活環境和代謝紊亂相似的人群,NAFLD 的發展和嚴重程度存在很大差異,說明遺傳因素在NAFLD 發病機制中也起著重要作用,這一點已被許多研究證實[19-20]。NAFLD 最常見的相關遺傳變異之一是patatin 樣磷脂酶結構域蛋白3 基因的錯義突變,有研究發現PNPLA3Prs738409 基因可降低NAFLD 患者發生糖尿病的易感性[21]。跨膜超家族成員2 基因rs58542926 位點突變可能增加攜帶者NAFLD 的風險。此外,TM6SF2 的一個小等位基因被注意到增加肝纖維化的風險與年齡、肥胖、糖尿病和PNPLA3 基因型無關[22]。膜結合O-酰基轉移酶7(mem brane-bound O-acyl transferase7,MBOAT7)和跨膜通道樣4 基因(trans membrane channel-like4,TMC4)基因的變異也與NAFLD 的發展和嚴重程度相關[23-24]。
最近NAFLD 被重新定義為代謝相關脂肪性肝病(metabolic-associated fatty liver disease,MAFLD),包括與NAFLD 相關的代謝失調,肝臟組織學或影像學呈現脂肪肝樣表現,合并超重、T2DM 或代謝功能障礙其中一項即可診斷為NAFLD,這種定義挑戰了對該疾病的理解。其中,以代謝異常為特征的臨床癥候群——代謝綜合征(metabolic syndrome,MS)占主要地位,主要包括肥胖、T2DM、HLP 以及HBP。有研究認為NAFLD 是MS 的肝內表現,因為疾病發展的早期兩者有一個共同的刺激機制——胰島素抵抗(insulin resistance,IR)[21]。因此,在MS 患者中NAFLD 的患病率明顯增加。此外,NAFLD 患者也與其他代謝危險因素相關,需引起臨床醫生關注。
4.1.1 肥胖 近年來,體質量指數(body mass index,BMI)日益與人類的生命質量、身心健康及疾病發生風險密切相關。肥胖不僅是NAFLD 最常見且公認的危險因素,還與NAFLD 的發病率及嚴重程度有關[25]。它主要通過影響肝臟代謝功能發揮作用。有研究表明,BMI 正常的NAFLD 患者約占總NAFLD 人口的19.2%,一般人群中BMI 正常的NAFLD 患病率約為5.1%,BMI 正常人群中的NAFLD 患病率約為10.6%,肥胖人群中的NAFLD 患病率約為57.5%~74.0%,重度肥胖者NAFLD 患病率高達90%[26-27]。雷小維等[28]的研究表明,BMI 正常人群的NAFLD 患者雖然MS發病率比肥胖患者低,但其長期預后可能更差。NAFLD 多發生于肥胖人群,患病率隨著BMI 升高而升高,高達60%~90%,是我國體檢人群中肝功能異常的首要原因,但對于BMI 正常的NAFLD 患者,其發病率及其心血管疾病的并發癥甚至死亡的風險均不低。因此,鼓勵肥胖者積極改善生活方式、減重、提高骨骼肌質量的同時,對于BMI 正常的NAFLD 患者也應高度重視。
4.1.2 高脂血癥 NAFLD 被定義為脂肪堆積在肝臟的重量超過5%~10%,由于脂肪的過度堆積導致線粒體功能障礙,氧化應激和內質網應激,從而加速NAFLD 的發展[29]。脂肪沉積的多少與其嚴重程度呈正相關,通常表現為總膽固醇(total cholesterol,TC)、三酰甘油(triacylg lycerol,TG)、低密度脂蛋白(low density lipoprotein-cholesterol,LDL-C)的升高及高密度脂蛋白(high density lipoprotein-cholesterol,HDL-C)的降低,此特征性改變已經成為NAFLD 的標志。劉園等[30]的調查結果顯示,HLP 人群中患NAFLD 的風險是血脂正常者的4.499 倍,NAFLD 患者HLP 的患病率為83.78%。在門診伴有血脂異常的NAFLD 患者約有50%,說明門診醫生對于高血脂患者篩查NAFLD 的重要性。
4.1.3 2 型糖尿病 2 型糖尿病是NAFLD 的危險因素之一,預示著NAFLD 的不良臨床結局。在T2DM患者中,NAFLD 的患病率高達70%,且20%~30%有更嚴重的小葉炎癥和肝細胞膨脹[31]。在一項以醫院為基礎的研究中,NAFLD 的患病率為47%,而26例T2DM 患者中NAFLD 和NASH 的發生率分別為75%和22.5%[32]。另一項研究報告稱,T2DM 患者NAFLD 發生率為78.7%[33]。T2DM 亦會增加NAFLD發展為肝硬化、HCC,甚至死亡的風險,對醫生在臨床實踐中篩查高血糖及 T2DM 患者是否存在NAFLD 具有指導性意義。
4.1.4 高血壓 有許多研究強調NAFLD 與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臟病、HBP 等心血管疾病(cardio vascular disease,CVD)之間的重要性。CVD 是發病率和死亡率比肝病更常見的原因[12],約50%的HBP 患者有NAFLD[34],故更好地理解NAFLD 和HBP 間的精確關系值得關注。通常在臨床實踐中,醫生予關注度更高的NAFLD 患者是肝功能異常或檢查結果提示脂肪肝的人群。然而,之前有數據顯示,約80%的NAFLD 患者肝功能檢測正常。另有研究表明,與肝酶升高的患者相比,HBP 在ALT 正常的患者中更普遍[35],因此,無論肝功能檢測結果如何,對于所有有明確危險因素的患者,包括HBP 患者均應懷疑NAFLD。
4.1.5 血尿酸/肌酐比值 SUA 是肝臟嘌呤代謝的終末產物。之前有研究發現SUA 是NAFLD 發生的獨立危險因素,且其水平可以預測NAFLD 的發病風險[36]。Zhou 等[37]的薈萃分析也說明,高SUA 水平者發生NAFLD 的風險是低SUA 水平者的1.92倍,但這些研究忽略了腎臟對SUA 排泄的影響,腎小球濾過率(glomerular filtration rate,GRF)的降低可導致SUA 水平升高。Liu 等[38]證實了血尿酸/肌酐比值(SUA/Cr)與MS 呈線性劑量-反應關系。近期國內有研究表明,SUA/Cr 水平和NAFLD 發病風險存在正相關,當SUA/Cr≥4.66 時,NAFLD 發病風險顯著升高[39],因此,SUA/Cr 可能是NAFLD發病風險更加可靠的預測指標。
4.1.6 骨質疏松 骨質疏松是一種全身性骨病,是慢性肝病的常見表現,據統計其嚴重性僅次于心血管疾病。有研究顯示NAFLD 有可能會使骨質疏松者骨折的風險增加2.5 倍,且只在男性中存在[40]。眾所周知,雌激素對于骨質疏松具有保護作用,因此,骨質疏松與NAFLD 之間的研究主要存在于絕經后女性及男性中[41],這些發現支持了需要增加對患有骨質疏松的絕經后女性NAFLD 篩查。
4.1.7 多囊卵巢綜合征(polycysticovarysyndrome,PCOS)有研究認為NAFLD 是PCOS 的肝臟轉歸,也有研究認為 MS 表現為肝臟 NAFLD 和卵巢PCOS[42]。約10%的育齡婦女發生PCOS,其中大約60%有肥胖,50%的患者有MS,約15%~55%患有NFALD[43],表明肥胖可能是PCOS 的危險因素,但仍有39%非肥胖者患有PCOS[44]。對代謝共病進行調整后,PCOS 患者中仍有22%NASH 患者高發病[45]。有研究顯示,PCOS 患者患NAFLD 的風險高出3.3倍,這類個體疾病進展的風險也較高,但在無高雄激素血癥的患者中,PCOS 和NAFLD 無相關性[44]。另一項對275 例患有PCOS 的非肥胖女性的病例對照研究提示,高雄激素對NAFLD 的發生有獨立作用[46]。PCOS 和NAFLD 之間的許多潛在聯系已經被提出,主要是獨立于BMI 的高雄激素血癥和IR,表明這些因素比肥胖對肝損傷的影響更大[47]。應該意識到此種聯系,對有其他代謝風險因素的PCOS 患者應該進行NAFLD 篩查,并強調了在患有PCOS 的年輕女性中進行性肝病的潛在作用。
4.1.8 下丘腦-垂體-靶腺軸功能障礙 NAFLD 是目前眾所周知的下丘腦肥胖后遺癥[48]。最近一項對下丘腦受損傷的顱咽管瘤患者的研究顯示,NAFLD發生率為50.00%,說明提高對下丘腦損傷患者肝功能監測的必要性[49]。在一項病例報告中,1 例患者接受了垂體腫瘤切除術,4 年后被診斷為NASH 和伴有呼吸困難和低氧血癥的肝肺綜合征,需要肝移植[50]。TSH 水平與NAFLD 的發生無關,FT3、FT4可能與NAFLD 有關[38]。性腺功能減退也被認為是NAFLD 發生的重要危險因素[51]。總之,下丘腦和(或)垂體疾病患者在隨后發展為NAFLD 時存在體質量增加過多、糖耐量受損和血脂異常的風險。此人群肝硬化患病率高,致使其面臨肝臟相關死亡的風險增加[52]。下丘腦-垂體-靶腺軸功能障礙可能成為進行性NAFLD 的新證據,對此類患者的檢查和管理具有重要意義。
4.2.1 精神疾病 有研究表明,NAFLD 與抑郁和焦慮等精神疾病的患病率增加相關,表明這些實體之間有較高的共病風險,兩者高度相關、相互作用[53]。越來越多的證據證實,這些聯系是發展為精神障礙的先決條件[54]。此外,任何精神疾病的持續存在均會增加發生軀體疾病的概率[55]。
4.2.2 阻塞性睡眠呼吸暫停(obstructive sleep apnea,OSA)OSA 是一種異質性疾病,其特征是睡眠時上呼吸道反復狹窄或關閉,這種夜間缺氧或慢性間歇性缺氧(chronic intermittent hypoxia,CIH)可能是OSA與NAFLD 之間產生聯系的重要關鍵[56],它影響著2%~4%的普通人群和35%~45%的肥胖人群[57-58]。已有研究證實,CIH 與NAFLD 獨立相關,并進一步導致NAFLD 的發展和加重[59]。最近的研究證實,NAFLD 是OSA 中常見的共病,與疾病的嚴重程度相關,嚴重的OSA 使NAFLD 的風險增加2.32 倍[60]。因此,建議對OSA 患者,尤其是血清ALT 水平高、氧飽和度高的年輕肥胖患者進行早期篩查。
4.2.3 慢性感染 NAFLD 被發現與某些感染有關,如幽門螺桿菌(helicobacter pylori,Hp)感染、丙型肝炎、人類免疫缺陷病等。越來越多的研究報道,Hp 感染可能與胃腸外疾病存在一定關系[61]。王智力等[62]的回顧性研究顯示,Hp(+)組NAFLD 患者占比為14.2%,Hp(-)組6.9%。有研究指出約50%丙型肝炎患者存在脂肪肝,其可能通過加重IR 加劇脂肪肝[63]。此外,NAFLD 的患病率在人類免疫缺陷病患者中也很高[64]。然而,這種脂肪變性的發生機制目前尚不清楚。
也有研究指出,血清鋅、硒和維生素E 降低可能是NAFLD 肝纖維化的危險因素[65]。另腸道菌群的改變(失衡)也會對NAFLD 的發展形成風險[66]。此外,腸-肝軸也被認為是NAFLD 發生的一個主要因素[67]。
綜上,NAFLD 作為常見的慢性肝病,日益成為社會關注的公共問題,危險因素眾多,涉及多個學科,需要引起多學科共同關注。建議各位臨床醫生通過超聲早期識別,尤其是對有相關危險因素的人群,并對高危人群進行針對性早期干預,以預防、篩查和降低NAFLD 的發生、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