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關于革命老根據地的重要論述探析

陳向科 郝 翔

(湖南農業大學,湖南長沙 410125)

革命老根據地是中國共產黨領導全國各族人民取得新民主主義革命勝利的重要“大本營”。關于革命老根據地在歷史語境中曾出現過多種稱謂,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共中央下發的相關文件指示及批示中曾以“革命老根據地”“老革命根據地”“老根據地”“老紅色區”和“老蘇區”等多種稱謂所使用,其中“老根據地”提及次數相對較多。同時,毛澤東本人對此提法有跡可循,1954年1月毛澤東在審閱鄧子恢報送的《關于老根據地干部情況》的報告時,提到將報告和批語稿中的“蘇區”“老蘇區”分別改為“根據地”“老根據地”。[1]為貼切歷史語境,故本文將沿用“老根據地”的簡稱來代指革命老根據地。如何看待老根據地的地位、貢獻,如何促進老根據地經濟社會發展,既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的重大實際問題,也是中共黨史研究的重要理論問題。

當前學界多以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毛澤東與革命根據地的開創與建設為視角,譬如從土地革命時期毛澤東在中央革命根據地經濟建設方面對其思想展開研究(1)參見楊雪芳.毛澤東中央革命根據地經濟建設思想述略[J].湖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3(06).,對抗日戰爭時期毛澤東關于根據地文化建設思想的分析與研究(2)參見俞良早.抗日戰爭時期毛澤東關于根據地文化建設的思想[J].中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6(05).,或對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毛澤東的根據地發展戰略思想進行分析等(3)參見吳學東.論毛澤東的根據地發展戰略思想[J].學術論壇,2006(06).,相對而言對新中國成立以來毛澤東與革命老根據地的研究還較薄弱,而毛澤東關于革命老根據地的相關論述是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革命老區建設發展的理論之源,對其展開專題研討,對推進毛澤東思想體系研究以及促進當下老區建設發展均具有深遠意義。

一、 “一切工作的試驗區”:精準定位革命老根據地的功能作用

歷史的研究走向是縱向探索且延伸發展的,人物思想研究同樣需以歷史為載體縱深發掘。毛澤東對于革命老根據地的思想理念繞不開毛澤東對于老根據地過去的整體定位與評價。毛澤東無論是在創建發展革命根據地時期還是在新中國成立以來,對根據地的功能與作用均有過相關表述,他認為根據地是在革命時期開展推進一切工作的試驗區,由于過去長期在根據地的局部執政建設,為中國共產黨人在新中國成立后全面執政積累了豐富經驗。毛澤東通過對根據地的評述,闡明了老根據地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歷史中的重要地位,精準定位了其主要功能與重要作用,并反復強調了廣大革命老根據地對中國共產黨及其所領導的中國革命的突出貢獻。

首先,毛澤東認為根據地是開展革命工作的試驗區。自毛澤東帶領秋收起義隊伍開辟出第一個農村革命根據地以來,根據地政權的建設不僅承擔了保留革命火種的基本功能,更是肩負著星星之火能否向全國繼續燎原的重任。為此,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毛澤東高度重視打造以黨中央所在根據地為首的示范性革命根據地,力圖以模范樣板作用激勵全國革命事業的持續推進。1938年7月,毛澤東曾在與世界學聯代表團的談話中說道:“邊區的作用,就在做出一個榜樣給全國人民看,使他們懂得這種制度是最于抗日救國有利的,是抗日救國唯一正確的道路,這就是邊區在全國的意義與作用。”[2]1945年,毛澤東在中共七大預備會議上的報告中對其進一步總結道:“我說陜北是兩點,一個落腳點,一個出發點。……陜北已成為我們一切工作的試驗區,我們的一切工作在這里先行試驗。”[3]回顧總結黨的革命斗爭經驗,歷史實踐證明正是毛澤東對根據地功能價值的高度重視和充分發揮,革命事業才不斷得以縱深向好地推進。

從中央蘇區蘇維埃政府和陜甘寧邊區政府為代表的黨中央局部執政時期來看,各根據地突出的建設成效顯示,革命根據地不僅有效適應革命事業的發展,也更進一步發展擴大了根據地建設的實際范圍。如土地革命時期蘇區黨和政府為適應根據地發展建設而施行的經濟、文化等方面的政策,頒布的關于土地、婚姻、勞動等方面的系列律法文件,軍事上開始建立新型人民軍隊并成立士兵委員會等方面的探索與實踐;全面抗戰時期為適應抗戰需要,陜甘寧邊區所制定的“三三制”民主政權建設方針、統一戰線政策、減租減息政策,領導開展大生產運動等。中國共產黨人在廣大根據地進行的政治、經濟、文化、軍事建設方面的試行與探索,在革命中積累了根據地建設的寶貴經驗。正如毛澤東于1944年在中共中央宣傳委員會召開的宣傳工作會議上所說:“二十多年以來,我們黨首先學會了政治,后來又學會了軍事,去年學會了經濟建設,今年要學會文化建設。如果文化建設取得偉大的成就,那我們就又學會了一項很大的本領,陜甘寧邊區就可以在全國成為更好的模范!”[4]長期以來根據地作為一切工作的試驗區,為黨和軍隊提供了重要的物質保障和人才基礎等方面的條件,廣大根據地成為中國共產黨爭取革命勝利的重要基石。毛澤東對根據地在革命時期的功能進行了科學定位,不僅對廣大中國共產黨人來說是對革命根據地重要性認識的指南,于根據地后續發展而言更是具有思想理論性的指導意義。

其次,毛澤東認為根據地的建設實踐為新中國政權建設積累了經驗。毛澤東認為廣大根據地不僅在革命時期發揮了偉力,也為中國共產黨人積累了豐富的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的建設經驗,更是為新中國建設培養了大批優秀可靠的黨員與干部。1959年12月,毛澤東在與胡繩、田家英等人讀《政治經濟學教科書》時總結回顧根據地的歷史經驗時提到:“我們搞了二十二年的根據地政權工作,積累了根據地管理經濟的經驗,培養了一批管理經濟的干部。”[5]毛澤東在此雖僅從根據地經濟方面的功能展開論述,而實際歷史中除經濟這一要素外,中國共產黨依托根據地在政權、法制、文化、黨建、教育、軍隊、外交等各個方面,通過實踐逐步形成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與中國實際相結合的正確道路,同時長期以來根據地局部執政的經驗總結與人才的培養,為新中國成立后迅速接管全國政權提供了良好基礎,使中國共產黨人得以完成工作重心從農村到城市的轉變。

毛澤東在陜甘寧邊區根據地建設發展時期,對中國共產黨關于建國執政的思想方略不斷發展成熟。從1940年1月寫下的《新民主主義論》一文可以看出,毛澤東的無產階級國家政權建設思想基本形成。毛澤東通過運用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結合中國革命實際情況,提出了一套適用于新民主主義共和國政治、經濟和文化制度體系的建設方略。1941年毛澤東再次結合根據地政權建設實踐進一步論述道:“現在各根據地的政治,是一切贊成抗日和民主的人民的統一戰線的政治,其經濟是基本上排除了半殖民地因素和半封建因素的經濟,其文化是人民大眾反帝反封建的文化。因此,無論就政治、經濟或文化來看,只實行減租減息的各抗日根據地,和實行了徹底的土地革命的陜甘寧邊區,同樣是新民主主義的社會。各根據地的模型推廣到全國,那時全國就成了新民主主義的共和國。”[6]從毛澤東由根據地的建設實踐到新中國政權理論的思想發展脈絡來看,正是由于中國共產黨在根據地關于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制度建設的探索,得以加深黨對執政規律的認識,為新中國政權建設積累了豐富經驗。此外,長期以來中國共產黨在根據地的摸爬滾打、千錘百煉造就了無數優秀黨員干部,其中絕大多數成長為新中國各方面建設的棟梁之才,為新中國的建設發展繼續貢獻發力。

二、 “革命取得勝利的后盾”:充分肯定革命老根據地的犧牲貢獻

毛澤東對老根據地及老根據地人民是一以貫之地肯定其犧牲貢獻的。1965年毛澤東重回井岡山老根據地時曾對身邊工作同志談論道:“中國革命如果沒有這些根據地作為后盾,就不可能取得全國的勝利。”[7]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廣大根據地及根據地人民為保障支持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革命斗爭事業的順利開展,在擴大軍隊武裝、擁軍支前、發展敵后生產、后方陣地鞏固等方面均發揮了巨大作用。于中國共產黨而言,老根據地人民是革命取得勝利以來最不應被忽視的群體。毛澤東無論是在其領導根據地開展革命斗爭時期,還是于新中國成立以來走向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始終不忘根據地和根據地人民,數次提及并飽含深情強調革命根據地的巨大貢獻。

其一,毛澤東強調不忘根據地人民的流血與犧牲。自新中國成立以來,毛澤東曾多次表達想回訪井岡山、延安等老根據地的心愿,礙于國事公務繁雜,直至1965年毛澤東方得以回到井岡山等老根據地。1965年毛澤東重回井岡山,與中央警衛局負責人汪東興在商議安排接見井岡山人民群眾時曾不禁感慨道:“過去井岡山的許多人民群眾為了紅軍的生存,受盡苦難,流了不少血和汗。”[8]在回憶井岡山革命斗爭歷史時再次感嘆:“革命成功是多少革命先烈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9]同時毛澤東向身邊隨行同志提出用好井岡山等老根據地革命歷史教育干部和群眾的要求,要讓年輕后輩多了解中國革命歷史。

毛澤東指出老根據地具有光輝的革命史,自土地革命時期創立革命根據地以來,根據地人民與中國共產黨及其領導下的武裝軍隊緊密聯系,在擴大軍隊武裝力量上作出的貢獻與犧牲不計其數。中央蘇區時期,僅參看毛澤東寫于1933年的《才溪鄉調查》一文,就可看到根據地人民是紅軍隊伍擴展的主要來源,如“長岡鄉全部青年壯年男子(十六歲至四十五歲)四百零七人,其中出外當紅軍、做工作的三百二十人,占百分之七十九”[10]。除此外,調查中顯示絕大多數鄉一級青壯年男子均為超大半數以上參加工農紅軍,從中可見其人數之多。又如解放戰爭時期陜甘寧邊區民眾參軍情況,“全邊區有1.9萬名青壯年參加了主力部隊和地方兵團,有1.6萬地方兵團的戰士轉入主力部隊,有1萬多人參加了游擊隊,地方武裝游擊隊擴大3倍以上”[11]。革命之路道阻且崎,但廣大根據地人民自愿為爭取民族獨立和社會解放而犧牲一切,盡一切可能放棄個人利益來服從革命事業的利益。“父送子,妻送郎,兄弟爭相上戰場”的場景頻發于各個根據地,其中就開展革命斗爭規模較大、時間堅持最長的革命根據地——鄂豫皖根據地來看,其根據地人民作出的犧牲與奉獻巨大。據不完全統計,1921年至1949年,僅登記在冊的烈士就有130351人,無名烈士更是不計其數。而在其革命開展活動的中心地區,當時總人口數不足10萬人的新縣,卻在歷次斗爭中共犧牲了55000多人。同時,除根據地人民直接參與或配合工農武裝展開革命斗爭中犧牲的外,武裝軍隊撤離根據地后遭受報復性打擊同樣損失慘重。土地革命時期紅軍反“圍剿”失敗被迫撤離根據地后,國民黨反動派報復性對根據地實施反攻倒算,全面抗戰時期日寇與日偽軍對根據地的掃蕩洗劫、燒殺搶奪,以及解放戰爭時期國民黨軍隊與地方地主武裝的“清剿”行動,使得成千上萬根據地人民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新中國成立以來,毛澤東對根據地人民付出與犧牲的突出強調,不僅是對老根據地人民光輝斗爭歷史的總結概括,更是彰顯中國共產黨人飲水思源、不忘老根據地人民的思想情懷。

其二,毛澤東肯定老根據地對革命所需要人才培育的突出貢獻。1943年5月,毛澤東曾就共產國際解散的問題指出:“中國共產黨經過三次革命運動,這些革命運動是連續不斷的,是非常復雜的,甚至比俄國革命還更復雜。在這些革命運動中,中國共產黨已經有了自己的身經百煉的優秀干部。”[12]共產國際的解散標志著中國共產黨真正獨立領導中國革命運動的開始,同時也考驗著中國共產黨人能否擔起大任。而歷史事實表明,中國共產黨不僅找到了適用于中國基本國情的革命斗爭道路,同時也在廣闊根據地錘煉出大批信仰堅定、德才兼備的黨員干部與優秀人才。一方面,是受中國共產黨人革命斗爭精神的感召和熏染,從根據地中走出了大量優秀人才。譬如眾多根據地在新中國建立后出現了如湖北紅安、安徽金寨、江西興國、湖南平江等眾多赫赫有名的“將軍縣”,其中被譽為“中國第一將軍縣”的湖北紅安縣,誕生了董必武、李先念兩名中國共產黨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的成員和國家的重要領導人,走出了陳錫聯、韓先楚、秦基偉等眾多開國將領。另一方面,中國共產黨在根據地駐守時期注重人才選拔,從根據地中培養出了眾多得力黨員與干部。以左右江革命根據地為例,其培育了大批革命骨干和治國英才。有資料顯示,左右江革命根據地“累計培養了2000余名共產黨員、近10000名紅軍戰士,這些黨員、紅軍戰士成為廣西土地革命戰爭時期的革命斗爭骨干力量和主體力量”[13]。綜上可見,老根據地為爭取革命勝利在人才培育上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其三,毛澤東指出老根據地對擁軍支前工作作出了巨大貢獻。1949年10月26日,毛澤東于新中國成立之初即復電延安及陜甘寧邊區的同志:“延安和陜甘寧邊區,從一九三六年到一九四八年,曾經是中共中央的所在地,曾經是中國人民解放斗爭的總后方。延安和陜甘寧邊區的人民對于全國人民是有偉大貢獻的。”[14]自土地革命戰爭時期到解放戰爭時期,根據地人民無論是在日常根據地建設發展中還是在支援緊急特殊的革命戰爭情況下,擁軍支前工作的付出不可計數,毛澤東曾說過:“沒有根據地,八路軍、新四軍就沒有飯吃,沒有地方出發去打敵人。”[15]1942年12月,毛澤東在《抗日時期的經濟問題和財政問題》報告中指出:“我們不要忘記人民給我們幫助的重要性。人民給了我們糧食吃:一九四○年的九萬擔,一九四一年的二十萬擔,一九四二年的十六萬擔,保證了軍隊和工作人員的食糧。”[16]除常規性擴紅支前外,根據地人民在戰役緊急性支前任務中同樣在歷史上留下醒目功績。被陳毅評論“小車推出來的勝利”——淮海戰役中所發動的人力、物力支前達到空前狀況。淮海戰役中,戰區的五省人民共“累計動員民工543萬人,向前線運送彈藥1460萬斤、糧食9.6億斤,由前線向后方轉運傷員11萬余名”[17]。全國性的勝利正是無數次以根據地為代表的人民群眾付出巨大貢獻換來的。新中國成立后以毛澤東為代表的國家重要領導人不忘老根據地及其人民,并始終感念老根據地人民的無私奉獻。

此外,毛澤東還贊揚了根據地人民為黨和軍隊提供的精神支持和倚靠。根據地人民在長期反抗“三座大山”過程中早已與中國共產黨建立了休戚與共、命運相連的魚水之情。根據地人民自土地革命以來,無論是在物質支援還是在精神支撐上,始終是支持與配合中國共產黨開展革命事業的強大精神后盾力量。1948年毛澤東撤離延安進軍西柏坡時,對送行人員說道:“告訴陜北人民,我們不會忘記他們對共產黨、對人民解放軍的一片深情和友誼。”[18]毛澤東對根據地人民所給予的情感支持的回應,充分表達了對根據地人民所給予的精神支持功能的高度肯定,也是對根據地人民與中國共產黨在艱苦卓絕革命道路上同患難、共進退的歷史的高度認可。

三、 “人是要有一點精神的”:闡釋與宣揚革命老根據地孕育的精神

放眼中國共產黨百年歷史長河,革命老根據地不僅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革命時期進行革命斗爭的主要陣地,也是培植孕育中國共產黨人以偉大建黨精神為源頭的革命精神譜系的廣闊沃土。1956年11月15日,毛澤東在中國共產黨第八屆中央委員會第二次全體會議上用“蘋果的故事”闡釋“艱苦奮斗是我們的政治本色”時指出:“人是要有一點精神的,無產階級的革命精神就是由這里頭出來的。”[19]其中“這里頭”,既強調了具有主觀能動性的黨與人民軍隊群體,同時也包含了為其提供空間載體的廣大革命老根據地。從井岡山至西柏坡,毛澤東對自老根據地中孕育的“革命精神”進行了提煉、闡述與宣傳弘揚,對中國共產黨人革命時期的精神譜系基本都有所提及,充分肯定了革命根據地為中國共產黨精神譜系的生成所作出的重要貢獻。

首先,毛澤東首次提出和闡述了井岡山精神。井岡山精神作為中國共產黨人踐行偉大建黨精神的模范開端,是土地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領導開辟革命新道路過程中所形成的精神財富。由于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在中國共產黨歷史中的開創性地位,自新中國成立以來歷任黨和國家主要領導人均對井岡山精神進行過論述,毛澤東是首位提出和闡述“井岡山精神”基本內涵的國家領導人。1965年5月,毛澤東重返井岡山老根據地進行視察,見到井岡山發展面貌煥然一新、人民生活安居樂業時,毛澤東高度贊揚井岡山精神對中國革命的重要推動作用,強調我們永遠不能忘記艱苦奮斗精神。毛澤東說:“今天的井岡山比起三十八年前大不相同了。我相信井岡山將來還會變得更好,更神氣。但是我勸大家,日子過好了,艱苦奮斗的精神不要丟了,井岡山的革命精神不要丟了。”[20]毛澤東在與身邊工作同志回憶井岡山革命斗爭歷史時提出,井岡山精神形成有三個支點。他說:“井岡山精神不僅僅是艱苦奮斗,士兵委員會和支部建在連上一樣深遠。它們是井岡山革命精神的三個支點。”[21]毛澤東生動詮釋了井岡山精神中實事求是、敢闖新路的基本內涵,在與汪東興的談話中毛澤東還指出:“沒有井岡山人民的支持,沒有井岡山作后方休整地,戰斗的勝利就沒有保障。 ”[22]這就深刻闡述了井岡山精神之根本,依靠群眾、信任群眾,時刻與人民站在一起的偉大革命之魂。毛澤東不僅闡釋了井岡山精神的內涵,更是強調了繼承發揚井岡山精神的必要性:“革命的成功,是多少革命先烈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呀!我們應該用井岡山革命的這些歷史,多宣傳井岡山的革命傳統,讓后來的年輕娃娃們了解中國革命的歷史。”[23]毛澤東重返井岡山對“井岡山精神”的深刻闡釋,彰顯了他關于革命老根據地對中國共產黨人革命精神譜系重要貢獻的高度重視,在其返程后隨之形成了踏訪井岡山之熱,井岡山精神自此也成了全國上下學習之重點。

其次,毛澤東用“延安縣同志們的精神”作為延安精神的榜樣對其基本內容進行了闡釋。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中最早被闡述與提煉的精神是延安精神。延安精神是抗日戰爭背景下中國共產黨集體優秀品質的展現,是中國共產黨人對偉大建黨精神、井岡山精神、長征精神等革命精神的發展升華。早在1942年,毛澤東就以延安縣革命同志們的精神面貌作為示例,對“延安精神”作了初步的概括。毛澤東在1942年12月為中共中央西北局高級干部會議的召開而撰寫的《經濟問題與財政問題》書面報告中,明確指出:“延安縣同志們的精神完全是布爾什維克的精神。他們的態度是積極的,在他們的思想中、行動中,沒有絲毫消極態度。他們完全不怕困難,他們像生龍活虎一般能夠征服一切困難。”[24]在論述延安地區同志工作表現時,毛澤東再次強調:“延安同志們沒有一件事不是實事求是的。他們對于他們所領導的延安全縣人民群眾的情緒、要求及各種具體情況是充分了解的,他們完全和群眾打成一片。”[25]毛澤東以延安縣為例提出的“延安縣同志們的精神”基本闡釋了延安精神中實事求是、理論聯系實際和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精神內容的主干。1949年10月26日,毛澤東致電延安和陜甘寧邊區的同志時再次提到:“全國一切革命工作人員永遠保持過去十余年間在延安和陜甘寧邊區的工作人員中所具有的艱苦奮斗的作風。”[26]毛澤東將艱苦奮斗的革命本色也視為延安精神的主要內容,更加豐富了延安精神的內涵。

最后,毛澤東以“兩個務必”總結凝練了西柏坡精神的基本要素。毛澤東是西柏坡精神的倡導者和踐行者,西柏坡作為新中國成立前中國共產黨為奪取全國政權而建立的最后一個農村指揮所,是承載中國革命事業走向勝利的出發地,西柏坡時期廣大根據地中所培植和孕育形成的革命精神也隨之被賦予特殊地位。在黨的七屆二中全會上的報告中,毛澤東運用馬克思主義并結合革命現實情況,圍繞對解放全中國和建立新中國等系列問題進行籌謀,高瞻遠矚地對中國革命勝利后中國共產黨即將面臨的困難和挑戰進行了科學研判,向全黨提出了“兩個務必”的警示箴言,明確要求全黨:“務必使同志們繼續地保持謙虛、謹慎、不驕、不躁的作風,務必使同志們繼續地保持艱苦奮斗的作風。”[27]毛澤東提出的“兩個務必”向中國共產黨人提出了執政趕考應具備的精神狀態和根本要求,集中體現了西柏坡精神的核心與靈魂,為推動西柏坡精神的弘揚與踐行作出了實際的重要貢獻。

除了對革命老根據地中孕育精神的倡導,毛澤東還對革命老根據地中涌現的英雄模范進行宣揚,主要通過作文、講演、題詞、賦詩等方式選取眾多典型人物和事跡展開精神宣介。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毛澤東先后寫下《紀念白求恩》和《為人民服務》兩篇悼文,號召全體黨員學習為服務根據地軍民而犧牲的白求恩和張思德所展現的高尚精神。毛澤東還為慘死于國民黨軍和地主武裝之下的女英雄劉胡蘭寫下“生的偉大,死的光榮”題詞,歌頌根據地人民群眾敢于抗爭、堅貞不屈的偉大革命精神。新中國成立后,毛澤東更是多次回到老根據地并親臨革命烈士陵墓憑吊,先后為濟南四里山題寫“革命烈士紀念塔”,為晉冀魯豫烈士陵園題詞“英勇犧牲的烈士們千古無上光榮”,為華北軍區烈士陵園題詞“為國犧牲,永垂不朽”等。此外,毛澤東在詩詞中也曾寫下“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諸類詞句來歌頌千萬為爭取勝利而壯烈犧牲的革命同志,以實際行動為廣大老根據地革命精神進行宣揚,凸顯了毛澤東對老根據地精神培續的高度重視,同時也為老根據地與老根據地人民留下了不朽精神財富。

四、 “發揚革命傳統,爭取更大光榮”:高度重視革命老根據地建設發展

毛澤東自新中國成立以來就高度關注老根據地發展情況,1951年毛澤東為老根據地人民寫下“發揚革命傳統,爭取更大光榮”的勉勵題詞,不僅號召廣大老根據地人民為建設新家園而繼續努力奮斗,而且把建設老根據地作為國家的重大戰略部署,派出大規模訪問團對老根據地人民進行深切關懷與慰問,提出針對老根據地困難地區開展幫扶、為老根據地建設發展設立政策機構保障等措施。一系列關懷政策的落地與實施,切實改善和解決了老根據地人民不少難題。這些建設發展革命老根據地的探索實踐也為中國共產黨人在幫助扶持革命老根據地建設發展上打下了良好基調。

首先,毛澤東重點關注和深切關懷老根據地問題。解放戰爭后期,黨中央的工作重心由鄉村向城市逐漸轉移,隨著各級黨政軍領導機關從廣大鄉村撤離,全國各大根據地也隨之光榮地完成其革命大本營的使命任務而轉向建設發展時期。歷史語境中,自新中國成立后隨著中國共產黨取得在全國的執政地位,根據地不僅在稱謂上隨之切換至老根據地,其功能地位也有所轉變。老根據人民群眾中也有些產生如“下了山不應該忘了山,進了城不應該忘了鄉”“大干部到了北京,小干部到了省,鄉下無干部”等意見,避免老根據地人民的心理落差是新中國成立后的一個現實問題。這一問題引起了毛澤東以及其他國家重要領導人的高度關注。新中國成立后,毛澤東多次提出要關心老根據地的發展。毛澤東于1950年黨的七屆三中全會召開期間進一步提出了要關心慰問老根據地。1951年7月4日,中共中央下發《關于訪問老紅色區的決定》,決定以中央政府名義派出代表訪問團對各個老紅色區(即老根據地)進行訪問與慰問[28]。毛澤東專門為了此次訪問寫下贈予老根據地人民“發揚革命傳統,爭取更大光榮”[29]的題詞,在肯定老根據地歷史貢獻的同時鼓勵老根據地人民繼續努力向前。即使是在新中國各類新生政權機構初建亟待完善、國家領導人事務繁雜的情況之下,毛澤東仍不忘老根據地及老根據地人民,這充分體現了毛澤東對老根據地的高度重視與深切關懷。

其次,毛澤東提出在社會主義建設時期對革命老根據地困難地區實施重點扶助。曾作為晉察冀邊區首府的阜平縣,是革命老根據地。阜平縣自1948年來連年發生旱、澇、風、雹、蟲災等自然災害,當地人民因災害影響不僅糧食短缺,御寒冬衣也十分緊缺,多數百姓生活非常困難。時任河北省人民政府主席的楊秀峰,遂向中央匯報請示救濟增撥棉被、寒衣和提供貸款扶助生產。1951年1月22日,毛澤東審閱該文件后對此立即轉批周恩來并批示“周:應當批準此項要求”[30],并讓財政部立即撥發救助物資。2月6日,劉少奇將楊秀峰電報批給時任中共中央華北局第三書記的劉瀾濤,并對其批示“對老區人民困難應注意救濟,所建議兩項,應力求實現”[31]。在中央領導人的關懷下,中央人民政府為阜平縣“撥來了寒衣賑款十九億元,貸款十五億元,賑糧二十二萬斤。這不僅使阜平二萬多的災民,安然度過了春荒,而且還對阜平的長期生產建設,有了很大的幫助”[32]。尤其歷經此事后,黨中央高度重視革命老根據地問題。1953年3月16日,在《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關于春耕生產給各級黨委的指示》中,黨中央特別指出:“對去年個別受災地區、山區、老根據地和少數民族地區當前春耕生產中的困難,尤應大力幫助解決。”[33]其中突出強調了對老根據地困難時期的重點幫扶,彰顯了黨中央對廣大老根據地的特別支持。

最后,以毛澤東為核心的黨中央在政策制定上對革命老根據地給予特別支持。老根據地多地處偏遠山區,經濟相對落后,受自然環境的束縛加之長期在革命戰爭中所受的創傷影響較大,經濟的恢復與發展在各方面都較緩慢。面對此類問題,以毛澤東為核心的黨中央除高度重視老根據地困難時期的扶助救濟外,在政策保障上也進一步明確了對老根據地建設工作的重點支持。1952年1月,中共中央由政務院總理周恩來署名發布的《關于加強老根據地工作的指示》,對老根據地當前在恢復與開辟交通、增設貸款建設基金、減免公糧繳納、加強文化教育、醫療衛生、優撫工作等方面均提出了詳細要求,并將老根據地的恢復與發展問題重點作為一項長期性工作。同時,黨中央還提出“組織專門委員會,指定得力干部經常注意老根據地的工作,及時檢查、督促”[34]。專門組織機構的設立切實把老根據地的建設工作落到了實處,同時也為老根據地的后續發展扎下了深厚根基。

五、余論

毛澤東關于革命老根據地的重要論述是中國共產黨人對于革命老區情感意蘊、老區精神宣揚以及施政所向的理論之源。從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時期直至新時代,黨和國家重要領導人基本延續和發展了毛澤東革命老根據地的相關思想理念,一代代中國共產黨人在使命接遞中不斷完善著革命老區的各項利好政策。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更加高度重視革命老區的發展建設問題,反復強調不忘老區和老區人民。2015年2月,在陜甘寧革命老區脫貧致富座談會上,習近平總書記曾提到:“革命老區是黨和人民軍隊的根,我們不能忘記我們是從哪里走來的,永遠都要從革命歷史中汲取智慧和力量。”[35]在2017年召開的深度貧困地區脫貧攻堅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再次強調:“把老區發展和老區人民生活改善時刻放在心上,加大投入支持力度,加快老區發展步伐,讓老區人民都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確保老區人民同全國人民一道進入全面小康社會。”[36]思想引領行動,習近平總書記于黨的十八大以來躬體力行,多次到革命老區考察調研,深入老區群眾中交流談心,親臨瞻仰革命紅色紀念場所,反復強調要利用革命歷史講好紅色故事,用好紅色資源,將紅色精神代代相傳。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共產黨人接過使命接力棒,以實際行動為進一步推動廣大革命老區的振興發展而繼續奮斗,生動詮釋了中國共產黨自開展革命以來初心為民、深植于眾的使命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