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節旺 李振延



關鍵詞: 知識協同; 長三角一體化; 區域創新生態系統; 知識賦能; 知識創新
DOI:10.3969 / j.issn.1008-0821.2023.05.002
〔中圖分類號〕G20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0821 (2023) 05-0014-09
區域一體化發展, 是如今最具活力的經濟現象之一, 已經成為推動區域協調發展的必然趨勢[1] 。長三角是我國經濟發展最活躍、開放程度最高、創新能力最強的地區之一, 其一體化發展始于2010年, 并于2018年正式上升成為國家戰略, 全面進入發展新階段。面對日益復雜的發展環境, 長三角承擔著“勇當我國科技和產業創新的開路先鋒” 的時代使命, 亟需提高原始創新能力和核心技術攻關能力, 率先構建新發展格局。實踐證明, 生態化是提高創新力量的關鍵之策, 而將長三角打造成“創新高地” 則需要構建高質量的區域創新生態系統[2] 。盡管當前我國的科技創新已由集成創新1.0階段、創新系統2.0階段邁入創新生態系統3.0 階段[3] ,但實踐過程中存在創新活動各環節之間、創新要素彼此之間協同水平不夠理想等現象, 暴露出創新要素孤島化、碎片化和機械拼湊化等顯著問題, 引發了技術創新階段和知識創新階段出現效率失衡, 即創新投入效率和成果轉化效率不匹配[4] 。因此, 為創新生態系統打造健康可持續的運行模式, 除了強調創新價值鏈上中下游種群的豐富性, 更要形成創新種群間科學的協同機制。
科技創新的本質是知識創新[5] , 同時需要多方面創新主體協同推進。而較多研究強調創新生態系統中豐富的知識存量有助于提升整體創新能力[6] ,通過推動知識在創新群落間及創新群落與創新環境間的生產與傳遞, 能夠有效提高知識協同效應, 進而驅動創新[7] 。而在區域創新生態系統中, 協同關系的演化需經過“競爭—合作—競合—共生”[8]4 個階段: 為保證自身利益最大化, 相同或相似類型創新主體間保持競爭關系, 知識協同幾乎不會發生; 隨著競爭程度的加劇, 專業化分工成為創新產業活動的趨勢, 知識協同發生在利益相關體之間,用以提高主體的創新能力; 然而單純的合作逐漸難以滿足創新要求, 以至于出現新型經濟關系“競合”, 即競爭與合作深度融合, 發揮自身知識優勢的同時補齊知識結構的短板; 持續的發展必然提升主體種群的豐富性和異質性, 競合進一步深化為共生, 即主體間求同存異、相互依存, 價值共創成為主流, 且知識協同衍生出多種模式, 成為驅動創新的主要途徑。
未來, 長三角地區按照2025年和2035年兩個時間節點分別設置階段目標: 基本建立科創產業融合發展體系、基本建成現代化經濟體系。在該過程中, 必然經歷著上述協同關系的演化。因此, 研究長三角一體化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及其知識協同活動, 對于推動長三角一體化發展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
1相關理論
1.1知識協同理論
協同理論認為, 系統內各組成部分通過相互協作形成的相干效應與非線性作用, 使得系統結構和功能從無序轉向有序, 而對知識的協同促使知識管理理論進入協同化發展階段[9] 。當前學界對知識協同的概念界定大致存在3 種觀點[10] : ①效益論,通過整合組織的內外部知識資源, 使組織學習、利用和創造知識的整體效益大于各獨立組成部分總和的效應[11] ; ②活動論, 是用戶進行的一項“活動”,各用戶聯合創新研發、聯合著作, 促進知識的創造、傳遞及創新[12] ; ③過程論, 在特定的環境下將恰當的知識傳遞給恰當的對象, 以實現知識主體的知識結構優化的多重路徑行為過程[13] 。另外, 張海濤等[14] 從主體視角提出了新的理解, “知識協同主要通過用戶之間并行或串行地協同工作, 形成有序的知識流和新的知識結構, 最終實現知識創新”。不同觀點既有側重又有聯系, 知識協同作為更高階段的知識契合狀態, 強調多向、多元、動態的知識互動。基于此, 韓春花等[15] 通過構建知識協同行為模型, 反映了產業創新與知識協同的內在關聯,揭示其動態演化規律; 崔蕊等[16] 則設計了知識協同創新網絡, 并從戰略、組織、資源和制度4 個方面提出協同機制。綜上, 知識協同體現了以顯性知識為基礎的知識共享, 還反映了以促進問題創新型解決為目標的知識整合與生產[17] 。同時在協同過程中, 還持續受到知識共享能力、知識內隱性與轉移能力、知識協同意愿等因素的影響[18] 。因此,本文認為知識協同是以驅動創新為目的, 通過跨越組織邊界并鼓勵知識多向、動態的流動, 增加組織知識存量、優化組織知識結構的知識管理活動。
1.2區域創新生態系統理論
創新系統化, 最初起源于國家層面, 用于調節創新和制度之間的矛盾。而Cooke P 等[19] 、AsheimB T等[20] 認為, 技術創新活動大部分發生在區域層面, 一國范圍內的區域及產業存在差異, 區域間的創新績效也存在不同, 并據此提出區域創新系統,指“一個區域生產結構內支持創新的制度基礎”。
隨著相關研究的推進, 學者認為創新活動的難以復制性需從生態學的角度進行解釋[21] 。面向創新范式的研究由創新系統轉向創新生態系統。相較前者, 創新生態系統更加強調創新過程的自組織性、多樣性、平衡性以及共生性, 更加關注創新主體之間交互作用的動態演化分析[22] 。認識到創新生態系統的重要意義, 部分學者開始利用生態學理論解釋區域創新系統, 黃魯成[23] 較早地提出區域創新生態系統的概念, 即“在一定的空間范圍內技術創新復合組織與技術創新復合環境, 通過創新物質、能量和信息流動而相互作用、相互依存形成的復雜系統”。該概念注重創新組織群落協同演化以及與其創新環境協同演化, 引起了學界的廣泛關注[22] 。在此基礎上, Gabrielsson J 等[24] 、Villani E等[25] 分別構建了以大學為核心的區域創新生態系統, 以大學承擔技術創新和商業化轉移的主體責任,通過塑造獨特的創新環境刺激經濟增長。創新績效方面, 李曉娣等[26] 、王飛航等[27] 通過實證研究發現, 完善的協同共生機制是驅動創新的根本動力,更加開放的創新環境能夠有效提高創新績效; 劉和東等[28] 則認為, 提高區域生態位適宜度能夠強化創新能力。學者們對區域創新生態系統的研究都尤為重視并收獲了大量成果, 其中大部分文獻聚焦于探究創新績效與作用機制、環境開放性等因素的關系, 并以國家或省份為研究對象, 基于實證結果在機制、路徑等方面提出了建議。然而, 以城市群為研究對象的文獻卻不多見, 且鮮有針對知識創新/知識協同展開的研究。綜上所述, 本文基于知識協同的觀點, 提出區域創新生態系統是在一定地理范圍內通過創新主體的相互作用促進知識的持續流動和創新環境的健康演化, 從而形成多層、復雜、動態的創新系統。
2長三角一體化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分析
黨的十九大以來, 一體化戰略成為推動國民經濟和社會和諧統一的高度指導方針, 以長三角城市群為代表的區域一體化發展正式上升為國家戰略,而城市群作為創新活動的承托, 主導著一個區域的空間布局和戰略地位, 其發展質量和創新效率的高低, 影響著地區乃至整個國家的創新力量和發展質量[29] 。因此, 一方面, 政策主導的頂層設計持續深入地影響主體的創新活動、創新流程, 政策與主體成為決定區域創新生態系統表現的核心要素; 另一方面, 區域創新生態系統的空間作為創新活動的載體, 對創新要素的交流和互動具有重要影響[30] 。而研究生態系統, 其生態特性對創新活動的影響也需要得到重視。綜上, 本文擬對長三角一體化區域創新生態系統主體、政策、空間及生態4 個層面展開分析。
2.1主體分析
長三角匯聚了全國約1/4的“雙一流” 高校、國家重點實驗室、國家工程研究中心, 僅有的4 個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有兩個坐落于此; 其集成電路和軟件信息服務產業規模分別約占全國1/2和1/3,形成了一批批創新鏈與產業鏈深度融合的創新共同體和產業集群。基于創新價值鏈觀點[4] , 長三角區域內規模龐大的創新主體可分為位于上游的知識創新種群、中游的中介服務種群以及下游的要素創新種群, 如圖1所示。知識創新種群, 主要包括高校和科研機構兩大類, 以其豐富的智力儲備及科研資源, 廣泛開展基礎研究、應用研究與試驗發展, 實現知識創新; 中介服務種群, 由創業孵化園、科技園、金融機構等主體構成, 主要發揮創新孵化、科技咨詢、風險投資等作用, 是連接創新上下游的中介橋梁; 要素創新種群, 涵蓋規模以上游工業企業及各類高新技術企業等, 通過吸收價值鏈上游的知識創新成果實現技術、產品的更新迭代, 實現要素創新。盡管概念層面上對創新主體進行了分割, 但文章強調創新是一個“首尾相連(End to End)”的連續鏈狀(Chain)流(Flow)[31] , 主體生態位既有差異又存在重合, 基于協作關系共同構成知識協同網絡。
2.2政策分析
長三角一體化發展最早可追溯至2010年, 國家發改委正式印發《長江三角洲地區區域規劃》,設定了覆蓋滬蘇浙的長三角區域范圍及輻射安徽等周邊地區的泛長三角。2018 年, 習近平總書記宣布, 支持長江三角洲區域一體化發展并上升為國家戰略; 翌年國務院正式印發《長江三角洲區域一體化發展規劃綱要》, 并設立推動長三角一體化發展領導小組, 總體部署發展工作。區域層面, 為進一步推進一體化發展, 長三角構建了由決策層、協調層、執行層組成的“三級運作” 機制: 決策層,由三省一市主要領導及有關部委負責領導召開年度長三角地區主要領導座談會, 制定區域發展計劃;協調層, 組建長三角區域合作辦公室, 協調推進重大項目; 執行層, 下設聯席會議辦公室和重點專題合作組, 具體落實相關政策。2021 年, 長三角實現區域內居民跨省遷移戶口“一地辦理、網上遷移”, 為人才交流提供更多機會, 賦予創新更多可能; 同年, 《長三角G60 科創走廊知識產權一體化發展合作協議》落地, 開啟了長三角知識產權協同發展和協作保護的新篇章。未來, 長三角地區將建立統一的科技計劃管理信息平臺, 共建關鍵核心技術知識產權專題數據庫, 促進科技報告和科技成果的信息共享, 建立健全各類創新主體充分參與、有效協同的機制[32] , 持續優化長三角一體化區域創新生態系統的頂層設計。
2.3空間分析
長江三角洲, 位于我國東部, 地處江海交匯之地, 沿江沿海港口密布, 自古以來就是我國經濟文化最發達的區域之一; 覆蓋上海市、江蘇省、浙江省和安徽省4 個省級行政區域, 共計41個城市。如今, 長三角以僅占國土面積4%的區域空間, 創造出中國近1/4的經濟總量及1/3的進出口總額、外商直接投資和對外投資的傲人成績。自2016年始,長三角依托G60、G15、G1501 和S32 4 條高速構成的高速公路網打造G60科創走廊, 如今已跨越高速公路1.0、2.0時代進入高鐵3.0時代, 形成上海、杭州、蘇州、合肥等9 座城市的“一廊一核九城” 總體空間布局。通過有效銜接區域內高速鐵路和城際鐵路、增強節點城市交通樞紐功能,長三角正致力于打造互聯互通的綜合交通體系, 以破除技術、人才、資金等創新要素流動的空間壁壘, 引導創新資源跨區域流動, 進一步推進產學研協同發展[33] 。另外, 長三角地區現建有上海張江、蘇南、杭州、合蕪蚌以及寧波溫州5 個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 未來將致力于建設國家技術創新中心、國家產業創新中心等國家級科技創新基地以及多層次軌道交通深度融合發展示范引領區。基于一體化發展思想, 長三角正積極破除法律、醫療、教育等領域的空間壁壘, 推動一站式訴訟服務體系建設、醫保異地結算、教學課程共建與學分互認等實踐穩步進行。
2.4生態分析
生態系統表現為耗散結構, 具有開放性、多樣性、自組織性等特征。長三角一體化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同屬耗散結構, 結合區域特征和知識協同實踐, 本文擬從3個方面展開生態分析:
2.4.1鄰近性催化同配效應
基于長三角空間范圍構建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其具有地理鄰近性; 長三角區域實行一體化發展,具有制度鄰近性; 長三角一體化發展為國家戰略,受中央統一部署, 具有組織鄰近性; 一體化發展數年已積累豐富基礎, 具有社會鄰近性; 蘇滬浙皖分別位于中國區域創新能力排行榜前列, 具有認知鄰近性[34] 。多維鄰近性為個體賦予了更多的共同點,使得知識協同關系的建立更為容易, 由此產生同配效應。在區域創新生態系統中, 經濟水平相似的城市或創新能力相當的主體更傾向于知識交流與共享, 形成長期、雙贏的協作關系。
2.4.2耦合性推動創新
雙元性多個系統或運動形式之間相互作用而形成一種關聯關系, 即為耦合[35] 。區域創新生態系統中的創新活動和知識協同具有強耦合性: 要素耦合, 均涉及政策、主體、環境、資源等要素; 目標耦合,都是為了提升競爭力和實現發展戰略; 過程耦合,都表現為需求驅動行為、行為誕生成果的過程。對既有知識結構和技術體系進行再升級, 實現創新發展量的積累, 是為開發式創新; 突破知識邊界、開創新型科技, 實現創新發展質的躍遷, 是為探索式創新。二者結合稱為雙元性創新, 是區域創新生態系統發展的最優模式[35],要求區域治理者對二者進行科學規劃。
2.4.3規模效應激發溢出效應
創新資源在生態系統中流動, 總體表現為從邊際收益率低的區域流向邊際收益率高的區域。隨著時間推移, 資源集聚引發產業集聚, 形成規模效應,區域內優勢個體(城市或創新主體)能夠基于自身強大競爭力打造更多元化的知識協同網絡, 為知識協同和知識創新注入更多活力[36] 。隨后, 創新活動逐漸由核心區域向周邊擴散, 產生輻射作用。個體的創新績效不僅由自身創新投入決定, 還受到鄰近個體創新溢出的影響。在區域創新生態系統中,知識溢出幫助相對弱勢個體降低創新成本并提高知識創新能力, 減弱知識協同網絡中的木桶效應影響, 促進生態系統的可持續發展。
3長三角一體化區域創新生態系統的知識協同流程和機制
研究認為, 知識協同的交互機理由知識共享、知識創新及知識反饋組成[14] , 而構建知識協同網絡/ 聯盟是正式開展知識協同的前提[37] , 知識搜尋則完成了知識協同的知識儲備[35] , 知識賦能更是實現了“知識→能力” 的轉化[38] 。
然而, 生態系統中知識協同的運行受到知識協同能力位勢差的影響, 需要一定的機制保障。知識協同機制是基于協同思想, 運用協同管理方法、手段促進知識從無序狀態向有序狀態演化, 實現主體知識存量和知識結構的雙優化, 進而驅動創新[7] 。綜上, 本文設計了長三角一體化區域創新生態系統的知識協同流程和機制, 如圖2 所示。
3.1知識協同流程
3.1.1形成階段
選擇知識協同伙伴、形成知識協同網絡/ 聯盟是知識協同運行的基礎。外在的市場競爭要求和內在的知識創新需求雙重驅動下, 創新主體通過明確戰略目標、選擇協同伙伴、界定協作運行深度和廣度、制定協同管理權限和制度[37] , 共同構建知識協同網絡。日前, 長三角G60 科創走廊激光產業聯盟于蘇州成立, 圍繞激光產業的創新發展, 聯盟集合了上市企業、研發機構、高校共計130 余家單位, 此舉搭建了激光產業知識協同平臺, 加快了長三角激光產業一體化布局和各類創新要素對接。結合實踐, 形成階段需要著重關注3 個方面: ①自我審視, 厘清主體的知識存量和知識結構, 進一步明確知識短板和資源需求; ②外部觀察, 掌握行業、政策發展現狀, 制定組織戰略規劃和知識協同規則;③伙伴篩選, 堅持“求同存異”, 判斷雙方或多方知識結構是否互補, 放大知識異質性對知識協同的促進作用。
3.1.2知識搜尋階段
內向型開放式創新認為, 從外部獲取知識能夠彌補組織的資源短板、降低創新成本、提高創新能力, 同時也為知識協同奠定了豐富的知識儲備。具體而言, 在明確自身目標和需求的基礎上, 創新主體從外部環境中有效識別知識資源并成功獲取, 即為完成知識搜尋。橫向的拓展和縱向的挖掘是知識搜尋的關鍵: 前者要求充實知識存量, 積極開展新領域的探索, 以新觀點新視角啟發新靈感; 后者強調延伸知識結構, 加大相關領域的深入研究, 增加現有知識/ 技術水平的高度。二者共同作用, 既提高了創新主體的競爭力, 也為創新生態系統實現量變的積累。由復旦大學、上海交通大學、南京大學等6 所一流高校共同發起的長三角高校智庫聯盟,扎根于長三角區位優勢, 通過集聚區域內高校、智庫機構及各類專家學者搭建知識協同平臺, 共同關注國際科技前沿、產業變革趨勢、核心技術攻關等重大問題, 面向國際國內廣泛且深入地開展資料搜集、文獻研究、實驗論證等工作, 并通過長三角高校智庫峰會開展進一步交流合作, 實現多方知識結構的優化。
3.1.3知識共享階段
上一階段創新主體通過知識搜尋實現了知識的內化, 而知識共享階段強調知識外化, 即顯性化地與協同伙伴交流、傳遞知識。知識協同網絡中的任何個體, 既是知識共享的發送者, 又是接受者。在協同制度的規定及激勵機制的刺激下, 主體使用協同平臺、虛擬知識社區等工具, 放棄原屬于自己的部分知識資源的所屬權, 使其具有公共屬性, 擴大知識的應用范圍并發揮最大效用, 實現主體間資源互通有無, 且強化了知識協同網絡的聯結性。例如, 長三角知識產權信息公共服務平臺的上線, 該平臺提供長三角區域專利、商標、版權、地理標志等知識產權信息的檢索與使用, 有利于主體厘清創新鏈條脈絡和創新資源集聚圖景。另外值得注意的是, 知識共享的早期階段, 其主要通過具有高知識水平的主體主動向其他成員傳遞知識實現。隨著接受者通過持續的知識內化而自我提升, 發生身份轉換, 發送者隊伍得到充實, 知識共享呈現更主動、更開放、更有深度的趨勢。
3.1.4知識賦能階段
知識存量和知識結構的升級, 驅動了知識賦能, 即激活主體內在潛能, 使其知識活化, 強化其知識認知和轉化能力, 優化其知識體系并轉化為知識創新能力, 驅動知識創新和知識價值化[38] 。知識賦能是在一定社會環境(實體+虛擬)下進行的知識協同活動, 通過主體間的互動實現領導賦能、結構賦能、心理賦能、機會賦能、技術賦能等。該過程強調: 知識賦能的主客體價值平等, 雙方乃至利益相關體的多方共同實現知識創新和價值創造; 數字技術的利用, 使用人工智能、區塊鏈等作為賦能工具。發改委近日同意在長三角啟動建設國家算力樞紐節點, 此舉通過云網協同、云邊協同等優化數據供給結構, 提升數據供給質量, 賦能工業互聯網、人工智能、新能源汽車等新興行業發展以及災害預警、遠程醫療等社會事業建設。
3.1.5知識創新階段
知識賦能加速了知識的內化, 創新主體獲得新知識、新方法、新規律等, 并進一步創造出新價值, 即為實現知識創新。知識創新是創新生態系統演化的動力, 也是知識協同發展的終極目標, 其強調知識資源在組織或個體內部進行加工、重組, 獲得新的知識結構, 并將創新成果進行產品化轉移以創造價值, 知識產權的獲取是其主要表現形式。知識創新的效益存在知識創新效果和知識創新效率兩個維度: 前者包括知識資本增值和社會資本增值;后者體現了主體知識創新的準確性和實效性[39] 。當二者皆取得良好表現時, 創新主體及創新生態系統隨時會迎來“質變” 的突破。例如, 騰訊通過在上海和南京部署的人工智能超算中心, 與長三角新能源汽車企業共同搭建自動駕駛虛擬仿真公共研發平臺, 已在自動駕駛算法領域取得突破性進展;阿里巴巴助力長三角地區政府數字化轉型, 打造網絡公眾服務平臺, 一方面適應了政府適應數字化時代的轉型需求; 另一方面超前部署了更多應用場景, 為數字治理制度的革新奠定了基礎。
3.1.6反饋階段
知識協同網絡中的協同行為是雙向乃至多向的, 反饋是交互的必然產物。反饋是對知識協同的評價過程, 其削弱了信息不對稱問題帶來的消極影響, 為優化知識協同流程、規則等活動提供了決策支持, 以達到知識創新效益與知識協同過程的動態平衡, 準確性與實效性是其根本原則。從知識協同的對象和主體角度來看, 接受者對發送者傳遞協同知識的正確評估, 幫助發送者審視并調整自身, 接受者與發送者完成了身份互換, 體現了知識協同的交互。當然, 反饋并非簡單的交互, 而是在更高或新的層次上的回歸, 促使知識協同的運行機制形成良性循環。長三角聯席會議辦公室和重點專題合作組的設立既是為了政策方案的執行, 也是為了接收反饋、動態調整而設立的窗口, 如定期召開的長三角應急管理專題合作組聯席會議, 會議深刻探討了長三角應急裝備、應急物資協同儲備及災時快速調動機制建設成效與不足, 聽取了各部門工作匯報,為拓展應急知識共享、提升區域應急協同保障能力注入動力。
3.2知識協同機制
當創新主體的知識協同能力與環境所要求的知識協同能力存在差距時, 知識協同能力位勢差(Difference of Knowledge Collaboration Capability Po?tential, DKCCP)就會出現[14] 。當DKCCP<0, 知識協同效益不佳甚至中止; 當DKCCP = 0, 知識協同有序進行, 但容易受到系統突變的影響; 當DKC?CP>0, 知識協同持續帶來更大的創新效益, 形成健康演化的良好態勢。盡管DKCCP 是動態變化的,但對于區域創新生態系統而言, 長三角治理主體應積極采取措施保障DKCCP 正向發展, 為知識協同提供機制保障, 如圖3所示。
3.2.1管理協同
知識協同中主體間的利益均衡點稱為序參量,盡管知識協同網絡下的各方是一個利益共同體, 但把握序參量指標均衡需要在管理層面上保持協同。序參量原理認為, 通過精確定位并控制起決定作用的序參量, 能夠創造有利于系統向有序方向演化的條件與機會, 從而把握整個協同系統的發展走向[40] 。具體而言, 要求主體群體共建共管, 通過共同管理層識別知識協同網絡中的核心主體及次核心主體,對其優勢與需求進行對接, 監督并調節其知識協同過程, 內容包括溝通協調與利益激勵: 溝通協調是通過定期或不定期的會談或書面等方式實現主體間的交流與反饋, 以消除信息不對稱帶來的隔閡, 同時促進知識的共享, 尤其是隱性知識的傳遞; 利益激勵是在明確主體責任與義務的基礎上, 通過轉移支付科研經費、確定知識產權歸屬、劃分收益比例等方式刺激主體活力, 進而拓展知識協同網絡的深度和廣度。目前, 長三角地區管理協同已經展開:政府層面上通過設立區域合作辦公室, 協調推進重大項目、具體落實相關政策; 產業層面上也有例如長三角人工智能知識產權聯盟的形成, 共建人工智能核心技術交流平臺, 培育人工智能產業鏈等。
3.2.2制度協同
制度協同是指打破行政壁壘, 共商共建制度環境和法律體系, 保證法規、政策及規定的協調統一, 助力區域創新生態系統發展。知識協同具有縱向和橫向的區分: 縱向上, 表現為多級行政層面上的協同, 長三角由三省一市構成, 下設數百個縣/區, 制度協同要求各級政府在制定地方文件時遵循統一的頂層設計, 以協同利益最大化為準則, 破除行政壁壘、統一審批流程、統一執行標準, 降低知識協同的制度成本, 如長三角G60 科創走廊9 座城市共同簽署的《G60 長三角科創走廊知識產權一體化發展合作協議》; 橫向上, 表現為主體在行政制度的引導下形成具有群體特色的制度規范(如包括復旦大學、同濟大學、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等高校在內的“華東八校”共同簽署的《長三角可持續發展大學聯盟章程》)。除了規則制度的協調統一, 制度協同還強調政策解讀的一致性, 規范政府在成果獎勵、人才引進等方面的合作機制, 統一地方的數據標準、技術標準, 實現地區間的文件互信、標準互認; 政策執行的一致性, 尤其是涉及知識產權問題的調查、執法力度, 避免出現地區差異, 既有損于協同主體的信心, 也有可能造成“侵權避難所”。
3.2.3文化協同
共同信念、共同價值觀、共同倫理道德甚至共同生活習俗, 都會對主體間的知識協同產生積極影響。文化認同具有更基礎、更深沉的特性, 文化融合則更緊密、更具生命力, 因此文化協同對于區域一體化發展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41] 。長三角地區自古以來就形成了別具一格的地域文化, 既有吳越文化的尚新求變、海派文化的海納百川, 又有浙商文化的變革創新、徽商文化的思變思進[32] , 其交融匯聚共同形成了蘊含豐富創新基因的江南文化。高度的文化共性為文化協同提供了條件, 鮮明的創新色彩更是為知識協同注入動力, 需要在區域創新生態系統中充分營造文化協同的良好輿論環境, 引導主體破除固步自封的消極思維, 建立共贏共享的協同理念, 將基于利益考量的被動式協同轉變為基于內在驅動的主動式協同。協同并非一致, 強調文化共性的同時, 還應注重傳承地區文化的特色, 形成因地制宜的創新氛圍和協同氛圍, 實現知識協同與文化協同的有機結合。
4結語
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 世界時刻遭受著“黑天鵝” “灰犀牛” 事件的威脅, 因此, 動態復雜環境下長三角一體化發展具有更高的要求和價值。本文對長三角地區構建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展開主體分析、政策分析、空間分析和生態分析, 并在此基礎上分析了長三角一體化區域創新生態系統知識協同流程以及基于知識協同能力位勢差思考的知識協同機制, 以期為相關理論研究和區域創新實踐提供新的視角與思路。
然而, 長三角一體化發展至今, 盡管協同創新水平不斷上升, 但地區能力不平衡、聯結狀態不穩定、關鍵節點不足等突出問題依然影響著協同效益。基于知識協同機制的思考, 本文提出些許思考:
1) 新一代數智環境下, 物聯網、智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正漸漸促使知識賦能轉向數智賦能, 未來知識協同應加強數智技術的應用, 深刻融入創新鏈和產業鏈。
2) 管理協同重在強化協同倍增效應, 同時應把握行政手段的范圍和深度, 謹防過度干預, 使創新主體產生消極感受, 從而阻礙知識協同。
3) 構建協調統一的制度體系, 除了以政府為主導, 還應廣泛吸收地區商會、協會、智庫等社會組織的建議, 保障制度協同的“落地生根”。
4) 跳出歷史主義的文化傳承, 對接“文化強國” 戰略, 加強網絡環境下創新文化、協同意識的傳播, 引導形成健康、積極的意識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