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也要“慢慢來”

□劉景娟

有那么幾年，我可能是全世界最焦慮的媽媽。我的焦慮源自兒子嬰兒時期三次不同程度的嗆奶窒息。初為人母，我束手無策又恐懼，惶惶不可終日，幾乎寸步不離甚至目不轉睛地陪著他，夜不能寐是常態。

還好，他長得不錯，翻身，爬行，學步，走路，說話，越來越可愛，越來越多驚喜，真的應了那句話：“長大一點就好了！”

長大一點真的好了嗎？是的，他很少嗆到自己了，可是他對世界的好奇也在成倍地增長。

我第一次把他的手打紅，是他抱著家里通電的插座寶貝似的玩耍。那時他一歲九個月，會說話卻不太懂話，能交流卻無法深入交流。我在旁邊看著他，他抱一次插座就打他手背一次，摸一次又打一次，后來他碰都不敢碰了。

沒想到兩個月后我打他打得更重了，在他的哭聲中，我也難過、自責、害怕地哭了。

那天晚上，他在商場他爸爸的檔口玩得好好的，也就一轉身的瞬間，人就不見了。我以為他像往常一樣跑進了隔壁檔口，喊了幾聲沒人應，大家都說沒看見，我慌了！我跑到商場大門，也不見他的蹤影，我大聲喊著他的名字，有位大姐說：“有個小朋友推著購物車出去了……”我瘋狂追到馬路邊，果然見他推著購物車頭也不回地邁出去。他是對購物車太好奇了！

我把他帶回商場大門口，揍了一頓，他再往大門走，就又揍了一頓，他終于明白，這個大門他是不能獨自跨越的。

親友教育我把家里的電器放高、藏好，再寸步不離地陪著，這才算盡母親的職責。我不否定這種方式的合理性，但我真的無法做到寸步不離。看得住這次又能看得住下次嗎？把家里的插座、電線藏起來，他就不會遇到別的插座和電線了嗎？他不會獨自跑出超市大門口，就一定不會跟著別人跑嗎？恐怕不行。

在打他的自責和難過中，我意識到無法抑制他對世界的好奇，他終究會獨自闖蕩世界。于是，在他不足兩歲時，我開始通過游戲的方式把家的電話號碼和名字輸入他的意識里，在我和他相處的各種細節里教會他找到父母，找到能給予他幫助的人。

隨著他日漸長大，在他“十萬個為什么”模式開啟后，他明白了雷、電、火、刀，也知道了有些東西不可觸碰，還認識了消防員、警察、醫生，并大致知道了他們的工作范圍。

我不放心他獨自穿過馬路，就跟他說媽媽害怕過馬路，希望他能保護媽媽，于是他每次都能等著我，緊緊地拉著我的手“保護”我。我漸漸放手讓他使用剪刀和水果刀，他當然也會受傷，我心里卻在竊喜，我知道他會更謹慎更嫻熟。他到我工作的學校玩，我會請他幫我把某樣重要的東西交到同事手里。

他的記憶力、獨立性、社交能力日復一日地增強，我的恐慌和焦慮也日漸減少。今年大年初四，他爸爸回了鄉下，我帶他和朋友去動物園，我想去看老虎，不過他想跟我朋友在游樂園玩。就在我看完老虎往回走時，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陌生的聲音說：“我是游樂園的工作人員，你兒子在我旁邊，請你過來接他！”

我跑回游樂園，工作人員對他好一頓夸，說他有禮貌有方法。原來，他在游樂園玩遍了所有的項目后跟我的朋友走散了，于是他找到一個工作人員，請她撥通了我的電話。

從他奶聲奶氣說出我的電話到他第一次請人撥打我的電話，已經過去三年半了。五歲半的他，在游樂園用我教他的方法找到了媽媽，這值得我對他說出一籮筐贊美的話。可我也明白，教他那些知識和辦法，并不是為了讓他收獲贊美，因為未來的世界多彩而未知，他需要學的還有很多很多。

慶幸的是，在他收獲知識與方法的美好時光里，我也從一個簡單粗暴的媽媽，慢慢成長為有點智慧的媽媽，從一個驚慌焦慮的媽媽，慢慢成為一個尋找辦法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