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覺得自己不漂亮

雨遐

小學的時候，好像大部分時候都是“玩”。那時候成績還好，受語文老師器重，我愛上了作文課。周五下午的兩節作文課，是我朝思暮想的課。那時的我擁有坦率的性格、真誠的朋友、穩定的成績，我并沒有為自己的外表長得不出眾而有所自卑，相反，“熱情”“勇敢”“愛出風頭”是我最有力的代名詞。在那個村里小學的教室里，我混得風生水起。

初中，父母望女成鳳，把我安排到縣城上蔡二中上學，從此我的世界便打開了一片嶄新的天空，是清透的、明朗的，有豐富多彩的冒著彩色泡泡的新奇和仰慕。新環境的老師會有新的教育，還好我底子不錯，能跟得上。

初一軍訓，要求統一服裝，我沒有白襯衣。那個時候剛到學校，一切慌亂如麻。母親在鄰居姐姐家尋了一件給我送來。我看到別人穿的都是潔白亮麗的新衣服，還帶有蝴蝶結，一種難以言說的感受第一次沖擊我的心靈。但自己總算有了白襯衣，還是開心地笑了。列隊訓練的時候，一個男生笑我穿紅色的方口布鞋，那是母親一針一線做的。我說：“你不知道這種鞋穿著最舒服嗎？”那個男生就一直笑著，沒有說話。后來我便不再穿那樣的布鞋了。

在這種截然不同的環境里，我似乎沒有太多朋友。平時和一起來縣城讀書的發小一塊吃燴面，四塊五一碗。我們三個總是給老板說，要兩份燴面，分成三碗。我們一人付三元，現在想想，也挺美好的。

有時候我會羨慕城鎮孩子擁有的一切，他們的自信、陽光、坦誠。而我都沒有。我的同桌是家在縣城的女孩，她落落大方，亭亭玉立。我唯一能和她比的，就剩成績了。有時候想想也有些悲哀，但也很真實。

我變得和小學時的自己完全不同了，再也不敢在課堂上發言，而是做個“默默的后方”，汲取知識和箴言。和異性接觸時，我甚至都不敢大方地說一句話。我知道自己的普通，我知道自己是“丑小鴨”。

那時后排的男生總是找我麻煩，在我衣服后面亂畫還死不承認，或者用書拍我，說“嘿，我同桌喜歡你”之類的玩笑話。我便和他爭吵，罵他“矮冬瓜”。他也嘲諷我，說我丑。直到班級重新排位，我們才分開，也再無交集。

那時讓我最羨慕的，還是我的同桌，因為她總能和我喜歡的男孩子說上話。我選擇默默地聽。有時他也會問我，我就以最短的語言快速地回應，再不敢說些什么了。后來，也就真的沒有說上些什么了。我深知自己絕無可能。

我的性格變得敏感、自卑，除了成績，一無是處。自從看到“人丑就要多讀書”這句話后，我便關閉了通往外界的這扇新奇的窗，埋頭讀書。

當時父親花一千多元錢給我買了學習機，我感動萬分。里面有很多故事，我每天晚上都在看。故事精彩紛呈，讓我如饑似渴。學習機里的東西看完以后，我唯一的課外書是一本中學生雜志，我每期必看，而且不止看一遍。直到沒書可讀的時候，我開始哭。母親便領著我去鄰居家找書。

讀書帶給我的成長是顯而易見的。初三，我第一次在校報上發表文章。我還記得那篇文章的題目是《青春因奮斗而精彩》，是語文老師推薦上去的。

就這樣，我結束了自己的初中生涯，考上了重點高中——河南省上蔡第一高級中學。

高中我重拾舊業，開始看各種各樣的雜志。同學之間還會相互傳閱，不亦樂乎。雜志里那些有著生花妙筆的作者，是我夢寐以求想要見到的人，我希望有一天也能像他們一樣筆耕不輟，寫出動人的文章。那時我寫讀書筆記，寫日記。高中三年，我寫了三大本讀書筆記，就是今天再次翻閱，都有一種守得云開見月明的感慨。

我一直對我的外貌默不敢言，守護著自己脆弱的自尊，不敢聲張內心的一切呼喚。

我每天晚上不吃飯，省下兩元錢，一個星期就是十四元，再貼補幾塊，就可以買一本書。我看畢淑敏、林清玄、白落梅、三毛、林徽因、余秋雨……我讀李漁的《閑情偶寄》、汪曾祺的《人間草木》、林語堂的《蘇東坡傳》錢鍾書的《寫在人生邊上》、蔣勛的《孤獨六講》，也讀外國名著《堂吉訶德》《瓦爾登湖》《百年孤獨》。因此我還結識了梵梵，一個喜歡三毛的女孩子。她總是從家里拿書借給我讀，那時我了解到了簡媜，讀她的《我為你灑下月光》。沉浸在書中的日子，總是充實而美好。我陸陸續續在報紙上發表小說、散文、詩歌等。

高二我暗戀一個男生，我們一起創立“澄心詩社”，也算結下了不解之緣。他寫小說，我寫散文和詩歌。班里有同學說我寫的東西看不下去，他說了一句“文學都是一家”，算是幫我解了圍。我開始偷偷了解他。一次，有個全國性的征文比賽，我寫了一篇文章，讓他幫我提些意見。后來，我寫的情景劇《靜待花開》由他來指導，在元旦演出，一切都很順利。在朋友的鼓勵下，我猶豫很久，最終鼓起勇氣，寫了一封信向他表白。結果可想而知，我被直接拒了。我當時痛苦萬分，后來想著自己長得本就不好，一切都是自己癡心妄想吧。

又一次回歸讀書，書，它是我的安詳地，是我的避難所，也是我行走至今無法割舍的東西。每個夜晚，我的枕頭下總會放著紙和筆，夜里有靈動的語句冒出來，我便可以及時記錄。

我終究是一個不完美的女孩，因為外貌，我瘋狂讀書，想著有一天“腹有詩書氣自華”，但是后來我發現并沒有成功。

等上了大學，這一切才發生了改變。

也許讀過的書要經過沉淀，才會發酵得更加醇美。我無法一字一句地重復我當年看過、記錄過、背誦過的語句，但它們在我的身體里蛻變成了屬于我自己的語言風格。

當我站在講臺上演講，看著臺下的人為我的出色演講感到驚嘆時，為我的熱情演講鼓掌時，我知道，這一切皆來自我當年日日夜夜的傾心付出，是我那段孤獨歲月的有力見證。

靈魂的豐盈讓我不再關注自己的外貌，而我的一言一行卻在悄然生長，變得深刻。我知道我已成為更好的自己。我獲得了兩次國家獎學金，出版了新書，發表了文章，運營了公眾號，去了自己喜歡的地方，這一切讓我找回了自信。

喜歡和愛，不僅僅是因為外貌而得到。你的優秀和韌性，才是值得別人尊重和尊敬的。所以，如果你覺得自己并不漂亮，那就去做非你不可的事情。你會發現，一切命中注定的事情，都是最好的安排。